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綸身形一起,八名蒙麵老人也同時發動,唿叱之聲乍起,九條人影分三麵向高翔直撲過來。


    高翔終於來不及再擲霹靂震天球,心一橫,將震天球重又納入懷中,轉身拔步又狂奔而去。


    他這一動,天火教眾人一齊放了心,惡屠夫暗自罵道:“他媽的,果然是假的。”身法如箭,疾追而上。


    高翔倉逞又奔了半裏左右,身後唿叱連聲,眾人業已迫到二三丈距離,長一些的兵刃,幾乎可觸及背心。


    正危急間,前麵忽然一堆亂石擋住了去路。


    那些亂石每一塊都有數百斤乃至千斤重量,不知被什麽人搬來放置在大江邊,東一堆,西一堆,淩亂散落,毫無規律。


    高翔奔到石堆邊,正感沒有主意,突聽太行五煞老二陰魂不散大聲叫道:“不好!小輩要逃人八陣圖去了,快些截住他。”


    這一聲喊叫,反將高翔提醒,他幼覽群書,久聞蜀漢時諸葛武侯曾堆石為陣,於白帝城下阻擋吳兵數十萬眾,昔人曾有詩讚歎說:“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事情隻怕不假,難道那名震天下的八陣圖,就是眼前這幾堆亂石?


    是真?是假?他已經無暇推論,身後徐綸已經淩空撲到,金拐挾著厲風,摟頭砸落了下來。


    高翔聞聲辨位,頭也沒迴,腳下一錯,倏忽橫閃尺許,徐綸一拐落空,砸在大石之上,蓬然巨響,隻砸得石屑紛飛,大石裂落了一地。


    但高翔卻在這毫發之差的危境下,閃開金拐,低頭奔進八陣圖中。


    才入石陣,並無異狀,擺在四周的,仍然是那幾堆亂石。


    高翔驚惶莫名,繼續向前又奔了數丈,驀然間,眼前一暗,陡覺空際驕陽忽然失了蹤影,迷霧起於身側,那些亂石堆已經杏不可見,甚至連置身何處,也難以確定了。


    他驚詫地停下腳步,奇怪!連陣外唿叱叫罵之聲也聽不見了。


    石陣之中,霧靄氤氳,迷迷蒙蒙,不知起於何處?頭頂日影昏暗,使人難辨東西,高翔恍惚記得入陣之初,曾見左前方三步外有一塊極大的大石,誰知摸索著走了五六步,竟什麽也沒有碰上。


    他暗暗訝忖道:“這石陣果然古怪,但不知陣中有多大範圍?如果被徐綸分人堵住出口,來一個甕中捉鱉,豈不冤枉。”


    想到這裏,便不肯再耽誤,略為調息之後,抖擻精神,拔步前奔,認定一個方向,筆直闖去。


    在他的估量,無論石陣範圍多寬,隻要認定一個方向走,總能穿越陣勢而出,亂石堆散布再遠,頂多不過半裏一裏而已。


    哪知一口氣疾行足有頓飯之久,估計最少已奔走十裏之遙,滿目仍是如煙濃霧,根本連石陣邊緣也沒有走到。


    高翔抓抓頭皮,自語道:“真是怪事了,我如認準隻往前走,拚著走上三天三夜,就不信還出不了這陣圖。”


    突然,一個蒼邁的聲音吃吃笑著接口道:“別說三天三夜;就是走上三年,你也一樣還在亂石堆中,如果不相信,盡可以試上一試。”


    高翔霍地停步,揚目四顧,低喝道:“是誰在說話?”


    蒼邁的聲音應道:“是我——一個殘廢無用的老頭子。”


    高翔訥訥又問:“您……您在哪兒?怎麽我隻能聽見聲音,卻見不到您的人?”


    那蒼邁的聲音笑道:“向左三步,前進十一步,轉麵朝右,就能看見老夫了。”


    高翔信疑參半,果然依照吩咐左行三步,前行十一步,霍地一旋身,登時駭然一震,敢情自己立身處,仍在初入石陣見到的那幾堆亂石前,隻是方向改變。清晰可見大石之下,有一個淺淺的洞穴,洞口盤膝跌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形貌枯槁,衣袍破舊,大半個麵龐,都掩藏在長長的亂發下,隻露出兩隻閃閃發光的眸子,炯炯逼視著自己。


    從那老人容貌、衣著看上去,他在這石陣中,少說也已經枯坐了一二十年之久了。


    高翔暗懷戒心,遙遙拱手道:“老人家,您是誰?怎會獨自坐在亂石陣中?”


    枯稿老人並沒有直接迴答他的問話,微笑反問道:“孩子,你就是高翔嗎?”


    高翔驚然一驚,道:“老人家怎會知道在下的名字?”


    枯槁老人聳聳肩頭,道:“老夫已數十年未離石陣,哪會知道你的名字,這是前天一個朋友路過,承他相告,提起近日之內,有一位名叫高翔的少年,和開封金家莊莊主金陽鍾將從這兒經過,但是……”


    他語聲微頓,舉手一指金陽鍾的屍體,道:“——但你們比他預計的時間早來了半日,而且,隻有一人一屍,難道那屍體就是金陽鍾?”


    高翔淒然道:“如此說來,老前輩不是敵人,晚輩不必隱瞞,一切惡果,都壞在早來半日這四個字上……”於是,便將競快遇變,援手不及,複被強敵追躡等經過,簡述一遍。


    那枯槁老人靜靜地傾聽著,臉上木然沒有一絲表情,但高翔卻分明見他眼角正緩緩淌流下兩行晶瑩的淚水。


    良久,才見他輕歎息了一聲,悠悠道:“天意如此,在劫難逃,這也沒有什麽值得難過的,唯一令人惋惜,是他一身武學,竟未發出絲毫力量,隻為了一個嗔字,就把好好有用之身,斷送在滔滔濁流中,未免太傻了一些。”


    高翔不解他這番話意旨何在?隻覺這老人似乎對金陽鍾的一切,都很熟悉,於武林事故也一點不隔膜,是以不便接口。


    過了一會,那枯槁老人忽然招招手,道:“你把他放下來,好好調息一會兒,這裏很安全,徐綸即使敢進入石陣,也無法找到這地方。”


    高翔的確太疲倦了,手一鬆放下金陽鍾,頓覺渾身筋骨酸痛無比,仿佛每一個骨節都要散開似的,跟著也頹廢地趺坐下來。


    枯槁老人黯然一歎,道:“好一個可憐可愛的孩子!空有一身超人內力,可惜卻不知運用。”


    說著,左袖微拂,五縷勁風,徑奔高翔前胸五處大穴射到。


    高翔驚唿一聲,老前輩,您——”


    但未及閃避,已被指力拂中,登時周身一軟,倒臥下去。


    那枯稿老人右手輕舉,托著高翔,將他平放在地上,雙掌並伸,開始由頂至真,替他緩緩隔空推拿。


    他的手指和掌心,並不跟高翔的身體接觸,指掌之間,彌漫著一層厚厚的紫色氣流,就像是一支熨鬥,在高翔渾身上下輕輕地移動。


    不到半盞熱茶光景,高翔便沉沉入睡,那枯槁老人卻滿頭出現豆粒大的汗珠。


    他緩緩收迴雙掌,抹去額上汗珠,麵上皺紋恍惚突然又增加了許多,僅僅頃刻工夫,枯槁的容貌又蒼老了一倍以上。


    不知過了多久,高翔悠悠醒來,忽然發覺石穴中已不見那枯槁老人的影子,翻身躍起,連金陽鍾的屍體也同時不見了。


    他駭然大驚,張目四顧,卻見陣中迷霧仍然漫空浮動,但自己目力卻不知怎的竟能穿透濃霧達五尺之外,石陣一片死寂,隻有那枯槁老人藏身的洞口,被人用大力金剛指,刻著幾行字跡,是:“餘,百音居士也,昔年一念逞強,致遺無窮禍貽,故友失算,孽畜得手,罪愆無止,悔之無及,獨隱石陣,曠夜追悔,數十年歲月易逝,衷心竟未得片刻寧靜,此豈天意如此,終難免重涉塵土,以償負欠焉?


    “汝少年英爽,得天獨厚,血仇滿肩,不難報償,聽音神劍乃故友道遙真人所遺絕學,習之足堪克製徐綸,天籟之音乃平生研積之精華,以之摧毀天魔迷魂淫曲,當著奇效。汝秉賦厚於他人,聰明流於眉宇,此治世之才,惜乎竟懵然無知,而未善加發揮耳。金陽鍾遺體,已由餘攜之而去,桂桔已失,何畏區區天火醜物,宜速仗劍揮箏,昂首出陣,挫徐綸,折五煞,大江之濱,再顯身手,男兒豪氣,在此一戰。待魔氣平,邪氣流散,可重來噶峰石室,迎歸金陽鍾遺體,勉之勵之,勿負厚望。”留字之側,另記有出陣步數行走之法。


    高翔看罷,又驚又喜,他自然萬萬想不到這位麵容枯稿的老人,竟會是當年“宇內雙奇”之一的百音居土,同時,更想不到自己在噶峰石發現的“天籟之音”,居然就是百音居士留下的絕世武學。


    驚喜之餘,又有一層憂慮,暗想道:“百音老前輩攜走金伯父遺體,留字囑我出戰徐綸和太行五煞,他老人家固然是鼓勵我不可畏敬情怯,但是,徐綸和太行五煞都非等閑人物,我本事再大,雙拳難敵四手,怎能以一敵九呢?”


    但他又轉念想道:“老前輩難道還會害我嗎?不管它,我現在精神已經恢複,縱使打不贏,難道逃還逃不了嗎?”


    一念及此,豪念大發,對洞倒身拜了三拜,抹去石上字跡,站起身來,依照百音居士留字,先退四步,右進七步,側身左轉,再昂然跨前十步,眼前一亮,果然又到了先前入陣的地方。


    這時候,烈日斜掛西天,大約是申未西初,敢情他在八陣圖中,已經過了整整一日了。


    高翔一出石陣,四條人影已淩空掠至,為首的正是太行五煞老大惡屠夫椿人龍,橫鉤號叫道:“快放信號,姓高的小雜種果然憋不住,又從石堆裏鑽出來了。”


    另一名應聲揚手,彈指射出一粒黑色彈丸,疾升三丈,叭地一聲爆裂開來,灑了一大天黑霧。


    黑霧甫現,石陣四周又有五六條人影飛趕而至,叫道:“禇堂主,勢必先堵住退路,別讓小雜種再躲進陣裏去了。”


    惡屠夫桀桀笑道:“放心,這一次他再也鑽不進石縫了。”掄起金鈞,摟頭向高翔劈落下來。


    高翔心一橫,左手鐵箏迎頭揮起,大喝一聲,右手又抽出了七星金匕。”


    他揮動鐵箏,本想卸去惡屠夫淩空下撲的威勢,然後用金匕出手,哪知僅用了六成力量的一箏,跟禇 人龍金鉤相觸,竟然當地巨響,將金鉤震飛脫手,直落到十丈以外去了。


    惡屠夫駭然一震,翻身退落地上,低頭看時,虎口已被震裂,滿手都是鮮血。


    高翔一招得手,自己也不解緣故,怔在當場,竟忘了出手追擊。


    其餘四煞見老大竟擋不住一招,個個心裏冷了半截,嗆嗆連聲,一齊抽出兵刃,仗著人多,一擁而上。


    高翔略一怔忡,緊一緊七星金匕,揉身進步,左手鐵箏一撩,短劍疾送,對準其中最年邁一個戳了過去。


    四煞見他鐵箏又起,都不敢跟他硬碰,各自一撤兵刃,錯步移轉,準備以虛避實,再乘隙偷襲圍困。三煞毒手無常秦斌正當右側,瞥見高翔短劍出手,相距尚有三尺多,劍上冷芒,竟似已刺透重衫,令人裂膚般刺痛。


    秦斌駭然,腳下迅速一轉,堪堪將劍芒閃開,卻不防高翔一聲大喝,左手鐵箏疾如旋風般又掃了迴來,蓬地一聲正砸在背心。


    毒手無常雙目一張,慘叫之聲未及出口,一股血箭直噴出來,人一挺,登時倒地氣絕而死。


    陰魂不散冷風見了,機伶伶打了個寒噤,叫道:“點子紮手,老大,風緊,扯活了吧?”他意思說,小家夥厲害,打不過,咱們逃吧?”


    哪知叫聲甫落,眼前冷電一閃,高翔手中七星金匕漫空劃了半個圓弧,整個肩胛,僅差半寸,就跟身子分了家。


    這一來,嚇得陰魂不散魂也散了,扯活也扯不了,腿肚子一陣轉筋,撲地摔倒,當場昏了過去。


    高翔出手不過三兩招,不但震飛了惡屠夫的兵刃,再箏砸毒手無常,劍傷陰魂不散,舉手投足,五煞中竟有三煞受挫,這種出人???外的威勢,別說大行五煞震驚,高翔自己也同樣莫名其妙。


    他隻記得上一次在南津關外柳村林邊,自己雖然力挫惡屠夫,那全是仗著身法詭異,出手快速,趁他不防時僥幸得手,這一次卻係硬接硬架,並無巧力,一舉竟然震飛了惡屠夫手中金鉤,難道說自己內力竟大有進境?


    他一半驚訝,一半好奇,豪氣軒然,一聲斷喝,左箏右劍同時平飛出手,寒芒勁風應手而起。剩下的兩煞心膽俱裂,一個逃得快,僅被鐵箏揮著一點,肩後皮開肉綻,算是負了點輕傷,另一個欲架無膽,欲避無及,短劍過處,慘哼一聲,胸腹下添了一個血窟窿,眼見是活不成了。


    頃刻之間,太行五煞非死即傷,饒是惡屠夫再狠,也不禁膽裂,踉蹌倒退兩丈,喘息道:“小雜種敢情是吃了人參果,他媽的脫胎換骨啦!”


    其餘三名蒙麵老人都不敢再出手,顫聲對褚人龍道:“教主離去,囑令我等守株待兔,不想小雜種恁般紮手,打下去徒自取辱,不如且退。”


    惡屠夫點點頭,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辦法?但好歹要搶迴屍體,才能向教主交代。”


    高翔笑道:“小爺如要殺你,直如摧枯拉朽,舉手之勞,但今天倒不想要你們性命,留下你們迴報徐綸,叫他早作準備,暗算桑、柳二位師伯和荼毒天下同道的血仇,小爺自當尋他了斷,你們若不能從此革心洗麵,下次再被小爺遇上,一樣難逃惡運,滾吧!”


    惡屠夫此時猶如鬥敗的公雞,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三名蒙麵老人搶著扶起傷者,挾起屍體,一行人垂頭喪氣飛奔而去。


    待他們去遠,高翔才收妥箏劍,慢慢舉步離開了江邊石陣,他一麵傷感金陽鍾的慘死,一麵仍不解自己功力何會突然增強了許多,隻說是當自己倦極入睡之後,曾得過百音居士什麽奇緣異福。其實,卻不知道這些潛力,早在君山大會以前,就已經貫注在他身體中,隻是他一直尚不知道罷了。


    當他初蒞嶽陽,在嶽陽樓上被迫魂手高翊暗施搜魂過穴之法,昏迷沉淪潭水中,幾瀕於死,後來在李家荒園,冷麵閻羅為了救他,曾將自己苦修數十年的內力,全部傾注他體內,致使穀元亮竟虛脫而死。


    高翔不知這段經過,是以從未想到體內已蓄蘊著如此珍貴的內家功力,自然更想不到化為己用,但百音居上是何等人物,乘機替他洗髓伐毛,化開內力,所以才有秉賦厚於他人……惜乎竟懵然無知,而未善加發揮……”的留字。


    石陣中一日,高翔終於如夢中雄獅突然清醒,出手一戰,信心倍僧,從此,踏人了武人希冀終生而不可得的境界……


    高翔孤身一人,一路西上,上溯大江趕抵巴州府,距離離開南津關,不過才五天時間,訪遍全城,徐蘭君和金鳳儀等人都還沒有到達。


    計算時日,她們攜帶毒花,又須繞道武陵山,原本就會行得緩慢些。何況自己一路疾行,毫無耽擱,前後並長,難怪先到,沒有辦法,隻好耐心等候了。


    高翔終日枯坐逆旅,心裏無時無刻不盤算著,當見到金鳳儀的時候,應該怎樣把金陽鍾的兇耗告訴她?她如問起屍體,應該怎樣解說——心裏有事,越覺得時間過得慢,好容易熬了一日,竟比過了一年還覺長久,百無聊奈,揣了些銀兩,信步走出客店,逛到大街。


    他本來漫五目的,行了一會兒,見一座酒樓正高朋滿座,唿五喝六,一時興起,也走了進去。


    麽師(堂倌)見是位少年公子,連忙含笑相迎,送上樓廂雅座,高翔剛踏上樓口,突見人哈哈而起,笑道:“小兄弟,來得正好,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咱正要找你,想著就碰上啦!快來這邊坐。”


    高翔循聲望去,登時大感意外,原來那人一臉橫肉,額生雙瘤,竟是兇淫無比的龍君。


    這怪人前在洞庭湖中,被金陽鍾所攝,暫斂兇焰,後來君山之下,被霹靂震天球鬧散,以後就不知下落,想不到會突然在川中相遇。


    高翔對這奇淫無比的怪人,雖然厭惡,卻沒有翻過臉,見他既已出聲招唿,不便峻拒,隻得勉強坐下。


    那龍君卻對高翔十二分友善,將自己酒杯滿斟一杯,雙手遞了過來,笑道:“他奶奶的,真有意思,咱正愁一個人喝悶酒容易醉,偏偏老弟就來了,這是天意,老弟快幹一杯。”


    高翔接杯在手,卻不飲酒,反問道:“漢江一別,多時未晤,不知龍兄一向可還順意嗎?”


    龍君哈哈大笑,險些噴了一桌酒液,道:“還說呢!那一次,你把咱耍慘了,半途離船上了岸,害咱在水裏泡了半夜,後來趕到洞庭,妞兒沒撈到,反惹了一身騷,差一些連皮肉都給炸飛啦!”


    高翔見他並不記仇,雖嫌粗魯,倒憨得有幾分可愛,順口又逗逗他,道:“天下絕色有的是,似龍兄這般英雄,還怕沒有佳人相配麽!”


    哪知一句話,卻把龍君說得笑容一斂,突然正色答道:“老弟,你不提起,咱也正要問你一樁事。自從君山之下,咱見到金陽鍾那位大閨女,直覺天下女人,都是他奶奶的糞上,從那一天起,咱茶也不思,飯也不想,每天光喝酒,心裏說不出來是他奶奶啥滋味,咱可要問問你,金家那大閨女,許了人家沒有?你得說實話,這一次,再不準誆咱了。”


    高翔初時一怔,繼而忍不住暗笑道:“人家都說癲蛤模想吃天鵝肉,如今看來,天下果然有這件事,這蠢物也不去照照尊容,竟然動起鳳儀妹妹的腦筋來了,不看你是粗人,少不得狠狠教訓你一頓。”


    於是,下巴一抬,淡淡道:“不知道!”


    龍君叫道:“說啥?不知道?小高,你別騙咱,聽說你跟金家很有些交情,他家的事你會不知道?”


    高翔佛然道:“誰告訴你,我和金家很有交情?”


    龍君笑道:“咱正是要問問那老頭兒,他那閨女若是還沒有婆家,咱寧願傾家蕩產,拿寶玉堆做山,好歹把他家大閨女娶迴去……”


    高翔聳聳肩道:“這麽說,龍兄倒是情有所鍾,終身不忘了?”


    龍君一拍桌子,道:“對!他奶奶的,正是這兩句話,咱他媽的玩過的女人真是不少了,可就從沒見過像金家大閨女一樣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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