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實習期開始之前還要參加培訓,醫生重新買了個新的鬧鍾,保證每日都提前到達崗位。


    雖然對這份工作的辛苦早就有心理準備,但工作強度大的還是讓人難以接受。帶他們的主任經常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時不時還唿喝怒罵,讓人不禁努力再努力,就為了能得到一句認可的誇獎。


    當然,這對於菜鳥來說,很難。隻是,隻要是真正熱愛這份職業的,接觸了之後就不會再放開手。


    親手救死扶傷,親眼看到瀕危的病人重新恢複生機或者逝去,親身經曆了與死神搶人的過程,親自接受了家屬的感謝與悲痛,成就感與無力感交織,每一個患者都像是一個新的挑戰,根本無法退卻。


    實習生之間也有相互競爭,也有互相幫助,醫生和淳戈兩個人還住在宿舍,每天都在新鬧鍾的鳴叫聲中互相督促著起床,然後擠公交車去醫院上班。其實說起來,每天花在路上的時間來迴就有兩個多小時了,醫生打算聽從前輩們的建議,在省醫院附近租個房子。


    不過就是他們休息都是輪休,根本沒有周末的概念,還沒空去找房子。這天清晨,醫生便把自己的想法和淳戈說了:“找個房子好,我也在琢磨呢,畢業的章各部門差不多都蓋齊了,等下禮拜就不用去學校了。”兩人下了公交車後,快步往醫院大門走去。淳戈聽了醫生的打算,讚同地點了點頭:“不過我應該會直接住家裏,就不陪你合租了哈!”


    “好吧,那我自己住個小點的。”找人分攤房租的計劃破滅,醫生隻好打消這個念頭。不過他也知道淳戈是為了陪他才住在宿舍的,他家離省醫院也就是二十分鍾的路程。


    此時離醫院營業還有一段時間,整個醫院隻有臨近大門二十四小時開著的急診室有人。醫生路過急診室的時候,像是若有所感,迴頭瞥了一眼,卻看到角落裏有個穿著黑色唐裝的的男人站在那裏,那深色的布料上,隱約繡著一條赤色的紅龍,因為距離的關係,有些看不清那人的臉容。


    “發什麽呆呢?”淳戈見醫生並沒有跟上來,轉頭問道。


    “嘖,那裏站著一個人,穿的衣服很奇怪。不會是哪個社團的coser吧?”醫生迴過頭,戲謔地吐槽道。


    “哪裏?那裏沒有人啊!”淳戈朝醫生方才看的方向,疑惑地看了又看。


    “……別嚇唬人。”醫生無端端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過他再扭頭看去,果然牆角下空無一人。他幹笑了兩聲道,“嗬嗬,也許是我眼花了吧。”


    “切,在講鬼故事嗎?”淳戈以為是醫生跟他開玩笑,報複他不跟他合租。畢竟這貨前科太多,想當年他們剛開解剖課的時候,那鬼故事講的那叫一個嚇人,簡直都給他講出心理陰影了!


    醫生也沒多解釋,也許就是他看錯了吧。之後也沒有時間然他糾結此事,等他們換好白大褂之後,就又開始了實習地獄,被主任指使的團團轉,樓上樓下地來迴跑,隻有在等電梯的時候才能喘口氣。


    去超聲科取了主任要的片子,醫生趁著電梯沒來的時候掏出手機看看新聞,不過等他都翻了三頁了電梯還沒來,才反應過來這等的時間也太久了點,電梯間已經聚集了許多病人和家屬們,紛紛指責這醫院電梯太不管用了,兩台電梯沒有一個下來的。有些人等不及去了另外一處遠一點的電梯間上樓,而更多的人還是等在這裏。想了想主任那雙比手術刀都鋒利的眼睛,醫生決定還是走樓梯。他推開旁邊樓梯間的門,仰頭向上看著好像毫無終點的樓梯,想到他要爬八樓,總覺得腿都有些軟了呢!


    不過自己選的道路,就算哭著也要走完,醫生苦苦中作樂地開始一邊爬樓梯一邊拿出手裏檔案袋的片子,想象著一會兒主任會問他什麽問題。


    在有電梯的情況下,很少有人走樓梯。所以當樓上傳來了向下走的腳步聲時,醫生詫異地抬頭看了過去。一個穿著黑色唐裝的年輕男子,正一步一步走下來。他身上那件引人注目的黑色唐裝,在右手的袖筒處繡著一條暗紅色的龍,蜿蜒著順著他的袖子盤旋而上,張牙舞爪的龍口正對著領口,乍看上去這條龍對襟上繡著的那幾顆深紅色的盤扣,就像是黑夜中滴上去的幾滴血。這種詭異而又栩栩如生的繡品,實在是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甚至於忽略掉了對方的長相。


    兩人一上一下,擦肩而過,當醫生迴過神的時候,就隻能低頭注視著對方的頭頂,目送著他下樓,直到再也看不見。醫生呆呆地聽著對方遠去的腳步聲,心想當真有那麽一個人啊!看來早上並不是他眼花了。也不知道對方是哪裏身體不舒服才來醫院看病的,八成也是因為等不到電梯,才走樓梯的吧?


    這隻是個轉身就忘的小插曲,醫生隱約還好像聽到樓下傳來一聲悶響,也沒太當迴事。等他氣喘籲籲地爬到八樓時,卻接到了淳戈打來的電話。


    “我在哪兒?我在八樓啊!電梯太慢了我沒等,直接爬的樓梯。主任是不是等片子等急了?我這就送去。”醫生以為淳戈是來催他的,連忙解釋道。結果淳戈在電話裏氣急敗壞地說出的話,卻讓醫生大驚失色:“什麽?你是說,剛剛電梯墜毀了?就是我們常用的東區的那個?”


    電梯事件的調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是因為電梯老化,又載了臨近承重點的乘客,所以導致墜毀。好在樓層並不太高,乘客大多是腰椎受傷,或者就是摔斷了腿,而又在醫院裏,搶救及時,並沒有危及生命的重傷。醫生卻是一陣後怕,因為若是他剛剛沒有走樓梯的話,那麽他肯定就會乘坐那個電梯了。


    淳戈也是覺得醫生命大,這件事也在醫院內部引起了恐慌,畢竟他們在醫院工作,電梯每天至少都會乘坐數次,這以後還怎麽坐電梯啊?等到晚上他們下班迴宿舍之後,醫院的qq群裏還在討論這事。


    醫生決定今晚叫頓好的外賣來給自己壓壓驚,不過鑒於還要考慮房租問題,他還是決定隻叫個披薩餅不要意麵了。剛掛下電話,就看到對著電腦的淳戈臉色有點慘白。


    “怎麽了?今天差點摔斷腿的是我不是你哦!大不了明天我們一起爬樓梯吧!”醫生提議,旋即苦著臉道,“不過這意味著我們要再早十分鍾出門。”


    “你不是說,今天那個電梯好長時間不下來,你才選擇走樓梯的嗎?”


    “是啊,怕主任等時間長罵人啊!不過也多謝了主任的嚴厲,否則我肯定等電梯了!”


    “估計你要謝的是其他人。”


    “啊?”


    “據監控室的人說,今天那個電梯那麽久都沒下來,是有人在樓上按著電梯好一會兒,不讓電梯下去呢。”


    “嗯……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吧,也許他是在等朋友一起?”


    “是一個人,而且他按了好幾分鍾電梯開關之後,並沒有上電梯,而是走樓梯下去了。”


    醫生忽然想到了在樓梯間,擦肩而過的那個年輕男子。他求證地看向淳戈:“不會……是那個穿黑色唐裝的男人吧!”


    “就是他!你居然真遇到了!”淳戈崩潰,“難道是個能掐會算的高人?!知道這電梯會出事,所以沒坐?還是他是死在醫院裏的亡魂,徘徊不去,給電機下了詛咒?!”


    醫院裏最不缺的就是鬼故事傳說,淳戈已經被qq群裏前輩們的想象力搞得快要發瘋:“快說!你有沒有看到他的臉?!長得什麽樣子?!”


    “呃……我好像真理注意到他長什麽樣。”醫生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當時的注意力全在對方衣服上了。淳戈這下可坐不住了,猶如困獸一般在宿舍裏轉來轉去,念念叨叨地琢磨著是不是要換個醫院實習比較好。醫生去,不以為意,反正以他對淳戈的了解,這家夥雖然害怕歸害怕,但也不會影響正事。否則就這點心理素質,早就從醫學院退學了。


    “啊!這種馬燈又換了一張圖!我早上看的時候還沒變!”正踱步的淳戈忽然發現了新大陸,自從他對這個走馬燈產生了懷疑,就時常留意著。


    醫生循聲看去,發現走馬燈上的紙畫,這迴要細致許多,人物也多了起來,還有了場景。可以看清楚那上麵描繪的是村裏在征兵,塞翁的兒子因為腿斷了,而逃過一劫的畫麵。


    “若不是那個高人按了電梯,說不定你今天也會摔斷腿的。”淳戈喃喃自語地推斷著,“難不成這走馬燈真的是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是福事還是禍事?”


    “你想多了吧……”醫生說得也並不是那麽的理直氣壯,“不過,塞翁失馬的故事到這裏不是結束了嗎?也就是說我最後肯定是好事嘛!”


    “可這走馬燈有六個麵哦……”淳戈幽幽地說道。


    “……”醫生頓時無言以對。


    因為實習生都采用輪休製,醫生休息的那天,淳戈並不休息,所以醫生隻好自己去找房子。


    站在醫院的門口,茫然四顧,一時不知道去哪兒找中介所。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到了淳戈之前的戲言。按照淳戈的推斷,塞翁失馬的故事的基準,是一件事情的果,是下一件事情的因。走丟的馬,引來了野生良馬,又因為野生良馬,塞翁的兒子摔斷了腿,而又因為腿瘸了,逃脫了兵役。


    以此而論,他最近經曆的事件,是因為麵試遲到丟了市醫院的名額,因此得到了省醫院的錄取,又因為進了省醫院遭遇了電梯事故。若不是那個神秘唐裝男子按住了電梯,他現在鐵定也是跌斷了腿。


    醫生繼續往下想,如若按照他跌斷了腿來考慮,電梯事故受傷的病人們現在都打了石膏,傷勢都不重。就算是受了傷,主任那鐵血的性格也不會放他隨隨便便休息。那麽現在他坐著輪椅,鐵定也不會選擇太遠的房產中介找房子。


    醫生找了醫院門口的保安,詢問了一下最近的房產中介,果然出了醫院大門往右拐的胡同裏就有一家。醫生站在中介對麵,店麵玻璃上貼著的一牆房源,看得他眼花繚亂。再次求助於之前的理論,若是他坐在輪椅上,那最上麵的房源肯定是看不到的,應該往下麵看。醫生蹲下身,掃了一圈視線範圍內的房源,果然在一處角落裏,發現了一個便宜又廉價的出租房。


    果然!好事就是省錢啊!醫生摩拳擦掌,認定這麽好的房源肯定是因為房產經紀人放在角落裏,才無人問津的。按照這個價格,他本來打算交半年的租金,足足可以租下來一年啊!他立刻充進店內,指名要去這個房源看房,房產經紀人欲言又止,但見他堅持,便還是從抽屜的最裏麵把鑰匙找到,帶著他去看房了。


    房子很好,離醫院就隔一條街,走路十分鍾不到。各種家具家電齊全,一室一廳,臥室和客廳都朝南,而且客廳都已經隔斷好了,還有張床,完全就是另一間臥室,實際上就是兩室。以後還可以找人來合租,這樣更加省錢。醫生的小算盤打得啪啪直響,看過之後就滿意地打算和中介簽協議。


    這必須撿漏啊!否則寢食難安!房產經紀人可能看醫生真的要租,遲疑半晌,才下定決心地說道,“客人,您就不好奇這房子為什麽這麽便宜嗎?”


    “啊?有什麽問題?”醫生立刻收了笑容,追問道,“水電費欠費太多?廁所漏水?還是有極品鄰居放搖滾擾民?”


    “比那個嚴重多了。”房產經紀人瑟縮地左右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被什麽東西聽到一般,“這是一個兇宅,死過人的,還是枉死……之前有幾任租客都租過,沒多久就退租了……”


    “哦,這沒什麽嘛!”醫生還以為對方會說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呢,聞言鬆了口氣。他一個學醫的,見得多了去了,難道還怕這個?


    房產經紀人勸了又勸,見醫生毫不介意,便也不再說什麽了。畢竟他仁至義盡,該說的都說了,反正這房子租出去的傭金雖然少,但蚊子再少也是肉啊!


    兩人愉快地迴到房產中介簽訂了合同,醫生交了錢,便拿到了鑰匙。從看房到簽合同全過程不超過一個小時,還沒到中午吃飯的時候。


    反正宿舍的東西不算太多,難得的休息日如果不趕緊搬家,估計下周才能住上新房子。醫生索性迴宿舍收拾了一下,暫時先帶了必需品過來,等明天淳戈有空借他家裏的車搬家。洗洗涮涮拾掇拾掇,買買生活用品,等淳戈下班的時候,就弄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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