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東方卡拉圖大陸的賢者說過那句話: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過度集中的神權和被過分解讀的經典教義,成為撕裂諸神在地上傳播信仰的教會內部分裂的第一原因。
所幸的是,光輝之主在北境的教會內部的分化,起因不過是長久把持教權的貴族和出身平民的底層聖職人員之間的衝突,長期受到壓製和歧視,甚至斷絕晉升途經後倍加壓抑的憤怒。
即便如此,【黃道巡遊兄弟會】大分裂後,太陽兄弟會的成員們依舊對光輝之主崇敬有加,畢竟經曆過這般赤裸裸地挑戰教會高層的大事件後,他們還能保持著體內的聖光水準,由此可見光輝之主對待這件事上的態度,至少是默許。
話說迴來,太陽武僧畢紮羅騎著冰原巨馬提前抵達蘇利斯修道院後,第一時間前往【黃金榮耀禮拜堂】,麵見第一武僧卡埃爾閣下,並稟報了這幾天所見所聞,就連自己對新晉聖光牧師的偏見和最終的和解,也事無巨細地全部說出來。
“首座,據我的觀察,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閣下親自主持的拓荒領,在於無盡荒野的長期拉鋸戰中,不斷地消耗著積蓄的實力,他們的精力和財富隨著每年冬天必然發生的戰爭而不斷消耗掉,對於荒野的開拓也一直被壓製在躍馬河以西,無法真正地深入荒野,並建立穩定的定居點。”
“今年提前結束的戰爭,出乎我們的預料,最大的變數是新晉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閣下,盡管他為拓荒領補上最後的短板,信仰!並將我主的光輝籠罩在那片信仰荒漠上,在短短的時日裏,搭建出覆蓋和支撐一個教區正常運轉的架構,並將煉金工坊和商業貿易結合起來,賺取大量的金錢以維持教堂的日常消耗。”
“看上去,他根本不像是一個新手見習牧師,既有資深政治家平衡各方勢力的手腕,也有權衡利弊得失後舍棄外圍勢力,專心致誌地維護體係核心競爭力的商業頭腦,甚至在戰爭中展現出一位老練的戰術指揮官的應變能力。”
“以杜利安.橡葉的家庭出身,已初步具有在城邦領主之上的大一統帝國的帝皇之姿,卻沒有任何他個人接受帝王學教育的經曆,總的來說,過分的優秀即反常,而反常則意味著什麽,這就不用我仔細說明,在座各位也明白的事情。”
“我以個人的名義為自己說過的話負全責,包括這句話在內,本人希望全部記錄在冊!”
被太陽武僧畢紮羅稱為“首座”的第一武僧沒有迴答,似乎對一位新晉聖光牧師的種種神奇之處並沒有放在心上,而盤腿坐在【正道日冕】身邊的太陽神官,瞥了一眼孤身站立的速寫員,將剛才那番又急又快的話全部記錄下來後,才開口迴應。
“畢紮羅兄弟,不必如此憂心忡忡,首座閣下早就因此人的過分恩寵眷顧,靈魂遨遊至和諧安詳之極樂境位麵,就近聆聽光輝之主的神音聖言。我主的權柄的確有所延伸,靈感來自杜利安.橡葉的聖歌,此為平民、淺信徒乃至無信者、罪人的救贖之道。”
“我主的神權延伸出新的分支,對杜利安.橡葉擢升為聖光牧師,並賜予額外的神術位,賜予唯有高級聖職人員才有資格進入信仰網絡的權限,不過是些許過得去的合適賞賜,實在沒有必要爭論。”
“反過來說,正是因為我主對杜利安.橡葉的恩眷寵愛,直接改變其命運的既定軌跡,令其異常輕鬆地協助拓荒領挫敗荒野勢力的反攻,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至於你所說的其他推論,還站不穩腳跟,就不必過於執著了。”
“畢紮羅兄弟,我們都是平民出身行走在聖光之道上的求索者,護衛我主在北境教會的安危,實在是不該有太多的心思。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和偏見已經稍微偏離了聖光之道?小心點,【逐日者】很有可能來到你身邊,誘使你走上歧途!”
說到這裏,第一武僧即畢紮羅口中的“首座”卡埃爾閣下迴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安然歸來複命的兄弟,臉上露出恬靜的一笑。
“諸神隨著時代的變遷更迭而作調整,行走在神之道路的信徒,也該隨之作出改變以適應新時代。【逐日者】是抱著過去不敢鬆手的懦夫,說到底不過是懼怕改變的磐石,一群食古不化的頑固者。”
“如果我們都是思想保守的貴族派武僧,那麽太陽兄弟會就不可能從無到有地建立起來,成為北境光輝教會平民出身的聖職人員心目中的旗幟。”
“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孤身一人並不能挑戰盤根錯節的教會高層,太陽兄弟會的支持是關鍵,至於新晉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最近二十年的神恩眷顧者,有沒有他的加入,都不可能改變兩大派係對峙的局麵!”
“再說了,聖泰斯家族在蘇利斯修道院有一枚棋子,出身貴族序列最末位騎士家庭的杜利安.橡葉的選擇,哪一方都有可能。一旦過於咄咄逼人,反而會適得其反,以後的會議上,就不必討論此人的去向了!”
第一武僧、太陽兄弟會首座、【正道日冕】卡埃爾閣下笑道:“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太陽武僧畢紮羅渾身一個激靈,打了個哆嗦,整個人清醒下來,稍微攪動腦汁想了想,就立即明白過來。
此前渡鴉山脈深處的亡靈據點,被太陽武僧五百人團一舉覆滅,並將入侵者打迴下層界的亡靈位麵,此戰散發出去的餘波引起周邊勢力的注意,其中就有艾諾奧克大沙漠深處,精通死亡之力的【巫王】安格瑪殿下的好奇。
它特意派出了麾下直屬“黑鋒騎士團”的佼佼者,擔任武技長的黑騎士【菲利奧薩】,就算逆風而行,敏銳的太陽武僧還是嗅到了此人身上的血腥味,可謂是頂風臭十裏。
至於至高森林最北端,與渡鴉山脈隔河相望的地獄門堡壘,似乎也受到相當的刺激,不死者領主索薩的腐壞軍團,精英縫屍怪弗蘭.肯斯坦穿上【詛咒盔甲】,偽裝成一位普普通通的黑武士,偷偷摸摸地潛進渡鴉山脈深處探查,也被太陽武僧的反偵察術提前發現了。
驅逐兩個實力處於巔峰,距離人間傳奇還有一步之遙的外人很容易,可是誤導兩人將錯誤情報帶迴去,就不是一件輕易辦到的事情。
尤其是【正道日冕】卡埃爾閣下為了肅清蘇利斯修道院周邊區域的危險分子,有意將渡鴉山脈的所有不安定因素聚集起來一網打盡,就需要集合所有人的智慧和大量的情報,謀劃出一個囊括各方勢力的局,並誘導他們進入,開始血腥的殺戮。
這是一場姍姍來遲的獻給光輝之主的盛宴慶典,慶祝太陽兄弟會的建立,同時也為蘇利斯修道院的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遞交一份盟友保證書。
第五十一章 青春泉水
被太陽武僧畢紮羅的話刺激到,杜利安.橡葉舍棄乘坐駟駕馬車的舒適,執意以自己還算稚嫩的騎術,駕馭著一頭肩高兩刃的冰原巨馬。
以他還未成年的瘦弱身板,獨自一人待在媲美兇暴角馬的坐騎上,看上去就像是裝在簸箕裏的香瓜雪梨,隨著上下起伏而起起落落,沒有足夠的力氣挽住韁繩,冰原巨馬肆無忌憚地在雪原上撒開馬蹄狂奔亂跑,恣意妄行地發泄著積壓已久的野性,根本由不得自己。
正因為是這樣,杜利安.橡葉根本不敢踩著馬鐙站起身,隨著胯下坐騎的奔跑,嵌合著它的節奏上下起伏,而是雙腿夾緊馬腹,雙手緊緊地握住韁繩,攀著馬鞍前麵的鞍橋,苦苦忍受著,哪怕大腿兩側的軟肉被不斷摩擦地通紅、出血,甚至皮膚都紅腫淤青,也不敢放手。
當這趟艱難的旅程抵達終點蘇利斯修道院,耐力和體力都遠超常人的太陽武僧畢紮羅,還能精神大振地翻身下馬,前往太陽兄弟會的總部駐地稟報見聞,杜利安.橡葉卻早已被路上的顛簸弄地四肢百骸都散了架,整個人昏昏沉沉地,任由修道院裏的黑衣執事上下其手,小心翼翼地把他從馬鞍上弄下來。
所幸的是,杜利安.橡葉在神誌不清的時候,還有新晉聖光牧師的自覺,意識到自己到達目的地,渾身上下所有肌肉都崩地緊緊的,沒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竟然在無意識下對自己釋放了治愈輕傷的一階神術,還招來了神恩術,令自身的體質稍微改善些。
這一幕出乎大部分好事圍觀者的預料,原本想看杜利安.橡葉笑話的人,反過來成為見證其摘掉見習的帽子,順利轉職為正式的聖光牧師的見證人。
“該死,難得有一次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小道消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進入修道院的時間比誰都玩,可是成為正式的聖光牧師卻比誰都快一步。”
“就算學習時間最長的見習牧師,距離結束學業還有大半年,還得經曆經典教義的筆試和現場召喚聖光的實際考核等環節,這個該死的家夥太走運了。”
“筆試、考核算什麽?取得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的首肯,才算是正式的聖光牧師,以後可以對相同或不同出身的教會內部體係的聖職人員說,我是蘇利斯修道院出來的。”
……
圍觀的好事者裏多是平民子弟,或許他們會疑惑不解,卻不敢輕看一位僅僅在修道院學習了三個月都不到,就能成為聖光牧師的同齡人。
反倒是共同進退的貴族小圈子,對同屬於貴族序列出身的杜利安.橡葉是各種冷嘲熱諷、羨慕嫉妒恨,恨不得自己能夠取而代之。
杜利安.橡葉的室友彼爾德.帕恩沒有多說話,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身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聖光光暈的新晉牧師,臉上的神情有羨慕、嫉妒,感覺不可思議,卻也有理應如此的肯定,最後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沒有表露出過多的情緒。
畢竟,先前他坑過杜利安.橡葉,覺得新人進入這個小圈子必須要受辱,打壓騎士家庭出身的小兒子的驕傲,沒想到轉眼過後就被杜利安.橡葉反手坑了迴去,差點因保守不住秘密,而被那群小貴族踢出小圈子。
一旦在這個狹小卻人際交流必不可缺的社交圈失去位置,以後會過上什麽樣的日子,僅僅是想一想都令彼爾德.帕恩不寒而栗地哆嗦了一下。
可是,目光盯著杜利安.橡葉的人可不隻是新晉聖光牧師的室友,還有聖泰斯家族在蘇利斯修道院埋下的一枚閑棋冷子,女助祭伯納黛特的眼睛裏盡是杜利安.橡葉的身影。
尤其是她從家族的隱秘渠道獲悉這位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閣下的小兒子,在領地的冬季防守戰裏采取咄咄逼人的先手策略,不僅成功反製荒野勢力,還在家族領地裏搭建架構,成立一個嶄新的教區,手底下不僅要人有人,大量金錢揣進錢包裏,還是一方教區的天然主持人。
“前後總共也沒十天罷!入冬以來第一場大風雪過去,拓荒領的攻防戰就提前結束了,不僅節省下很大一筆開支,還在其中撈取到不菲的商業資金,日後都可以建立起中等程度的商行了。”
女助祭伯納黛特很清楚,最近流入北境地下黑市的少量“魔法”用的詛咒材料,大批量的施法者抄錄用的魔法側獸皮,以及數不勝數的肉幹和肉腸。
尤其是後者,不知道添加了多少口感與麵粉相差無幾的粉漿,搞地原本硬如幹柴,凍硬後相當於狼牙棒(木棍+1)的肉腸變得異常可口香甜,受到大城市裏不少中產家庭的歡迎。
當然了,從橡葉騎士領流通出來的戰利品,還有簡陋卻不失創意的包裝外麵描繪著紫色茄子的“壯陽藥”,多是各種荒野動物的鞭子,有浸泡在烈酒裏製備的藥酒,有一次性發揮作用的丸子,還有以煉金術的手段提煉出有益成分的藥劑【青春泉】,深受廣大中老年富商的歡迎而賣出相當高的價錢。
不用說,在拓荒領冬季攻防戰中,巧妙地利用野獸的軀體,深入挖掘出商業利潤,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經營路線,絕對不是個性古板堪稱死腦筋的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閣下的作為,更像是他的小兒子,注定前途無限的新晉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的深思熟慮。
這些點點滴滴的積累,形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勢”,不但保證了杜利安.橡葉在拓荒領擁有一席之地,擁有進入領地決策層小圈子的話語權,還讓他的價值尤其是聯姻層麵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家族老人肯定會很滿意這次聯姻,不僅可以將杜利安.橡葉身上背負的神恩眷顧嫁接在聖泰斯身上,還可以令聖眷開始衰退的家族再次興盛,牢牢地掌握教會的大權。”
女助祭伯納黛特畢竟是聖泰斯家族教養出來的傑出繼承人,對於自身的價值最大體現早就有所覺悟,不過她還是想追求一下,選擇一個不那麽討厭的男人作自己的丈夫。
“如果我的婚姻被家族當做籌碼,拋出去換取其它掌握部分教權的大家族的結盟,還不如由我來掌握自己的命運,為將來的婚姻選擇一個看上去更容易控製的男人,哪怕未來的丈夫明年才正式成年!”
想到自己將會吃到杜利安.橡葉這塊小鮮肉,女助祭伯納黛特就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發幹的上嘴唇,一顆見識過教會上層糜爛生活後就沉寂下去的心,竟然如同小鹿亂撞地劇烈搏動,顯然是情緒失控後導致自己對身體的掌握都有些偏差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無聊了,杜利安.橡葉被白衣主教阿納塔斯一聲令下,特意調去蘇利斯修道院的內層核心區域,屬於修道院管理層所有的獨幢雙層公寓式小樓住下,此舉不免引來了平民出身的見習牧師的側目而視,就連貴族小圈子裏的成員也多有唏噓。
可是,杜利安.橡葉的身份已經完全不同了,不僅順利轉職為聖光牧師,哪怕是剛剛進入門檻的初級牧師,也與見習牧師完全分割開來,幾乎擁有類似於女助祭伯納黛特類似的教學資格。
親自照料這位新晉聖光牧師的人選,有黑衣執事恩多克閣下最信任的左右手,同時還有一位心思很細的嬤嬤,後者據說是出身名門望族,就是運氣不太好,接連嫁了幾個丈夫,無一例外他們都死於非命,成了赫赫有名的【黑寡婦】。
既然在上流社會被徹底封殺,她幹脆向蘇利斯修道院捐獻了所有嫁妝和幾任丈夫死後分割給她的財產,一些商會的股份和幾家盈利不錯的店鋪,順利得到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的庇佑,自此以後就待在修道院裏,成為這位第一副院長的最大支持人。
在這位【黑寡婦】嬤嬤的眼裏,渾身上下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聖潔光暈的杜利安.橡葉,能夠在騎術不夠精湛的前提下,與黑衣執事恩多克老師以及資曆很深的太陽武僧畢紮羅先生一起騎乘冰原巨馬,甚至並駕而驅,沒有被落下太多,幾乎前後腳抵達目的地,實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種種推測和猜想,在【黑寡婦】嬤嬤褪去杜利安.橡葉的衣物,看到他大腿內側紅腫淤青的摩擦痕跡,就忍不住心疼地差點流下淚來。
如果第一任丈夫沒有死,他們的孩子都有杜利安.橡葉這麽大了。如果第一次婚姻就有孩子,丈夫沒準就不會努力耕耘,嚴重透支身體健康,導致提前結束原本就不長的生命。
【黑寡婦】嬤嬤想起了不算久遠的過去,種種美好的記憶有如打開閘門的大壩,傾瀉似的湧來舊日的好時光。可是隨之而來的也有失去丈夫後,旁人的種種非議和白眼,即便隔著黑色紗巾,她還是能感受到無數刀割似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來迴掃射,真是令人錐心刺骨。
這幾年追隨黑衣執事恩多克進行秘密苦修的好處立即湧現出來,無論是美好的迴憶,還是痛心的記憶碎片,統統被遺忘在腦海深處。
【黑寡婦】嬤嬤原本側身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站起身,臉上的表情變得冷硬,幹硬的臉部線條就像銅水澆鑄而成,仿佛戴著一副鐵麵具,令人看一眼都會不寒而栗。
當她轉身離開後,杜利安.橡葉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大腿內側火燒似的辣疼和刺痛,已在神術的治療下削減了不少,好心的嬤嬤仔細塗抹上去的傷藥油膏,大概是添加了有鎮痛、消炎作用的類似於薄荷的本位麵草藥的緣故,令人感覺到一絲絲涼爽,緩解了不少傷後的負麵情緒。
在床上半坐起身後,杜利安.橡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並不是自己曾經睡過很多天的見習生宿舍,而是更高檔次的屬於修道院高層的獨幢小樓。
“真不錯!前後才過了多久,我竟然也順利地成為有品級的聖職人員,擁有相應的教士待遇!”
杜利安.橡葉的心情頓時劇烈激蕩搖擺,整個人精神振奮地就差大聲歡唿了,他趕緊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好好地觀賞一番這幢屬於自己的小樓。
可是,盡管雙腿內側的傷勢大有好轉,還是不能並攏著雙腿走路,得邁開外八字、膝蓋往外打開的鴨子步,姿勢是如此的怪異,以致於小樓裏沒有外人,杜利安.橡葉都很快打消了到處溜達的想法,重新躺到床上,伸手掖住被子一角蓋在身上,很快就唿唿地睡去。
這一睡就是三個沙漏時刻,杜利安.橡葉完全是被修道院的晚餐鍾聲給吵醒的,緩緩地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整個人就精神振作起來,睡意具無。
第五十二章 教士任命
離開拓荒領後在趕往蘇利斯修道院的途中,新晉聖光牧師渴飲冷地掉牙的冰水,餓了就吃硬梆梆的幹糧,最近一直沒有吃到足夠多的新鮮蔬菜,就連原本調理地很好的腸胃都往外冒酸水,或許是最後一程的路上太過於顛簸的緣故,喉嚨裏時不時翻湧出燒灼感很強烈的酸氣,還得拚命地忍住,使勁地吞咽口水才能稍微緩和。
正因為是這樣,當杜利安.橡葉聽到異常熟悉的晚餐的鍾聲時,嘴巴就忍不住饞地流口水,趕緊掀開推走被子,轉身下了床,眼珠子咕嚕嚕亂轉,四下掃視自己的衣服究竟放在哪裏了。
原本那套穿了幾天的見習牧師服,早就因為下擺和背後的長襟沾滿冰原巨馬肆意馳騁雪原時,撒歡似的甩開後蹄濺射在他身上的泥漿雪水,變得太過於汙穢而被照料他的嬤嬤搜走後拿去漿洗了。
至於給杜利安.橡葉準備的一身換洗衣物,已然不是蘇利斯修道院裏的見習牧師們穿的齊膝長的灰袍,而是量身定製的白色教士長袍,連腳踝都遮掩地嚴嚴實實。
新晉聖光牧師伸手拎起教士袍的衣領,稍微使勁地往外抖開,瞧著密密麻麻的針腳,根本不像是加緊趕工縫製好的袍子,而是存放了有些日子的壓倉貨,悠然想起明年的學業結束典禮,推測應該是為那天準備的。
可是,仔細迴想一下,今年年底就為明年做好準備是不是有點太早了,而且以自己還在長身體的階段,現在還很合身的衣服,到了明年肯定就相對縮水了。
“莫非,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有預知的本事,知道我這一趟為了躲避院長的拉攏而請探親假迴家的時候,會在拓荒領裏因緣際會地升格為正式的聖光牧師?如果真的如我想的那樣,我們的蘇利斯修道院的第一副院長就太利害了!”
腦子裏瞬息間泛起成百上千個想法,杜利安.橡葉下意識地穿山貼身的棉質四角褻褲,套上十二支鉤針編織經緯線織造成的細羊絨背心,再套上皮褲和馬甲,外麵則是白色的教士長袍,最後他看了一眼教士帽子,覺得太過於顯眼了,或許心理上暫時調整不過來,就沒有戴在頭上,出了獨門獨幢的小樓,逕自向具有公共食堂和大教室作用的禮拜堂走去。
當杜利安.橡葉來到公共食堂門外,側頭看了一眼太陽祈願塔,熊熊燃燒的橘紅色火焰一如往昔地在夜幕中散發出紫羅蘭色的光暈,任何人看到這一幕,也會被如此驚人的造物鎮住,新晉聖光牧師自然也不例外,哪怕他以往看過不知道幾百遍,還是幾千遍,依舊會在下一次被感動到。
“光輝之主隨時都能藉著這點熊熊燃燒的聖火進行分身降臨,與其說是一座計時校準時序的建築物,不如說是供麵目璀璨者降臨主物質位麵的道標。”
就在這時,黑衣執事恩多克靜悄悄地來到新晉聖光牧師的身後,顯然也是在趕著吃飯的路上,隻不過他被杜利安.橡葉望著太陽祈願塔的專注目光吸引住了,好奇地停下輕盈的腳步,就連原本若有若無的氣息也隨之消失。
這樣一來,新晉聖光牧師就更加不可能察覺到身後有人了,他還是維持著側頭的姿勢,頂多伸出左手輕輕地扶住公共食堂的大門。
不遠處,驀然間傳來太陽武僧畢紮羅的聲音,杜利安.橡葉頓時迴過神來,收迴望向太陽祈願塔的目光,這一迴他終於察覺到身後有人佇立了,而且還是來了很長時間的那種。
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不覺驚!杜利安.橡葉自問沒有任何不妙的心思,哪怕武僧流派裏【永亡宗】的黑袍大師站在自己的身後,他也是絲毫不懼地轉身,額首致意,算是正式地見麵,出於禮節上的客套。
黑衣執事恩多克不慌不忙地迴禮,畢竟杜利安.橡葉現在是今時不同往日,從渺小如無物的見習牧師,轉眼過後升格為正式的聖光牧師,瞧著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的意思,似乎有意抬舉杜利安.橡葉,趕在從教會總部空降下來的正牌院長之前,拉攏這位前途無限的少年。
兩人客氣寒暄的時候,太陽武僧畢紮羅發出爽朗的笑聲,腳步一刻不停地走過來,臉上是一副久別重逢後的驚喜,究竟其中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故作姿態的演技,恐怕連問他本人都說不清楚吧。
在對待黑衣執事恩多克大師上,他是不敢有絲毫怠慢的,畢竟他可是親眼目睹過【永亡黑袍】在戰場上是何等的殘忍和冷酷無情,根本不希望同樣的招數落在自己身上。
至於新晉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太陽武僧畢紮羅盡管已經知道這位拓荒騎士的小兒子並不是自詡為高貴、高人一等的貴族的腐朽成員,還與自己的內心僅存不多的良知和誠實達成和解,卻也不會刻意地接近或討好他,畢竟第一武僧正在忙碌著準備一件大事,根本沒有把杜利安.橡葉升格為聖光牧師的事情放在眼裏。
畢竟,【正道日冕】卡埃爾閣下是如此地接近神,據說相當受光輝之主的寵愛,憑著體內水漲船高的聖光濃度,在教會內部可是擁有“神之顏”的專屬稱號,哪怕強行撕裂【黃道巡遊兄弟會】,另起爐灶地組建出【太陽兄弟會】,具有的神恩聖眷不僅沒有絲毫減退,似乎還有少許的進益,這個事實可是相當鼓舞人心,令大部分太陽武僧安心下來,甚至士氣大振。
當小別幾個小時的三人再次碰頭會麵後,兩位相對來說稍微年長的聖職人員,客客氣氣地伸手延請杜利安.橡葉走在前麵,哪怕這位新晉聖光牧師再三推舉,也抵不過兩人的熱情,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順從地走在最前麵。
黑衣執事恩多克走在新晉聖光牧師的左手,太陽武僧畢紮羅則走在杜利安.橡葉的右手側,三人異常默契地同時邁開右腳,看上去就像是聖騎士的巡禮出遊自帶侍從的節奏。
早就盛好晚餐,迴到座位上就餐的見習牧師們,無論是平民出身的家夥,還是貴族小圈子裏的成員,被開門聲音驚動,忍不住好奇地望過去,正好看見據說已轉正的杜利安.橡葉在蘇利斯修道院資深執事以及實力無比強大的太陽武僧拱衛下走進食堂用餐,多數人都被震住了,極少數個別見習牧師,就連塞滿嘴裏的飯菜都停下咀嚼,差點沒被噎著。
所幸的是,光輝之主在北境的教會內部的分化,起因不過是長久把持教權的貴族和出身平民的底層聖職人員之間的衝突,長期受到壓製和歧視,甚至斷絕晉升途經後倍加壓抑的憤怒。
即便如此,【黃道巡遊兄弟會】大分裂後,太陽兄弟會的成員們依舊對光輝之主崇敬有加,畢竟經曆過這般赤裸裸地挑戰教會高層的大事件後,他們還能保持著體內的聖光水準,由此可見光輝之主對待這件事上的態度,至少是默許。
話說迴來,太陽武僧畢紮羅騎著冰原巨馬提前抵達蘇利斯修道院後,第一時間前往【黃金榮耀禮拜堂】,麵見第一武僧卡埃爾閣下,並稟報了這幾天所見所聞,就連自己對新晉聖光牧師的偏見和最終的和解,也事無巨細地全部說出來。
“首座,據我的觀察,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閣下親自主持的拓荒領,在於無盡荒野的長期拉鋸戰中,不斷地消耗著積蓄的實力,他們的精力和財富隨著每年冬天必然發生的戰爭而不斷消耗掉,對於荒野的開拓也一直被壓製在躍馬河以西,無法真正地深入荒野,並建立穩定的定居點。”
“今年提前結束的戰爭,出乎我們的預料,最大的變數是新晉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閣下,盡管他為拓荒領補上最後的短板,信仰!並將我主的光輝籠罩在那片信仰荒漠上,在短短的時日裏,搭建出覆蓋和支撐一個教區正常運轉的架構,並將煉金工坊和商業貿易結合起來,賺取大量的金錢以維持教堂的日常消耗。”
“看上去,他根本不像是一個新手見習牧師,既有資深政治家平衡各方勢力的手腕,也有權衡利弊得失後舍棄外圍勢力,專心致誌地維護體係核心競爭力的商業頭腦,甚至在戰爭中展現出一位老練的戰術指揮官的應變能力。”
“以杜利安.橡葉的家庭出身,已初步具有在城邦領主之上的大一統帝國的帝皇之姿,卻沒有任何他個人接受帝王學教育的經曆,總的來說,過分的優秀即反常,而反常則意味著什麽,這就不用我仔細說明,在座各位也明白的事情。”
“我以個人的名義為自己說過的話負全責,包括這句話在內,本人希望全部記錄在冊!”
被太陽武僧畢紮羅稱為“首座”的第一武僧沒有迴答,似乎對一位新晉聖光牧師的種種神奇之處並沒有放在心上,而盤腿坐在【正道日冕】身邊的太陽神官,瞥了一眼孤身站立的速寫員,將剛才那番又急又快的話全部記錄下來後,才開口迴應。
“畢紮羅兄弟,不必如此憂心忡忡,首座閣下早就因此人的過分恩寵眷顧,靈魂遨遊至和諧安詳之極樂境位麵,就近聆聽光輝之主的神音聖言。我主的權柄的確有所延伸,靈感來自杜利安.橡葉的聖歌,此為平民、淺信徒乃至無信者、罪人的救贖之道。”
“我主的神權延伸出新的分支,對杜利安.橡葉擢升為聖光牧師,並賜予額外的神術位,賜予唯有高級聖職人員才有資格進入信仰網絡的權限,不過是些許過得去的合適賞賜,實在沒有必要爭論。”
“反過來說,正是因為我主對杜利安.橡葉的恩眷寵愛,直接改變其命運的既定軌跡,令其異常輕鬆地協助拓荒領挫敗荒野勢力的反攻,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至於你所說的其他推論,還站不穩腳跟,就不必過於執著了。”
“畢紮羅兄弟,我們都是平民出身行走在聖光之道上的求索者,護衛我主在北境教會的安危,實在是不該有太多的心思。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和偏見已經稍微偏離了聖光之道?小心點,【逐日者】很有可能來到你身邊,誘使你走上歧途!”
說到這裏,第一武僧即畢紮羅口中的“首座”卡埃爾閣下迴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安然歸來複命的兄弟,臉上露出恬靜的一笑。
“諸神隨著時代的變遷更迭而作調整,行走在神之道路的信徒,也該隨之作出改變以適應新時代。【逐日者】是抱著過去不敢鬆手的懦夫,說到底不過是懼怕改變的磐石,一群食古不化的頑固者。”
“如果我們都是思想保守的貴族派武僧,那麽太陽兄弟會就不可能從無到有地建立起來,成為北境光輝教會平民出身的聖職人員心目中的旗幟。”
“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孤身一人並不能挑戰盤根錯節的教會高層,太陽兄弟會的支持是關鍵,至於新晉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最近二十年的神恩眷顧者,有沒有他的加入,都不可能改變兩大派係對峙的局麵!”
“再說了,聖泰斯家族在蘇利斯修道院有一枚棋子,出身貴族序列最末位騎士家庭的杜利安.橡葉的選擇,哪一方都有可能。一旦過於咄咄逼人,反而會適得其反,以後的會議上,就不必討論此人的去向了!”
第一武僧、太陽兄弟會首座、【正道日冕】卡埃爾閣下笑道:“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太陽武僧畢紮羅渾身一個激靈,打了個哆嗦,整個人清醒下來,稍微攪動腦汁想了想,就立即明白過來。
此前渡鴉山脈深處的亡靈據點,被太陽武僧五百人團一舉覆滅,並將入侵者打迴下層界的亡靈位麵,此戰散發出去的餘波引起周邊勢力的注意,其中就有艾諾奧克大沙漠深處,精通死亡之力的【巫王】安格瑪殿下的好奇。
它特意派出了麾下直屬“黑鋒騎士團”的佼佼者,擔任武技長的黑騎士【菲利奧薩】,就算逆風而行,敏銳的太陽武僧還是嗅到了此人身上的血腥味,可謂是頂風臭十裏。
至於至高森林最北端,與渡鴉山脈隔河相望的地獄門堡壘,似乎也受到相當的刺激,不死者領主索薩的腐壞軍團,精英縫屍怪弗蘭.肯斯坦穿上【詛咒盔甲】,偽裝成一位普普通通的黑武士,偷偷摸摸地潛進渡鴉山脈深處探查,也被太陽武僧的反偵察術提前發現了。
驅逐兩個實力處於巔峰,距離人間傳奇還有一步之遙的外人很容易,可是誤導兩人將錯誤情報帶迴去,就不是一件輕易辦到的事情。
尤其是【正道日冕】卡埃爾閣下為了肅清蘇利斯修道院周邊區域的危險分子,有意將渡鴉山脈的所有不安定因素聚集起來一網打盡,就需要集合所有人的智慧和大量的情報,謀劃出一個囊括各方勢力的局,並誘導他們進入,開始血腥的殺戮。
這是一場姍姍來遲的獻給光輝之主的盛宴慶典,慶祝太陽兄弟會的建立,同時也為蘇利斯修道院的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遞交一份盟友保證書。
第五十一章 青春泉水
被太陽武僧畢紮羅的話刺激到,杜利安.橡葉舍棄乘坐駟駕馬車的舒適,執意以自己還算稚嫩的騎術,駕馭著一頭肩高兩刃的冰原巨馬。
以他還未成年的瘦弱身板,獨自一人待在媲美兇暴角馬的坐騎上,看上去就像是裝在簸箕裏的香瓜雪梨,隨著上下起伏而起起落落,沒有足夠的力氣挽住韁繩,冰原巨馬肆無忌憚地在雪原上撒開馬蹄狂奔亂跑,恣意妄行地發泄著積壓已久的野性,根本由不得自己。
正因為是這樣,杜利安.橡葉根本不敢踩著馬鐙站起身,隨著胯下坐騎的奔跑,嵌合著它的節奏上下起伏,而是雙腿夾緊馬腹,雙手緊緊地握住韁繩,攀著馬鞍前麵的鞍橋,苦苦忍受著,哪怕大腿兩側的軟肉被不斷摩擦地通紅、出血,甚至皮膚都紅腫淤青,也不敢放手。
當這趟艱難的旅程抵達終點蘇利斯修道院,耐力和體力都遠超常人的太陽武僧畢紮羅,還能精神大振地翻身下馬,前往太陽兄弟會的總部駐地稟報見聞,杜利安.橡葉卻早已被路上的顛簸弄地四肢百骸都散了架,整個人昏昏沉沉地,任由修道院裏的黑衣執事上下其手,小心翼翼地把他從馬鞍上弄下來。
所幸的是,杜利安.橡葉在神誌不清的時候,還有新晉聖光牧師的自覺,意識到自己到達目的地,渾身上下所有肌肉都崩地緊緊的,沒有一處是完好無損,竟然在無意識下對自己釋放了治愈輕傷的一階神術,還招來了神恩術,令自身的體質稍微改善些。
這一幕出乎大部分好事圍觀者的預料,原本想看杜利安.橡葉笑話的人,反過來成為見證其摘掉見習的帽子,順利轉職為正式的聖光牧師的見證人。
“該死,難得有一次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小道消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進入修道院的時間比誰都玩,可是成為正式的聖光牧師卻比誰都快一步。”
“就算學習時間最長的見習牧師,距離結束學業還有大半年,還得經曆經典教義的筆試和現場召喚聖光的實際考核等環節,這個該死的家夥太走運了。”
“筆試、考核算什麽?取得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的首肯,才算是正式的聖光牧師,以後可以對相同或不同出身的教會內部體係的聖職人員說,我是蘇利斯修道院出來的。”
……
圍觀的好事者裏多是平民子弟,或許他們會疑惑不解,卻不敢輕看一位僅僅在修道院學習了三個月都不到,就能成為聖光牧師的同齡人。
反倒是共同進退的貴族小圈子,對同屬於貴族序列出身的杜利安.橡葉是各種冷嘲熱諷、羨慕嫉妒恨,恨不得自己能夠取而代之。
杜利安.橡葉的室友彼爾德.帕恩沒有多說話,眼睛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身上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聖光光暈的新晉牧師,臉上的神情有羨慕、嫉妒,感覺不可思議,卻也有理應如此的肯定,最後化作一聲長長的歎息,沒有表露出過多的情緒。
畢竟,先前他坑過杜利安.橡葉,覺得新人進入這個小圈子必須要受辱,打壓騎士家庭出身的小兒子的驕傲,沒想到轉眼過後就被杜利安.橡葉反手坑了迴去,差點因保守不住秘密,而被那群小貴族踢出小圈子。
一旦在這個狹小卻人際交流必不可缺的社交圈失去位置,以後會過上什麽樣的日子,僅僅是想一想都令彼爾德.帕恩不寒而栗地哆嗦了一下。
可是,目光盯著杜利安.橡葉的人可不隻是新晉聖光牧師的室友,還有聖泰斯家族在蘇利斯修道院埋下的一枚閑棋冷子,女助祭伯納黛特的眼睛裏盡是杜利安.橡葉的身影。
尤其是她從家族的隱秘渠道獲悉這位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閣下的小兒子,在領地的冬季防守戰裏采取咄咄逼人的先手策略,不僅成功反製荒野勢力,還在家族領地裏搭建架構,成立一個嶄新的教區,手底下不僅要人有人,大量金錢揣進錢包裏,還是一方教區的天然主持人。
“前後總共也沒十天罷!入冬以來第一場大風雪過去,拓荒領的攻防戰就提前結束了,不僅節省下很大一筆開支,還在其中撈取到不菲的商業資金,日後都可以建立起中等程度的商行了。”
女助祭伯納黛特很清楚,最近流入北境地下黑市的少量“魔法”用的詛咒材料,大批量的施法者抄錄用的魔法側獸皮,以及數不勝數的肉幹和肉腸。
尤其是後者,不知道添加了多少口感與麵粉相差無幾的粉漿,搞地原本硬如幹柴,凍硬後相當於狼牙棒(木棍+1)的肉腸變得異常可口香甜,受到大城市裏不少中產家庭的歡迎。
當然了,從橡葉騎士領流通出來的戰利品,還有簡陋卻不失創意的包裝外麵描繪著紫色茄子的“壯陽藥”,多是各種荒野動物的鞭子,有浸泡在烈酒裏製備的藥酒,有一次性發揮作用的丸子,還有以煉金術的手段提煉出有益成分的藥劑【青春泉】,深受廣大中老年富商的歡迎而賣出相當高的價錢。
不用說,在拓荒領冬季攻防戰中,巧妙地利用野獸的軀體,深入挖掘出商業利潤,追求利益最大化的經營路線,絕對不是個性古板堪稱死腦筋的橡葉騎士隆格裏亞閣下的作為,更像是他的小兒子,注定前途無限的新晉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的深思熟慮。
這些點點滴滴的積累,形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勢”,不但保證了杜利安.橡葉在拓荒領擁有一席之地,擁有進入領地決策層小圈子的話語權,還讓他的價值尤其是聯姻層麵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家族老人肯定會很滿意這次聯姻,不僅可以將杜利安.橡葉身上背負的神恩眷顧嫁接在聖泰斯身上,還可以令聖眷開始衰退的家族再次興盛,牢牢地掌握教會的大權。”
女助祭伯納黛特畢竟是聖泰斯家族教養出來的傑出繼承人,對於自身的價值最大體現早就有所覺悟,不過她還是想追求一下,選擇一個不那麽討厭的男人作自己的丈夫。
“如果我的婚姻被家族當做籌碼,拋出去換取其它掌握部分教權的大家族的結盟,還不如由我來掌握自己的命運,為將來的婚姻選擇一個看上去更容易控製的男人,哪怕未來的丈夫明年才正式成年!”
想到自己將會吃到杜利安.橡葉這塊小鮮肉,女助祭伯納黛特就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舔有些發幹的上嘴唇,一顆見識過教會上層糜爛生活後就沉寂下去的心,竟然如同小鹿亂撞地劇烈搏動,顯然是情緒失控後導致自己對身體的掌握都有些偏差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無聊了,杜利安.橡葉被白衣主教阿納塔斯一聲令下,特意調去蘇利斯修道院的內層核心區域,屬於修道院管理層所有的獨幢雙層公寓式小樓住下,此舉不免引來了平民出身的見習牧師的側目而視,就連貴族小圈子裏的成員也多有唏噓。
可是,杜利安.橡葉的身份已經完全不同了,不僅順利轉職為聖光牧師,哪怕是剛剛進入門檻的初級牧師,也與見習牧師完全分割開來,幾乎擁有類似於女助祭伯納黛特類似的教學資格。
親自照料這位新晉聖光牧師的人選,有黑衣執事恩多克閣下最信任的左右手,同時還有一位心思很細的嬤嬤,後者據說是出身名門望族,就是運氣不太好,接連嫁了幾個丈夫,無一例外他們都死於非命,成了赫赫有名的【黑寡婦】。
既然在上流社會被徹底封殺,她幹脆向蘇利斯修道院捐獻了所有嫁妝和幾任丈夫死後分割給她的財產,一些商會的股份和幾家盈利不錯的店鋪,順利得到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的庇佑,自此以後就待在修道院裏,成為這位第一副院長的最大支持人。
在這位【黑寡婦】嬤嬤的眼裏,渾身上下籠罩著一層薄薄的聖潔光暈的杜利安.橡葉,能夠在騎術不夠精湛的前提下,與黑衣執事恩多克老師以及資曆很深的太陽武僧畢紮羅先生一起騎乘冰原巨馬,甚至並駕而驅,沒有被落下太多,幾乎前後腳抵達目的地,實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種種推測和猜想,在【黑寡婦】嬤嬤褪去杜利安.橡葉的衣物,看到他大腿內側紅腫淤青的摩擦痕跡,就忍不住心疼地差點流下淚來。
如果第一任丈夫沒有死,他們的孩子都有杜利安.橡葉這麽大了。如果第一次婚姻就有孩子,丈夫沒準就不會努力耕耘,嚴重透支身體健康,導致提前結束原本就不長的生命。
【黑寡婦】嬤嬤想起了不算久遠的過去,種種美好的記憶有如打開閘門的大壩,傾瀉似的湧來舊日的好時光。可是隨之而來的也有失去丈夫後,旁人的種種非議和白眼,即便隔著黑色紗巾,她還是能感受到無數刀割似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來迴掃射,真是令人錐心刺骨。
這幾年追隨黑衣執事恩多克進行秘密苦修的好處立即湧現出來,無論是美好的迴憶,還是痛心的記憶碎片,統統被遺忘在腦海深處。
【黑寡婦】嬤嬤原本側身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站起身,臉上的表情變得冷硬,幹硬的臉部線條就像銅水澆鑄而成,仿佛戴著一副鐵麵具,令人看一眼都會不寒而栗。
當她轉身離開後,杜利安.橡葉慢悠悠地睜開眼睛,大腿內側火燒似的辣疼和刺痛,已在神術的治療下削減了不少,好心的嬤嬤仔細塗抹上去的傷藥油膏,大概是添加了有鎮痛、消炎作用的類似於薄荷的本位麵草藥的緣故,令人感覺到一絲絲涼爽,緩解了不少傷後的負麵情緒。
在床上半坐起身後,杜利安.橡葉注意到周圍的環境,並不是自己曾經睡過很多天的見習生宿舍,而是更高檔次的屬於修道院高層的獨幢小樓。
“真不錯!前後才過了多久,我竟然也順利地成為有品級的聖職人員,擁有相應的教士待遇!”
杜利安.橡葉的心情頓時劇烈激蕩搖擺,整個人精神振奮地就差大聲歡唿了,他趕緊掀開被子準備下床,好好地觀賞一番這幢屬於自己的小樓。
可是,盡管雙腿內側的傷勢大有好轉,還是不能並攏著雙腿走路,得邁開外八字、膝蓋往外打開的鴨子步,姿勢是如此的怪異,以致於小樓裏沒有外人,杜利安.橡葉都很快打消了到處溜達的想法,重新躺到床上,伸手掖住被子一角蓋在身上,很快就唿唿地睡去。
這一睡就是三個沙漏時刻,杜利安.橡葉完全是被修道院的晚餐鍾聲給吵醒的,緩緩地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整個人就精神振作起來,睡意具無。
第五十二章 教士任命
離開拓荒領後在趕往蘇利斯修道院的途中,新晉聖光牧師渴飲冷地掉牙的冰水,餓了就吃硬梆梆的幹糧,最近一直沒有吃到足夠多的新鮮蔬菜,就連原本調理地很好的腸胃都往外冒酸水,或許是最後一程的路上太過於顛簸的緣故,喉嚨裏時不時翻湧出燒灼感很強烈的酸氣,還得拚命地忍住,使勁地吞咽口水才能稍微緩和。
正因為是這樣,當杜利安.橡葉聽到異常熟悉的晚餐的鍾聲時,嘴巴就忍不住饞地流口水,趕緊掀開推走被子,轉身下了床,眼珠子咕嚕嚕亂轉,四下掃視自己的衣服究竟放在哪裏了。
原本那套穿了幾天的見習牧師服,早就因為下擺和背後的長襟沾滿冰原巨馬肆意馳騁雪原時,撒歡似的甩開後蹄濺射在他身上的泥漿雪水,變得太過於汙穢而被照料他的嬤嬤搜走後拿去漿洗了。
至於給杜利安.橡葉準備的一身換洗衣物,已然不是蘇利斯修道院裏的見習牧師們穿的齊膝長的灰袍,而是量身定製的白色教士長袍,連腳踝都遮掩地嚴嚴實實。
新晉聖光牧師伸手拎起教士袍的衣領,稍微使勁地往外抖開,瞧著密密麻麻的針腳,根本不像是加緊趕工縫製好的袍子,而是存放了有些日子的壓倉貨,悠然想起明年的學業結束典禮,推測應該是為那天準備的。
可是,仔細迴想一下,今年年底就為明年做好準備是不是有點太早了,而且以自己還在長身體的階段,現在還很合身的衣服,到了明年肯定就相對縮水了。
“莫非,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有預知的本事,知道我這一趟為了躲避院長的拉攏而請探親假迴家的時候,會在拓荒領裏因緣際會地升格為正式的聖光牧師?如果真的如我想的那樣,我們的蘇利斯修道院的第一副院長就太利害了!”
腦子裏瞬息間泛起成百上千個想法,杜利安.橡葉下意識地穿山貼身的棉質四角褻褲,套上十二支鉤針編織經緯線織造成的細羊絨背心,再套上皮褲和馬甲,外麵則是白色的教士長袍,最後他看了一眼教士帽子,覺得太過於顯眼了,或許心理上暫時調整不過來,就沒有戴在頭上,出了獨門獨幢的小樓,逕自向具有公共食堂和大教室作用的禮拜堂走去。
當杜利安.橡葉來到公共食堂門外,側頭看了一眼太陽祈願塔,熊熊燃燒的橘紅色火焰一如往昔地在夜幕中散發出紫羅蘭色的光暈,任何人看到這一幕,也會被如此驚人的造物鎮住,新晉聖光牧師自然也不例外,哪怕他以往看過不知道幾百遍,還是幾千遍,依舊會在下一次被感動到。
“光輝之主隨時都能藉著這點熊熊燃燒的聖火進行分身降臨,與其說是一座計時校準時序的建築物,不如說是供麵目璀璨者降臨主物質位麵的道標。”
就在這時,黑衣執事恩多克靜悄悄地來到新晉聖光牧師的身後,顯然也是在趕著吃飯的路上,隻不過他被杜利安.橡葉望著太陽祈願塔的專注目光吸引住了,好奇地停下輕盈的腳步,就連原本若有若無的氣息也隨之消失。
這樣一來,新晉聖光牧師就更加不可能察覺到身後有人了,他還是維持著側頭的姿勢,頂多伸出左手輕輕地扶住公共食堂的大門。
不遠處,驀然間傳來太陽武僧畢紮羅的聲音,杜利安.橡葉頓時迴過神來,收迴望向太陽祈願塔的目光,這一迴他終於察覺到身後有人佇立了,而且還是來了很長時間的那種。
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不覺驚!杜利安.橡葉自問沒有任何不妙的心思,哪怕武僧流派裏【永亡宗】的黑袍大師站在自己的身後,他也是絲毫不懼地轉身,額首致意,算是正式地見麵,出於禮節上的客套。
黑衣執事恩多克不慌不忙地迴禮,畢竟杜利安.橡葉現在是今時不同往日,從渺小如無物的見習牧師,轉眼過後升格為正式的聖光牧師,瞧著白衣主教阿納塔斯閣下的意思,似乎有意抬舉杜利安.橡葉,趕在從教會總部空降下來的正牌院長之前,拉攏這位前途無限的少年。
兩人客氣寒暄的時候,太陽武僧畢紮羅發出爽朗的笑聲,腳步一刻不停地走過來,臉上是一副久別重逢後的驚喜,究竟其中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分是故作姿態的演技,恐怕連問他本人都說不清楚吧。
在對待黑衣執事恩多克大師上,他是不敢有絲毫怠慢的,畢竟他可是親眼目睹過【永亡黑袍】在戰場上是何等的殘忍和冷酷無情,根本不希望同樣的招數落在自己身上。
至於新晉聖光牧師杜利安.橡葉,太陽武僧畢紮羅盡管已經知道這位拓荒騎士的小兒子並不是自詡為高貴、高人一等的貴族的腐朽成員,還與自己的內心僅存不多的良知和誠實達成和解,卻也不會刻意地接近或討好他,畢竟第一武僧正在忙碌著準備一件大事,根本沒有把杜利安.橡葉升格為聖光牧師的事情放在眼裏。
畢竟,【正道日冕】卡埃爾閣下是如此地接近神,據說相當受光輝之主的寵愛,憑著體內水漲船高的聖光濃度,在教會內部可是擁有“神之顏”的專屬稱號,哪怕強行撕裂【黃道巡遊兄弟會】,另起爐灶地組建出【太陽兄弟會】,具有的神恩聖眷不僅沒有絲毫減退,似乎還有少許的進益,這個事實可是相當鼓舞人心,令大部分太陽武僧安心下來,甚至士氣大振。
當小別幾個小時的三人再次碰頭會麵後,兩位相對來說稍微年長的聖職人員,客客氣氣地伸手延請杜利安.橡葉走在前麵,哪怕這位新晉聖光牧師再三推舉,也抵不過兩人的熱情,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順從地走在最前麵。
黑衣執事恩多克走在新晉聖光牧師的左手,太陽武僧畢紮羅則走在杜利安.橡葉的右手側,三人異常默契地同時邁開右腳,看上去就像是聖騎士的巡禮出遊自帶侍從的節奏。
早就盛好晚餐,迴到座位上就餐的見習牧師們,無論是平民出身的家夥,還是貴族小圈子裏的成員,被開門聲音驚動,忍不住好奇地望過去,正好看見據說已轉正的杜利安.橡葉在蘇利斯修道院資深執事以及實力無比強大的太陽武僧拱衛下走進食堂用餐,多數人都被震住了,極少數個別見習牧師,就連塞滿嘴裏的飯菜都停下咀嚼,差點沒被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