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被侍者帶上了樓,電梯是直達的,出了電梯門就隻有一間房。


    許負把外套留在了車上,酒店的暖氣開的足,她絲毫沒感覺到冷,可還是顫栗了一下。孟澄若有似無地看了她一眼,沒理會她的反應就敲響了門。


    “門沒鎖,進來吧。”


    裏麵隔著門傳來一道男聲,許負聽的震了一下,隱約覺得有些熟悉。


    她倒沒多想,跟著孟澄周渡走了進去。


    房間很大,有很大一張床。


    床的那邊是個地毯,一男一女坐在地毯上,投影儀裏播放著□□不堪畫麵。


    許負驚了一下,連忙低下了頭,臉一直紅到了耳根子。


    男的手裏握著一個紅酒瓶,另一隻手摟著身旁的那個女人,襯衫全開著,露出健碩的胸膛。他生得很白,樣子也很年輕,有點像個大男孩,應該就是白澈了。


    身旁的女人裙子被撕扯的隻剩幾塊碎布,潦草的掛在她身上,她的神色有點不對,暈暈乎乎的,又不像是醉酒。許負看見她身邊散落的□□,頓時明白了。


    白澈站起來,拽著那個女人的頭發就往外拖,女人用腳瞪著地,掙紮了幾下就放棄了,任由他拖著扔出了門外。


    許負的心跳有些厲害,她看著那個女人,久久不能迴神。


    她也會被那樣對待。


    許負將眼神挪向孟澄,沉聲說:“把衣服給我。”


    孟澄壓低了聲音:“許負,這個時候別鬧。”


    許負的語氣很堅決,第一次反駁了他,“我沒鬧。”


    孟澄頓了一下,把外套脫下來給了她。


    許負接過他的外套,顧不得白澈還在當場就從房間裏跑了出去。


    白澈衝孟澄挑了一下眉,不說話。


    房門外站著一個男人,正把剛才的女人抱著懷裏就要離開,應該是白澈的人。許負匆忙跑過去,把孟澄的外套裹在了那個女人身上,又垂首迴到了房內。


    “喲,聖母迴來了?”白澈點了一根煙,又轉頭看向孟澄,“你們還真是挺有誠意的。”


    許負看著她笑了一下,臉色還是蒼白的毫無血色,“白先生。”


    “你們走吧,把她留下。”


    白澈說道,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她。


    那種眼神看的她很不舒服,像是在看一個獵物。


    孟澄沒動,盯著白澈看。


    “怎麽?現在不舍得了?”白澈笑了一下,很鄙夷的笑,看他們的眼神像是在看幾條野狗,“我白澈也不是說話不算數的,今天把話給你撂這,她在這裏陪我一晚上,平生路那個項目,就是你們的,力我來出,錢我也來出,夠誠意了吧?”


    孟澄還是看著她,很猶豫。


    “孟澄,你們走吧。”


    許負開了口,示意他們不用擔心。


    門被關上的聲音傳來,許負的心也猛然一沉,她想起了剛才出去的那個女人,還有地上散落的白色的粉末。


    “過來。”


    ……


    孟澄和周渡走了出去,兩個人幹什麽的心情都沒有了,他們很擔心。一方麵是許負的安全,另一方麵,是關乎白澈同意與否。他這個人陰晴不定的,說變卦就變卦,他不能保證他當時說的話和以後會是一個模子。


    他們在酒店的獨立酒吧中坐到了淩晨,都沒有睡著覺。


    淩晨三點,孟澄的電話終於響了起來。


    是許負。


    電話接通,卻是白澈的聲音。“過來把她帶走吧。”


    孟澄和周渡立馬站了起來,朝樓上走去。


    門再次被打開,孟澄一眼就看見了倚在床邊的女孩。她的襯衫裙腰帶上麵的扣子都被解開了,露出淺白的文胸和純白的底褲,又純又欲。


    一靠近,酒氣衝天的。


    “半兩肉都沒有,孟澄,你怎麽瞧上的她?”


    孟澄不說話,給她理好了衣服。這一次他沒拿冷水潑她了,一反常態的把她背在背上。


    剛下了樓,孟澄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不耐煩的來接,是陳妄的電話。


    一接起來,就是他劈頭蓋臉的一頓質問。


    “你們把許負帶去見白澈了?!”


    “嗯,怎的?”孟澄見他語氣不好,自己的語氣也沒好到哪裏去。


    “現在在哪?”


    孟澄冷笑了一聲:“許負是我的人,輪得著你這麽關心嗎?陳妄,老子是讓你照顧她,但你最好也擺準自己的位置。”


    “現在在哪?”


    陳妄又重複了一遍,聽得出是極力克製著的。


    他受不了孟澄的話,什麽叫“許負是我的人”,許負不屬於他,她不屬於任何人。


    許負還醉著,也鬧起脾氣來了,奪過孟澄的手機迷迷糊糊地給陳妄報了地址。


    孟澄簡直想把她就地扔在馬路牙子上。他媽的,跟陳妄住在一起久了敢跟他耍威風了?真給她慣的。


    “我去接她。”


    “二十分鍾,見不到你的人我就把她扔在這裏。”


    孟澄說的毫不客氣。


    在大事上他是疼她的,比如第一次時,他把她從夜場裏撈出來,比如他不經過她的同意直接把她扔到陳妄家。在小事上他也覺得不伺候她,喝醉了,直接給澆醒,嫌麻煩,隨手就能扔。


    陳妄知道孟澄不是在說假話,沒等二十分鍾,十五分鍾就到了他們那地方。


    見到許負,陳妄一言不吭的就把她接了過來抱上車,也沒再質問孟澄什麽,畢竟他說的對,他才是許負的正主。而陳妄自己,說白了也就是個掛名的。


    “陳妄。”


    孟澄忽然拉住他,語氣沒有剛才那麽淩厲了。


    周渡看了他們一眼,走到一旁去抽煙。


    “我不知道白澈對她做了什麽,這次是我太著急了。”


    他在跟他解釋。


    “你還想說什麽?”


    “你對她挺好的,我也看的出來這丫頭還挺喜歡你。別看她經過這麽多事,但這方麵還是個小孩子,你們……”


    陳妄知道他說什麽,直接打斷了他:“我對她沒想法。”


    孟澄聞言,嗤笑了一聲:“既然沒想法,跟她說清楚,別讓她自作多情。”


    ……


    陳妄把許負帶迴了家,從車上給她抱下來的時候才驚覺,這丫頭怎麽瘦成這樣了,一點肉都沒有,有點硌得慌。


    他隱約看見了她裙子下的痕跡,眼神變了變,臉色也不怎麽好看。


    “沈弄。”


    正往裏走著,陳妄忽然聽到一聲軟軟糯糯的聲音,是喝醉後的許負。


    沈弄?


    他還沒弄清楚怎麽迴事,就又聽見她喊了一聲。


    “沈弄,救我。”


    他不知道“沈弄”到底是哪兩個字,但他分得清“救我”。


    沈弄,救我。


    為什麽會是這兩個字呢。


    陳妄有些煩躁,把她放到房間裏蓋好被子,又給她喂了點醒酒湯才迴去睡覺。


    淩晨四點,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他實在沒有困意,就給黃慚打了個電話。


    第一遍,響了五十九秒,沒接。


    第二遍,響了五十七秒,接了。


    “大哥,淩晨四點,你不睡覺的啊?”


    “給我查個人。”


    那邊沉默了一會,電話被掛斷了。


    陳妄沒再迴撥,又過了一會,黃慚又把電話給打會來了。


    “查誰?”


    “叫沈弄,哪兩個字我不知道,其他的也不知道。”


    “查不了。”


    “那算了。”


    陳妄也沒堅持,兀自掛斷了電話。


    許負醒的早,頭疼的厲害,嗓子也跟火燒了一樣。


    她在床邊扒拉著水瓶,夠著了,卻沒抓穩,“砰”的一下砸在了頭上,猛地把她給砸清醒了。


    晃了晃腦袋,她就扶著床頭櫃坐了起來,她還穿著昨天的衣服,那條白色的襯衫裙。昨晚的記憶潮水般湧來,一絲一毫都沒有因為酒精的作用而忘掉。


    許負覺得有些惡心,由內而外的惡心。


    她看著那條襯衫裙,不管不顧的撕扯下來,指甲抓傷了自己一點都沒發覺。


    直到重新換上新的衣服,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她才徹底安靜下來,不去想那些事。人的承受能力都是會不斷擴展的,這麽多年,她練也給練出來了,會惡心,會難受,會不自覺的去想,但不會崩潰。


    出房間的時候,陳妄正在準備早餐。屋裏的暖氣開的足,他隻穿了一件駝色毛衣,將身材襯得越發有型。


    “醒了?”陳妄把早餐端到餐桌上,“吃飯吧。”


    許負點了點頭,仰頭把自己跟前的那一大杯牛奶全都灌進肚子裏去了,這才有點緩過來勁。


    “你把我弄迴來的?”


    許負一邊往嘴裏塞著三明治一邊問,臉上的情緒沒什麽變化,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


    陳妄早就摸清了她的性子,平日裏冷清的跟個六親不認的尼姑似的,一棍子都打不出一個響,就連生氣也都是悶著聲不說話,從來不會辯解或什麽。就連對待她的外婆,急得要上天了,在她麵前也能轉頭就走。


    好像天生就是逆來順受的。


    他不知道她是不會辯解不會爭搶,什麽都能咽到肚子裏忍下去,還是什麽都不在意,不在意自己的身體,清白,前途,活下去就行。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好。


    “不然呢?你自己爬迴來的?”陳妄道,“昨天怎麽樣了,胃沒不舒服吧?”


    許負的眼角攢著笑,狗腿似的恭維著他:“沒什麽,就喝了點酒,胃被陳妄哥哥養好了。”


    陳妄哥哥。


    他好久沒聽她這麽喊過了,上一次聽,好像是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直直的朝他衝過來,握著他的手就喊。


    陳妄彈了一下她的腦袋,也坐了下來,一邊吃著早餐一邊不經意的問:“沈弄是誰?”


    許負聽到這兩個字,猛地顫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她機械似的轉過頭,甚至於有些驚恐的問:“你怎麽知道他?”


    瞎子都能察覺到她的變化,陳妄看了她有兩秒鍾,有些堵得慌。他還以為這家夥一直都掛著這麽一張玩世不恭的臉呢,沒想到還有人能把她的麵皮子給扯下來。


    他也不瞞她:“你昨天喝醉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許負恢複如常:“以前一個朋友。”


    她不想說,陳妄也不再多問了。


    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今天是周末,學校裏不上課,陳妄也恰好沒事,兩個人吃過飯刷過碗就各迴各屋待著了,誰也不給誰添麻煩。


    許負走進了她那個房間的陽台上,十六樓的高度幾乎看遍地下的風光。她想著陳妄的話,心裏反複重複著一個名字。


    沈弄。


    很久沒有人再提起這個名字了,就連她自己甚至都沒怎麽想起過。可這個名字一旦出現了,不掀起點風浪是不會甘心離去的。


    或許時間真的過去很久了,這段時間裏她的生活又是五彩斑斕的,以至於看什麽都不再有那麽大的波動。所以她不再克製自己了,徹徹底底地開始迴想他。


    最先想到的是他的臉。


    不怎麽白,但也絕對說不上黑。他的五官在她記憶裏有些模糊了,留給她的隻剩一個決絕的背影。瘦削的身軀,高挺的脊梁,微駝著背,走的時候叼著根煙,踢著腳底下的石頭,再也沒迴來過。


    他告訴她,“許負,別他媽給老子死。”


    再也想不起來了。


    可僅僅是這麽點迴憶,在時光來迴的打磨下,風量反而越發重了。


    許負歎了口氣,眼神變得乖戾起來,狠狠地罵了一句:“媽的。”


    已經近十一月份了,北方的天氣本來就幹,再加上風唿唿地吹,許負一會就受不住了,跑迴臥室裏麵清空思緒刷題。


    她是快忘了沈弄,但她沒忘記自己答應自己的事情。


    華大,工程物理。


    陳妄在那邊同樣不安穩,查不到沈弄,但他可以查其他的,比如昨天晚上,許負在那個房間裏經曆了什麽。


    他看著手機裏的視頻,眼神蒙上一層陰霾。


    許負站在門口,離白澈有一段距離。正要過去,他就開了口:“等等。”


    她收住了腳步。


    “跪地上。”他輕挑了挑眉,眼中帶著些惡俗的笑意,“——爬過來。”


    許負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一瞬的不可置信,夾雜著屈辱,憤怒。但她還是跪下了,垂著頭,死死地看著地麵,挪動著手掌和膝蓋,朝白澈……爬了過去。


    白澈坐在床上,看著匍匐在他腳下的許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


    “許負啊,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許負不吭聲。


    “像一條……母狗。”


    這一次,她連眼神又不願意有什麽變化了,平平淡淡的聽著他的話,好像說的不是自己一樣。這樣的許負,一點生氣都沒有,如同一副行屍走肉,被人抽去了靈魂,留存在世間的,僅剩一個軀殼。


    這是她保護自我的手段,什麽都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把自己當作一個死人。


    白澈扯著她的衣領,解開其中一個紐扣,將手探進了她的衣服中。


    “我問你,被別人幹過沒有?”


    許負的手指緊了一下,不著痕跡的握住了身下的地毯,“沒有。”


    “那就是個雛兒了?”


    許負沒說話。


    白澈把酒瓶拿上來,拍了拍她的臉頰,“既然是個雛兒,那咱們就玩點有意思的。”


    他指了指地上的一堆酒瓶和幾個被塑料袋封住的針劑,問她:“選一個吧。”


    許負毫不猶豫地選了酒。


    打開酒,直接拿酒瓶對著嘴就開始喝,一瓶接著一瓶,白澈不讓她停。她真的喝不動了,白澈就拽著她的頭發讓她仰起頭來,自己灌她。


    她被灌得眼裏都是淚,在眼眶打轉,就是沒流下來。


    她的酒量早就被練出來了,這些酒雖然多,但度數都不怎麽高,就單純是為了折磨人的。喝了這麽多,她的腦子還是清醒著的,比沒喝還要清醒。


    她看見白澈去拿了一個的針劑,撕開上麵的包裝,熟練的吸取好藥水,按著她,對著她的胳膊就紮了下去。


    許負想要反抗,可已經來不及了,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毒品?或者其他的東西。無論是什麽,都比那些酒勁大的多。


    她的意識有些模糊了,頭疼的想要去死,一掙一掙的,血液像是要從裏麵噴出來一樣。


    白澈還不罷休,又是一針打了下去。許負的身體開始抽搐了,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動顫抖著。


    陳妄看不下去了,猛地把手機掀了過去。


    他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就在昨夜,她被這樣對待,而在今天,她依舊什麽都不跟自己說。


    大概不管經曆了什麽事,在她口中都會化成一句,“沒什麽”吧。


    但她也是有例外的。


    他清楚的記得,那天在警察局,她乞求地看著孟澄,求他不要再問了。那時候的眼神,悲慟,難受,痛苦,他再也沒有見過。


    陳妄沉默了許久,還是沒忍住打通了那個電話,鈴響了不到三秒就被接通了。


    “為什麽要讓許負去,我告訴過你的,這件事不能著急。”


    “不是說對她沒想法嗎,怎麽,現在又關心起來了?”


    “這跟你沒關係。”


    “是,你怎麽想的跟我沒關係。但陳妄,你應該清楚咱們現在的處境,許負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陳妄沒再說話了,他說的沒錯,許負於現在的他們而言,是個很好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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