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霜降洗漱好,聽著房內沒動靜,便放輕了腳步,到臥室門口卻見陳池倚坐在床上看手機,當即不滿地撅起嘴:“坐長途飛機迴來,累不累,怎麽不早點睡?”


    “等你。”


    許霜降頓了頓腳步,似有滿心歡喜在胸腔內溢上來。有這樣一個人,靠在床頭微笑,一個月來的冷清和思念仿若輕煙般散盡,此刻全是穩穩紮紮的安暖。


    “等什麽?你要趕緊休息。”許霜降嘰裏咕嚕地說著,手腳麻溜地爬上床沿。


    陳池一聲輕笑:“怎麽能不等我家胖妹妹?”他一把將許霜降攬過來,收緊手臂靜靜地抱了幾秒,才吐出一聲喟歎。


    “黑了,瘦了。”他瞅著許霜降細細打量,“一個人在家沒好好吃飯?”


    “啊?”許霜降一怔,不由揉搓著自己的臉,別的也顧不上,就略帶驚惶地追問,“黑了嗎?黑了嗎?很黑嗎?”這段時間她確實在苗圃曬了很多太陽。


    陳池直樂,捏著許霜降的下巴:“我也逗你的,緊張什麽?”他一瞄許霜降的頭發,埋怨道,“洗了頭發總是不吹幹,空調開著呢,去,拿條幹毛巾來,別跟我說要自然晾幹。”


    許霜降今天格外溫順,被陳池輕拍了一下,一邊嘟嘟囔囔著:“有什麽啦?我都這樣過來的。”一邊摸索著穿拖鞋下床。


    “把毛巾拿過來,我給你擦。”陳池揚聲道。


    “知道啦。”許霜降眼波一橫。待她拿了毛巾迴房,陳池已撩開毯子,候在床中央,拍著床單指示道:“過來坐下。”許霜降將毛巾遞給他,自己聽話地盤腿坐好,由著陳池跪坐在她身後,一縷一縷地替她撚著頭發絲。


    “別動,頭發打結了。”


    許霜降便乖乖地等著陳池在腦後用手指梳理。“嘶。”她輕吸著,揚起眉不解地問,“還要拔掉啊?”


    “不小心,不小心。”陳池低笑道,過一會兒,胳膊探到許霜降麵前。


    他的手裏捏著一根頭發絲,頭發絲下吊著一隻戒指,在燈光下,隨著頭發絲輕微的晃動,輝映出一簇亮芒。


    許霜降半張嘴,半晌才扭轉脖子,望向身後的陳池。


    “喜不喜歡?”陳池勾唇笑。


    “給我的?”許霜降傻問道。


    “我家難道還有第二個胖妹妹?”陳池虛瞪著,“趕緊的接著,我的虎口要抽筋了,知不知道手指捏頭發絲得多用力?”


    許霜降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將手掌攤開,戒指便輕輕地落在她手心,小小的鑽石流光溢彩,連戒環都攏著一圈柔柔的光。


    陳池輕輕抽走了發絲,唿了一口氣,側過頭來,盯著許霜降倏然睜大的眼睛笑,哪裏不知道她此刻注意力轉到頭發絲上去了,他搶先道:“別管頭發飛到哪裏去了,床上有再多你的頭發,我都不嫌,快戴上給我看。”


    許霜降有一個小毛病,該做正經事的時候,她要是沒準備好,會扯點閑篇。這會子,她掌心托著鑽戒,也許這個美麗的小東西來得如此意外,她遲遲不戴,盡在陳述頭發絲的事兒:“你瞎說,我每天都很注意把枕頭下掉的頭發撿走。”


    “我知道,我知道。”陳池笑著,索性托起她的手腕,親手給她戴戒指。


    他的動作那樣輕巧仔細,眼下淡淡青,眉梢溫潤,身上散發著和她一樣的洗發水味道。


    “……你沒有嗎?”許霜降瞧著陳池輕聲問。


    “我一個人大男人給自己買鑽戒,美給誰看?”陳池抬眸,奇怪地瞥瞥許霜降,托著她的左手繼續欣賞,嘖嘖讚道,“漂亮。”


    兩夫妻坐在床中央,在頂燈照耀下,聚著頭雙雙瞧著許霜降的左手無名指。


    “漂亮嗎?”陳池眉眼含笑,期待問道。


    “漂亮的。”許霜降點頭道,毫不羞澀地讚美自己。


    不一會兒,她眼珠一轉,在陳池身邊到處找。


    “怎麽了?”


    許霜降其實想要瞄一瞄那肉疼死她的證書和發票,但她憨笑著憋住:“沒什麽。”她要是沒幾秒就問價格,恐怕會打擊了陳池的美意,浪漫,得持續浪漫,不過她終究忍不住,還是又喜又怨,“你怎麽會突然想到要買這種東西呢?”


    “這種東西?”陳池趣笑道,“我已經想了很多年了,知道我去了哪裏嗎?”


    “鑽石城?”許霜降不敢置信道。


    陳池揪揪她的臉頰,誇道:“小不點兒最聰明,一猜就中,我迴來的時候去了比利時。”


    “那邊怎麽樣,你迴學校看了?”


    “看了,好像沒有任何變化,街道還是那些街道。我給你買的你最喜歡吃的那種香甜麵包,看見了嗎?還是那個價格。”陳池笑道,攏住許霜降,“明天我們來當早飯吃。”


    他執著許霜降的手,輕輕唿氣:“霜霜,以前在那裏,我隻帶著你去鑽石城的外麵店鋪隨便瞧了瞧,我們買不起,也從來沒有預約進去,我們結婚的時候,送給你的那些東西都是我媽準備的,我從來沒有看見你戴過。”


    “我不是很喜歡戴這些。”許霜降趕緊解釋道。


    “我知道你不在意這些,”陳池含笑道,“但是,去鑽石城買一枚鑽戒送給你,是我當年的願望,以前被我搞砸了,現在終於可以送給你了。”


    許霜降細細地望著陳池,沒有出聲。多年前,他們確實手拉手逛過鑽石城,她什麽都沒有看到,隻看到了大街上的猶太人和平凡無奇的大樓玻璃門,她覷了幾眼,知道那裏麵戒備森嚴。至於那些經營著的小門麵,可以隨便進去,但她沒有進去,在外頭瞄了瞄,就拉著陳池去了別處。


    她想不起陳池那天有什麽異樣,既然沒有深刻印象,那便是該說笑仍說笑,卻原來,困頓到心照不宣,對她是乖巧,對他是傷。


    幸而,艱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霜霜,我們認識六年了,結婚整整五年,這枚遲到的戒指,送給你。”陳池凝視著許霜降,低醇又愉悅的聲音像夜裏的清泉般潤過許霜降的心頭,“我們七月結婚,現在正好給你做紀念禮物。”


    許霜降默默地聽著,突然著急了,下一刻直接撲到陳池懷裏,哀叫道:“我沒有禮物送給你怎麽辦?你欺負我,禮物要價值對等,你送鑽戒,我自己的私房錢……咋辦呢?”


    “你竟然有私房錢?”陳池瞪出眼睛。


    “我卡裏你不管的那部分錢,”許霜降訕訕道,“我叫作私房錢,就一個稱唿,還是我們倆的。”


    陳池抱著她笑得肚子抽疼。


    許霜降真是立即想查看她卡裏的工資積蓄餘額,不過應該是不多的,她給家裏買菜,給陳池和她自己買衣服,剩下的還想為將來買房做貢獻呢。


    “池,等我再多存點錢,我也去給你買一隻鑽戒,這樣我們倆都有了。”她一本正經地許著諾言。


    “憨大,我不愛戴這些玩意兒。”


    “你沒聽出來我的意思,”許霜降捶著陳池,“我要求延期,延期,你懂嗎?我現在拿不出來。”


    陳池驀然大笑。


    宣春花有一句話是頂頂有道理的,過日子呀,就是這樣今天置辦一點,明天置辦一點,慢慢歸攏起樣子。


    陳池和許霜降相識六年,結婚五年,終於了卻心頭一件夙願,他讓許霜降像其他姑娘一樣,有了一枚丈夫送的象征地老天荒的鑽石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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