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房中塞滿了人,卻是鴉雀無聲,那些捕使們雖有兵器在手,但未敢真個動手,而且方才已有人吃了虧,這三人分明不是等閑之輩。後來進房的四個壯漢,其中一個身材較為短小,而眉目精悍的漢子哼一聲,道:“各位頭兒,加點勁兒,把他們拉出房外再說!”幾個捕快聞言,發一聲喊,一齊用勁。這時變成兩個伏待一人,照理定能拉出房去。


    哪知眾捕快發一聲喊,用力拉扯之後,三個犯人依然站在那裏,未曾移動半寸。那漢子叫道:“各位頭兒住手,兄弟有話說。”


    情形本來甚是尷尬,眾捕快們宛如在玩戲法,兩個人枉自掙得麵紅耳赤,還是扯一個犯人不動。如果給人瞧見,他們以後真難以立足北京了!這刻紛紛鬆手,惜那人這句話下了台。


    那人道:“幾位朋友是哪一路的好漢?恕兄弟眼拙……”他歇了一下,那三個人凝視著他,等他說下去,便又道:“看到各位如此身手,相信昨夜吉統帶家中的案子,必是各位所為!”


    冷麵龐僧車丕一搖頭,道:“閣下何人?何以見得便是我們幹的。”


    一個捕快適:“王大人,那個是姓鄧的,他和統帶大人見過麵!”


    說話時,用手一指雪山雕鄧牧。


    被叫作王大人的漢子打個哈哈,道:“光棍眼裏不揉沙子,請問那位鄧兄便知。這官司並不嚴重,各位既然露了相,想必無妨走一趟。兄弟極喜結納朋友,包保替各位圓了此案,隻請各位到衙門走一遭……”


    三人相顧,遲疑一下,雖然這三個老江湖都明白這姓王的漢子所說的話並不可靠,不過在這情勢之下,卻不能撒手便走,將來如果人宮效力,也難以對諸葛太真說話。尤其鄧牧想起李家三人,不知會不會讓捕快抓到官中去,首先趔趄一下。


    王大人立刻喝道:“各位頭兒鬆了鏈子,幾位都是好朋友,在街上可不雅觀!


    那幾個捕決連忙把鐵鏈收口。


    雪山雕鄧牧道:“鄧某不能連累朋友,這事全是鄧某一人所為,我自家打這場官司便了!”


    王大人哭然一眼,正想說話,請莫邪又道:“鄧兄不必如此說,一同走這一遭,也無妨礙!”王大人麵色一鬆,嗬嗬笑道:“都是好朋友,一同去吧!幾位請——”


    三人出得店門,店外已無旗兵蹤跡,便由眾人簇擁著,走進一處氣派森嚴的衙門。


    王大人道:“各位委屈一下,今早九門提督瑞大人要聽取此案口供,故此兄弟要請各位親自來一次。如果不是瑞大人親自過堂,兄弟便不必勞駕了……如今請各位上了枷銬,這是官場規矩,絕對不能錯的,好朋友們千萬擔當兄弟一次……”


    他們正是既來之則安之,一齊點頭應允。聲音響處,旁邊已有人將枷鎖侍候好,原來是副十餘斤重的厚木鎮鐵枷,還有生鐵腳鐐,分明是鎖枷江澤大盜的東西。


    三人相顧一下,各自微微點頭,便會意了。當下任由那些人釘鎖住,姓王的見一切停當,便放心地走開。等了大半個時辰,三人聽到提審他們的吃喝聲。幾個捕快攙住他們,帶上公堂。


    但見當中高坐一個一品頂戴的大官,威風凜凜,大約便是九門提督瑞大人。兩旁兵勇差異,俱是雄赳赳,刀光耀眼,叱喝時聲震屋宇,令人膽子都要嚇破。這正是官要官威,尤其那大堂廊院高大,陰森嚴冷,尋常犯人到此,早就頭也抬不起了。


    雪山雕鄧牧放眼四望,並不見李家三人蹤影,心中消放。銬鐐聲響中,三人跪倒堂上。


    上麵叫了姓名,三人挨次應著,原來適才來衙門時,車裕兩人各自胡亂捏做一個姓名,報給王大人。這刻便是應那假名。


    上麵問道:“三犯除了昨夜一案外,尚有無其他案子?鄧牧你據實迴答!”旁邊的差並齊聲叱喝一聲。


    雪山雕鄧牧愕然抬頭,隻見那瑞大人身後,立著姓王的漢子,付過:“怎麽一案未問,又牽到其他去了?”當下抖丹田,宏聲道:“小民鄧牧,除了昨夜之事外,並無其他不法行為!”他的聲音就像響個旱雷,把許多捕快兵勇都嚇了一跳。


    上麵驚堂木一拍,溫然哼一聲,歇了一歇,才道:“三犯暫時押後審訊,帶下去——”兩旁的人又叱喝一聲,幾個捕快走過來,拖他們起來。


    三人相對微笑一下,那意思是說,他們都走了眼啦!敢情姓王的真個暗中出力,並非尋常捕頭那一套,當下那些捕快將他們帶領到一個小房間裏,那兒隻有幾塊木板架在兩張條凳上搭成一張木床。他們一同在木床上坐下,捕快們都默無一語地退出去,把門關上。那門砰然響一聲,聲音十分沉重,似是鐵板的門。


    他們毫不在意,耐心守候。過了一個時辰,鐵門上軋軋響處,露出一個四方洞口。一個人從洞口內窺,正是那姓王的。


    車丕喜道:“往大人,事情怎樣啦?我們幾時可以走?”


    王大人笑一聲,冷然道:“幾位耐心等候,到你們說出實話,那就快啦!”


    話中有因,分明不懷好意,九指倩莫邪蹩了半天悶氣,忍不住粗聲粗氣道:“喂,你說什麽?要我們哪一種實話?倒是告訴我們呀!”


    王大人道:“稍安勿躁,審你們的人已在途中趕來了,我可作不得主!”


    車丕咒罵一聲,王大人冷峻喝道:“住口,別再不幹不淨的,少挨點皮肉之苦,菩然再職,傅作案子女人伽能整治你們——”


    請莫邪叱一聲,罵道:“媽巴子的,嚇唬老子們麽?腦怕你來!”


    說完話,嘿然一喝,連頸套住的大木枷,忽然裂為兩半,砰匐掉在地上。


    剩下兩人不甘後人,各運真力一掙,響聲過處,一同恢複上半身自由。九指格莫邪彎下腰,奮起神威,豎掌一砸,那副生鐵鑄成的腳鐐一邊已經裂開。他再運白骨掌力,又是一砸,嘩啦啦響處,整副腳鐐,褪在地上。旁邊的雪山雕鄧牧可不費這大的勁,竟自打腰間撤出緬刀,健腕翻處,“嗆嗆”連響,雙腳已恢複自由,跟著又為冷麵龐僧車丕如法削斷。


    王大人瞠目結舌,肚中叫一聲“我的天!”急忙將小鐵門關住,吻哨一聲,招來幾個壯漢,命他們把所有暗器取出,在門外看守著,隻要門一打開,立刻發射。一麵自己飛縱而去,眨眼間已招來二十餘個弓箭手,全是長箭勁自,分堵這麵鐵門。


    這個王大人原來是大內一級侍衛單名振,因接得密報,謂有如此這般的可疑人物,屢屢到皇城還達。他乃奉了上級之命,帶了三名二級特衛,來查此事。正值吉統帶到了五更時分,發現失去銀票,告到九門提督衙門去。那些捕快研究之下,認定鄧收可疑,正好會同大內侍衛王振,另外還有旗兵勁年,是吉統帶所派的,一同捕捉他們。


    王振武功雖非泛泛,但怎能比這三個魔頭?任揀一人,他都吃不消了,何況一共三人,教他如何不驚。幸而他極是機警,知道除這鐵門之外,無處可逃,立即找弓箭手,好歹將三人暫時攔住,挨得一會兒,便可無礙,因為那時已另有人來,責任便不在他身上了。


    雪山雕鄧牧首先緬刀一舉,從鐵門隙處,猛然下劃,鐵門閂應力而分,慢慢拉開鐵門。


    外麵的人全部屏息以待,隻要一見人影,便亂箭齊發。這些弓箭手都是旗軍長箭手,箭勁力猛,又快又準,實不易避。眼見鐵門漸漸拉大,倏然衫影一現,似乎有人現身窺望。哪敢怠慢,七)l支長箭岡地射出,中間還有謀石等物,從尺許門縫中射人,準狠勁疾,兼而有z。


    裏麵車丕將長衫一縮,咋舌道:“那廝好狠毒,擺下這個箭陣——”原來他乃脫下憎抱,在門縫處揚一下,試探外麵反應。


    雙方僵持了一陣,外麵已有生力軍趕到,乃是兩個喇嘛和一個老人。那老人一副銀髯長至腹部,神情甚是陰鴛。


    王振上前匆將詳情說了,銀髯老人顯然道:“哦!他們有如此功力?形貌有什麽特征沒有?”王振道:“一個是個和尚,但口氣卻不類佛門中人,另外一個相貌平常,那姓鄧的也無什麽特別,隻是有柄緬刀,霜寒照人,削鐵如泥——”


    銀髯老人凝眸半晌,引吭叫道:“裏麵可有姓格的和姓車的朋友?還有雪山雕鄧牧是否在內?”


    室內叫道:“外麵是哪位高人,認識格率兩位和鄧某人廣銀髯老人揮手止住弓箭手,大聲道:“三位請出來,老朽是銀髯史衛治——”


    他說話間,向兩喇嘛打個手勢。


    鐵門開處,三人一齊現身,卻帶著戒備神情,見並無話矢暗襲,信了大半,再看到銀髯複那副白髯,便走出來。忽聽雨聲暴叱,風聲唿唿,兩朵紅雲當空壓下。


    雪山雕鄧牧身形一伏,同一聲,疾苦飄風,徑襲銀髯老人,手中緬刀蕩起一道白光,盤頂破削。隴外雙鹿墓地分開,各尋對手,迎戰空襲而下的喇嘛。


    變生倉弊,不但弓箭手們和捕快們目瞪口呆,就連一級侍衛王振,也自愣然不知其故。


    六人同時相接,瞬息之間,攻守了幾招,俱是特等高手,銀髯史發聲暗號,兩個喇嘛忽然退開。銀髯複振聲笑道:“果然是隴外雙魔和雪山雕駕到,老朽適才相試,幸勿見怪——”說話時,已退開丈許,拱手為禮。


    雪山雕鄧牧嗬嗬一笑,道:“久聞山左銀髯史智勇雙絕,一見之下,果然盛名無虛!”


    冷麵魔僧車丕和喇嘛換了幾招,暗以大陰單力占了先籌,心中痛!北竺精,“我這和尚夠假了,還會有誰假我?”?銀髯臾知道他們這於龐頭,絕不舒暢江湖諸俠的黨羽,正如水火之不相容,決不能混在一起,當下替他們引見兩喇嘛和王振。當三度知道兩喇嘛不過是薩迪上人座下兩高徒,不覺大大驚異,可以想象得到薩迪上人的功力,竟是如何湛深了!兩個喇嘛一名龍僧,一名虎僧,對三魔功力不凡也甚是欽佩。


    九指請莫邪暗下告知銀髯史,說出江南諸快於此數日間要大舉的消息,銀髯史忙帶他們去見諸葛太真。


    諸葛太真聞知玄陰教閉壇三年,立即過他們在這期中留在京師幫他的忙,三魔自然應允了。諸葛太真不覺大喜,三度此來,使他實力陡增,因為大內高手,除了三位供奉——即紅亭散人黃衫客,以及銀髯臾衛法之外,特等侍衛隻有兩人,便是雪地雙鷹周佐和周信,即是當年在關外的雪山雕鄧牧齊名的一雕雙鷹。他們忽然受聘人京,潛蹤匿跡,使鄧牧受了許久不白之冤。但周佑已被甘鳳池和白泰官兩人聯手殺死,而周佐也被呂四娘削去一臂,雖然恢複後還堪上陣,但功力究竟稍減。此外一級侍衛中並無特殊好手,等而下之,更不必提。近兩年來,雍正請來藏邊第二位高手薩邊上人,坐鎮宮中,諸葛太真才鬆了一口氣,沒有往年那種顧此失彼之苦。這次能夠出京辦一件事,也因薩達上人兩弟子來到,故能帶了紅亭散人和黃衫客出京。


    玄陰教三魔念念不忘碧螺島主於叔初和火狐崔偉之事,當下動問起來。諸葛太真並不相瞞,微笑一下,道:“想那於叔初狂傲自大,目中無人。老朽與兩位供奉,甚是不悅,後來又見到崎蟈鎮山之寶,那柄青冥寶劍,便立下要奪寶挫折他氣焰之心。


    “當時我們立即跟蹤而出,由黃衫客跟著他們,老朽和紅亭散人抄正路,搶在他們頭裏,一方麵調了幾名得力人手,設下埋伏。我先布下兩人,假扮樵子夫婦,在岔路上等候他們,待得他們詢問姓名的行蹤,便故意各執一詞,夫的說東,妻的卻矢口說往西。這一來,那兩人不虞有詐,以為鄉下人心性粗疏,看不清楚,兩人心定要分道搜尋。我與黃衫客截那姓於的道路,那天夜裏,把他引進樹林,鬧他一個不亦樂乎。不過,我不諱言,那於叔初的確功力精絕,憑我諸葛太真還要讓他一點。


    “那邊已布下一人,假作自縊,等火狐崔偉救他之時,乘機施展空空妙手,把他的火器偷去。最後由紅亭散人對付他,果然奪得寶劍。據紅亭散人說,他用五毒手當胸印了一掌,火孤崔偉絕難活命。


    不過那時忽見一個僧人如飛趕到,見崔偉已倒在坡上,便將火狐崔偉扛在肩頭,極迅疾地走了。據稱那僧人袍中心一塊拳頭大的血印,自稱血印和尚。紅亭散人說,見崔偉必死,也就任那血印和尚搬走屍身——”他住口微微一笑,又遭,“後半截是紅亭散人口述的,我可不太清楚!”


    後麵附加兩句話,等於表示他心有疑竇。這一千人哪裏聽不出來。


    諸葛太真又道:“那柄青冥寶劍現在深藏官中,皇上早想得到一把這種希世奇珍的寶劍,賜給曾得長白派絕技秘傳的傅全於貴妃娘娘,這次如願以償,說不出多麽高興。從此這柄青冥寶劍,變成長白鎮山之寶了!”


    閑話敘完,諸葛太真便去稟奏雍正,委三魔力特等傳衛之職,每人賜一麵金牌,兩麵俱刻有金龍,便是大內侍衛表記,可以出人宮禁任何地方。


    雪山雕鄧牧當了侍衛之後,關於當日夜盜吉統帶一事,無形中消了案,吉統帶並受到上級責備,以後不得再滋事,至於那無賴張狗兒,鄧牧也忘了找他晦氣,事情就此拉倒。


    轉眼間一個月過去了,江南諸俠並無來暗襲,大概是為了消息泄漏,而且宮中平空添了這多的高手,難操勝券,故此改了計劃。


    又過了幾天,正是月黑風高的夜晚,忽有三條人影,從東安門掩人皇城。


    這時紫禁城內一眾高手,除了薩迪上人和座下龍虎兩僧,直接聽候皇命之外,其餘全由諸葛太真調度。每晝夜分作三班,由兩名特等高手率領。諸葛太真本人,則不分晝夜,總巡全營。


    這刻正是輪到銀髯史衛浩和黃衫客兩人當值。慣常情形,都是在當值的時間內,永不休止地巡邏於紫禁城中。由宮城到皇城這一重,隻有一級侍衛六人,分頭率領衛士巡查。


    那三條黑影中,有兩個是女人身材,另一個卻是魁梧的中年男子。


    兩個女的輕功極是佳妙,那個魁梧男子,雖然比之略見遜色,卻遠非尋常武師所能望其項背。


    三人來到宮城邊,在一處暗隅處止步,湊在一起說話。那男子高大魁梧不說,兩個女的僅是長身玉立,眉目姣麗,年紀看來都差不多。其中一個道:“珠兒,你管我們望風接應,須要沉著機警,千萬別慌張。如遇那仇家,立下毒手,不要搭話。但最要緊還是別慌張那珠兒妖軀微扭,悄悄道:“娘,我記住啦!我一點也不害怕……


    可是爹和婦你們也要小心……”


    中年男子四下了望,隻在鼻孔中嗯地應一聲,另外那女子伸手擰一下她的臉頰,撫慰地輕輕地捏她的下頷,之後,修然轉身,膀子微微一撞那男子,低喝一聲“走吧!”兩條人影平掠衝前,一躍數丈,越過禦河,身形往北移了十餘丈,還沒被人發現。


    他們借著高大宮殿,暗隅極多,再往前越了十餘丈,這時身形已;緩,再不是一掠數丈,因為他們必須四麵視察打量。隻是有一點甚是?奇怪,便是他們雖然沿暗隅前進,而又不甚飾掩形跡,不過兩個人四;隻眼睛,卻又十二分戒備地四麵查看。;猛然左側白玉台階上,一個聲音倏爾升起,衝破了禁官沉寂:?“什麽人?膽敢夜間禁地?給我站住!”人隨聲現,一個紅巾纏頭的武?士,手中倒提一柄大刀,閃耀生光,飛鳥也似地從台階上飛墮而下,?攔住兩人去路。?這對夫婦果然聽話,停下腳步,一齊打量來人。女的嬌媚一笑,?柔和地道:“壯士貴姓大名?我們是尋人來的!”她說著話間,已移步而前,正好人了宮燈光線所及的範圍內。於是,她那姣豔流蕩的容貌,看個纖維畢現。


    那紅巾武士瞪口如鈴,手中大刀揚起,但瞧見那女人這等從容嬌$媚的神情,一時又撲不上前——那女人又是一笑,笑容中姣而孤媚,兼而有之,真能令人色授魂與。她道:“壯士你貴姓大名啊!”嫋娜移步,香風撲鼻,不知怎地已到了紅巾武士跟前。伸出白玉蘭花般的手,賣悄地指點道:“喂,我問你呀……”


    說時遲那時快,她的手閃電般一點,那紅巾武士但覺冷風侵襲,心知不妙,口中怒吼半聲,正想問進,哪裏來得及,胸前一麻,立地撤刀栽倒。那女人早料這一著,玉手伸處,把大刀接住,下麵卻抬腿一挑,紅巾武士沉重的身軀,淩空而起,叭啦一響,摔在宮牆暗隅中忽聽台階上有人低聲招唿道:“程大人,你在哪兒?”又是個紅巾包頭的武士在上麵出現。


    他目光到處,忽見黑影一間即隱,而且適才小解迴來時,聽到吼叫之聲,心知不妙,立地翻身人殿,遞出暗號,自己卻從那邊繞出來。


    那一對夫婦似隱還現,當後至那紅巾武士出現時,中年男子已一躍超前,越過女的。那女的也自一晃身,如驚鴻一瞥,迅即前躍隱沒。但轉過這座宮殿,他們又緩下身形,四處張望。看來真似尋人神氣。


    那紅巾武士從側門繞出來,正好望見兩人背影,當下大喝一聲,“刺客往哪裏走?留下頭顱——”手中兵器掄起,破空有聲,原來是柄大板斧。


    那男的一扭頭,瞥見此人使用沉重兵器,不敢怠慢,轉迴身形,撤下背上兵器,卻是把厚闊沉重的大刀。


    紅心武士來勢雖狠,卻不太急,大斧高搶修地劈下。中年男子微微坐馬,口中冷笑一聲,不閃不避,俟得斧風臨頂,手中大刀翻處,急疾上架。刀斧相觸,發出響亮的金鐵交鳴之聲。紅巾武士但覺手腕一陣酸麻,蹬蹬退了幾步,差幸板斧未曾脫手飛出。大凡使用重兵器的人,必是慣於硬砍硬架,如果對手也使用重兵器,那麽頭一下必定要較一下力量,這是育力過人那些人的共同心理,絕無例外。


    中年男子大刀一閃,一式“力劈華山”,迎頭砍下,招式極快。那武士閃避不及,自然而然地橫斧封架,當地一聲巨響,武士不由自主地連退了好幾步,身形未曾站定,大刀破風之聲又至,忙不迭舉斧一撩,又是當地一響,武士身形宜遲開去。中年男子收刀一笑,看著那武士泄斧再退,想來那紅巾武士已舉不起自家的大斧了。


    隻聽女的清叱一聲,跟著四麵響起奔走之聲,兵刃甲胄碰擊之聲,一齊傳人耳中,大概是宮中禁衛軍聞聲驚動,包圍過來。閃眼看時,那邊已出現三條人影,一個已和自己妻子交手,另外兩個撲向他。這男子大刀一擺,毫無懼色地迎上來。


    兩人之中,一個使劍的身形較快,當先撲到,隻見他舞起一團劍花,倏地平刺而出,一式“白虹貫日”疾刺胸膛。口中還大喝道:“好大膽的叛賊,看劍——”中年男子大刀斜斜一砸,刀背徑敲敵劍,隻見敵人劍光猛吞,自己已化招為“橫掃千軍”,刀光如練,盤腰疾砍,這種招式變化之快和力道之相貫沉猛,足以知道此人功力已人絕高好手之林了。那便劍的哪敢拿劍來封,紮腰一退。中年男子招發連環,健腕一挫,刀光已自齊胸遞到。那武士咬牙握劍,盡力一絞,刀劍尚未相觸,大刀忽然撤迴。原來另外那武士見這人招橫刀沉,半聲也不招唿,手中軟鞭抖處,直點右肋,剛好解去同伴撤劍之厄。


    另外那邊的女子,正與一個獨臂漢子對峙,那獨臂的漢子便是關外雪地雙鷹之一周佐。前些時候,吃呂四娘劍削一臂,複痊之後,對女人特別懷恨,這刻正使出成鎮關外的大力鷹爪,雖僅餘右臂,但招數卻是專走偏鋒、襲奇門,無一著不是生裂虎豹般的辣手。


    不過這女子顯然更為高明,身形飄忽如風,捷逾鬼您。招式零亂顛倒,看不出是何家何派。一麵打一麵笑靨生春,嬌豔欲滴。如非周位吃了女人的虧,深懷憎恨的話,可能不打不成交了。


    周位雖因斷臂之後,元氣虧損,功力稍遜,但見多識廣,此刻心中大為吃驚。自知摸不出此女門路,久戰必定吃虧。不過,在這局勢之下,為勢不能逃避,隻好全神貫注,施展出八八六十四路大力鷹爪,以攻為守。


    那女的麵上含笑,心中卻詫想道:“這個獨臂漢子,硬功奇佳,不知當日有沒有他的份兒?”


    周佐星視如鷹,忽然覓到破綻,一爪撈住,正好抓著那女子右臂。如在平時,他這種大力鷹爪功施展開,任是鐵鑄的臂膀,吃他抓住,也得折斷。這刻卻覺得那女子臂滑如蛇,空有抓石成粉掌力,卻無著力之處,分明是有縮骨之術。心知這破綻乃是那女子故意露出來的,暗叫半聲“不妙”,正待鬆手變招,猛覺手肘間已被那女子扣住,乘著他收日力量的頃刻間,嬌喝一聲“去你的!”整個身軀已讓那女子平摔出去。那女子如影隨形跟蹤飛到,在他的身形未定無能自保之際,王掌急拍,眼看雪地雙鷹周佐,立刻斃命於那女子單下。


    修地鐵掌撕風,勁襲而至,聲隨風至,一個蒼老的口音沉聲叱道:“賤婢體得傷人,接招——”


    那女子的玉掌若是拍下,即使比腦後急襲的招式快上一點,但已無法招架,多少總得受點傷。這樁交易,錯非周住與她有深仇大恨,她自然不肯做。當下她沉氣下墜,柳腰一擰,身形疾如飄風,往旁邊滑開,瞬息之間,閑下那隻左手,已使出“達摩授缽”之式,反掌相迎。


    救援周佐,勁襲女子的人,乃是大內三供奉之一銀髯史衛法。今晚是他當值,聞警訊匆匆趕來,正見到周佐將抓著那女子,飛縱而下時,卻見那女子一甩手,周往已摔將開去,立知不妙,鐵掌一穿,疾如閃電,徑擊那女子後背。這刻見那女子已滑步閃開,聽風辨位地反掌相迎。一眼瞥見那女子掌紅如血,微微驚啃一聲,不敢魯莽,五指箕張,化擊力抓。這一下避實就虛,試試敵人朱砂掌的威力。;那女子輕笑一聲,身形如楊柳迴風,嫋嫋轉個方位,雙方均未觸,上。銀髯史利眸凝瞪,驟然後退兩步,沉聲叱問道:“好大膽的叛逆,、竟敢夜闖禁地,憑這份膽色,也該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但老夫卻跟生\得很,你是金陵範家何人?”


    ;那女子不娶迴答一初聽視為慘叫一商,媚眼斜飄,隻見那中年男子手揮厚重大刀,威風凜凜,早砍翻一人。但跟著步履紛遝之聲逼近,數十名禁衛軍各持長槍大我,已圍攻上去,自己身後也響起步履盔劍之聲,分明是另一股禁軍出現,堵圍自己。她卻似乎全不在意,柔緩地道:“你問什麽金陵範家,一點點也不明白!難道隻許金陵七步飛紅範子恭才會得朱砂掌麽?不過——”


    她的聲音驟然中斷,身影微閃,直似柳絮飛日,但聽一聲慘唿,一個人影橫衝開去,把另外一人撞翻。敢情當她答話時,身後已出現一小隊禁軍,槍教並舉,作勢欲撲。隻因這女子對麵站著的大內三供奉之一銀髯昌衛法,屹立著聽她說話,一時都止住進攻勢子,等候號令。但旁邊另閃出兩名紅巾武士,各持刀劍,躡足掩到那女子身後,銀髯史凝立不動,恍如未見,兩名武士知道衛法有心讓他們施暗算,便一躍而起,刀劍齊下。


    那女子如此托大,豈能一元把握,任人暗算,當兩般兵器堪堪到她後腦,她身軀一族,已繞開老遠,而當她繞開的一刹那,玉掌翻處,已持住一名武士的腕子,巧妙地一拽,那武士登時腕上如被燒紅了的鐵炙著,痛人心脾,跟著身不由已向同伴撞去,兩人如滾地葫蘆,跌翻地上,其中一個手腕已折斷,痛楚難當。


    銀髯縣衛法冷冷道:“好俊的身法——”其實他心中卻大為吃驚,麵前這陌生女子,年紀不過二十左右,長得臉瑩紅蓮,眉勻翠柳,輕緩薄喚之間,媚態自然洋溢。但身手武功卻好得出奇,尤其避自己和兩武士暗襲那種身法,分明是內家移形換位功夫中的一種。以他馳名山左數十年的武林好手,也畢生罕見這種絕頂內家功夫,這妙齡美女已練至什麽地方的功力,可以想見。這刻他焉敢怠慢,歹念萌生,口中冷靜地說了一句,墓地揚手,止住要攻上來的禁軍,又道:“你把話說完了再打不遲!”


    那女子好像極為關心那中年大漢,妙目斜溜,但見他刀光如雪,卷住全身,雖被圍在眾禁軍核心,卻是流動自如,直是有心纏戰光景。當下輕笑一下,道:“我沒有什話好說,今晚我們夫婦來此,正是為了找尋你……


    們!”她的語聲嬌媚長曳,嘎然中止,人影接著傳訂訂飛起,如閃電掠過長空,衝向銀髯受衛浩。


    銀髯史衛法問聲不響,沉氣凝神,鐵拳猛揮,奮起全身功力,迎戰這不見經傳的強敵。心中暗自盤忖,再過片刻,黃衫客必會趕到,而乾坤子母圈諸葛大真,也會聞訊馳援,有他們來,便可策保萬全!此刻雖然人多,但半點也不能幫忙,放情這個美女,比之名聞天下的呂四娘,還要高出一籌。


    那邊的中年男子見到他們已經交手,大喝一聲,宛如平地起個早雷,手中大刀抖處,射出奪目光芒,改守為攻,再也不是遮攔架式。立刻槍飛我折,血濺肉綻,二十餘名禁衛軍,晃眼之間讓他以一力降十力的硬打招數,打得七零八落,傷亡大半。


    一旁站穩的雪山雙鷹周佐,紅生雙頰,羞愧難當,目光掃處,見那中年男子神勇難當,硬政硬劈,似要掃蕩眾軍之後,過來會合。當下舍去那女子,衝將過去,劈手奪來一支短第,一腳踢翻那禁軍,短染疾地砸向那中年男子,旁邊剩下五六名禁軍,發一聲喊,鼓起餘勇,一同圍攻那名男子,這一來,形勢轉變。那中年男子見周位招數精奇,內力充沛,絕非適才敵人可比。便狠下心腸,要活劈雪地雙鷹周往於當地。


    這中年男子手中大刀施展開,刀風霍霍,招熟力猛,但不見得奇詭毒辣,乃是屬於沉穩一派。雪地雙鷹周住心中略一轉念,明知自己一身硬功,雖以育力見長,但失去一臂之後,終有所遜。這刻不容硬拚,應以招數取勝,主意打定,手中沉重鐵架,雖是舞得山唿海嘯,卻著著避實就虛,不肯硬招硬架。


    那男子刀光倏地四下決落,砸飛了一名禁軍的長胡,接著一腳瑞倒另一名禁軍。周性短架乘隙而進,一式“霸王敬酒”迎胸疾撞,俟是敵人斜踏七星,橫刀封架,料定敵人必定使出“將軍披掛”之式,守住門戶,口中短叱一聲,健腕一翻,短染又化為“玉帶圍腰”


    招式,搶隙盤打。哪知那中年男子忽用奇招,隻見他橫刀一挫,刀尖忽又毅出,一麵含胸拔背,肚腹內縮,步眼未移,身形已暴縮尺許,避開攔腰盤打,手中刀已遞到周位咽喉,這一下招式名喚“石量架箭”,精妙無比。雪地雙鷹周住手中短梁走完,眼中已見刀光映麵,登時亡魂皆冒,任他怎樣想也料不到這個穩健的敵人,忽然有這樣的奇招,要在當日臂膀未斷之前還可以閃避,這刻左臂失去,手中短染的力量向前引發,一時哪撤得開。


    正是屢戰屢敗,危如累卵。


    正在唿吸一發之間,數支外有人喝叱一聲,卷起一團黃光,疾瀉疾撲而至,可是黃影未至,那周佐已哎地失聲一叫,身形向左下方倒下,右肩上血光崩現,已被那中年男子削下一大片向。


    原來當那生死頃刻之時,周往忽然讓人一槍杆掃在胯上。他本是身手不凡的好手,隻因羞念之故,氣浮神躁,輕率進招。這時身上微觸到槍杆的力量,已立刻閃電般向左方倒下。不過死厄雖免,傷災難逃,右肩上被削去大片肩肉,血如潮湧。那男子失聲一嗟,敢情是他自己救周佐一命,因為在他發招之前,一個禁軍的大槍向他助下猛湖,他無暇傷這禁軍,隻用左手一撥,把槍頭投歪,哪知這禁軍一時立足不住,撒手傾仆,槍杆橫拍,正好拍在周佐腰跨,因而使他逃出生天。他正想探刀下戮時,風聲颯然撲到,黃光映眼,卻是個黃衫技體的老人,隼擊而至,這人不消說,便是大內三供奉之一的黃衫客了。


    黃衫客身形暴起,鐵掌急探,竟自以一雙空手,來鬥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精神陡振,刀光電抹而起,魁梧的身軀疾地一旋,左手已撈著另一個禁軍的長斧柄,暮然一挑,那禁軍撤手不及,整個人被他挑起丈許,結結實實地摔在白石平鋪的地上,一時爬不起來,黃衫客一掌遞空,腳下連環疾進,旋風也似地欺近敵人,兩手如雙龍出海,扣刀把,點大穴。


    中年男子又是旋開jl步,冷間間的刀光繞體而霎,霎那間,使出一路細密異常的刀法,一招一式,猶如春蠶吐絲,綿綿不絕,質而將黃衫客圈在刀光之內。


    黃衫客心頭冒起一股涼氣,驚忖道:“這廝使的是劈山大刀,怎能用出此創法更輕靈綿密的刀法來?老夫生平會過奇人高士不知多少,卻無此等家數,這廝是打什麽地方來的——”他心中轉念,身形手腳都不敢稍緩,施展出平生最擅勝場的小巧功夫,三十六路空手奪刃,身影倏忽上下,鷹飛鷂翻,在一片刀光中,挪騰間即。而指爪間劃起的風聲,銳利異常,似是練有金剛指的功夫。


    二十餘照麵過處,黃衫客漸見勢窮為宣,已剩下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就在此時,唿嘯之聲忽起,四處擁出好些紅巾武士,分別圍攻男女兩人。黃衫客驟覺壓力稍鬆,心想稍時緩出手,好撤下背上的吳鈞劍。哪知敵人竟是全神眈視著他,大刀招式雖不免因為眾紅巾武士的圍攻,而稍為延緩一點,卻仍將他因在刀光之中,似有拚命之意。


    忽聽嗆嘟嘟一聲脆響,金鐵之聲,維繞搖曳,一個人大聲叫道:“兩位供奉大人,手下緊一點,這兩名大膽叛逆,乃是衝著咱們來的……


    ”這聲音正是領袖大內群雄的乾坤子母目諸葛太真。


    剛才那一下清脆搖曳的金鐵交鳴之聲,乃是他手中一對乾坤子母圇自行碰擊而生。銀髯臾衛法和黃衫客兩人心中又喜又驚。喜的是諸葛太真一現身,形勢便自扭轉,驚的是連諸葛太真也亮出威震武林的乾坤子母圈,顯見敵人果真紮手。


    銀髯史老謀深算,早就立定主意,一味用拖延之計,等乾坤子母自諸葛太真來接,以他付想,雪地雙鷹周佐雖然能為較差,但他的大力鷹爪,揚名關外,有抓石成粉之能,豈是易與之輩。自己若要贏他,必須大費氣力。可是那女子在輕描淡寫之間便把同住摔了出去。而且還有朱砂掌的陰毒功夫,那種火候,非有數十寒暑苦練之功不可,然而她的容貌看來不過二十左右,這就夠值得人咋舌不已了。


    這刻工夫,他雖是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之心,小心翼翼地嚴密防守,卻仍被那女子逐步追逼,眼看快要退到殿牆邊。


    至於後來上來圍攻的紅巾武士,全不濟事,隻一上手,便讓那女子以朱砂掌擊斃數人。


    他聽到乾坤子母因諸葛太真的聲音,不由得麵露喜色,那女子也房時露出詫色,因為她真想不出何以諸葛太真,會說出他們夫婦是衝著他們來的!當下秀眉微皺,把顧忌暫時收起,拚著露出本來麵目,一雙玉手,使個“分花拂柳”之式,慘爆之聲齊起,兩名紅巾武士直摔出去,她門戶大張,銀髯史半聲斷喝,鐵拳帶著風聲,乘隙而進。對麵諸葛太真也自一抖雙目,嗆嗆連響處,勁撲過來。


    但見人影亂問,嬌叱怒唿之聲齊起,銀髯臾衛法鐵掌遞出,那女子倏地柳腰輕折,下麵蓮足如鳳踢出,正是峨嵋山罕見的絕技“例踢靈猿一的連環腿法,這一下要側身連環踢出,必需內外功和輕功俱已爐火純青,才能使用,否則即使能夠如式使出,也自破綻大露,無能迴救。


    銀髯史衛法退避不迭,咬牙半旋身軀渝地一響,大腿外側已讓那女子連瑞兩腳,身形一歪溜,砰地撞向殿增,同一刹那,諸葛太真奪命雙目斜砸而至,風聲勁力,盡出眾人之上。


    若非他雙目及時砸下,使那女子喘出的力量不敢用足,燒他銀髯史渾身如鐵,也得立即斷折一腿了。隻見那女子身形如輕絮急飄,借兩端之力,已斜飛出兩丈餘。


    乾坤子母目諸葛大真不愧為群兇之首,身形未曾落下,含勁一持腰,已自全身翻轉i手中子母雙圈悠悠晃起,跟蹤追撲。


    這種半空換氣發力的功夫,的確是武林中罕睛絕技,那女子情不自禁嬌聲讚道:“好個昆侖天龍八式,名不虛傳!”乾坤子母因諸葛太真雙目已起,忽地定在半空,沉聲喝道:“峨嵋派向來清淨自守,賤婢怎敢尋仇傷人,亂闖禁宮?為師門招意風雨?你可是太清真人的傳人?”敢情這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見多識廣,認得適才那女子挫敗銀髯史衛法的腿法,乃是峨嵋無上絕技,故而有此一問。


    另者尚別有用心,故意提起當今峨嵋掌門大清真人,看她怎樣迴答,由活風中不難尋抽出真實來曆。


    他在未現身時,曾忖算過一會,覺得這男女兩人,實在膽大包天。如果是刺客,焉有纏戰當地,不作逃竄伏匿之計?再看到那中年男子刀光像繞中,目射殺氣,立刻料出幾分,覺得這兩人根本是尋他們大內高手的晦氣來了。


    那女子輕笑一聲,眼波流蕩,道:“峨嵋的太清真人麽?他未有資格做我的師傅,你另外清吧!”


    諸葛太真的雙目,畢直地斜翹空中,內勁貫達末梢,這時喝聲“好”,雙目忽地砸下。那女子在這電光石火問,已掣出寶劍,劍尖一震,急絞敵臂。


    諸葛太真雙圈稍縮,墓地平射而出,那女子劍身一滑,斜貼著雙環子圇,暗運內家真力,向前一送。這一下彼此鬥真功夫,較量內力。


    兩人寸步未移,劍圇前住,諸葛太真麵色凝重,那女子卻越發露出嫵媚動人的笑容。此刻間,兩人一齊邁步,劍圇緊貼在一起,互轉圈子。


    幾個被撤下一旁的紅巾武士,發一聲喊,簇擁撲過來。女子笑一聲,嗆地微響,兩人身形已自分開,劍光飛射處,一名紅巾武士鬥大頭顱,滾下地上。諸葛太真暗自忖估,這女子年紀輕輕,內功已和自己難分軒輕,而以她麵上輕鬆的神色看來,似乎技不止此。其實那女子天生嬌媚,越是吃力,越發顯露笑容,是以使諸葛太真會錯意。


    諸葛太真更不怠慢,手中子母雙目一分,展開崩山碎王二十四打,震蕩起一片驚人響聲,風馳雨驟地攻將過去。同時眼視四方,卻見銀髯變白眉深皺,一徑撲奔那中年男子,身形顯出有點遲鈍,顯是受方才那女子一踢所影響。


    那女子也自瞥見,口中急忙碎碎地說了幾句話,那中年男子也大聲迴答了幾句,眾人都聽不懂他們說什麽。這時諸葛太真雙圖使開,真有山搖地動神鬼莫測的威力。那女子一支長劍,迸射出劍花錯落,輕靈神速已極,用心與諸葛太真酣鬥起來。


    那邊的中年男子,說了幾句話之後,銀髯臾已加人戰團,一雙鐵拳抓拿搞扣削戮,勁厲元倫,似乎一腔怒火,都向這敵人傾瀉。


    黃衫客立刻壓力大輕,抽冷子撒下背上吳鈞雙劍,立即平地湧起兩道白光,矯健無比,反攻敵人。


    這刻雙方兔起鴻落,都是既迅疾,又勁厲,那些紅巾武士竟插不人手。


    兩下舍死忘生地拚鬥,遠處禦河那邊傳來警哨之聲,都宛無所@。


    二十個迴合不到,那中年男子刀光漸縮漸小,以他實在的功力,比之兵器在手的黃衫客,尚有未隸之處,何況讓兩名高手同時夾攻,豈能支撐?


    忽然兩聲暴叱,紅光耀眼,竟是兩個紅衣喇嘛同時出現,一奔那女子,一奔中年男子。這兩個藏僧,正是薩迪上人座下的龍虎雙增。都是身量高大,神情剽悍。龍憎過來中年男子這邊,赤手空拳,尋隙疾搗。那中年男子國射威棱,修地奮力決蕩,看來是想走光景,哪知圍攻的三人如影隨形,陣腳不亂,雖然移動了丈許遠,仍舊是合圍之勢。


    中年男子再次奮力一衝,移出丈許,卻依然被三人圍住。晃眼間又如走馬燈般團團亂轉。


    這種高手拚鬥,一纏上了,便難以甩身。中年男子咬牙切齒,拚命招架。但見黃衫客一對吳鉤,如雙龍鬧海,出沒無常。


    銀髯臾和龍僧,四隻鐵掌上下翻飛,一味戳穴奪刀,尋暇抵隙。


    又是十多招過去,龍僧鬥出野性,狂嘯一聲,右掌箕張,迎頭急抓。那隻右臂忽然暴長尺許,形狀驚人。中年男子刀光急盤,但見白光一閃而進,黃衫客的吳鈞劍已尋出破綻,分心刺人。中年男子正是百般無奈,努力一掙,左肘閃電般撞出,把龍僧撞個跌裏,可是肩上已讓吳鉤劃了一下,鮮血進湧。那龍僧先前使出的乃是密宗奇功大手印,兩臂能左右伸縮,互為消長,練得到家,手臂伸出,便可暴長一半,另一臂則縮沒,威力甚大。


    然而龍僧隻得五六成功夫,方才野性發出,冒失使用,被刀光擋住。之後,眼睜睜看著敵人挨近身邊,吃了一肘,卻因大手印力量用老,閃避不及。這一下,可救了敵人一命。中年男子趁這空隙,撒腿便逃。


    黃衫客和銀髯史哪肯幹休,齊齊銜尾追趕,龍僧努力站穩身形,連忙也拔腿追趕,卻已落後丈餘。


    眨眼間追出四五丈,中年男子擦過一叢樹木,隻聽有人輕喝道:“司弟加,向南走——”他無暇思索,折身向南急奔。


    銜尾而至的黃衫客和銀髯臾衛法也自聽到語聲,不過兩人的身形都迅逾烈馬奔騰,語聲人耳,已衝到那叢樹木邊。


    忽聽前麵唿地一響,一股絕大力量迎麵撞來。兩人各使身法,去破那股力量。黃衫容乃以雙劍的鉤尖,交疊在一起,朝前急刺。銀髯臾衛法卻一式“單掌開碑”,運足力量,朝前急衝直擊。


    兩人同時間哼半聲,身軀有如撞在萬丈石壁上,痛不可當,一齊驟停在當地。隻聽身後唿地一聲,掠空而起,竟是那龍僧想從他們頭上越過。猛然也是悶哼一聲,身形倏止,直墮下來,壓向兩人身上。


    兩人真氣正在不調之際,未能閃避,龍僧身軀龐偉,壓撞得兩人險險栽倒地上。


    三人撞在一團之時,一縷黑影,飄忽如鬼尬出沒,掠過三人,眨眼來到殺聲盈耳的殿邊。


    那女子吃吃輕笑,手中長劍疾如風雨,卻是守多攻少。虎僧較龍僧穩重狠辣,一味抽冷子用密宗的拿字訣,去奪那女子兵刃,而諸葛太真以盛名攸關,認定非當場砸死這妙齡美女不可,否則日後江湖上的傳說,不知要把這女子說成怎樣的人物了。


    故此乾坤子母因仍是崩山碎五二十四打的招數,顯出招式之間較為緩慢,可是內力之充沛,以及雙困帶起的風聲,數丈之外,尚且發覺得到。


    那道黑影身形微頓,似乎不欲露出,眼見那女子形勢極為危殆,隻要做一疏忽,便立刻香消玉殞,血染庭階,不敢怠慢,雙手齊揚,一大片細碎暗器,破空飛去。暗器出手之際,薩迪上人眉長拂須,耳輪垂肩,身上一領大紅袈裟,袍袖飄舉,嚴然羅漢莊嚴佛相。可是此刻眼中光芒爍射,顯見喚心正盛。


    身形飛瀉急下間,口中叫道:“鬼鬼祟祟的,算什麽好漢行徑,敢和貧僧見個高下麽?”話聲中,手臂暴長,迎頭抓下,那手掌如蒲扇大小,掌風如山壓下。


    那黑影身軀一晃,已退出兩丈許,笑道:“好個密宗高僧,難除我執!且問你,‘隻為有情成少劫,未能無礙到靈台’作何說法?”


    薩逸上人哼一聲,微一滑步,迫近丈許,雙手當胸合什,微微一拜,答道:“貧僧自有法乳,古德蓮花戒陳詞破難,蓮花妙湧,無待貧增饒舌——”


    那黑影微嗟一聲,舉掌作個問訊,吟道:“鑽榆取火還澆樹,凍水成冰不起波——老油告讀……”隻見兩人身形一齊微晃,那自稱老油的黑衫首先淩空飛起,薩邊上人遲了半步,奮身淩空起時,忽又轉折飛迴,麵色有點沮喪地向諸葛太真道:“敵人已退,追之無益,大人請料理一切,貧僧先遇——”說完,腳尖一點,縱到虎憎身側,一手攙住,飄然退迴殿內。


    諸葛太真愕了一下,情知適才兩人對答之時,已用出全身功力,暗鬥了一招,看來薩邊上人還差一籌,因為彼此雖有搖晃,但敵人能夠先一步淩空飛走,可見勝了一籌。


    當下迴頭料理殘局,一麵點派剛剛趕來的武士,仔細巡查大內,一麵差人收拾死傷的人。這時,忽見九指精莫邪匆匆趕來。諸葛太真道:“格兄也趕來了?可是發現什麽?”


    言猶未了,突聞有人喝一聲“打”字。


    乾坤子母因諸葛太真不愧是元兇首魔,聲音一人耳,便知天外飛來一個平生未遇的大敵,因為那聲音清勁刺耳,直欲震穿耳膜,分明是內家中叱石開山的絕頂氣功。這功夫,責宇間真不知誰能練成!隻見許多紅巾武士和禁衛軍們拉下兵器,掩耳不迭,麵目間流露出痛苦的神氣,諸葛太真隻在心中震駭,其實卻未受傷,手中雙目收口,盤身急舞,正好大片的暗器打至,隻聽一串錘饒的響聲過處,那些打向他的暗器,隨著子母圈的勁風,婉轉飛舞而墜,原來是無數小樹葉,但一旁的龍僧卻為那高手傳音人密的氣功叱聲所驚,身形微滯,暗器風聲已至,連忙翻掌敲拍時,肩腿等處已中了五六片,一陣劇痛,退開老遠。


    隻見來人女子精神大振,玉容一沉,笑意全斂。手中劍光如流星趕月,直刺虎僧,諸葛太真雙圈一抖,身形密起,半空攔擊。


    兩人一合便分,那女子竟未得手,隻聽那;邊的黑影道:“垢兒速返,勿再逞強!”這一次說話,並未使用叱石好山的奇功,那女子驚詫失聲,“哎”地大叫,合下敵人,一徑撲向那黑影。那黑影揮手命她先遇,自個兒在暗隅中逗留了一下,乾坤子母圇諸葛太真見他並不動手,也不發難,瞪口注視,隻因相隔得遠,看不清楚,僅隱約看到是個細衣寬袍的人。


    東北方響起一聲清嘯,劃空而至,虎僧大叫連聲,那嘯聲才人耳鼓,一朵紅雲已從天而降,毫不停頓,徑撲向那黑影。諸葛人真心中暗喜,也自雙圈一合,“嘟”


    地一響,如一縷黑煙,隨後撲向黑影。原來那是西藏第二位好手薩達上人趕到。


    請莫邪頷首道:“卑職乃因聽得薩達上人叱喝之聲,故而起來,見薩達上人被一黑影5研,奔東北角耐而去。又見一條黑影,在正東一間即隱。卑職料是那黑影調虎之計,匆匆趕去。僅在格王府後花園外,發現淋漓血跡,卑職鬥膽翻進花園內,巡查一遍,無甚可疑形跡。撲出來時,撞見一等傳衛視京及王皋兩人,說是追一受薩迪上人所傷之少女,至此無蹤。當下卑職令之嚴密監視裕王府動靜,自來稟告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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