她罵得聲音好大,陸小鳳卻聽不見,連一個字都聽不見。


    老實和尚擦著汗,歎著氣,苦笑道:“看來這叫做天生的一物治一物。”


    忽然間,砰的一聲響,一個浪頭打上了小艇,天上連星光都已被烏雲掩沒。


    是不是暴風雨快要來了?、


    海上更黑暗,小艇搖晃得更劇烈,星光消失後,連方向都已辨不出。


    老實和尚用兩隻手緊緊握住船舷,臉上已無人色,不停的喃喃自語:“這怎麽辦?和尚看見澡盆裏的水都害怕,連洗澡都不敢洗。”


    小玉笑了,道:“原來……”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已有個浪頭重重的打在她身上,她的人就倒了下去。


    陸小鳳搶著去把舵,可是他就算能把穩舵,辨不出方向又有什麽用?


    老實和尚歎著氣,苦笑道:“現在和尚總算明白了。”


    陸小鳳道:“明白了什麽事?”


    老實和尚道:“明白宮九為什麽那麽痛快就答應了你。”


    他歎息著又道:“那小子一定早就算出了海上會有風暴,早就知道我們過不了這一關。”


    陸小鳳道:“莫忘了他妹妹現在也在這條小船上,那條船並不比我們這條大。”


    老實和尚道:“莫忘了那丫頭是個狐狸精,我們是群旱鴨子。”


    陸小鳳沉默著,也不禁歎了口氣,道:“若是有老狐狸在,就好了。”


    老實和尚道:“老狐狸是什麽人?”


    陸小鳳道:“他也不算是什麽了不起的人,隻不過這世上如果有三百種可讓船不要翻的法子,他至少懂得兩百九十九種。”


    突聽一個人道:“三百種我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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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艇的船板忽然有一塊掀了起來,一個人從下麵伸出了頭,滿頭白發蒼蒼,一雙眼睛卻湛藍如海水。


    “老狐狸!”陸小鳳叫了起來:“你怎麽還沒有死呢?”


    老狐狸眨了眨眼,道:“你有沒有看見魚淹死在水裏?”


    陸小鳳道:“沒有。”


    魚可能死在水裏,卻絕不是被淹死的。


    老狐狸笑道:“我在陸上是條老狐狸,到了水裏,就是條魚。”


    小玉道:“是條什麽魚?”


    陸小鳳大笑:“當然是條老甲魚!”


    風暴已過去。


    無論多麽小的船,無論多麽大的風浪,隻要有好手操舵,都一定會渡過去的。


    老狐狸的手穩如磐石。


    “這些日子來,你躲到哪裏去了?”


    “當然是在水裏。”老狐狸道。


    一個人若能在水下潛伏,的確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吃什麽?”陸小鳳問。


    “大魚吃小魚,老魚吃大魚。”


    生魚的營養,遠比紅燒魚、清蒸魚、油煎魚都大得多。


    所以他的手還很穩,體力還未消失。


    “你怎麽會到這條船上來的?”


    “我看見這條船在裝水,就知道它又要走了。”他笑得好得意,“我也知道不到危急的時候,絕不會有人動救生的小船。”


    小玉一直在聽著,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看來這個人真是條老狐狸。”


    老實和尚也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總有一天,你也會變成狐狸精的。”


    小玉看著他,忽然問道:“你真的從不洗澡?”


    老實和尚道:“誰說的?”


    小玉道:“剛才你自己說的,看見水你就害怕,怎麽能洗澡?”


    老實和尚道:“我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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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消失。


    老狐狸的眼睛也變得像夕陽般多姿多采。


    “我們現在到哪裏去?”


    “老狐狸當然要迴狐狸窩的。”


    他笑得更開心,因為他知道舵在他手上,別人想不去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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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窩是個什麽地方?”


    “是個隻要你去過一次,就一定會想再迴去的地方。”


    “你去過?”


    陸小鳳點點頭,眼睛裏也發出了光。


    那些低黯的,總是有煙霧迷漫的屋子,那些粗獷而直率的人,那一杯杯烈得可以讓人流出眼淚的酒,那木板上到處都是洞眼的洗澡房……


    也不知道為了什麽,隻要一想起,他心裏就會覺得有說不出的溫暖。


    老狐狸眯著眼,看著他:“你心裏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想迴去?”


    陸小鳳不能不承認:“有一點。”


    老狐狸道:“是隻有一點,還是想得要命?”


    陸小鳳歎了口氣,道:“我想得要命。”


    老狐狸笑了,順手往前麵一指,道:“你看那是什麽?”


    陸小鳳迴過頭,就看見了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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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偉大而可愛的陸地,他們終於迴來了。


    他們當然一定會迴來的,因為他們的信心和勇氣並未消失。


    老狐狸興奮得就像是個孩子。


    這海岸、這沙灘,甚至連那一塊岩石,都是他熟悉的。


    無論他在哪裏,隻要他一閉起眼,就能看到。


    可是他一上岸就怔住,海岸、沙灘、岩石都沒有變,他的狐狸窩卻變了。


    低矮破舊的平房已變得煥然一新,窗戶上也糊起了雪白的窗紙,裏麵已不再有粗獷豪邁的笑聲傳出來,他的狐狸窩竟似已變得像座墳墓。


    陸小鳳也很意外,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其實他當然也知道老狐狸是絕不會走錯地方的,世上本就絕沒有找不到自己老窩的狐狸。


    可是世上也絕沒有永不改變的事,狐狸窩也一樣會變的。


    陸小鳳又道:“你出門的時候,你的狐狸窩交給誰?”


    小玉搶著道:“老狐狸出了門,狐狸窩當然交給母狐狸。”


    陸小鳳歎了口氣,道:“我明白了。”


    老狐狸道:“你明白了什麽?”


    陸小鳳道:“你那條母狐狸,一定也是個狐狸精,狐狸精做寡婦是做不長的,她以為你已葬身海底,你這狐狸窩現在說不定已換了主人。”


    老狐狸冷笑道:“有誰敢要那狐狸精,我倒真佩服他的膽子。”


    他們站在一塊岩石後,剛好可以看見狐狸窩那扇新漆的門。


    門忽然開了,一個人施施然走了出來,鉤鼻高顴,目光如鷹。


    陸小鳳又歎了口氣,道:“別的人也許會不敢,這個人一定敢。”


    老狐狸道:“你認得他?”


    陸小鳳道:“我不僅認識他,也知道他不敢做的事還很少。”


    老狐狸道:“他是誰?”


    陸小鳳道:“鷹眼老七,十二連環塢的總瓢把子。”


    老狐狸臉色有點變了。


    陸小鳳道:“他無論搶了誰的窩我都不奇怪,我隻奇怪他怎麽會到這裏來的?”


    小玉道:“你為什麽不去問他去?”


    老狐狸道:“這裏是我的地盤,我去問他。”


    他說去就去,一轉出岩石,鷹眼老七那雙炯炯發光的眼睛就盯著他。


    老狐狸也在眯著眼睛看他。


    鷹跟老七忽然說道:“喂,你過來。”


    老狐狸道:“我本來就要過來。”


    鷹眼老七指著那條小艇,道:“那條船是你的?”


    老狐狸說道:“本來不是,現在已經是了。”


    鷹眼老七道:“剛才船上是不是有四五個人?”


    老狐狸道:“嗯。”


    鷹眼老七道:“別的人呢?”


    老狐狸笑眯眯的看著他,道:“你是衙門裏的人?”


    鷹眼老七搖搖頭。


    老狐狸道:“你知不知道這地方本來歸誰管?”


    鷹眼老七又搖搖頭,道:“誰?”


    老狐狸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


    鷹眼老七道:“你就是老狐狸?”


    老狐狸笑了笑,道:“所以問話的應該是我,不是你。”


    他說問就問:“你是什麽人?幹什麽來的?一共來了幾個?還有別的人在哪裏?”


    鷹眼老七冷冷道:“你為什麽不先迴頭看看?”


    老狐狸迴過頭,就發現已有兩個急裝勁服的黑衣人無聲無息的到了身後。


    他還沒有轉身,這兩人已閃電般出手,把他身子架了起來。


    鷹眼老七冷笑道:“現在應該由誰來問話了?”


    老狐狸苦笑道:“你。”


    鷹眼老七冷笑著轉身,大步走進了門,道:“帶他進來。”


    “砰”的一聲,門又關起。


    兩個黑衣人已將老狐狸架了進來,牆角屋脊後人影閃動,至少還有七八個同樣裝束的黑衣人在這狐狸窩四周埋伏著。


    遠處蹄聲響動,還有二十來個騎士在附近往複巡弋,穿的竟全都是七品武官的服色。


    陸小鳳已皺起眉,喃喃道:“胡老七的排場幾時變得這麽大的?”


    剛才架走老狐狸的那兩人,身法輕快,出手迅急。


    埋伏在屋脊牆角後的,武功也絕不比他們差,也全都可以算是一流高手。


    能夠用這麽多高手做警衛的人還不多,鷹眼老七本來的確沒有這樣的排場。


    在遠處巡弋的騎士們,忽然有一個打馬馳來,牆角後也立刻有個黑衣人迎了上去。


    騎士立刻翻身下馬,打躬請安。


    他身上穿著雖是七品服色,看見這黑衣人態度卻很恭敬,就像是見到了頂頭上司。


    小玉道:“看來不但他的氣派大,他的屬下氣派也不小。”


    沙曼道:“這些黑衣人絕不是十二連環塢的屬下。”


    陸小鳳道:“你怎麽知道?”


    沙曼道:“我聽說過十二連環塢,雖然不能算是個盜窟,也不是什麽好地方。”


    陸小鳳道:“難道你認為這些穿黑衣服的朋友都是好人?”


    其實他心裏也知道這些人絕不是十二連環塢的屬下,十二連環塢從來不跟官府打交道的。


    可是現在他的情緒很不穩定,很想找個人來鬥鬥嘴。


    這種法子對於穩定他的情緒,通常都很有效。


    沙曼卻不理他了。


    陸小鳳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怎麽忽然變成啞巴了?”


    沙曼故意板著臉,道:“你要我說什麽?”


    陸小鳳又捏捏她的臉,道:“我知道你一定已看出了他們是什麽人?”


    沙曼道:“他們當然都不是好人。”


    陸小鳳道:“為什麽不是好人?”


    沙曼道:“因為你說的。”


    陸小鳳道:“我說的話你都聽?”


    沙曼道:“我不聽你的話,聽誰的話?”


    陸小鳳笑了,忽然摟住她的腰,在她嘴上親了親,沙曼再想板起臉已不行了。


    她整個人都已軟在他懷裏。


    小玉歎了口氣,道:“你們幫幫忙好不好,就算要親熱,至少也該分分時候,看看地方。”


    沙曼道:“你若看著難受,我也可以讓他親親你。”


    陸小鳳笑道:“隻可惜我的嘴現在沒有空。”


    他們的嘴的確都忙得很,那邊兩個人的嘴也沒有閑著。


    穿著七品服色,全身甲胄鮮明的武官,一直都在躬著身,和那黑衣人說著話,說的聲音很低,臉上的表情嚴肅而恭謹,仿佛正在報告一件極機密的軍情。


    那黑衣人卻好像已聽得有點不耐煩了,已經在揮手要他走。


    沙曼壓低聲音,道:“這個人一定是‘天龍南宗’的弟子。”


    陸小鳳道:“你看得出?”


    沙曼道:“天龍南宗的輕功身法很特別,剛才對付老狐狸的兩個人,用的擒拿法也是天龍南宗的獨門手法,所以我才說他們絕不是十二連環塢屬下。”


    這次陸小鳳沒開口,小玉卻問道:“為什麽?”


    沙曼道:“天龍南宗的大師兄是個天閹,所以就索性淨身入宮做了太監,近年來據說很有權,就將他的師弟們都引進宮去,所以天龍南宗的門下,十個中倒有九個是大內侍衛。”


    小玉道:“所以連這些武官們看見他們都得低下頭?”


    沙曼道:“就算再大一點的官,看見他們都得低頭的。”


    小玉道:“可是大內的侍衛們怎麽會到這裏來了?怎麽會跟著鷹眼老七?”


    沙曼故意氣她:“你為什麽不自己去問問他?”


    小玉眨了眨眼,道:“曼姑娘若是真的叫我去,我就去。”


    她沒有去。


    因為那一直低著頭的武官,頭忽然抬了起來,那一直趾高氣揚的黑衣人卻倒了下去。


    陸小鳳仿佛看見那武官手裏刀光一閃,刺入了黑衣人的腰。


    黑衣人身子立刻軟了,那武官又托住了他,往狐狸窩那邊走,臉上在賠著笑,嘴裏還在說著話,可惜黑衣人卻已聽不見了。


    從陸小鳳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他腰上軟肋下的衣裳已被鮮血染紅。


    這地方正是人身上致命的要害,這一刀出手狠毒而準確。


    一個小小的七品武官,怎麽會有這麽快的刀?為什麽要刺殺大內的侍衛?


    這狐狸窩裏究竟有些什麽人,什麽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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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鳳的手已放鬆了沙曼。


    小玉也沒有再看他們。


    此刻在他們眼前發生的事不但緊張刺激,而且很神秘,他們已完全被吸引。


    現在,那武官幾乎已快進到狐狸窩的後門,另外的騎士也開始悄悄的策著馬走過來。


    牆角後又閃出個黑衣人,武官正在向他招唿,也不知說了句什麽話。


    黑衣人立刻一個箭步竄了過去,武官手裏忽然又有刀光一閃,又刺入了這人的腰。


    這一刀出手更準更快,黑衣人連哼都沒有哼就倒了下去。


    看來這七品武官不但是個武功高手,殺人的經驗似極豐富。


    可是這裏已到了禁區,四周埋伏的暗卡都已被驚動。


    十來個裝束打扮完全一樣的黑衣人都已現了身,亮出了兵刃。


    遠處的騎士也揮鞭打馬,衝了過來,前麵的一排人,使的是大槍長戟,騎術精純,顯然都是久經戰陣的沙場老將。


    後麵的一排人用的卻是江湖常見的短兵刃,有的還亮出了腰邊的暗器囊。


    那武官已將黑衣人的屍身用力掄了出去,厲聲道:“我們是奉王爺之命拿人的,若有人敢抗命,一律格殺勿論。”


    黑衣人中也有人厲聲道:“我們才是王府的侍衛,你們算什麽東西?”兩句話說完,戰馬已衝了過來,前麵的一排人長槍大戟飛舞,聲勢十分驚人,後麵的一排騎士卻忽然從馬鞍上飛身而起,找機會要衝進狐狸窩去,一個個輕功都不弱,出手的暗器更狠毒。“天龍南宗”也正是以輕功和暗器知名的,雙方針鋒相對,出手也絕不留情。


    陸小鳳看傻了,他實在不懂這是怎麽迴事。


    可是他已看出了另外一件事——天龍南宗門下弟子的武功,並沒有江湖傳說中那麽高明,那些穿著七品官服色的騎士卻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因為就在這一瞬間,黑衣人已倒下五六個,狐狸窩的窗戶已被撞碎了三四扇,已經有七八個人闖了進去。


    剛才在一瞬間就已手刃了兩個黑衣人的武官,現在又殺了兩個。


    第一個闖進去的就是他。


    看到了這個人殺人,陸小鳳就想起了他家裏的廚子。


    他小時候常常溜到廚房去,看那個廚子削黃瓜,切白菜。


    這個人殺人,就好像那個廚子斬瓜切菜一樣。


    他的刀絕不會落空的。


    ——屋子裏究竟有些什麽人?


    至少有老狐狸和鷹眼老七,陸小鳳總不能不承認他們是他的朋友。


    ——朋友,多可愛的兩字,一個人能不能沒有朋友?


    不能。


    ——個人能不能看著朋友像黃瓜白菜一樣被砍斷?


    不能。


    ——個人能不能在聽見朋友的慘唿聲時裝作聽不見?


    不能。


    至少陸小鳳不能。


    他已經聽見了老狐狸的慘唿聲。


    那是種很奇怪的聲音,就好像一個小女孩被人強奸時發出來的一樣。


    一個很小很小的女孩子。


    陸小鳳很想裝作聽不見,可是他不能。


    沙曼看著他,忽然問道:“老狐狸是不是你的朋友?”


    陸小鳳道:“不是。”


    沙曼道:“你想不想去救他?”


    陸小鳳道:“不想。”


    他真的不想,因為他實在沒有把握對付那絕不是真武官的武官。


    可是他的人已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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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心裏有痛苦,喝醉了是不是就會忘記?


    不是!


    ——為什麽?


    因為你清醒後更痛苦。


    ——所以喝醉了對你並沒有好處。


    絕沒有。


    ——那麽你為什麽要醉?


    我不知道。


    ——一個人為什麽總是常常要去做自己並不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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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裏的情況很慘,本來那些趾高氣揚的黑衣人,現在大多數已倒了下去,有的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有的死魚般掛在窗樗上。


    武官們的刀鋒上都有血。


    三柄帶血的刀鋒架住了老狐狸的脖子,另外四柄逼住了鷹眼老七的咽喉,他們看見陸小鳳衝進來的時候,就好像看見了天降的救星。


    武官們看著他衝進來,卻像是在看著隻自投羅網的呆鳥。


    隻有陸小鳳自己心裏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


    ——陸小鳳就是陸小鳳,一個既不能算太好,也不能算太壞的人,有時很聰明,有時很笨,有時很衝動,有時很冷靜。


    一進了這屋子,他就忽然?淶煤芾渚玻因為他畢竟是來救人的,不是來送死的?br />


    陸小鳳自己先替自己留了條路——如果救不了別人時,隻有先救自己。


    武官們冷眼看著他。


    他在笑,客客氣氣的拱著手笑道:“各位勞師動眾,遠道而來,為的就是來抓這兩個人的?”


    沒有人迴答,沒有反應。


    陸小鳳道:“他們犯了什麽罪?”


    還是沒有人迴答,沒有反應。


    陸小鳳忽然覺得自己的胃在收縮,就像狂醉後的第二天早上又被人在胃上踢了一腳。


    倒在血泊中的人忽然已站起來,掛在窗台上的死魚忽然又變得生龍活虎。


    鷹眼老七和老狐狸脖子上的刀已逼住了他的胸膛和咽喉。


    他忽然發覺自己已落入了一張網裏。


    一張由四十九個人,三十七柄刀織成的網。


    老狐狸在看著他苦笑,道:他們勞師動眾遠道而來,隻不過是為了為抓一個人的。”


    陸小鳳道:“是誰?”


    老狐狸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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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小鳳現在總算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了。


    ——我是隻自投羅網的呆鳥。


    黑衣人和武官們都已退走。窗台上和地下的血泊都已被洗幹淨。


    他們做這種事的效率,就好像一個熟練廚子洗白菜一樣。


    那當然不是真的血,因為沒有血腥氣。


    ——我為什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是不是因為我總是避免去嗅血腥氣?


    他不能。他的手已完全不能動,他已被人點了三處穴道。


    屋子裏隻剩下三個,另外兩個都在看著他。


    兩個人的眼裏多多少少都帶著點羞愧之色,出賣朋友畢竟不是件光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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