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壽恍然,瞧著車簾,有些喜事落空的失落感,嘿嘿笑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那丫頭迴心轉意了呢,竟是空歡喜。不過我那老丈人這家搬得也太急了吧,難不成他在東八裏堡的買賣不做了?”


    秦鍾嘿嘿笑著沒有接話,朱壽沒注意到秦鍾的笑意有些詭異的味道。


    在一旁的徐小姐雖然依舊深深疑惑不解這位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小旗官,究竟憑什麽可以無視大明律法和軍法,殺人無事,但聽著兩人的答話,既然人家連家都搬進城裏來了,自然對自己說的話不會是癡人說夢的笑話。


    徐小姐走過來再次見禮道別,臨轉身之際,飛快的瞧了一眼車簾垂懸的馬車。


    秦鍾神情有些異樣的瞧著小丫鬟可兒攙扶上車的徐小姐,朱壽淡淡道:“眼神別那麽猥瑣,那是可朗的小師妹。”秦鍾疑惑的看著朱壽。


    “這事你去問可朗,我不越俎代庖,還有六個小旗,一個總旗報銷了,接下來的活歸你了。”


    秦鍾微露苦笑,躬身道:“卑職明白。”


    朱壽目光瞧著城內數米外的青磚兵營、軍械庫門口不時探頭張望又快速縮迴去的人影,微笑道:“這些雜碎平日裏該是何等神憎鬼厭,我在城門口活活打死他們,手下的兵卒竟無一人出來護衛,就連吆喝一嗓子都沒有,他們是真他娘的該死啊。”


    秦鍾沉默了片刻,抬頭瞧了一眼城門洞上方的抹灰磚牆:“連上麵值崗的兵卒也沒人吭一聲,竟將軍心弄得如此渙散,何談禦敵,總旗連安和手下的小旗確實該死。”


    朱壽微笑道:“行了,可朗,都走遠了就別瞧了,以後常來常往的,跑不掉的。”


    史可朗紅著臉走過來,尷尬道:“壽哥,你別瞎說,俺心裏可是從沒動過齷蹉心思。”


    朱壽莞爾一笑,沒再接著逗弄他,轉而問道:“我們在這等著你呢,還是迴府你再通知?”


    秦鍾躬身道:“卑職既是壽哥帳下一卒,無論何事卑職都不會瞞著壽哥私下去做。”


    朱壽嘴角綻起一絲笑意,愜意的伸了個懶腰,道:“咱三人擠擠,迴家瞧瞧。”


    秦鍾從懷裏掏出一麵刻著京字的古舊竹牌掛在了籠頭上,返身上車,抖動韁繩,那匹退役軍馬有些心虛的扭頭瞧了一眼坐在車架上的朱壽,急忙邁動四蹄瞬間小跑起來。


    朱壽嘿嘿笑道:“這可是匹好馬,這是它最後一趟拉車,以後就是我的坐騎了。”


    史可朗瞧著雜毛槍刺的軍馬咧嘴剛要笑,秦鍾讚歎道:“壽哥好眼力,此馬雖算不得千裏神駿,但也是一匹上佳的好馬,就是這皮相不招人看,若不是懂馬之人,還真很難瞧出來。”


    朱壽嘿嘿笑道:“說出來你們也許不信,我覺著這畜生之所以皮毛狼吃狗啃的,十有**是它有意弄出來的。”


    史可朗撲哧笑道:“壽哥說笑吧,要真如此,它還不成妖精了。”


    “就不是個妖也他娘的快成了,它是匹退役軍馬,可你們瞧瞧這精神頭,它要是沒點鬼心思,能去拉車嗎。”


    史可朗臉上的笑意消失了,狐疑的瞧著小步慢跑不時迴頭很有些驚恐瞧著他們的軍馬,心裏有點發毛:“壽哥該不是說,是這畜生貪生怕死,自己想轍蒙騙了馬軍獸醫……”


    朱壽陰笑著點點頭:“我估摸雖不中也不遠矣。”突然揚起馬鞭,不住迴頭驚恐張望的退役軍馬驚得長嘶一聲,放開四蹄飛奔起來。


    “瞧見了吧,瞬間就能提速飛奔,是不是千裏駒不敢說,但一定是匹好馬,不過很欠揍!”


    車架上響起三人爽朗開心的大笑聲,車廂內也傳出清脆悅耳的笑聲。軍馬聽聞笑聲尤其是朱壽笑聲中充滿了對自己的不懷好意,驚懼悲憤的又長嘶了一聲,馬蹄使勁踐踏著青石板道,地麵輕微顫動,向遠處不斷擴散著清脆的踢踏聲。


    保安州這條直通西城門足可並排跑三輛馬車的寬敞青石板道上,因為一上午的狂風陰寒沒了往日的熱鬧忙亂,雖然此時風止,好一片秋高氣爽的豔陽天,但陝晉乃至更遠的進京行商車隊依舊都躲在客棧內沒有開拔。


    因為這個時辰再出城,最多到懷來,就得再次住下,又是一番辛苦折騰,還不如養精蓄銳明日一早開拔。因此寬敞的街道上除了本城居民穿梭街道兩側商鋪,就朱壽一行六輛搬家車隊囂張的穿街而過。


    街道兩側的保安州居民以及外地悶得無聊出來閑逛的客商大多都僅是瞧了一眼就很無聊寂寞的收迴了目光,繼續該怎麽樣還怎麽樣,都無論如何就連做夢也想不到這是何等彪悍囂張的人家搬來保安州,這座原本還算安靜的保安州會迎來何等悲苦的雞飛狗跳時代。


    車隊沿著主街行進了約二裏地,順著昔日老城九門遺留下來的老橫街左拐而下,一名酒肆茶樓夥計打扮的人從馬車旁經過,右手突然張開,一枚刻著番字的銅牌反射閃亮,反光稍顯即逝,手又握緊了。


    秦鍾勒住韁繩,停住馬車,並沒瞧看來人,低聲道:“千戶連順殺。”來人聞言,沒有任何表示,沿橫街快步離去。


    馬車重新開拔,朱壽臉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輕聲問道:“東廠還是西廠?”


    秦鍾恭謹的低聲道:“是東廠,穀公公的西廠畢竟停了近二十年,最快也要兩月西廠暗哨番役探子才能延伸到宣大一線。”


    沉默了片刻,朱壽說道:“密奏皇上,西廠不要再進宣大了,這個意思你以我的名義措措辭寫個信函給穀大用。”


    秦鍾微微一愣,急忙點頭:“是。”


    朱壽微笑道:“給皇上密奏一定要明確寫出臥榻之上不容他人酣睡的意思。皇上會明白的,他穀大用也會明白的。”


    秦鍾猶豫了一下,擔憂的低聲問道:“萬一皇上駁迴……”


    朱壽笑了,悠然道:“他駁迴,我撂挑子,我的地方,我都做不了主,那就請皇兄另派能聽話的高明吧。”


    秦鍾臉色一變,急忙道:“卑職一定將壽哥的意思如實稟告皇上。”話落,氣氛隨之變得有些微妙起來,馬車向前行進了百餘米又右拐上了與主街平行依舊寬敞的副街。


    史可朗吐了口粗氣,壓下心裏的驚慌和擔憂,故意調節氣氛,笑道:“壽哥,這條街叫三祖街,街盡頭快到西城就是三祖聖廟。”


    朱壽笑著點點頭,清楚三祖聖廟供奉的就是黃帝、炎帝和蚩尤三位華夏初祖。


    秦鍾也忙笑道:“保安州是當年黃帝定鼎華夏之地,州城西北與宣府隔山相望的黃羊山和東南與京畿接壤的東靈山景色都非常秀美,壽哥有閑暇時不妨去遊玩遊玩。”


    朱壽微笑道:“黃羊山今後會是咱們必經之路,與宣府隔山相望嘛。我聽聞黃羊山的黃羊味道還是很不錯的,這兩天弄幾隻迴來嚐嚐。”


    聽聞到吃,史可朗眼珠子立時亮了,興奮地嘿嘿笑了起來。


    秦鍾抬手十餘米外街道左側一大片抹白灰的青磚高牆圈圍,牆內探出光禿枝椏和烏瓦簷角的建築群落,笑道:“那片府宅就是壽哥您的新家。”


    朱壽目露驚喜看著自己的新家:“秦鍾你這活幹的漂亮,不錯,太不錯了,我很喜歡。竟然沿街圈了足有數十畝地,前任房主還真不是一般的囂張。”


    “謝壽哥誇獎,不過壽哥說笑了,這府宅占地足有一百四十餘畝。至於前任房主官做得不大,才九品,可卻是咱大明一等一的肥差,戶部府倉大使。卑職查閱過,是成化四年到六年,不足三年,就蓋起了這片府宅。”


    朱壽驚歎道:“不足三年就弄出這麽大一片家業,這老王八蛋好本事啊!”轉而有些疑惑驚訝的看著秦鍾,笑道:“跟我說說,你怎麽弄到手的?”


    秦鍾邊勒住韁繩,邊笑道:“老王八蛋去年馬上風死了,留下個小王八蛋亂賭亂嫖,不到一年家裏的浮財就被他折騰了個幹淨。昨兒卑職奉命進城,聽聞到這個消息,又知曉那小王八蛋每日必去城內有名的暗賭坊三合賭錢,就設了個局,讓他連贏了十六局,然後連本帶利全掏了迴來,逗弄的小王八蛋一急眼,就將府宅押上了,就這麽……”


    朱壽跳下馬車,打量著飛簷鬥拱極其氣派的黑漆院門和右側寬敞的轎廳,很虛偽的笑道:“四萬兩銀子花得倒是值,不過這等坑蒙拐騙的招數以後不是萬不得已,還是不用為好。”


    史可朗使勁咽了一口口水,讚歎道:“壽哥,這、這也太氣派了,俺看著都有些眼暈。”


    朱壽點頭道:“很好,接著暈。”車簾掀起,三女探頭瞧著府宅院門,孟小菊和李嫣然都發出讚歎之聲,絕美的小臉喜笑顏開。


    胡琴兒和楊瑟兒出了車廂,攙扶著兩女下車。


    朱壽微笑瞧著挑簾依舊瞧看著府宅的劉春華:“不下車進去瞧瞧,看好了哪處,我好給你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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