嶼宕山北部設有三處營防,蕭略自領雲都王城衛隊與日照國援軍所鎮守的中部營地和東北營地呈犄角之勢。他一邊安排人手加固寨門,一邊又差人送書信給日照兩名司尉,希望彼此互為照應,並在八月月底在營中設下勞軍宴席,行答謝相助之禮。


    領軍日照增援的兩名司尉接到蕭略的書信後,不約而同的相聚在一起。二人皆是跟隨秦天蒼多年的得力幹將,此次出征前已授機密之事,自然不敢怠慢。


    隻是蕭略初來便設宴款待,兩人皆是心存疑慮,此前蕭略這個人平素便有耳聞,傳言此人修為極高,且為人老成持重,君王耶律錦雲與迦禮寺執事極道非乏素有不和,蕭略卻能同時身受二位賞識,其誌不在小,其城府不可謂不深也,如今戰事未定,卻提前召見兩位日照國的司尉會麵,其真實意圖尤未可知,所以不得不防。


    兩名司尉中年紀稍長黑麵胡須者名叫賈壽,而年輕麵紅之人則叫袁俎,二人各自令手下隨從退出帷帳後便一齊商議赴宴之事。


    賈壽親自斟滿茶遞於袁俎,自己卻一口未飲,隻是撚著茶杯在手中把玩。


    “袁賢弟,未知你對蕭略宴請我倆一事有何看法?”


    “能有什麽看法,隻管去赴宴便是,大哥何故憂心忡忡?”


    賈壽歎了口氣說道:“我部前往嶼宕山已有一周有餘,期間蕭略隻讓我等堅守不出,也不安排作戰任務,而我至今未接到君上的密信,隻怕是中途有變。”


    袁俎飲盡杯中茶水後淡淡說道:“原來大哥在為這件事擔心,小弟認為沒有消息則是最好的消息,畢竟你我是奉命前來援助雲都,於情於理都屬來者,來者皆是客,他雲都斷然不會為難我們才是。”


    “話雖如此,可我心中著實不安,想這金聖宮蕭略並非等閑之士,他有意讓我等鎮守中部及東北地區,實則他自己則鎮守地勢險要的西南門戶,我軍被推上前沿陣地,既不能前進,又扼守我軍後退之路,如此用心良苦不能說是巧合,且我軍與本部往來書信皆是通過西南門戶大道送出,如今遲遲未見君上書信迴應,隻怕信件早已落入蕭略之手。”


    袁俎連忙驚唿道:“若如此,則此宴去不得!”


    “可蕭略信中言辭肯肯讓你我赴宴,倘若不去,於理不合,去了,又怕他加害我倆,為兄昨晚一夜未眠正是為此事煩惱。”


    “大哥!”袁俎猛的立直身子,“常言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現在既然分不清蕭略的真實目的,倒不如我們一不做二不休,在宴席上動手結果了蕭略,如此一來我二人即可相安無事,嶼宕山北邊防區則盡歸我手。”


    賈壽憂心忡忡道:“怕隻靠我二人之力殺不了蕭略,就算能將他殺死,我二人也恐走不出西南營地,他那些屬下各個生猛,若得知我們殺掉他們主將,豈能善罷甘休。”


    “如此說來,當真隻能赴這鴻門宴?”


    賈壽背過臉不說一句話,屋內兩人無言良久,空氣一時變得沉重。


    突然,賈壽把玩茶杯的手突然停住,眼裏似有精光射出。


    “賢弟,我有一計可誅殺蕭略。”


    “大哥請講!”


    “莫不如迴一封信給蕭略,就說營中軍務繁忙,不便遠行,特邀蕭統軍前來赴約,可在山穀僻靜之處設一宴席,我們反客為主,在席間多埋伏死士,蕭略如果有膽赴約,必然帶不了多少隨從,介時眾人一齊殺出,諒蕭略修為通天,也定能將蕭略剁成肉醬!”


    “大哥計謀甚妙,但萬一蕭略不肯赴約又如何是好?”


    “你且在信中說明,我們隨軍帶來了日照佳釀,傳言蕭略義薄雲天,豪氣幹雲,定是醉酒濫欣之輩,如何會放棄這品嚐美酒的機會?”


    袁俎點頭稱讚:“大哥果然妙計,隻是小弟還想求教一事,但請大哥名言,我們應該在何處設置酒宴?”


    “就在這!”


    循聲望去,見賈壽正用手指戳在嶼宕山山形圖繪本之上,而手指所指方向,是一處名叫風神店的驛站,距中部營地約有二十多裏路程,而離西南營地則有四十裏路程。袁俎頓時明白其用意,一旦蕭略離開大本營,兩個時辰內不會有援兵趕到。


    “大哥,果然英明,小弟我這就迴信差人前往西南營寨。”


    西南營寨中,蕭略自離雲都城後一直在與何裴用飛鴿傳書的方式進行通信,隻是從本月二十七日開始便再未收到何裴的信箋,他隱隱約約感到一股無形的災難不日便會降臨。


    所幸崇萬重連戰連捷,嶼宕山一連將失去的三個營口全部奪了迴來。蕭略認為隻要將羅生浪人趕出鎮江一線便可據江固守,誰知接連發了兩封敕令給崇萬重均被婉言拒絕,在崇萬重看來,唯有乘勝追擊,便可直搗羅生國老巢闕城,一舉消滅羅生國的有生力量。


    蕭略原本設想讓崇萬重與他換防,自己則抽調一部分兵馬迴雲都城進行城內防務。無奈崇萬重不聽調令,執意深入羅生國境內。他擔心羅生浪人團劫取江口,使深入敵人後方的崇萬重孤立無援,不過他更加懼怕腹地之內的五千日照援軍,便有意將他們分兵據守關外之地,並派人日夜監視營中動靜。


    恰巧在前日,手下之人截獲一封送給賈壽親啟的書信,蕭略翻閱信箋之時發現紙張濕潤,且墨跡已有化開跡象。


    隻見信中寫了寥寥數字,分明提到‘寒露時節,登高飲酒’的字樣,信尾處卻沒有署名。蕭略算了算日子,本月二十九日便是寒露時節,距此隻有兩日的時間。


    蕭略一眼便知此信出自日照,畢竟雲都今日並未降雨,而信箋分明在途中被雨水浸濕,而且此信內容明顯用意不淺,寥寥數字卻暗藏玄機,似有所指。


    蕭略截獲這封信,雖不明所指的意圖,卻覺得有必要見一見收信之人,於是差人送信給賈壽和袁俎表示要設宴勞軍。誰知賈壽遣使迴信,以軍務繁忙為由,反客為主,在風神店擺下酒宴,請自己親往一趟。


    “司天大人,卑職認為既然對方以軍務繁忙當做說辭,我們也可如法效仿,拒絕便是。”


    說話之人乃王城衛隊司尉長仇短行,此人修為不俗,且頗知兵韜謀略,曾跟隨司徒洪源征戰四方,後被破格提升為司尉長,擔負王城防務工作。


    “你的意思是,本座不該赴宴?”


    “沒錯,俗話說人無好人,宴無好宴,今番無辜推脫,反欲賺取司天前去,分明有詐。在下認為不可輕易出動。”


    “言之有理,短行,你既然看了信的內容,可有什麽建議不妨說出來。”


    “蕭司天,在下見信中內容分明是一封暗號書,其真實目的必然與後日的寒露時節有關,料想今日的宴席必定是為後日的行動做準備。風神店離我營寨相距四十裏路程,司天若去,大隊人馬必不能隨行,若席間埋伏殺手,此去隻恐兇多吉少,望蕭司天謹慎從事。”


    蕭略縱然一笑說道:“日照與我國素來交好,今番盛意相邀,若借故推辭豈不是傷了兩家和氣。何況現在是日照念及往日交情出兵相助,於我國有救命之恩,你所說的話未免有離間兩國邦交的嫌疑,可知本尊隨時可以治你的罪!”


    “蕭司天是明白人,在下隻是據實說出自己的想法,若司天不願意聽,在下不再說便是了。”


    蕭略意味深長的盯著仇短行,過了良久才緩緩說道:“聽聞你曾是司徒洪源的部下,我們迦禮寺與國君素有不和你是知道的,司徒洪源作為國君麾下重臣,自然是效忠於國君,也曾數次與我迦禮寺作對,你既然先後侍奉過他二人,今番又為何替我等著想?”


    蕭略說完便露出狐疑的眼色,兩眼之間鋒芒畢露,仇短行隻覺得一陣膽寒。


    他避開蕭略的目光說道:“既然蕭司天這樣懷疑我,出城之時大可不必讓我隨軍出征。”


    “本尊願意帶你同行,隻因為你能征慣戰,可是今天突然表現的這般殷切著實令本尊費解,還請短行解釋我的疑慮。”


    “大丈夫理應公私分明,今雲都有難,我身為王城督軍司尉長,守城本就是分內之事,更有外國軍隊入侵,我豈敢因私廢公,何況迦禮寺與君上皆是為雲都社稷著想,不然蕭司天也不會連夜趕赴前線禦敵,但凡抵禦外族之人,皆是我兄弟姐妹,如何會不知好歹、裏外不分?”


    “好!”蕭略走上前來握緊仇短行的雙手,激動的說道:“果然是個愛憎分明的漢子,如此說來,今日赴約非就你和本尊同去不可,不知你意下如何?”


    “蕭司天當真要去赴宴?”


    “有何不敢!”


    “好,既然司天願意赴宴我自當陪同,想當年我也曾在矢石交攻之際匹馬縱橫,今日隨司天大人吃個飯也完全沒必要顧忌。隻是我倆都離開營寨,又交於何人暫理執事?”


    “本尊以為交給副司尉長必無閃失!”


    “司天所言甚是,我這就安排赴宴的禮物和隨行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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