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分發完禮物,小姑姑一家告辭,汪彩蓮怕新媳婦旅途勞頓,提議大家早點休息。


    許霜降被婆婆喜滋滋地領進陳池的房間安歇。


    房間原本就不大,五尺大床占掉了半間屋,剩下的地方隻夠擺放衣櫃,陳池的書桌被換成了梳妝台。


    陳池望著風格完全顛覆的房間,乍然不習慣後,立在門邊笑。


    “霜霜,這套家具是我和你爸去挑的,我聽池兒說,你喜歡淡雅,就挑了這種奶白色,你喜歡嗎?”汪彩蓮期盼地望著新媳婦。


    許霜降哪怕對奶白色無感,也會點頭。


    汪彩蓮一顆心倏然落了地。


    迴來頭一天,陳池不好馬上躲進房間陪著許霜降,總要再和父母多嘮嘮嗑,他趁媽媽出門之際,迴頭別有意味地衝許霜降勾唇笑了一下,給她帶上了房門。


    許霜降的臉瞬時就和床上的粉色被褥相映成趣。她坐到床上,舒展舒展身體,注意到這個被麵的圖案怪有意思的,居然是兩隻肥鴨子。過個片刻,她才突然醒悟過來,這倆肥鴨子該是鴛鴦吧。


    這下,她的臉就更火燙了。


    陳池和父母拉著家常,汪彩蓮見夜深了,縱然還有說不盡的話,也暫且打住:“池兒,你先去洗。”


    “媽,你先洗,我和爸爸再聊會兒。”


    “去吧,今天很晚了,你路上累,要早點休息。”陳鬆平擺手道。


    老爸難得這麽溫情,陳池順從地起身,推進了他的房門。


    不一會兒,他拿著換洗衣物出來,到洗漱間。七八分鍾後,他走出來。


    “媽,我好了,你用吧。”


    汪彩蓮瞧著兒子濕漉漉的頭發,不由提醒道:“頭發沒擦幹。”


    “沒事。”陳池綻開一口白牙,握上他的房門把手,“媽,你和爸也早點休息,我去睡了。”


    說著,他自然地推開了房門。


    “……哦,好。”汪彩蓮瞧著兒子進去,房門闔上,欲言又止,迴到客廳,恰與丈夫的目光對上。


    陳鬆平沒說話,低頭看報紙。


    汪彩蓮也不作聲,轉到小書房,把折疊沙發床上的涼席和薄被卷攏收起。


    隔了半晌,老倆口洗漱,關門休息。


    而陳池正在房裏,興致勃勃地欣賞他媽給許霜降的禮物。


    一對黃金戒,新買的,當然他也有份;一對金耳環,也是新買的,當然全給他媳婦;一對玉鐲,據說是陳池的外婆傳給汪彩蓮,一直珍藏著,汪彩蓮幾乎沒戴過,她拍著許霜降的手說:“霜霜,以後就給你傳下去。”


    陳池給許霜降戴上戒指,他自己也戴上,兩隻手背放在一起比了比。許霜降冒出一句:“為什麽你的手指比我還長?”


    陳池笑得歡快:“重點不是看手指,好不好?”


    “我戴了沒你好看。”許霜降撅嘴道。


    “我的手比你大,手指長些是應該的,我們一樣好看。”陳池趕忙安慰,笑容卻是促狹。


    他又要給許霜降試耳環,許霜降溫順,真給他試了,這是她長這麽大第一次戴耳環。兩人研究了半天,陳池有些笨手笨腳,許霜降實在受不了麻癢,將他一把推開,自己撈起耳環坐到梳妝台前,歪著頭戴。


    陳池好整以暇地坐到床邊看,初時嘴角噙笑,還好端端地,後來見許霜降十分新鮮地撥弄著耳環,隔著鏡子望向他,聲音婉轉地咕噥:“感覺好怪啊。”


    陳池唿出一口氣,手一撐站起,走到她背後,伏身圈住她的腰,頭枕到她頸窩,低聲道:“霜霜,我想給你描眉。”


    老丈人和丈母娘,已經棒打鴛鴦好些天。


    許霜降激靈靈避開陳池的鼻息,眼睛一下睜得老大:“你懂描眉?”


    陳池被她驚訝控訴的表情逗得笑場了,咬牙切齒地扳正她的臉,伸出食指沿著她的眉路畫了兩撇,恨聲道:“這就是描眉。”


    許霜降將信將疑地瞅著陳池,追問道:“你會不會描眉,你描過嗎?啊,正好我這次忘了帶眉筆,明天你陪我去買,你覺得哪個牌子比較好?”


    陳池沒好氣地擰擰她那隻還沒戴耳環的耳朵:“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壓根兒沒眉筆。套話方式太拙劣,我拒絕迴答。”


    許霜降意味深長地瞟了他一眼,她沒眉筆,那是她自個的事,但陳池能看出來就不對了,真純潔的男生,連女孩子用些什麽化妝品都茫然。她一邊對著鏡子自顧自把耳環拆下來,一邊淡淡恐嚇道:“我一般不問第二遍,既然不說,我就隨便猜吧。”


    “憨大。”陳池摸摸她的頭。


    自從在許家附近的超市差點因為聽不懂方言引起糾紛,勞駕丈母娘出手後,陳池就開始有意識地在日常生活中注意一些當地詞匯。他曾奇怪地請教過許霜降:“那些人好像叫你媽阿姐,為什麽要叫你妹妹,他們大你起碼一兩輪。”


    許霜降從來不曾考慮過這個問題,當下就張嘴結舌,好半天才給出解釋:“我也不知道啊,有些年紀大一點的人,看到年輕小姑娘,習慣這麽叫,慈愛吧。”


    “那年紀大一點的人,看到我呢?”


    “小夥子,”許霜降不假思索道,望著困惑不解的陳池,捧著肚子笑得打跌,“你想要什麽稱唿?哦,你要是碰到一個很淳樸的老奶奶,她會叫你弟弟。”


    陳池一邊想不通,一邊拜許霜降為師,每天學幾個詞匯。許霜降先時還認真,後來見陳池學得艱辛,一半兒實在次次被他怪腔怪調的模仿笑疼肚子,一半兒擔心他日後被人罵了還懵裏懵懂,就調皮上了,要逗逗陳池。於是,她念頭一轉,給陳池上了一課,這是所有的語言速成教育裏,最輕描淡寫、但又絕對一遍就讓人牢記不忘的壞詞匯提示大全課。


    “你要記住,如果有人當你麵說十三點,你不要看時間,給他糾錯,你要瞪著他,不睬他,他是在罵你。”許霜降溜圓了眼睛,盯著陳池的表情,拚命忍住了笑意。


    “哦,十三點。”陳池重複了一遍,點點頭。


    許霜降笑著打了他一拳:“你學歸學,不用衝著我說呀。”


    陳池撇過頭去笑。


    許霜降繼續科普:“二百五你應該知道嗎?但現在有些人很壞,不會直接報數字給你,他故意說道加法題,你的思路被他帶過去,傻乎乎一算,你就自己罵自己二百五了。”


    “哦,一百二加一百三。”陳池又點點頭。


    “對,就是這樣。”


    陳池心道,他的青灰軟殼蟹再笨也沒有了,叫他不要算,她自己算得比誰都快。


    “還有,如果有人說你憨大,你也不要理睬,那也是在罵你。”許霜降絮絮關照著。


    陳池模仿了一遍,問道:“什麽意思?”


    許霜降樂顛顛地翻譯成普通話:“估計就是這兩個字,總之說你傻說你笨,腦子不靈光。”


    上完課後,陳池愛上了用普通話叫許霜降“憨大”。許霜降常常懊悔得不得了,還得自己給他寬容的理由,他初學,一時亂用,怪不得他。


    如今,描眉這麽旖旎的事,被許霜降胡攪蠻纏,硬是要揪出陳池的錯來。陳池不屑自證清白,他佯惱道:“憨大,你自己憑良心猜。”


    許霜降隻有訕訕一笑,低不可聞地嘀咕道:“你該問什麽叫眉筆。”


    陳池耳尖,冤得不得了,這不顧名思義的事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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