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攏張,萬籟俱寂。


    茅屋中,一盞昏黃的油燈,照著三張神色不同的麵龐。


    竹椅上的高翔,仰麵僵臥,傷口血跡已經清淨,同時換了一件幹淨外衣,但他雙目依然緊緊閉著,唿吸短促,胸部劇烈地一起一伏,久久未見平靜。


    少女阿媛緊靠椅旁,緊皺娥眉,目不轉睛注視著高翔臉上任何的變化,顯得無比關切而焦急。


    那瞎眼老人獨自坐在牆角另一張竹凳上,神情冷肅,麵色沉重。


    屋中靜寂如死,除了高翔重濁的唿吸聲外,隻有壁台間漏鼓中的細砂,籟籟滑落發出的輕微音響。


    時間在砂粒滑落中一點一滴消逝,老人臉色越來越深沉。


    突然,高翔手肘微微動了一下,嘴唇牽抖,擠出一聲斷斷續續的輕唿:“水,水,我要水……”


    老人和少女同時噓了一口氣,不約而同在臉上泛起一絲寬慰的笑容,老人揮揮手道:“把廚下溫著的參湯喂他半盞,饑餓過甚的人,不可進多食物。”


    半盞參湯喝完,高翔臉上漸漸浮現紅暈,頸脖不停扭動,似嫌不足。


    但瞎眼老人製止阿媛再喂,並且低聲吩咐道:“待他清醒,先別提及書信的事,爺爺還有話問他。”


    阿媛點點頭,道:“但他傷勢初愈,尚未複原,您老人家最好別使他太激動。”


    瞎眼老人莞爾一笑,道:“爺爺會沒有你懂?日間還怕他是男人,連門也不敢去開,這會又如此關心了?”


    阿媛粉麵通紅,輕跺蓮足,嬌軀一扭,慎道:“老爺子,您……您說什麽?”


    老人笑道:“爺爺沒有說什麽,你以為爺爺說什麽了?”


    阿媛芳心突突亂跳,厥嘴低頭道:“爺爺也會欺侮阿媛,阿媛以後可不理你了。”


    瞎眼老人笑容忽斂,感歎道:“九天雲龍對我恩重如山,這孩子如是他後人,唉,真叫我不知怎樣報答。”


    阿媛失驚道:“原來他就是青城山莊九天雲龍的……”


    正說間,高翔輕嗯一聲,緩緩睜開眼來。


    他目光在屋中掃過,一見阿媛正低垂粉頸立在椅側,慌忙掙紮著要撐起身來,卻被阿媛伸手按住,道:“公子,你傷勢尚未痊愈,不能行動。”


    高翔搖頭道:“姑娘父母俱都不在,在下怎可擅入貴宅,這……這太無禮了。”


    瞎眼老人在屋角接口笑道:“不妨,她父母雖然不在,還有我這老廢物在,為人但求心對日月,何必拘泥於俗禮。”


    高翔驚道:“老人家,您是……”


    瞎眼老人道:“老夫穀元亮。”


    高翔渾身一震,脫口道:“您就是昔年威震武林的冷麵……”話到此處,忽然住口。


    穀元亮微笑道:“不錯,老夫正是二十年前惡名卓著,江湖上人人欲得而甘心的黑道巨孽冷麵閻羅穀元亮,老弟台年不滿雙十,因何倒知老夫賤名?”


    高翔忙道:“晚輩是聽家父提起過。”


    穀元亮臉色一沉,迫問道:“令尊是誰?”


    高翔記起父親臨別囑咐,一時不知該怎樣迴答才好,訕訕道:“是……是……”


    穀元亮冷冷接道:“青城山莊莊主,九天雲龍高翼,對嗎?”


    話聲微頓,不待高翔開口,徑自又接下去道:“你年紀不大,言辭卻如此閃爍詭譎,似乎不像高家後代。”


    高翔見他頗有不愉之色,歎道:“老前輩不知內情,這是家父在臨別的時候,千叮萬囑,要晚輩改稱姓氏。”


    穀元亮臉色猛然一動,詫道:“有這等事?你父親望重武林,俠名遍天下,豈有叫兒孫隱姓埋名的道理?”


    於是,高翔便把自幼喪母,九天雲龍如何將他藏在石室中養大,如何突然令他千裏送信前往星宿海,以及在噶峰所遇經過,詳詳細細述了一遍。


    穀元亮默默聽完,臉色已變得一片蒼白,突然扶著牆壁站了起來,垂首在室中緩踱沉吟,過了好半晌,舉手捶額,喃喃道:“奇怪,奇怪,這就叫人想不透了。”


    阿媛道:“老爺子,有事且留著明天再說吧,高公子傷勢未愈,身子又虛弱……”


    穀元亮唿地揮手斷喝道:“不,這其中大有溪蹺,你不要打岔,讓我靜靜地想一想。”


    接著,濃眉一揚,沉聲問高翔道:“你初上噶峰所遇的白衣蒙麵人,身材武功,可有幾分熟悉?。


    高翔茫然搖頭道:“不熟悉,晚輩初次踏人江湖,識人不多,那人又用麵巾蒙人,相遇之際,匆匆換了一掌,根本看不出他的武功來曆。”


    穀元亮又道:“那一掌你自覺功力誰強誰弱?”


    高翔想了想,道:“晚輩遠非那人對手。”


    穀元亮雙掌猛擊,道:“好,現在你且把那柄黃金鑄造的短劍,拿給老夫細細審查一下。”


    高翔如言取出短劍,遞了過去,穀元亮接劍在手,用五個指頭在劍身上一陣摸索,頃刻之間,神色大變。


    高翔訝問道:“老前輩發現了什麽?”


    穀元亮默默又把短劍交還高翔,肅容反問道:“你仔細看看,短劍劍柄上,是否有七粒寶石,嵌成北鬥七星的形狀?”


    高翔低頭一看,駭然道:“果然,老前輩從何知道?”


    穀元亮白果眼一陣翻動,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字緩緩說道:“這正是你們高家的傳家之寶,七星金匕,匕身淬有劇毒,見血封喉。”


    這幾句話,就像根根尖銳的針,在高翔身上重重戳了一下,使他險些要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失聲道:“老前輩,這……這怎麽可能?高家至寶,怎會戮在兩位師伯屍體上?”


    穀元亮擺擺手,示意他不可激動,正容道:“你先別驚訝,此事的溪蹺,正在此處。咱們冷靜的想一想,你父親後山訣別,令你持書趕往星宿海,書中既有橫禍將至的警語,則你桑、柳兩位師伯已陷危境,他一定事先早已知道,這話對不對?”


    高翔點點頭道:“是的。”


    穀元亮長歎一聲:道:“孩子,你原本聰明,怎會連這點簡單道理也猜不透,試想你父親既知星宿海將有變故,為什麽自己不親往送訊,卻叫你一個從未離開青城後山一步的孩子,跋涉千裏,趕往告警?”


    高翔愕然無語可答,愣了半晌,才道:“爹爹也曾說過,他老人家另有要事待辦,等事情辦完再到噶峰相會。”


    穀元亮冷嗤道:“鬼話,他信中已囑兩位師兄速離噶峰,怎會還到那兒去和你們相會,所謂另有要事,不過推托慰藉的借詞而已。”


    高翔大驚失色,訥訥道:“老前輩的意思是說,那峰上遇見的白衣蒙麵人,就是我爹爹?”


    穀元亮冷冷道:“按常理推斷,並非絕不可能。”


    高翔聽了這話,登時怒火上衝,掙紮著從竹椅上撐起半個身子,憤然道:“在下雖受前輩活命厚恩,卻不能忍受你對家父如此誣謗。我爹爹義薄雲天,對桑、柳兩位師伯關懷備至,豈會做出暗害殘殺的勾當,再說,他老人家既要害死兩位師伯,又何必命我兼程趕去噶峰送訊,前輩如此惡言中傷,請恕在下不能再留。”


    他一口氣說到這裏,早氣得麵色鐵青,渾身顫抖;咬牙切齒,要從竹椅上掙紮下來。


    阿媛死命將他按住,一麵埋怨穀元亮道:“老爺子,你是怎樣搞的,好好竟說出這種不近情理的話來。”


    穀元亮卻毫不動容,哂然笑道:“事情本來不近情理,自然隻好向不近情理之處去設想,江湖上鬼魅魍魎之事甚多,這又算得了什麽。”


    高翔聽了這話,越發怒不可遏,從竹椅上奮力躍身而起,怒目道:“穀前輩也算是武林中赫赫一時的成名人物,在下願惡言頂撞,但家父生平光明磊落,前輩竟出言誣謗,未免令人齒冷。”


    掉頭又向阿媛拱拱手,道:“生受姑娘救命之德,高翔但能不死,但日後終將報答。”說罷,負起箏囊,奪門欲出。


    穀元亮卻冷冷笑道:“恩仇是另外一迴事,總不能因為令尊當年曾對穀某有恩,今日便須穀某作言不由衷之論。”


    高翔怒哼一聲,不再迴答,低頭疾走,卻被阿媛橫身攔住,道:“公子重傷未愈,空腹未食,怎能上路,爺爺是個殘廢人,即使言語間有什麽不對,也請公子看我薄麵。”


    高翔舉手一格,身軀搶到門邊,一隻腳才觸及門檻,那穀元亮突然如鬼勉般疾閃而至。高翔怒聲道:“老前輩意欲如何?”


    穀元亮麵泛冷笑,緩緩說道:“你要走咱們絕不攔阻,但老夫當年曾受令尊厚恩,為了報還,今有一件東西相贈,也許它對你將來會有些用處。”


    他一麵說著,一麵探手人懷,取出一塊墨綠色的東西,然而,高翔連那東西是什麽形狀都不屑一看,便傲然一仰頭,大聲道:“請不必費心,高某還不是求取施舍的人。”


    穀元亮深深一怔,未及說出下麵,高翔已踉蹌衝出茅屋,奔衝而去。


    阿媛含著眼淚,直追到竹籬門口,叫道:“高公子,你傷處尚未收口?三天之內,切勿擅運真氣與人動手……”但高翔充耳不聞,跌跌撞撞,早投入黑夜之中。


    阿媛柔腸寸斷,癡癡立在竹籬門口,許久,許久,才抹淚迴到茅屋中,隻見穀元亮昂然坐在竹椅上,神情冷漠,手裏正把玩著那塊墨綠色的東西。


    那是一塊墨玉製成的精巧方牌,牌上赫然刻著一個篆體的令字。


    阿媛低垂蜂首,默默走到桌邊,舉起顫抖的手,輕撫著高翔吃剩的那半碗參湯,不禁悲從中來,淚水籟籟而落。


    穀元亮鼻孔裏冷嗤了一聲,喃喃道:“嘿,好一個倔強的小子。”


    阿媛沒有答話,突然舉起那隻湯碗,一揚手,向門外恨恨摔了個粉碎,香肩聳動,伏案痛哭失聲。


    穀元亮臉上頓時閃現一絲滿意的笑容,頷首道:“摔得好,阿媛,沒有你這一摔,爺爺滿肚子話,也無法出口了,坐下來,咱們爺兒倆談談。”


    阿媛便咽道:“還有什麽好談的,你口口聲聲曾受人家大恩,隻恨無緣報答,可是,卻把人家一個又饑又病的人,氣得連歇都投歇一宿,就……就走……了……”


    穀元亮聽了這話,非但不怒,反而大笑起來,道:“傻孩子,爺爺正因欲報當年大恩,迫得出此下策,他這一走,對他隻有好處。”


    阿媛驚愕地揚起淚臉,叫道:“什麽?這就是報恩?老爺子,您冷麵閻羅綽號,應該改成瘋子閻羅才對啦!”


    穀元亮歎道:“冷麵也罷,瘋子也罷,如果爺爺料事不差,他一旦迴到青城,怕隻怕青城也已發生變故,其悲惱傷感,更將遠勝星宿海噶達素齊峰見到桑、柳二人呢。”


    阿媛駭然道:“您是說,青城山莊也會有意外的變故發生?”


    穀元亮沉重地點點頭,道:“九天雲龍傳書告警,卻不親身趕往,其中必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也許在高翔離開青城之後,九天雲龍就已經……”


    他長長歎息一聲,咽住了下麵的話,接著,神情一怔,又道:“阿媛你爺爺雖然出身黑道,殺孽深重,卻不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小人。二十年前,爺爺被仇家暗算瞎了一雙眼睛,身陷重圍,得九天雲龍高大俠仗義援手,才??保全殘命,此恩此德,何嚐一日懷忘呢。”


    阿媛接口道:“那麽,您剛才為什麽又說出現噶峰的白衣蒙麵人,會是高大俠呢?”


    穀元亮瞎眼蠕動,擠落兩滴淚珠,淒然道:“果真是他,高大俠總算尚在人世,否則,隻怕他已遭到比他桑、柳兩位師兄更悲慘的命運了。”


    阿媛駭然道:“為什麽?”


    穀元亮幽幽道:“九天雲龍那封信中,起首一句斜月倒影,乃是指上弦新月倒掛的時候,迄今算來已過了十餘日。高大俠既然早知禍災將臨,卻不親身趕赴星宿海,反令一個毫無江湖閱曆的孩子持書前往,假如不是自身更在險境,暗示兩位師兄攜帶愛子,遠走避禍,豈非大大不近情理?”


    阿媛點點頭道:“可是,您既知高大俠有難,方才怎麽不直接告訴高公子?”


    穀元亮昂首道:“他從小在石穴中長大,不識江湖險詐,初人塵世,豪壯有餘,機智不足,變故如果已經發生,他迴到青城總會知道,此刻告訴他,除了使他徒增惶急,於事何補?”


    他語聲微頓,頗含深意地轉頭麵向阿媛,道:“再則,爺爺如此做,也是為了你。”


    阿媛愕然道:“為了我?”


    穀元亮頷首道:“正是。現在你別問原因,即刻收拾簡單衣物,天明之前,立刻上路,悄悄跟蹤著他,不可使他發覺,但當他遇到危難之時,施以援手。”


    阿媛一時不解他深意何在,訥訥道:“我……我……”


    穀元亮一揚手,啪地一聲,將那塊刻有令字的墨玉方牌擲在桌上,說道:“你一人之力,自是難當此任,但有了爺爺這塊墨玉令牌,天下黑道高手,悉歸調度,還有什麽辦不到的事。”


    阿媛又驚又喜,雙手捧住那塊令牌,輕唿道:“爺爺,您真的要我去?爹和娘迴來不會責罵麽?”


    穀元亮淡淡一笑,道:“你爹娘處,自有爺爺擔待,隻要你別給爺爺丟臉,既可報答前恩,同時也讓那倔強的小子,知道咱們黑道中人,也一樣恩怨分明,不輸任何自命正派的人物,叫他將來不敢輕視你的出身。”


    阿媛撲上前去,緊緊抱住穀元亮,搖撼著道:“老爺子,您……您真是太好了。”


    冷麵閻羅持撫弄愛孫發絲,無限親切地道:“阿媛,去是讓你去了,但你得特別留意一件事。”


    阿媛忙問道:“什麽事?”


    穀元亮沉重地道:“上次你爹迴來,曾言及武林中新近崛起一個邪道幫會,叫做天火教,專在黑夜出現,手段狠毒。剛才高翔又說在噶峰之上,力鬥兩名夜半盜開墳墓的家夥,不敵時,使用一種能發強光的東西,迷人雙目。”


    阿媛岔口道:“是啊,這又有什麽關聯呢?”


    穀元亮神色一正,沉聲道:“大有關聯,爺爺當年也是被一種強光迷亂雙眼,才遭了毒手。你千萬要謹慎,留意天火教行動,切記,切記。”


    阿媛連連點頭答應,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老爺子,我還有件事不懂,那封書信上,隻有幾個古怪的單字,高公子苦思數日,才解開謎團,您老人家怎麽一聽字形,便知含意呢?”


    穀元亮笑道:“這種拆字隱意之法,原本載於一本名叫轉鳳引的秘冊中,那秘冊曾落在爹爹之手,二十年前,爺爺因感九天雲龍厚恩,才舉以相贈的。”


    阿媛啊了一聲,一轉手肘,將那麵墨玉令牌揣進懷裏。


    高翔負氣離開了穀家茅屋,低頭疾行,不辨方向,也不顧傷勢,在他心裏,隻有滿腔惱恨,恨這世上恩將仇報的小人大多,恨自己一股憤怒之火無從發泄。


    記得幼年,曾聽父親提起,當年冷麵閻羅肆虐武林,心狠手辣,仇家遍天下,有一次,在皋蘭山夜半遇伏,重傷瀕危,全仗父親慷慨援手,方能脫得危難。那時父親對穀元亮諄諄善誘,極力開導他棄邪歸正,洗麵革心,穀元亮也曾矢誌仟悔,自此絕跡江湖。每提及這迴事,父親總難掩內心欣慰之情,常對他說:“翔兒,世上最難得的事,莫過浪子迴頭,頑石點化,大智大意者,往往發宏願,棄正果,舍身喂虎,立誓普渡天下惡人問善。爹爹一生雖無自傲,唯獨這件事,總算俯仰天地,聊堪自慰了。”


    想不到惡人終是難渡,冷麵閻羅穀元亮身受父親厚恩,竟然毫無圖報之意,反而血口噴人,誣謗他老人家就是害死兩位師伯的白衣蒙麵人,這豈不令人寒心?


    且不論青城三友義薄雲天,情同手足,單說父親囑令自己千裏送訊這一點,他若有心要殺害兩位師伯,怎會做出這種掩耳盜鈴,畫蛇添足的蠢事。


    高翔越想越氣,信步前奔,天明時,來到一處荒無人跡的曠野,委實精疲力竭,便倒在一堆衰草上,閉目悉息。


    腰傷初愈,經過半夜疾奔,又複惡化,且饑火更熾,但是,這些肉體上折磨,高翔並不在意,隻有精神上的擔子,才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他想放聲大哭,又感欲哭無淚,想引吭長嘯,也覺力不從心,十八年來,自以般練得已經夠堅強了,誰知初人塵世,便連遭困窘,使他萬丈雄心,幾乎崩潰無餘了。


    歇息半晌,天已大亮,高翔撐起身子,雙手抱頭瞑思,細細咀嚼冷麵閻王穀元亮的話,心境一旦平靜,又覺得並非毫無道理。


    九天雲龍囑他務必在十日之內,趕到星宿海,他抵達噶峰時,恰在十日期內,為什麽峰頂慘變業已發生?這是值得懷疑的第一點。


    再說那白衣蒙麵人,武功遠在高翔之上,僅僅對換一掌,便迅即遁走,使人看不出他的武功來曆,假如兇手果是白衣蒙麵人,他為什麽不殺翔滅口?這是第二點。


    其他譬如七星金匕乃高家傳家至寶,怎會留在屍體上?先後兩次有人潛上峰頂偷掘墳墓,是不是意在取迴七星金匕?這些,都是暫時難以解釋的疑團。


    此外,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九天雲龍在他臨行之時,對他說過的幾句話。


    當高翔跨上馬背,方欲上路的時候,九天雲龍曾經執著他的手,沉重地問道:“孩子,假如有一天,你發覺爹爹曾做過一件永遠無法彌補的錯事,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尊敬爹爹嗎?”


    這幾句話,當時高翔並未在意,及今想來,卻使他心弦狂震,一件永遠無法彌補的錯事。那是指什麽?


    高翔心緒萬端,深深陷入苦惱之中,他固然絕不相信父親會做出殺友惡事,但是,在沒有查明真相之前,仍然是撲朔迷離,找不到確定的解釋。


    現在,唯一澄清疑團的方法,隻有立即趕迴青城,當麵向父親詢問這一條路子可走了。


    正當他心煩意躁,忽然一陣蹄聲由遠而近,曠野中突然出現兩騎快馬。


    高翔警覺地站起身來,舉目望去,隻見雙騎並轡馳近,馬上一男一女,都約有四旬左右。那男的身披青色風擎,腰懸金柄長刀,女的卻是一身勁裝,肩後斜插兩把繡駕雙刀,轡僵相連,二人不時並首偶語,時而繼聲大笑,狀至親呢。


    兩騎轉瞬日從高翔身前十丈外掠過,那女的突然咦了一聲,向男的揮手示意,兩匹快馬倏被勒住,二人一齊轉過身來向他注視。


    高翔正沒好氣,睹狀心裏暗罵道:“哼,這世上愛惹事的人真是不少。”雙手叉腰,倒要看看兩人準備怎麽樣?


    隻見那女的用手遙指高翔,對男的低聲說了些什麽,男的臉上頓現怒容,一抖絲僵,直向高翔策馬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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