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雄迴到座上。


    展毓民、齊蒼霖、阮來風、齊碧霞等多人立刻都圍上來。


    阮來風道:“小子,你搗些什麽鬼?你憑什麽替展老伯亂做主張?”


    阮雄笑笑道:“展老伯並沒有意思要將劍法廣為流傳,隻是齊小姐順口一句話,被他們當了真。”


    展毓民笑道:“碧霞倒不是信口亂說,我確實表示過,隻要有適合的對象,我並不吝嗇這點劍法;劍以行道,能行吾道者,我一定將這點心得傾囊相授。”


    阮雄笑笑道:“那我也沒有胡做主張,能夠接受展老伯大羅劍法的傳人,一定也是展老伯門下的弟子,以此遏止苗英將法術濫傳,卻是一樁大好事。”


    阮來風道:“你小子懂個屁,排教的規誡極嚴,法術尤其不準輕傳,她是說來嚇嚇人的。”


    阮雄道:“我曉得,可是賈珠剛才耍的那一套,根本不是什麽法術,排教的法術傳媳不傳女,就是怕法術外流,苗英本身也沒學得多少,賈珠更談不上了。”


    齊蒼霖驚問道:“不是法術是什麽?”


    阮雄低聲道:“目前我隻能斷定是一種極為厲害的迷魂藥散,究竟是什麽,要方二叔研究過後才知道呢!”


    齊碧霞失驚道:“我沒有看見她施放呀!”


    阮雄道:“她施放的手法很高妙,如非特別小心,是不會發現的,所以邢壯也著了道兒。”


    齊蒼霖道:“這次連老頭子也走眼了,她是藏在什麽地方的?我一直在留心,也沒有發現有何破綻。”


    阮雄伸開掌心,竟握著一綹頭發。


    齊碧霞忙問道:“這是從那兒弄來的?”


    阮雄笑道:“從賈珠耳畔割下來的,她的耳環實際是我摘下來的,故意塞在邢師弟袖裏,以免她對我起疑。”


    齊碧霞笑道:“阮大哥真是風流人物,截發留香。”


    阮雄有點發急道:“齊小姐,你不要誤會,我怎會是那種人呢?迷魂藥的關鍵就在這頭發上。”


    齊蒼霖道:“何以見得?”


    阮雄道:“首先是苗英的名號使我動了疑,她叫黑發龍婆,滿頭青絲,沒有一根白的,顧名思義倒也不錯,以常情而言,可以說她駐顏有術,可是我仔細看了一下,她的發根卻有幾絲花白,那證明她的發是染的。”


    齊碧霞道:“這也不算什麽呀!”


    阮雄道:“她那麽大的歲數,染發不足為奇,她的女兒才十八九歲,沒有染發的必要吧廠


    齊碧霞道:“你怎麽知道賈珠的頭發是染的?”


    阮雄道:“頭發是黑的,可是苗英的頭發就黑裏透青,賈珠發色也是如此;人的發色因年歲的原故總有一點差別,這母女倆的發色卻完全相同,其中必有原因。


    “而且兩次劍上冒出綠焰,我都留心了,每次她都在劍上噴了一口唾沫,同時我走近看時,賈珠的唇角還留有發渣,噴焰的起因,一定是她嚼斷了頭發所引起的。”


    齊蒼霖道:“賢侄觀察人微,實在了不起。”


    阮雄笑笑道:“我偷截下一絡斷發後,也用唾沫試過,發現發上確是染有色素,至於變成綠焰的原因,我也想出來了。目前不便試驗,但絕不會錯。”


    齊碧霞忙問道:“是什麽原因呢?”


    阮雄道:“這發上的藥性必須要與女子的唾沫混合,才能起作用,變成綠焰後,有致人昏迷的功效。


    所以,賈珠出場以前,解散頭發技下來,裝成行法之狀,實際卻是施展迷藥,這個動作很自然,才瞞過了大家的眼睛。”


    齊碧霞道:“這隻是你的猜測之詞,並沒有證據。”


    阮雄道:“證據是有的,隻是我尚不知解法,不敢拿人來試驗,可是我另有一個間接的證據。”


    展毓民引起了興趣。問道:“什麽證據?”


    阮雄道:“我故意挑動苗英與展老伯一決,她立刻就答應了,可見她知道自己所恃的並非法術,對我所說的元神凝穩那一套並不在乎;不過後來我又提到展老伯出手會全力一擊,她就退縮了。如果她是使用法術,根本可以在展老伯沒出手之前就施法,哪裏在乎這些呢?


    由此可見她的迷藥必須要一段時間才能見效,所以不敢輕試。”


    阮來風笑道:“你小子跟方超人學得一肚子詭計,既然你認定不是法術,為什麽又要替展老伯做主談條件呢?”


    阮雄道:“目前我們對這種迷藥性能尚未了解,方二叔能否破解也不得而知,還是敷衍她一下的好。


    “萬一把她逼急了,她將迷藥的方子傳給綠林道中人,可真是一件大禍患,綠林道中分子良莠不齊,得了這種傷人於無形的迷藥為助,豈不是成了大患?”


    展毓民道:“這倒是對的,不過她是否真能謹守諾言呢?” 阮雄道:“苗英為人還正派,隻是借此要挾而已,我相信她不會亂來的,但是今天她想借這個機會在綠林道中樹立威信,我們給她一點麵子。”


    齊碧霞道:“給她麵子,我們就過不了關。”


    阮雄笑了笑道:“這是策略的運用,當然不能損害我們的立場與利益,使大家都過得去。”


    齊碧霞道:“怎麽樣才能使大家都過得去呢?”


    阮雄笑道:“以後的交手中,如果是綠林道中人出場,我們不遺餘力,務必求勝;如果是她本人或是她的女兒侍女出場,不妨稍讓一兩場。”


    齊碧霞道:“關鍵在最後那一搏,那怎麽能讓呢?”


    阮雄道:“苗英的侍女們已然不弱,她本人更不必說了,真到必須放手一搏時,我們小一輩的絕非其敵,必須齊老伯或展老伯出麵才有勝望。我相信兩位老人家一定能做得恰到好處,贏她個一招半式。”


    齊蒼霖微笑道:“賢侄可惜投身於江湖了,如果置身於廟堂,必是個將相之才。”


    阮雄笑道:“老伯過獎了,小侄如有意功名,早就在寒窗苦讀,不去練武了。”


    齊蒼霖道:“求功名不一定要讀書,疆場攻戰,仍須武事;賢侄在這一方麵努力,同樣有前途。”


    阮雄搖頭道:“方今國事清平,武將無用命之地,還是文人吃香,況且小侄身無食肉相,誌在江湖,隻求湖山終老,仗劍行道。”


    齊蒼霖笑笑道:“老朽也隻是隨便說說。其實我們沒一個是熱中功名利祿的,否則投身大內,做一名供奉或者側身權貴之門,也不愁沒有飛黃騰達的機會。”


    阮雄道:“老伯所言極是,我們惟其誌同道合,才能相處在一起,倒是那個退休的章鹽道,是個熱衷富貴之徒,他斥資與我們合作,怕就是打的這個算盤。”


    齊蒼霖笑道:“我早就知道了,不過有賢侄居間主持,應該不會著了他道兒。”


    幾個人把話題轉到這方麵,談得十分熱切,那一邊的苗英已出言催促道:“各位對下一場的人選決定了沒有?”


    阮雄笑道:“上一場是令媛得勝,可是令媛似乎無意繼續賜教,我們正在等待夫人進一步的指示。”


    苗英道:“我已經說過了,如非必要,私人的班底盡量避免出場,讓綠林道中成名的兄弟也有討教的機會,這一場是泯江水寨的少寨主井木蛟哈元泰求教。”


    阮雄笑道:“綠林二十八宿俱是一時風雲人物,西南六省居其十二,哈少寨主尤為個中翹楚,如蒙賜教,幸何如之,敝局對出場人選。倒是要好好斟酌一番!”


    苗英笑笑道:“副總鏢頭對綠林人物倒是很清楚。”


    阮雄道:“幹鏢行的能不知道二十八宿嗎?”


    原來天下綠道中有二十八名出類拔萃人物,各擅秘技,被公推為二十八宿以應上界星官之數,他們遂也以本命星官之名為號。


    而二十八宿中,十二名在西南各省水道中,俱屬長江水寨統轄範圍之內,又被稱為十二煞星。這十二人中有老有少,老一輩中五人已經退隱洗手,七個後起之秀仍為水道的中堅人物。


    阮雄在仇天俠與林飄零口中已經打聽清楚了,現在見對方推出一名黑道高手,倒是頗費周章了。


    因為二十八宿在黑道中身份都不算低,極少親自動手劫掠,他們所擁有實力也很雄厚,每個人都有訓練精良的部屬為之效命。


    但是,隻聞其名,卻極少知其深淺。


    沉吟良久,阮雄道:“本來可以叫我的師弟們出去試試對方深淺,但是他們年紀太輕,經驗不足,況又藉藉無名,對方是個知名人物,那樣似乎太輕視人家了,還是請總鏢頭在四聖中選擇一位吧!”


    金陵四聖在武林中名望不弱,他們出場,也算對得起綠林道了,可是唿延昭剛下陣,武大光護送章監道父子,在後麵尚未趕到,現下隻有戟聖林飄零還存幾分名氣,不好意思直接指派,除非他要自動要求。


    但是哈元泰已經站了出來,身材矮小,相貌不揚,手挽雙刀,腰間還別著一排九口柳葉飛刀,很明顯的是屬於輕兵器方麵與暗器能手。


    林飄零使慣大戟,非其類不屑與敵,故而漠然不作表示。


    齊碧霞對仇天俠念在同門之誼,好說話多了,再者也以仇天俠出場較宜,因此忙低聲道:


    “仇師哥,這一場隻好麻煩你了。”


    仇天俠從初遇林佛劍後,就一直交了黴運,與人動手很少順利過,而且這一趟川中之行,也使他領悟到江湖上能手之多,本身技業之欠缺。


    他是個穩重的人,這些打擊消磨了他的火性,卻沒有磨滅掉他的壯誌,他隻想找個機會再追隨師父充實自己一番,所以遇事很少自動出頭。


    小師妹的話使他很感動,證實他在小師妹的心中,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大師兄。


    所以,他應了一聲,將腰帶略束一束,緩步出場,朝哈元泰拱手道:“在下仇天俠候教!”


    哈元泰個子雖小,聲音卻極洪亮,朗聲笑道:“幸會,幸會,金陵劍聖,四海之雄。哈某幸何如之。”


    仇天快仍謙遜地道:“少寨主客氣了,二十八宿為綠林道英雄榜上之傑,有幸一會乃仇某之榮。”


    哈元泰打了個哈哈道:“鏢局與綠林道始終走不到一條道上,在下久聞劍聖盛名,憾在仇鏢頭一直沒有蒞臨泯江一帶,無緣識荊,今日幸會,將何以為教?”


    仇天快道:“仇某僅有手中一支劍。”


    哈元泰笑道:“那兄弟可太占便宜了,兄弟是十一口刀,除了手中兩口鋼刀外,還有腰間九口飛刀;兄弟預先聲明,這九口飛刀絕不是暗器,發出時,一定先經仇鏢頭過目。”


    仇天快淡然道:“保鏢的不能限製別人用什麽兵器,即使是暗器,仇某也隻好挺起脖子來。”


    哈元泰微笑道:“話不是這麽說,兄弟預先申明的意思,是告訴仇鏢頭不必限定隻用劍。”


    仇天俠道:“仇某除一劍之外,別無長物。”


    哈元泰笑道:“仇鏢頭號稱劍聖,一支劍抵得上萬千枝暗器,區區這九口飛刀豈足入高明法眼;何況乾坤一劍蕭大劍俠的門下除了劍之外,也不屑用別的兵器,在下那番預告實在太不知時務了,大鏢頭請!”


    仇天俠挽劍才備好姿勢,哈元泰的雙刀已潑風卷進,仇天俠運劍架開,趁勢還了一劍,可是劍招才發,立刻又急急地收了迴來;因為哈元泰的第二刀來得更急,使他無暇劍招發足,除非他想來個兩敗俱傷。


    開始交手後,連續十幾個照麵都是如此,看得旁邊的齊蒼霖直是點頭。


    齊蒼霖朝阮來風和展毓民道:“綠林中的人才真不少,武大光雖有刀聖之稱,遇上了哈元泰的兩把刀,恐怕也隻有甘拜下風;二十八宿中人物,我認識幾個老的,比起年輕的一代卻差多了。”


    展毓民也道:“使雙兵器的很難出高手,因為兩隻手分別運用很難專一,那等於是一心分作二用,一人化成二身。這家夥的雙刀能使到如此程度,的確不簡單。”


    哈元泰的雙刀相當精彩。


    一般使雙兵器的都是雙手齊上,從兩個方向同時發相同的招式,哈元泰卻是一前一後,在極快的銜接下出招,而且也不限定是兩個方向,所用的招式也不一,前刀發,後刀至,使對方疲於應付。


    仇天俠幾次出手都隻到了一半,硬被逼得撤迴自保,因為哈元泰的雙刀沒有虛招,都是著著實實的急攻。


    而且一開始就采用了不顧命的打法,也很特出,他對仇天俠的劍毫不理會,一心放在兩口刀上,出招穩而兇。


    仇天俠的劍也許會有得手的機會,但絕對躲不過他的第二刀,因此隻好放棄攻擊的意圖,專心去化解他的攻招了。


    齊碧霞道:“這家夥難道不要命了?他隻管攻擊,全不理會自己;如果仇師哥也不在乎,他又怎麽辦呢?”


    阮雄笑笑道:“這正是他聰明的地方,現在並不是拚命的時候,他卻用上拚命的打法,自然占盡上風;所謂好漢怕光棍,光棍怕死拚,他看透了這一點。”


    齊碧霞道:“仇師哥不會永遠挨打不還手的,到了忍無可忍的時候,決心一拚,瞧他怎麽辦呢?”


    阮雄道:“這就不知道了,仇大哥究竟經驗老到,他是以守為攻,等摸清對方的意圖後,再作應付之策。”


    齊碧霞憤然道:“他就是會耍賴及硬拚死纏,要是我的話,就不理他這一套,硬幹他一下。”


    齊蒼霖低聲斥道:“霞兒,你這個火爆性子不改,遲早會吃虧的。人家既然敢硬拚,自然有相當把握,多瞧師哥的應付的方法,綠林道中人向以心狠手辣,詭計多端為能事,如果不沉著應付,上當的日子可多著呢!”


    齊碧霞這才不響了。


    二人交手近三十個照麵,始終是仇天俠維持著守勢,無暇出招,不過他守勢極穩,哈元泰的攻勢雖猛,仍然為他從容應付過去。


    到了將近四十招,仇天俠似乎不耐煩了,橫定心,一劍突發,對準哈元泰的前心刺去,置哈元泰臂肩的一刀於不顧。


    哈元泰也不在乎,聽任對方的劍鋒直進,依舊運刀斜砍而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無刃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司馬紫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司馬紫煙並收藏無刃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