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來風與方超人策馬居後,讓齊蒼霖與展毓民走在前麵,表示謙讓;仇天俠的馬時前時後,往來招唿,實際上行止歇宿,都還是他在調度。


    那是展毓民的指示。


    因為迴到金陵後,展毓民有意叫他閉門練劍,叫他在這段時間內,把鏢行的一切規矩與注意事項,對齊碧霞與阮雄多指點一下,以便日後交卸職責。


    所以,仇天俠很盡心,也很忙碌。


    展毓民望著前麵的一雙青年神采飛揚,笑向齊蒼霖道:“師弟,我覺得把擔子交給他們年輕人去挑是對的,他們的精力足,衝勁大,絕對比你我幹得有前途。”


    齊蒼霖笑著點頭道:“有阮家這一批生力軍加人,是可以大展宏圖一番,如果光是靠碧霞一個人,小弟寧可關門也不敢讓她亂來。因為,她實在還不夠資格挑這副重擔。”


    展毓民道:“所以我才極力讚同與阮來風合作。”


    齊蒼霖一笑道:“師兄,我有點兒不明白,阮來風與方超人劍技不遜你我多少,再加上他們門下的子弟兵個個了得,要開鏢行,一定會超越我們,為什麽他們偏偏要跟我們合作呢?”


    展毓民笑道:“合作之議是他們臨時決定的,也許他們早有意思在鏢行這個行業中插腳,因為他們是不甘於老守家園的,而保鏢是武人的正途,又是揚名的捷徑。”


    齊蒼霖道:“他們為什麽不正式開門設派呢?那比保鏢更有氣派?”


    展毓民笑道:“談何容易?正式開創一個派門,必須要有顯著的表現,更要有雄厚的人力與財力,這一點他們還不夠。何況阮來風出身邛崍,雖已脫離門戶,但武林人最重根本,不管他這門派有多大成就,人家仍然把他們視為邛崍的支派,不如設局保鏢來得自由;要保鏢,四海鏢局這塊招牌還是夠響亮的。”


    齊蒼霖道:“我總覺得他們另有用意。”


    展毓民笑道:“但是這用意對我們有益無害,對他們也大有裨益,否則他們不肯如此遷就,我也不會率然答應。”


    齊蒼霖忙問道:“有什麽用意呢?”


    展毓民笑了笑道:“師弟,你對碧霞的心事摸得那麽清楚,對別人的心事怎麽就糊塗了呢?”


    說著,用手一指前麵兩個年輕人影。


    齊蒼霖怔了一怔,然後才恍然道:“師兄是說他們……”


    展毓民點點頭道:“阮來風與方超人對這個年輕人相當器重,什麽都要替他安排最好的,擇偶自然也不例外;如果能成為入雲神龍的坦腹乘龍,那是多麽理想的對象。何況阮雄那小子對碧霞也十分傾倒,所以才促成他們的決定。”


    齊蒼霖道:“難怪阮來風到後麵去跟方超人商量一下,出來後態度變得客氣多了。”


    展毓民笑道:“我想是阮雄自己中意的,不好意思對他老子說,才先去央求方超人,阮來風對這個兄弟是言聽計從,再加本來也是件好事,還會不答應嗎?”


    齊蒼霖道:“阮雄的人品資質都不算錯,碧霞能匹配這麽一個對象我是沒話說了,但不知她本人……”


    展毓民笑道:“他們很聰明,不直接提此請求,先要求合作開設鏢局,無非是想借此接近,培養感情而已。”


    齊蒼霖輕歎道:“如果能成其好事,我是求之不得,怕隻怕碧霞那孩子太倔強,過於死心眼兒。”


    展毓民道:“這孩子雖然跟我學劍,我卻把她視同自己的女兒一般,因此你說出她對林佛劍的不正常感情後,我比什麽都著急,極力主張與他們合作也是為了想使她的感情能另作轉移。”


    齊蒼霖道:“師兄看這事有希望嗎?”


    展毓民道:“林佛劍跟尤家的兩個女孩子如此親呢,對碧霞的心情刺激很大,至少她對林佛劍已不存希望了,但能否轉移到阮雄身上,還要看他以後的努力。”


    齊蒼霖道:“如何努力呢?”


    展毓民笑了笑道:“一方麵要他以柔情去取得碧霞的好感,日子處久了,這一點是很可能的,因為阮雄很懂得討好別人,處處遷就讓著她一點,兩個人的感情自然會加深;但是他想真正贏取碧霞的芳心,就必須要勝過林佛劍才行。”


    齊蒼霖道:“師兄觀察很清楚,小弟也擔心著這一點,阮雄的武功深淺雖不得知,但是要勝過林佛劍實非易事。”


    展毓民道:“不錯,我看那小子幾次與人過招的情形,覺得他的確是個難纏的家夥,即使我與他交手也不見得穩能勝得了他。”


    齊蒼霖道:“是呀,否則碧霞那孩子眼高於天,不會對他產生那種畸形的感情的。”


    展毓民道:“所以我希望林佛劍能慢一點找上他們,等我把大羅劍式教給阮雄之後,勝他的把握就多得多了。”


    齊蒼霖哦了一聲道:“原來師兄要把大羅劍式傳給阮雄,是為了這個原因。”


    展毓民道:“不錯,大羅劍式是恩師精心研創,再加上我畢生的精力補闕完成,雖不敢說獨步天下,但目前還找不到一種劍法能超過它的。“我說要用阮家的劍式去修正它的缺點是一句托詞,實際上那十八手劍式已成定形,再也無法更改了,我隻是要碧霞信以為真而已。”


    齊蒼霖道:“可是對恩師的遺命,有違反之處嗎?”


    展毓民道:“恩師並沒有開創門戶,更沒有明白規定此劍不傳外人,何況阮雄能人贅你門中,也不是外人了。”


    齊蒼霖道:“萬一親事不成呢?師兄又何以為詞?”


    展毓民笑道:“那也沒有什麽,四海鏢局是恩師遺命所創的事業,阮雄加人四海鏢局,也不算外傳,這就是我要更名四海劍法的理由,對恩師在天之靈,我還是問心無愧的。”


    齊蒼霖感動地道:“師兄為碧霞操心太多了,這丫頭也實在會給人添麻煩。”


    展毓民笑道:“師弟,我們之間還說這些幹嗎?碧霞難道不是我們的女兒?我了然一身,你也沒有兒子,將來墳上祭掃,全靠著這孩子了,再麻煩,我也隻好認了,如果你多生個兒了,豈不是省了多少麻煩。”


    齊蒼霖黯然一歎道:“年輕的時候,我太專心於武功與創業,把家室之念看得很淡,一年倒有大半年在外的,所以弟妹為了碧霞難產亡故後,我就沒有續弦之心,假如能多生一兩個子女,這丫頭死活就由她去了,何至於如此操心。”


    展毓民道:“碧霞十四歲跟我練劍,整整六年都是跟在我身邊的時間居多,對她的行為我該負責。”


    齊蒼霖忙道:“師兄,小弟不是說您的教導不嚴。”


    展毓民笑道:“我也不承認,她的手段固然有欠光明,但並沒有過分,林佛劍從我們這兒劫去珠寶是事實,說他是賊也不為過,隻是碧霞刻意求報複之心稍嫌激烈,那是年輕人的通病,慢慢會好的。”


    齊蒼霖聽師兄如此說,倒是不便再說什麽了。


    展毓民道:“也許因為我沒有子女,對她溺愛過甚,但是我相信她的是非觀念並不馬虎,把鏢局交她負責,加重她的責任,正是培養她的人格。


    “何況她雖是女兒之身,雄心壯誌,卻不讓須眉,比天俠強多了,隻要她能與阮雄好好地幹,將來的成就絕對超過你。”


    齊蒼霖隻得一笑道:“小弟倒是莫知其女之美了。”


    展毓民笑笑道:“可以這麽說,這丫頭將來的事,我一肩擔承,不要你這做老子的操心。”


    齊蒼霖隻哈哈一笑:“那小弟就樂得輕鬆了。”


    二人相視大笑,引起齊碧霞飛馬奔迴問道:“師伯、爹,您兩位老人家什麽事這樣高興?”


    展毓民笑笑道:“你爹不要你了,把你塞給我,我也不敢要你,卻不知把你塞給誰好了?”


    齊碧霞知道他們在開玩笑。


    於是她也笑著道:“您二位不要我,把我塞給江湖上了,剛才我正在跟阮大哥談起,我們都準備終老江湖,活在世上一日,就不放下手中這支劍,生於江湖,死於江湖。”


    展毓民大笑道:“好誌氣,到底是你們年輕人豪情萬丈,比起我們老廢物強多了,願你們莫忘此誓,生死如一。”


    不知為了什麽,齊碧霞的臉居然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大隊人馬終於集結在一起了。


    先行的金陵鏢局馬氏兄弟等候在城裏發愁,立刻找到了他們。


    齊蒼霖詫然問道:“馬賢弟,你們怎麽不走了?”


    馬雄飛苦著臉道:“齊老哥,瀾滄雙煞已經知道我們串通的事,對我們恨得入骨,他昨天派人送來一封警告信,說要跟我們好好算一下賬。——


    “據好友傳言,他們籠絡了川黔兩湖的綠林高手,在前途等候我們,小弟自省敵不過他們,隻好向老哥求援了。”


    阮雄笑道:“那正好,我們正準備肅清一下這批江湖敗類,使以後的鏢隊能暢通無阻,借這個機會跟他們了斷一下,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馬氏兄弟不認識他,齊蒼霖先替他們介紹過了,又說了與阮家集合盟的情形。


    馬雄飛興奮地道:“這實在太好了,四海鏢局有各位加入,廣設分號,通行天下,我們也沾了不少光,今後有遠行的鏢,我們也可大膽接下來,到哪兒都能聲請支援。”


    馬雄騰道:“那還是以後的事,目前的難關,有阮方二位與這些年輕朋友們為助,聲勢就壯大得多,因為綠林道對我們金陵的幾家鏢局屢次擋住他們的財路,極為不滿,這次準備將我們做翻下來,出動大批人手,光是靠敝兄弟與齊老哥這邊幾個人,恐怕還不夠應付。”


    方超人笑問道:“馬兄知道有哪些人物?”


    馬雄騰道:“這倒不清楚,瀾滄雙煞暗中飛柬邀集,做得十分秘密,而且綠林道近幾年暗裏壯大聲勢,將昔年一些黑道厲害人物都請了出來,更網羅了許多隱名高手。據說他們準備分明暗兩途下手,明裏由瀾滄雙煞叔侄出麵,會同綠林道一些主要人物公開邀鬥,暗中則由一些隱名高手沿途打擊我們。”


    方超人道:“這手倒是厲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看來我們也要采取兩麵對付的方法。”


    阮來風忙問道:“方二弟,怎麽是兩麵應付呢?”


    方超人笑道:“兄弟從不與人公開見麵,沒有人認識,大哥隱居多年,跟綠林道的人也沒有來往,知者無多,因此我們兩人帶四個門下跟鏢隊分開,雄侄帶其餘的小兄弟繼續隨鏢隊進發。我們六個人分成兩撥,一撥在前,一撥在後,扮成行人,暗中注意,如果有人想對鏢隊不利,我們先下手為強,暗中就摸掉他們。”


    阮來風道:“好是好,但是怎麽知道是他們的人呢?”


    方超人道:“要想對一個鏢隊下手,必非一兩個人能成事的,我們隻要眼睛放亮一點,對形跡可疑的人稍加注意,一定不難發現其身份。”


    阮來風笑道:“愚兄對看人沒有你精明,隻好押後了,你帶人走在前麵,接觸的機會多些。”


    方超人笑道:“可以,我們先把路線決定好,小弟立刻帶人先行,沿途留下記號,如果有了警兆,我能解決的就解決了,不能解決的,就留下通???後麵鏢隊準備應付。最好鏢隊也分成兩三撥,派一部分走在最前麵的,明為探路,實則引起對方的注意,我就可以招唿他們了。”


    齊蒼霖笑道:“方兄雖然不在江湖走動,閱曆之深,比兄弟等這些老江湖尤有過之而無不及。”


    阮來風笑道:“他哪裏是不走江湖,實際上他一天到晚都在四處遊蕩,隻是他裝得巧妙,一襲破儒衫像個落第不得意的窮秀才,沒有人對他感興趣而已。”


    方超人微微一笑道:“兄弟還是老打扮,每到一個城鎮,如果有消息,就在進城的第一家酒樓上題一首詩,暗示情況如何,各位隨後到達,就知道虛實了,如果沒有題詩,就證明平安無事。”


    齊蒼霖道:“如果酒樓中不能題詩呢?”


    方超人笑道:“大隊人馬能歇足的地方,一定不是普通的小飯館,這一點倒不必擔心了。”


    阮來風笑笑道:“方二弟的一筆字不讓米蔡,直追蘇黃,到哪兒都靠它混一頓酒飯,因此他題的詩,必定能掛在最顯著的地方,一看就知道了。”


    齊蒼霖笑笑道:“那就行了,隻是請方兄題詩別題得太深奧了,兄弟等文墨有限,會錯了意就糟了。”


    方超人微笑道:“齊兄大客氣,兄弟肚子裏的墨水不到二兩,最多也隻會幾句打油詩,豈會難倒你們幾位,如果兄弟留在酒樓中不走,那就是情況嚴重,各位也別向兄弟打招唿,裝做不認識,說不定還能給對方一個意外的打擊。”


    齊蒼霖道:“好,就這麽說定了,讓天俠跟林鏢頭走在最前麵,方兄緊盯著他們就行了,鏢隊在中間阮兄居後,路程不必限定,反正以走陸路為原則,天俠對這條路較為熟悉,他會選擇妥當的路線的。”


    商量定當後,與仇天俠、林飄零打頭先走了。


    方超人帶了兩個師侄走在第二批。


    齊碧霞與阮雄仍是以四海鏢局正副總鏢頭的身份,會同金陵鏢局的馬雄飛打起鏢旗走在第三批。


    阮來風則率了兩名弟子走在最後。


    每批人都以三裏為距離,隻有到歇宿時,仇天俠等人才等候大隊一同行止,這是個最妥善的安排方法。


    第一天很太平,走了百餘裏,歇在武隆縣。


    第二天歇在彭水縣,聽說有三個行商在客邸中被人捆住了丟在馬棚裏,剝光了衣服,凍了一夜,每人還被塞了一嘴馬糞。


    這三人與鏢隊是住在同一家客棧中的。


    齊蒼霖知道是方超人弄的手腳,居然還裝模做樣地去慰問一番,那三個人也裝糊塗,不漏一點口風,而且被人解救後,匆匆往川邊去了。


    齊蒼霖見他們一個個都精力內蘊,分明都是武林高手,暗中佩服方超人的手法高超。


    這些人在綠林道中的地位必然很高,吃了個啞巴虧,無顏去見同道,才含憤而別,他們心中一定還以為是齊蒼霖或展毓民所下的手,臨走時目中充滿了怨毒之色,但相信他們不會再迴頭與瀾滄雙煞會合了,所以裝作不知情,還送了他們一筆程儀。


    因為方超人下手很促狹,連他們的衣物也一掃精光,如果不接受齊蒼霖的贈予,他們隻好孑然一身地上路了。


    次日,行抵黔江縣,已是川鄂交界。


    阮雄在第一家大酒樓天外天上,看見一首題在粉牆上的七絕,心中一動,忙對齊碧霞道:


    “齊小姐,今天可能不太平了。”


    齊碧霞正閑得難受,聞言十分興奮地道:“方二叔的詩題在哪兒,說了些什麽?”


    阮雄用嘴努向粉牆道:“右邊第二首,落款湖海超人的七絕,用眼睛默讀,別吟出聲來。”


    齊碧霞看去,隻見粉牆上以瘦勁的筆法題著;‘身在湖海心在塵,花前月下數征輪,閑中有酒且行樂,處世無敵即完人。“


    齊碧霞看了半天,莫名其妙地道:“這首詩並不高明,平仄既不對,含意更是模糊不請,我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含意。”


    阮雄微微一笑,道:“方二叔的詩句隻有我懂,我們有特別的暗號,說出來就沒有多大意思了,齊小姐不妨用心去揣摩一下,相信一定能識透其中機關的。”


    給他這一說,齊碧霞倒是不好意思再問了,隻得用心去研究這首詩。


    阮雄卻將堂倌招唿過來,吩咐他備酒點菜,同時更告訴他多準備些,且特意點明自己是四海鏢局鏢頭,鏢隊的大批人馬即將來到。


    鏢行都是豪客,堂倌趕忙到賬房去報告,通知廚下準備了。


    阮雄迴來時,齊碧霞笑道:“阮大哥,我大致猜了一猜,不知道是不是?”


    阮雄笑道:“你說說看!”齊碧霞道:“二叔的這四句詩是下樓梯的藏字格,真正的含意在點明四個字,就是第一句的第二個字以此類推,四個字是身前有敵。”


    阮雄豎起大拇指道:“小姐果然是冰雪聰明,一點就透,二叔是采用這方法。”


    齊碧霞笑道:“身前有敵四個字太籠統了,敵人是哪些?在什麽地方?還是沒說清楚呀!”


    阮雄道:“說得太清楚就失去意義了,反正他指明身前,絕不會跑到別的地方去。”


    齊碧霞道:“莫非在這酒樓中?”


    阮雄道:“別太顯在臉上,我已經發現了,趁著老伯他們還沒有來,我們先試試敵人的深淺如何?”


    齊碧霞連忙道:“好呀,在哪裏?”


    阮雄道:“左首靠窗的兩張桌子。”


    齊碧霞偷偷移眼望去,但見一張桌上坐了兩個僧人,一個白胖,一個枯瘦,年齡在五十上下。


    旁邊那張桌子則坐著一個三十上下的少婦,可能是新寡文君,身著素衣,鬢邊還戴著守孝的白絨花。


    她看看這三個人,低聲道:“不像吧?兩個是出家人,一個是寡婦,怎麽會是綠林中的人物呢?”


    阮雄道:“綠林道分為兩種,一種是開山立寨的大股盜匪,另一種是獨行盜,利用各種身份以為其掩護。”


    齊碧霞道:“那也不見得就是他們呀!”


    阮雄笑了笑道:“沒錯,二叔的第一句詩,身在湖海心在塵,分明是指遊方的出家人;第二句花前月下數征輪,是說喪眷的怨婦,這酒樓食客雖多,卻隻有這三個人夠得上條件,那會錯嗎?”


    齊碧霞依然不信道:“方二叔隻說眼前有敵,並不一定在這酒樓裏,敵人也不知道我們會歇在這兒。”


    阮雄道:“現在已經是黃昏了,我們非落腳在此地過夜不可,可能隻有這家酒樓的地方寬敞,容得下大批人馬。


    “敵人打聽清楚了,才守在這兒等我們,當然我也不敢肯定說一定是這三個人,但不妨一試。”


    齊碧霞道:“如何試法?”


    阮雄想想道:“我去找他們搭訕,但可能有幾句話會冒犯衝撞小姐,請你別介意。”


    齊碧霞童心猶盛,好事心切,笑笑道:“沒關係。”


    阮雄歉然地道:“這是不得已,敵人可能想暗中計算我們,不先摸清他們的虛實,迴頭人來了,更不易防備,為了大家的安全,既然使你受點委屈,也別放在心上。”


    說完站起身來,徑直朝那女子對麵坐了下來,笑道:“大嫂,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那女子眉頭一豎,道:“我是個守節的寡婦,你是個大男人,素不相識,你跑來找我搭訕是什麽意思?”


    她的聲音很大,叫得酒樓中每個人都聽見了,大家都朝他們望著。


    那個枯瘦的僧人作色欲動,卻被白胖的一個按住了,齊碧霞自然也很注意他們的行動,看在眼裏,不禁暗暗佩服阮雄的眼光正確。


    這女子姑且不論,那兩個僧人則毫無疑問是存心來找麻煩的,瘦的較為沉不住氣,較胖的涵養較深,勸他暫時忍耐,以免泄露行藏。


    這時酒樓上其他的客人,有幾個愛管閑事的圍了過來。阮雄也高聲道:“各位別誤會,在下並沒有什麽歹意。”


    那女子尖聲叫道:“男女授受不親,我又不認識你,你貿然前來搭訕,還會有什麽好事?


    各位君子請做做好事,將這個輕浮的狂徒趕走。”


    客人中有的想去推阮雄,阮雄用手擋住了。


    阮雄指著齊碧霞道:“在下的眷口就在那邊,難道還會對這位大嫂有什麽不良之意,各位想想就知道不可能。”


    齊碧霞一怔,想不到阮雄會這樣說,難怪他先前一再打招唿叫自己別生氣,心裏雖然不滿意,但也沒有辦法。


    那些客人看他們是一起進來的,再看齊碧霞貌美如花,人又年輕,比那女子俏麗多了,遂哈哈大笑,至少沒有人認為阮雄存心輕薄了。


    那女子仍然氣唿唿地道:“你要跟我談什麽?”


    阮雄一笑道:“在下是川南人氏,一向在金陵保鏢,前個月才迴家,才知道惟一的胞兄已於半年前亡故。”


    那女子道:“這跟我有什麽相幹?”


    阮雄卻理直氣壯地道:“聽人家告訴我說,家兄亡故後,寡嫂跟著一個放焰口的和尚私奔了,而且還聽說嫂子早就與那和尚有染,先兄是活活氣死的。”


    那女子更為生氣道:“這是你家的醜事,告訴我幹嗎?”


    阮雄道:“我離家十年,對家人都很隔膜,但是對那不要臉的嫂子還約略有印象,今天看見大嫂的模樣,仿佛有點像那私奔的寡嫂,故而才來動問。”


    他說得活靈活現,仿佛確有其事,使得看熱鬧的客人都對那女子流露出一股懷疑的神色。


    那女子急急道:“放屁!你連人都不認識,就胡說八道?”


    阮雄道:“我雖然不認得人,但據家人的敘述,拐誘家嫂的和尚是個白白胖胖的,我見到大嫂旁邊剛好坐著兩位大師父,有一位也頗為相像……”


    那白胖的僧人也憤然起立道:“阿彌陀佛,施主怎可隨便誣蔑出家人?”


    阮雄道:“在下不過說說而已,大師父如果不是做賊心虛,何必緊張呢?”


    這時有個多嘴的客人道:“這個女的是昨天跟這兩個和尚先後投店的,就住在樓上,兩間屋子緊靠著,今天中午,我還看見他們一起談過話。”


    那白胖僧人道:“阿彌陀佛,施主說話要小心點,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那客人道:“不是開玩笑,我親眼看見這女的從你們房間出來。”


    那枯瘦的僧人哢嗒一趨勢,從袈裟下麵抽出了戒刀,厲聲喝道:“你竟敢誣蔑出家人的清白,本師宰了你。”


    那客人驚叫退後,道:“哎呀,不好了,賊和尚要殺人,救命啊,達官老爺,你快攔住他。”


    白胖的僧人卻將同伴拉住了道:“師弟,出家人行得正,你一動刀,反顯得我們理屈了。”


    那客人躲得遠遠的叫道:“沒錯,我看見他們是一夥的,達官老爺,他們一定就是那對奸夫淫婦,說不定你的哥哥也是被他們殺死的呢!”


    那女子憤然起立道:“你們簡直在放屁,我根本不認得這個瘋子,更不認識這兩位大師父。”


    那客人遠遠地叫道:“那你跑到和尚房裏作什麽?良家婦女,單身跑到和尚房間裏,還會有好事?”


    阮雄聽那客人的語音,知道是方超人喬裝的,心中更有把握。


    齊碧霞這時也聽出來了,劍抽出來道:“大哥,把他們捉起來,綁送到官府去。”


    阮雄卻擺手道:“不忙,事情沒有弄清楚,自然不能冤枉好人,請問大嫂貴姓大名,是何方人氏?為什麽孤身一人外出?”


    那女子道:“為什麽要告訴你?”阮雄道:“我問清楚了,如果大嫂不是我家那喪敗門風的寡婦,自然不敢留難。”


    那女子道:“我家住得遠了,在雲南蒙自,五年前喪夫,現在是到金陵去投親。”


    方超人喬裝的行客在遠處叫道:“別聽她的鬼話,完全是騙人的,達官老爺,她是不是你那嫂子我不知道,但她跟兩個和尚有勾結絕不會錯。”


    阮雄臉色一沉道:“大嫂,這怎麽說?”


    那女子很沉靜地道:“沒有那迴事。”


    方超人又叫道:“把他們捆起來送官,我可以作證,那兩個和尚也不能放走。”


    枯瘦的僧人忽地一招手,射出一點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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