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淡淡道:“朕既讓你聽了,自然對你的忠心是信得過的,不過,朕與朱壽的話,不準有一字泄露。”


    “請皇上放心,兒臣一定會將聽聞到的爛在肚子裏,到死都不會泄露一字。”


    “起來吧。”


    “兒臣謝皇上。”錢寧站起身來,顫抖著抬手擦去臉頰上的冷汗。


    朱壽微覷眼瞧著正德,他們你都信不過,你又憑什麽會這麽信得過我?動動嘴唇,明智的將話咽了迴去。


    “朕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但是這個世間終究是要講一些緣分的,你隻記住了,不讓朕失望,朕就永不會疑你。”


    朱壽大聲道:“是,臣將皇上的話記在心裏,須臾不敢忘記。臣竭盡全力不讓皇上失望。”


    正德愜意的伸了個懶腰,笑道:“不知為什麽,朕並不願與你論君臣,既然國事談完了,那咱們就該談談家事私事,敘敘堂兄弟之間的情分,你既然是堂弟,是不是該給我這個堂兄見個禮啊。”


    朱壽一愣,急忙抱拳長揖一躬:“堂弟朱壽見過堂兄。”


    正德笑著點頭:“論國事,朕是天子,你是臣子。談家事,我是堂兄,你是堂弟,朕依舊為尊,這種感覺很好,朕很喜歡。”


    朱壽愕然瞧著正德臉上的得意的壞笑,嘿嘿幹笑了一聲:“皇上喜歡,臣深感榮幸。”


    “是堂兄。”


    “是,堂弟錯了,請堂兄見諒。”


    “那個保安衛指揮僉事江彬能讓你如此盡力相救,說明他還有些可取之處,看得出來你很感激他對你的那點子恩惠,也罷,我看在你的麵子上,就饒了他的性命。不過他謊報軍功辜恩欺君,又敢賄賂宮人陰結黨援,這等昏頭蠢腦的人,就不必做什麽官了,讓他在你手下做個兵卒吧。”


    “是。”朱壽躬身答道。


    “至於我向你要的那五千兩銀子,應你所求為兄我饒過了他,因此這就算是我饒他一命的報酬,對了,銀子你帶來了嗎?”


    “帶來了,就在店外的馬車上。”


    錢寧忙堆笑道:“迴稟皇上,不止五千兩,朱,不,您的堂弟,兒臣的堂叔為了感謝皇上出手幫忙,又孝敬您幾千兩銀子。”


    正德一愣,轉而笑眯眯道:“堂弟客氣了吧,不過你一片心意,為兄我就不拂你的麵子,笑納了。”


    朱壽怪異的瞧了一眼錢寧,幹笑道:“堂兄客氣了。”


    正德臉上浮起詭異複雜的笑意:“為兄不瞞你,我這陣子讓那幫子混賬官員們逼得是有些捉襟見肘,但為兄還不至於窮成這樣,之所以要這點銀子,是有件機密大事要辦,既是機密,自然不能從戶部撥銀子,內庫又人多眼雜,萬一有所泄露,這後果……嘿嘿,因此隻能用他的銀子先救救急。”


    朱壽眼中閃過疑惑之色,這是什麽大事,竟然這樣詭秘,要如此小心避開朝廷和宮中?


    抬眼瞧到正德眼中那詭異似乎有陰謀的眼神,朱壽心裏一跳,臉色立時木然,緊閉著嘴。


    正德微眯眼看著故作充耳未聞的朱壽,眼神閃爍了一下,無聲的冷哼了一聲,除非你真傻了,否則這件大事你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至於那兩個女子,算作為兄送給堂弟的一片心意吧。不過你也不用想著愛屋及烏,替她們的父親求情,就算求情,朕也幫不了你。”


    朱壽疑惑的看著正德,正德歎了口氣,道:“孟賓和李修權這兩個讀書讀傻了的蠢蛋,被人利用還不自覺,還敢振振有詞,雖然朕甚是厭惡他們,可也並沒想殺了他們,是他們的身子骨比不上他們的臭嘴,在東廠熬刑不過,都死了。”


    “那她們的母親?”


    “這個嘛……”正德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朱壽,沉聲道:“你就告訴她們,她們的母親聽聞丈夫已死,都殉節了。”


    朱壽一愣,極度懷疑的看著正德:“臣弟請問,您這話是作為皇上對臣弟的答複,還是作為堂兄對堂弟的答複。”


    正德瞪眼道:“這有什麽區別?”


    朱壽躬身道:“若是皇上對臣弟的答複,臣不敢說什麽,領旨就是。要是堂兄說的,弟弟對您的話可是不怎麽相信。”


    正德瞪著朱壽那雙懷疑中求知欲極強的眼睛,沉默了片刻,苦笑道:“也罷,我就直說了吧。朕準備要選入內閣做首輔的吏部尚書焦芳,今兒晌午就到教坊司將她們贖了出來。”


    朱壽一愣,疑惑的問道:“這麽快,朝會剛結束不過幾個時辰,教坊司就敢賣人。”


    “是朕下的旨,被抓官員家小一律充作官奴或賣入娼寮,教坊司奉鑾迴稟,孟賓和李修權的妻子雖都徐娘半老,但年輕時可都是美人,因此焦芳也花了八百兩銀子才給她們贖了身。”


    朱壽不解的問道:“因夫獲罪,賣為官奴,這又不是什麽丟人之事,為什麽不能告訴她們,難不成她們還會因此瞧不起自己的母親。”


    正德瞪眼吼道:“我說你是榆木腦袋啊,我都告訴的這麽清楚了,你怎麽還不明白,那焦芳雖有些才能,但也很是好、色,朕聽聞他之所以這麽急匆匆去教坊司贖人,就是早就垂涎這兩個婦人的美色,弄迴家去豈肯放過,更何況他向朕請了半天假,朕已準了,恐怕此刻他還在床、上呢。”


    朱壽愕然了片刻,苦笑道:“堂兄這事你做的有欠考慮吧。”


    正德臉色一沉,沒好氣道:“朕又怎麽知曉你這麽有膽子,敢搶朕的女人。”


    朱壽嘿嘿笑笑,試探的問道:“堂兄能不能想法子……”


    “你還是少動這腦筋吧,朕瞧得出來你是個多情之人,朕對焦芳的心性還是知道的,他能讓那兩個婦人就範,必是用她們的女兒做恐嚇,一旦這兩個婦人知曉自己的女兒無事,必不會再忍辱苟活,到時你救她們,反倒是害了她們。”


    朱壽知曉這個時代禮教森嚴,從朱夫子那套扭曲怪異的儒家思想衍伸出來的,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之類的言論和思想在整個社會根深蒂固。


    時代大勢如此,在沒有新的思想將其摧毀前,誰都不可能改變什麽,個人若是強行想要改變整個社會固有的思想觀念,輕者千夫所指,被撞擊的頭破血流遍體鱗傷,重者那可就直接碾成了粉末,還要被寫進反、麵、教、材裏,被辱罵幾百年。


    可是雖然不能改變,難道就不能找條夾縫變通一下嗎?


    朱壽沉思了片刻,苦笑道:“既然堂兄告訴了,我也不能裝作不知道吧。堂兄您看能不能想個法子讓焦大人納她們為妾,這樣她們母女日後也總好能相見吧。”


    錢寧眼神閃爍,覷著正德沉默不語的神情,陪笑道:“皇上,兒臣以為,堂叔的法子倒不失為個好法子。”


    正德緩緩點點頭:“嗯,這法子確實不錯,丈夫既然死了,與別人做妾也勉強算作再嫁之婦,錢寧,稍後去教坊司勾了她們的奴籍,焦芳那就由你去想法子。”


    “兒臣遵旨,皇上和堂叔放心,兒臣一定將這事辦的漂漂亮亮的。”錢寧滿臉堆笑道。


    朱壽瞧著錢寧討好的笑臉,聽著他一口一個堂叔叫著,心裏不住的想打冷戰,雖然前生已過而立,可此生才十五歲,瞧著年不過三旬又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叫自己堂叔,實在是很有些變態,雖知曉他是因為什麽才如此巴結自己,但他畢竟也算是幫了自己一個大忙。


    朱壽拱手笑道:“朱壽拜謝大皇子了。”


    錢寧急忙翻身跪倒,一臉惶恐的笑道:“這大皇子都是外麵人瞎叫的,侄兒怎敢在堂叔您老人家麵前放肆無禮,您這聲謝,讓侄兒惶恐難安,萬萬不敢受的。”


    朱壽笑著還要再說,正德有些不耐煩道:“跟他客氣什麽,他是為兄的幹兒子,就是你的幹侄子。在你麵前,大皇子這身份也是他敢充的,你今後吩咐他做事,他若是敢有些許不情願為難之色,一腳踹過去,不需給朕留麵子。”


    跪著滿臉堆笑的錢寧眼角顫抖了一下,看著朱壽的眼眸深處閃過敬畏和狂喜交織之色。


    朱壽嘿嘿笑道:“這做弟弟的可不敢,弟弟在東八裏堡瞧見過許多堡民抱著孩子對自己兄弟都說過與堂兄類似的話,可真到動手管教的時候,這些父母是第一個翻臉的。”


    正德一愣,想了一下,轉而撲哧大笑道:“為兄不會,因為他不是為兄的親兒子,哈哈哈哈。”


    朱壽笑著看著開懷大笑的正德,心裏暗歎道,你好為人父之風,史書早有記載,在位十六年,你竟然收了一百多個幹兒子,可是臨到駕崩,你也沒生出一個親兒子,這真是上天開的最具諷刺意味的玩笑。


    “為兄幫了你這麽大一個忙,作為迴報,你是不是也應該幫為兄個小忙。”


    正德的話讓朱壽遊離亂想的腦子瞬間清醒過來,瞧著正德又露出詭異算計的神色,心裏暗暗發毛,強笑道:“請問堂兄,不知你想讓臣弟幫什麽忙?”


    正德微笑道:“朕剛才說了,朕有件機密之事,這件事呢,前邊用銀子去辦的你不用操心,後麵關鍵之處,還需要堂弟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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