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四點了,你在哪裏呀?”


    “喝茶。”


    “還和老同學聚著呢,我是來提醒你,晚上到我家吃飯,別誤了飯點。”顧四丫握著手機咋咋唿唿。


    “知道,馬上就要散局了。”陳池笑道。


    “我和小晴兒下午把咱鎮上四縱四橫的街全逛了一遍,快累死了,啥都沒買著,真沒成就感。哎,哥,我買幾隻孔明燈吧,吃過晚飯,我們找塊空地去放燈。”


    “都等不及元宵了。”陳池謔道。


    “等到元宵,你們一個個早就去上班了,我一個人放燈多傻呀,辛辛苦苦點了,給別人看。咱人多今天放嘛,小晴兒她家那邊人密,好像管著不給放。”顧四丫說個不停,一會兒問道,“管不管?”


    陳池在電話裏聽到陸晴帶著笑音在迴答:“好像說要管的。”


    “那就在我們這裏放。”顧四丫興奮道,再次貼近手機說話,“哥,你說咱社區門口對麵那幾家雜貨鋪會不會有賣?”


    “我哪知道,你過去看看吧。”


    陳池從茶室出來,快到小區時往雜貨鋪望一眼,過來過往的老婆婆老大爺們大多穿著灰色褐色黑色的厚衣服,顯得暗沉又臃腫,陸晴那淺色調小襖短裙高靴的裝束很跳眼,陳池一下就認出她和表妹顧四丫在鋪外和人說話。


    “買到了嗎?”


    “哥。”顧四丫嚇一跳。


    “陳總。”陸晴驚喜迴頭。


    “真服了你了,改不了這是。”顧四丫拍了拍陸晴,豪爽道,“跟著我叫哥。”


    陸晴瞟向陳池,斂眸笑,再一會兒俏皮道:“陳哥好。”


    陳池搖頭失笑:“你跟我這表妹講不過,她講話就像機關炮。”顧四丫一瞪眼,陳池趕緊道,“哎,你們買到孔明燈沒有?我同學說,往下走,拐個彎,有一家碗店有賣。”


    “那還等什麽,走吧。”


    “不過,已經是去年中秋的事了。”陳池添道。


    陸晴在旁一怔,咯咯咯笑出來。


    “小晴兒,你看我哥壞吧。”


    “我隻不過照搬別人的話。”陳池笑道,“去不去看一看?”


    “去。”


    三人往前走,顧四丫和陳池如今常年在外難得迴來,對附近的店鋪不怎麽熟悉,這一拐,拐了百來米才發現碗店。老板不在,老板娘對存貨不太熟,在店裏東找西找。


    陳池站在店鋪外,望見不遠處三輪車攤上擺了一籮荸薺。“我去買點馬蹄再過來。”


    那帶皮的荸薺顆顆烏紅烏紅,十分喜人。賣荸薺的老頭拿著一柄刨刀在削皮,旁邊的小塑料盆裏擺了白嫩嫩的去皮荸薺,卻才隻有十來顆。


    “大爺,你幫我多削一點。”陳池圖省事。


    “好咧,我這馬蹄甜,自家種的咧。”


    陳池聞言拿起一個,托在掌心瞧:“真不錯。”他聊道,“大爺,那你騎三輪車過來還蠻遠的,迴去吃晚飯就要晚了。”


    “晚飯家裏都燒好了,過年閑著,做點生意。”老頭樂嗬嗬說著,一會兒揚聲道,“小妹兒,要點馬蹄嗎?”


    陳池一轉頭,卻原來是陸晴款款走來。“黛茜,孔明燈買好了嗎?”


    “沒有,還在翻。”陸晴微微扁起嘴,顯得很無奈。


    賣荸薺的老頭見他倆是一起的,不是新主顧,便不招唿了,低頭熟練地削皮。


    “陳哥。”陸晴眉眼彎彎,叫了一聲,目光落在陳池手裏的荸薺上,煞是俏皮靈動。


    “大爺自家種的。”陳池攤開掌心,“好吧?”


    “呀,真的呀?”陸晴驚喜得像黃鸝鳥兒叫,拔著細長的脖子,將腦袋湊到陳池掌心上方,仔細研究兩眼,綻眉巧笑,“真好。”


    “很新鮮的。”陳池順手將那一顆荸薺放迴籮裏。三輪車上,一籮荸薺滿滿當當,顆顆飽實圓滾,這時才得陸晴斜斜掃到一眼。


    “謝謝你的甜酒。”陳池道。


    “客氣什麽,”陸晴抿起唇,臻首微垂,又現了赧色,“我媽一做一大缸,我就隨便裝了一小罐。”


    “你家裏都好吧?這個年過得怎麽樣?”


    “挺好的,就是連著年假一起休,反而覺得假期長得不習慣。”陸晴說著臉色微黯,但她很快笑得更燦爛,戲問道,“這次公司年會,陳哥你有沒有抽到獎品啊?”


    “沒有,我手氣一向平平。年會還是老樣子,就是吃吃喝喝。對了,你哪天出發?”


    “初六。陳哥你呢?”


    “初八一早。”陳池訝道,“你走得這麽早?”


    “迴去要把房間收拾一下,再送點土特產給瑩瑩,之前討擾了她半個多月。陳哥,”陸晴抬起眉,征詢道,“你那個朋友那裏,我也送點土特產,他會收嗎?”


    “別,不用送,”陳池笑起來,“說了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畢竟是他幫過忙的,我住著都沒付錢。”陸晴咬著唇為難,向陳池討主意,“我放在瑩瑩那裏,讓她轉交,還是給你?”


    “別想這些了,我那朋友不在意這些,再說我已經請他吃過飯了。返程高峰盡量少帶點東西,七包八裹地不方便。”陳池侃著,稍頓,瞅瞅陸晴,說道,“那件事也不要一直壓在心上,無愧於心就是了,新年新開始。”


    “嗯。”陸晴揚起眉,用力點頭,笑容大大地。


    “哎,四丫,買到了?”陳池望向陸晴身後。


    “買到了,買到了,真是費了老勁了。”顧四丫一路奔過來,“哥,你這馬蹄比我的孔明燈還難買啊?老半天了都。”


    賣荸薺的老頭適時開口:“這麽點夠了嗎?”


    “就這些吧。大爺,你稱好後再給我個袋子。”兩斤的去皮荸薺分出了一半,陳池遞給顧四丫,“給,拿迴去你們晚上當飯後水果吃。”


    “跟著我哥沒的說,吃啥都想到妹子。”顧四丫高高興興道。


    三人有說有笑迴了小區。


    “我哥家住那排,看到沒,中間那個門洞,陽台上有兩盆吊蘭的那戶,吊蘭是我舅媽種的,我房間窗台上那盆吊蘭就是從我哥家分株的。”顧四丫向陸晴指著陳池家呱呱介紹,又道,“哥,你別上去了,跟我們直接到我家吧,說不定舅舅他們已經先過去了。”


    “我還是先上去一趟,手機要充點電,一會兒就過來。”


    “那你快點兒。”


    “好。”


    陳池三步並作兩步地上樓,敲敲門:“媽,媽。”他等不及掏出鑰匙,低笑道,“好像被四丫猜中了。”


    鑰匙剛插進門鎖,大門就開了。


    “媽,”陳池微愕,“你們還沒過去啊?”


    “霜霜走了。”汪彩蓮擰著眉頭,一見兒子就趕不及道,“她公司有事,坐飛機迴去了。”


    陳池的荸薺才舉到一半,手僵住:“什麽?”


    “你不知道?”汪彩蓮打量著兒子的表情,臉色急了,“她說跟你說過的。”


    陳池完全沒反應過來,拔腳就本能地跑房間去瞧。裏麵空蕩蕩地,十分整潔,被褥整齊地鋪在床上,還是早上的樣子,沒見有午睡過的痕跡。


    陳池下意識往他們的衣櫃邊瞧,他們帶過來的行李箱不見了,再往四周來迴掃視,發現他原來放在箱中的衣褲被摞在他這側的床頭櫃上,旁邊還放著許霜降的包。


    “媽,霜霜怎麽說的,什麽時候走的?”陳池疾步走過去,打開包的拉鏈,裏麵空空如也,許霜降的錢包小物件什麽的都不見了。


    汪彩蓮慌慌忙忙地跟著陳池轉。“你出去後不久,霜霜說接到公司電話,說什麽……什麽培養出了問題,苗要是死了經濟損失大,公司叫她趕快迴去,她就收拾了東西,拿了個箱子,到小區門口大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說趕去機場,晚上就能到。”


    汪彩蓮做了一二十年的思想教育工作,給人排解矛盾,這時候見陳池又懵又亂,由不得她不吊起心:“池兒啊,霜霜跟我說,她對你說過的,你不知道嗎?”


    “陳池,霜霜走,沒跟你說?”陳鬆平出現在房門口。


    陳池抬起頭,父親眉頭皺緊,再轉向一旁,母親神色焦急,他顧不得其他,低頭撥出許霜降的電話,隨口敷衍道:“可能之前我在外麵聲音吵,沒接到她的電話,我也沒看信息,我先打給她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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