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老者大喝道:“小子,你有種沒有呢?有種便隨我到衡山去。”


    這乃是黃珀求還得的機會,他目睹老者連挫林獨兩掌,第三掌雖為林獨所傷,也隻是出於一時大意,他言又驚又喜,一下掙脫被握手腕,跪地端端正正拜了四拜,口稱師父,道:“蒙師父收錄門牆,黃珀終生隨侍左右。”


    誰知老者聞言,髯發皆張,“呸!”地吐了口血痰住黃珀的臉上,隨即兩掌左右開弓,一連打了黃珀七八個耳刮,隻打得黃珀臉頰高高腫起,而老者自己也似因於激動,一個蹌踉跌坐在地,胸口掌傷一陣急痛,哇地吐出了兩口淤血。


    林獨看著心中更加懊悔自己出手太重,不自覺便往老者身邊走去,想扶他起來,剛走了兩步,白須老者驀然一陣掙紮起身,對林獨喝道:“你替我走開些!我還死不了,就是死了也不許你動我!”


    林獨隻得又退過一旁,呆呆地望著他。


    老者站起,略一鎮定,這才指著跪地的黃珀,罵道:“好個忘本的東西,分明你是青龍刀的門徒,怎的轉眼間又拜起我老人家為師父了呢?告訴你,我可不像一葉,濫收弟子,到頭來弄得身敗名裂,衡山派也是因他弄得黯然無光,我是不收弟子的,你還跪著作甚呢?”


    黃珠雖聽老者不要他跪著,但那肯定站起來呢?他這時心中隻在暗忖:“你既不是收我為徒,為何又叫我到衡山去呢?”


    白須老者又喝道:“告訴你站起來,為何還不站起來呢?你要知道我老人家叫你到衡山去,那是要曆經一段艱險的,同時我隻是教你一兩套功夫,隻要能打敗那小子就是了,你快起來上路罷!”


    白須老者說罷,不再顧黃珀,轉身一麵穿林而入,一麵喃喃道:“想不到張道陵之“都功秘錄”竟是這麽霸道,那就難怪曆經兩朝無人獲得,這恐怕是張道陵早在意料中事,而在今日看來,“都功秘錄”雖出,以他之嗜殺殘暴,複又失去也在早晚間事。”


    林獨聽得不禁心中大震,想到自己出巫山隻是幾個月間,確是殺了不少人,尤以在雙蓮寺,唆使青牛痛殲寺僧一次為最。


    林獨這樣一想,猛然悔恨交加,突然大聲叫道:“前輩請留步,林獨有一言敬告。”


    可是老者頭也不迴,隻搖頭歎道:“來不及了,不必說,不必說了!不必”


    第三個“不必”說出,他已轉人樹叢之中。林獨一心一意要向他懺悔已過,猛地一縱身,疾似驚鴻,追撲過去,滿以為老者身受重傷,決走不出好遠,誰知趕過樹叢一看,那還有老者身影,早已不知去向了!


    林獨自覺惹下大禍,垂頭喪氣轉身緩緩走迴原地,一看黃珀已經失蹤,中在地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有一寸氣在,不忘斯時!”


    林獨再看青龍刀上,竟見一根根短發,像撒上花朵般,散在刀上。林獨看了這些以發代花之舉,知道黃珀仇意深重,必定是趕住衡山求藝去了。


    林獨在青龍刀前百感擁集,默默地站了片刻,看著夕陽將盡,也就下山向江邊踽踽而臨行,到了江邊,他望著在夕陽殘照之下的江景,顯出一片淒涼殘暮之色,他心中更加黯然神傷,揣惴不安,不自覺地想起了李小藝與牧羊玉女,喃喃道:“藝姐!婉妹!我一定要收劍鋒芒,不再那麽殺人了!而且在青城會遇天邊梟主等人,為我爹爹雪了那戰敗之辱後,我還要……”


    就在他喃喃自語,還未說完之際,江中正好有一條破漁船逆流而上,此刻突從船上傳來一陣哈哈大笑之聲,接著有人大聲叫道:“林獨!啊呀你這小子!原來你在這裏!”


    林獨抬頭看去,隻見從那漁船中鑽出一矮矮胖胖之人,林獨立時認出那是鐵算先生,不禁大喜過望,也叫道:“啊,鐵算前輩,你到什麽地方去呀!”


    漁船一轉,當時便向林獨劃到了岸邊,鐵算一躍而上,熱烈的攀著林獨雙肩大笑道:“啊,林獨!你果真還活生生的,他們傳說你已死去,我卻一直相信我這張爛算盤決錯不了的,不過當時我也有些拿不定,因為算盤上顯示出你在一個不見天日之處,我可不信那是墳琢,你到底到那裏去了呀!”


    林獨見鐵算十分快活,他本是憂心忡忡,聞言也強作歡容,答道:“承前輩關懷,林獨十分感激,其實這年來,我就是騎著青牛兒東奔西跑呀!”


    說著他忽地腳踩三十六天罡步,接著說道:“鐵算前輩,你教我的這玩意我也教會了我的青牛兒呢?”


    鐵算立時哈哈大笑。隨著殘儒也從船中跳上岸來,林獨正欲拜見,忽聽鐵算“咦!”了一聲,一把捉住林獨往他臉上瞧了又瞧,隨即漸漸嚴肅起來,莊嚴問道:“林獨,你臉上怎的有這麽深的晦氣呢?啊!這邊尚有一道殺紋!”


    鐵算說著捉住林獨的手掌一緊,雙眼圓睜,緊盯著林獨瞬也不瞬,那兩道目光,就好像要把林獨的五俯看穿一樣。


    林獨聞言,大吃一驚。想起剛才白須老者的話,心中更是悚然,一陣酸楚,再也不對他隱瞞什麽,忽地跪了下去,垂著頭低聲道:“鐵算前輩,林獨罪孽深重,這次怕會真要死了,前輩有什麽法子救我呢?我打算……”


    “你打算怎樣?你到底有何罪孽呢?你給我說說看。”林獨並未說他有何罪孽,隻是長歎一聲,反問道:“鐵算前輩,殘儒前輩!你們駕著漁船是否想往青城趕這場熱鬧呢?”


    鐵算盤一把提起林獨,詫道:“林獨,你我關係不同,你別跪著。快告訴我怎會知道此事呢?我們正是要到青城去看玉犁神耕與赤龍盜和一個又黑雙瘦的幹老和尚比武呢?”


    他想了想又道:“啊,還有兩個極厲害的人物,這兩起不知為何這樣湊巧,剛剛趕到同一個日期,一個是新起於西南的孤女獨鳳,另一個聽她說個年輕人,這兩人的武功可高得出奇呢?”


    林獨知道他說的正是自己在當陽郊外鬆林中的那迴事,苦笑了笑道:“鐵算前輩,你可知還有天邊梟主,還有武當的道士們,還不是前輩告訴他們嗎?他們要找赤龍盜算賬!”


    鐵算盤猛地哇哇叫了起來,大聲道:“林獨,你這小子真的越來越古怪了,你怎會知道這些事呢?難道你也像我鐵算一般,會算不成。”


    林獨搖搖頭笑道:“這倒不是,天邊梟主是晚輩約他去的!前輩告訴武當道士又托衡山二友轉告,也是晚輩親耳所聞,親目所睹,故敢這樣說。”


    鐵算與殘儒兩人不由聽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囁嚅道:“那怎麽會的呢?你又不是千裏目,順風耳之流,這真是奇事。”


    殘儒火暴性子,突然大聲喝道:“林獨,你若不把這事說清楚了,你知道我殘儒可不好玩的,這一下我非把你這小子的鼻子打扁不可。”


    說著他獨臂一揚,做個怪樣來。林獨看了看他,一笑道:“前輩別急,晚輩當然要說的,其實在當陽時晚輩曾三次見過前輩們,隻是前輩沒見我而已,一次是前輩被武當道士圍攻之時,我的青牛兒為前輩們解了圍。”


    鐵算與殘儒聽著更加雙眼睜著老大,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林獨,殘儒因注意集中,嘴上垂涎三尺還不覺得,林獨也不去提醒他,續道:“第二次在雙蓮寺,我在暗中抵擋鐵木大師的黑氣毒指,又著青牛兒大殲寺僧。”


    說到此,殘儒鐵算已發出“啊!啊!”之促聲,他兩人大張著嘴,尤如木雞般,這“啊!”卻是因驚詫而無意迸發出來的。


    林獨又道:“第三次就是當陽郊野鬆林觀中,留圖戲鳳那一次了,也就是這一次聽前輩告訴衡山二友赤龍盜掌斃寧真掌門的。”


    林獨說罷,殘儒鐵算早已加入夢中,耳朵聽來的幾乎都是如夢如幻,出人意料之外,誰知就在這時,破漁船上猛地一聲斷喝:“好賊子,偷了老子的五香雞,又幾乎把老子的門牙打落你,還敢在這裏自吹自擂,小子不打自招,看你待往那裏逃?”


    隨即破船上掠起一條人影,聲落人到,突然伸手往林獨胸前抓來,林獨念頭一轉,知是醉丐到了,一閃身避過,連忙作揖打恭,陪罪道:“醉丐前輩請別誤會,晚輩並非有心搶奪前輩的烤雞,隻是一時怕鐵算前輩的算盤打出晚輩的下落,不得借此分散諸前輩的注意。請前輩俯察,原諒晚輩這次不恭之處。”


    醉丐那裏肯信,手上的打狗棒一舉,唿地泰山壓頂就是一棒打到,口中還在大叫道:“小子你狡辯什麽,分明明對我的五香雞覬覦在心,伸手搶奪,事後還在石案上畫了個雞頭鳳尾的東西,嫁禍於人,還有何話說,快快跪下討饒,或可留你小子一條性命,接招!”


    招式一變,泰山厭頂突變為“橫掃千軍”,林獨心想:“這樣的劣招,拿來對付我,豈非瞎子捉迷藏,白費力麽?”


    林獨在原地三尺這內,躲來閃去,醉丐連他的衣角也摸不著一下,心中也在暗忖:“小子果然今非昔比,他如反手進招恐怕我早就敗在他手下了。”


    立時他棒法一變,展開他成名“九九連環棒法”招中套式,式中藏招,絕不容情,招招楮狠辣,鋪天蓋地一陣搶收,頓時間棒風唿唿,棒影重重,十丈之內幾全罩在他棒影之中。


    要知中原五怪實以醉丐成名最早,而醉丐之行蹤出沒無定,手中提個食藍,常年盛些蛇蟲之類毒物,備以享用,因他生活之傳奇性,故在名氣上也較殘儒、鐵算、僵僧、瞎仕為大,而他手中那根打狗棒也確乎練到柔並濟,無懈可擊之境,江湖上敗在他這根打狗棒上之綠林豪客,也不勝繁舉。


    他這時實在有心試試林獨之功夫,到底多高,在當陽時他奪去烤雞,竟連他的人影也未見著,他始終就有些不信這個邪。


    這時他用出渾身解數,如臨大敵,一點也不放鬆。林獨也立時覺出醉丐棒法精到,已與開始時大不相同,頓時也提氣凝神,小心應付。


    側麵站著的鐵算與殘儒,一見醉丐施出了他十年難得一用的看家本領,立刻也就看出他的用意,殘儒未曾作聲,靜立緊盯著林獨的身法,鐵算卻哈哈大笑:


    “爛叫化子,林獨既能奪了你的五香雞,而不讓你看到他之身影,你這套打狗棒法他裏會看上眼裏啊!”


    林獨這時看醉丐真的狠勁突發,勢要打敗林獨一般,心中就打定主意要給醉丐一點麵子,連連叫道:“醉丐前輩,你快快收棒吧,晚輩吃不消了!”


    但他卻仍未離開原來那三尺之地,也不還手隻是他上身看來身法並不怎麽出奇,隻是普普通通的幾個身法,但腳下快得出奇,殘儒緊盯著他看,有幾次分明看他再也逃不過醉丐一棒之厄了,可是眼睛一花,林獨又輕輕易易的避過了。


    殘儒心中十分納罕,暗中忖道:“這小子用的是什麽身法呀!”


    這時林獨又在告饒道:“醉丐前輩,你就饒了我這次吧,我實在應付不過來了,啊呀!這一棒“蹲狗拉屎”我怎麽辦呢?”


    他一扭腰,雙腳一錯,早已避過,接著又叫道:“不得了!‘臥狗咬人’,‘三腳狗撒尿’,‘兩隻狗咬尾巴’,醉丐前輩,你真要我的命了!”


    他突地風車般一個轉,原地撲通懸空翻了個大跟鬥,醉丐這三招絕招竟一齊落空。


    殘儒這次看得清清楚楚,大聲喝采道:“好解數,好解數!可惜身法太粗俗了!”


    鐵算立時縱聲一陣哈哈大笑,道:“爛叫化子,我看你還是趁時收勢吧,林獨從開始打起就隻用了我教他的三十六路天罡步法,你便莫奈他何,他還打什麽呢?而且一直他就在三尺之地上,解你招數,你難道還不服氣麽?”


    殘儒本無鐵算細心,開始忽略了這點,這時被鐵算提醒,一看之下,果然是真,心中便對林獨佩服得五體投地。


    林獨這時也連忙乘機大叫道:““醉丐前輩,別打了吧,晚輩陪你五隻烤雞就是,而且還請前輩們上酒樓盡量大嚼一頓,這樣總可以吧!”


    醉丐打狗棒一收,臉上通紅,略逞喘氣,他哈哈大笑,笑道:“這樣還可以。”


    其實他這時已知自己決非林獨之敵,暗暗對林獨武功進展之速,一麵感到納罕,一麵又十分驚詫,因此趁時收勢,哈哈大笑,突然一把拉住林獨,喝道:“既然你要請上酒樓,那就快走,老叫化酒蟲兒爬上喉頭,渴得要命,正是你請客的時機!”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向殘儒鐵算打聲招唿,拉著林獨就走,兩人一展開腳程,疾似奔馬,在暮色蒼茫中,奔向奉節城中。


    殘儒鐵算一見醉丐拉著林獨就走,鐵算本見林獨鬥醉丐時,隻用了學自他的天罡步法,且僅三尺彈丸之地,醉丐便無法近身,一時之間,他幾不敢置信,細看之下,這三十六路天罡步路,經林獨走出,竟是奇奧無以比喻,發揮得淋漓盡至,較之自己教林獨時,又不知深了幾層。


    鐵算越看越覺高興,繼之眉飛色舞,這時一見醉丐拉著林獨就走,不暇思索,一把也抓了殘儒,道聲:“老殘,走!”


    接踵直追了下去。十裏之遙在他們這樣風馳電掣般走起來,不過瞬息之間,便相繼入城。


    此刻已是華燈初上,他們四人在一起,極不相襯,引起城中很多人注目,感到十分奇怪,紛紛議論猜忖他四人之身份。


    四人也不顧這許多,昂首闊步,直走到奉節城中一家最大之酒樓,醉丐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便大聲叫道:“喂夥計!”


    夥計一聽,他這麽個爛叫化,叫的盡是些珍貴十分的酒菜,平時這種菜肴數目之內,也難得有人叫上一樣,他一出口便是五六道一齊上,莫不驚牙昨舌,頓時怔在當地不知他是什麽身份之人,可是又見他那付尊容,實不像能叫得起這樣珍貴之菜的人。


    醉丐見他怔怔地站著,大聲喝道:“我點的菜你還不快去做來,眼瞪瞪站在這裏幹嘛!快去,先把酒扛來!”


    林獨這時也看出夥計的窘態,暗中對他使個眼色,也喝道:“醉老前輩叫你快去搬酒來,怎麽還不走呢?”


    林獨青衫翩翩,嚴然貴公子之模樣,夥計連聲應是去了!


    不久,夥計扛出一大壇百年花酒,封口一揭,香噴噴的,醉丐一聞酒味,接連打了幾個連珠噴嚏,一裂嘴,大叫道:“啊!啊!好香!好香丨”


    他急不待,雙手抱起酒壇咕嘟一口氣喝了半壇,方才放下,長長的舒了口氣,叫道:“林獨,今夜你有何差遣,盡管吩咐就是,老叫化隻要有酒喝,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要僑依你。”


    林獨聽的也長歎了一聲,殘儒、鐵算、醉丐,不知林獨為何長歎,正感詫異,酒店夥計已一道一道菜,搬了上來,醉丐一見,那還再管林獨長歎是為了何因,頓時五爪金龍,伸手便抓,殘儒獨臂倏出,一下捉住醉丐手腕,笑道:“你這爛叫化子,怎的這麽無理,伸手一抓,誰還敢再吃呢?”’


    醉丐的手腕被殘儒抓住,罵道:“你搬弄什麽假斯文呢?我老叫化子要正正經經,一筷子一筷子吃可沒有這份耐性。”


    說著掙脫被捉手腕,又要去抓著吃,頓時便與殘儒爭執起來了。


    鐵算對林獨那聲長歎卻未忽略,看醉丐與殘儒爭執起來,也不理會,轉頭便對林獨問道:“林獨,我看你什麽心事一般,你就說出來吧。”


    林獨黯然道:“鐵算前輩有所不知,晚輩能有今日之成就,全是得自都功秘笈,但都功秘笈也同時給我帶來過重之殺孽,自問罪孽深重,此次青城會過天邊梟主之後,便自封掌,從此不再出手與人爭勝。”


    鐵算聽後,恍然“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你之武功高得出奇,可是你功成不到一年又要自行封掌,這真是使人不解。”


    醉丐與殘懦聽林獨練成都功秘笈,自然的停止爭鬥,靜聽林獨說下下去,於是林獨便將墜下斷魂橋的種種遭遇一一說了出來,三人聽了莫不瞪大雙眼,連大氣不出一聲,最後林獨提起那白須老者的現身與他嚴正的告誡,及鐵算說他晦氣殺紋頗深,故此動了封掌之念。


    鐵算聽著白須老人,大為驚訝,尋思一刻,忽轉頭望著醉丐道:“爛叫化,你可知那人是誰呢?”


    這時醉丐已有三分酒意,醉眼一翻,叫道:“管他是誰,老東西沒大沒小,出掌便要人翻跟鬥,這人就活該要吃場虧,就是因此死了也是他自取其咎。”


    鐵算正色道:“旋風掌確是衡山派失傳絕技,不過我在三十年前聽恩師說衡山派碩果僅存,仍有一人能施用這種掌法,不過這人性不喜與人爭鬥,也甚少在江湖現身,故其人身世及輩份甚少人知,不過偶或靜極思動,下山遊玩,就是出掌出人也是近乎遊戲性質,卻不願傷人。”


    醉丐聽了眉頭一皺道:“這樣說來,那真是林獨出手過重了。”


    林獨驀地想起一事,忽道:“我想起來了,前輩曾否聽說衡山有名稱一葉之人呢?”


    醉丐立時又搬起壇咕嘟咕嘟飲上幾口,大笑道:“衡山一葉真人誰人不知呢?這位真人收徒三十有六人,一時衡山派人才輩,光芒萬丈,但也因所收徒眾良莠不齊,一場內鬥,同室操戈,自殘自殺,僅隻壇花一現,衡山派又終歸沒落,這一葉真人就此活活氣死了,不過這卻是百年前之事,你提他幹什麽呢?”


    林獨聽後,臉色頓時蒼白,囁嚅半天才答道:“看來這白須老人卻是一葉人的師兄弟呢?”


    殘儒、醉丐鐵算聞言無不大驚,鐵算為林獨耽心道:“林獨,你這場禍事可真惹得不小了,那就難怪你臉上晦氣重重,不過,看你額門華光尚盛,並隱帶桃運,縱然有何禍事,也不在目前,我便與你打上一場算盤看著。”


    林獨素信鐵算手中那把算盤靈驗,聞言起身一揖道:“能得前輩指示機宜,晚輩造化不淺!”


    鐵算立時正襟厄坐,算盤擺在食桌之上,滴滴答答的打了起來,口中卻一麵在念念有詞,道:“烏風起自四方,燭光堂前,朱顏玉貌化作煙硝去!孤劍殘霞,傷心人血淚斑斑,離情寂寥,誰能解得征塵意?山川景物,渭樹雲天,離離合合,從此狂醉,獨對秋山泣,二一添作五,逢一進一,中原華夏,劍氣彌空,盡是牛蹄跡。”鐵算打完,仍木然對著算譜,半響默然無語。


    林獨聽他口中念的盡是些“去”“淚”“寂”“泣”之類悲苦之語,料不是什麽好兆頭,尼頭微皺,忙問道:“鐵算前輩,您算出了什麽呢?”


    鐵算被林獨一語提醒,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林獨聽他歎息,心中有如鹿撞。鐵算說道:“林獨,看來你樹敵太多,將來恐有一場大難,不過這場大難雖險,卻並無生命之危,而且終有靖平之日。這未之事,並非宿命定論,成不變,我還是那句老話。心存正,無往而不利!你還是別過份優慮吧!”


    林獨聽了默不作聲,鐵算突又低道:“林獨,事靠人為,目前你最憂慮的大敵,恐是衡山白須老人,待青城事了,你就不妨以負荊請罪之態走他一趟,對這場大難,或可減輕一些,也未可知。”


    林獨點點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前輩能對林獨如此注愛,晚輩終生感激不盡!這次青城第一峰上之會,恐早已在江湖傳揚開麽,勢必群雄匯聚,成數年來一時之盛,但願諸前輩幸力出手,但作壁上觀就是,晚輩此次也不想多事殺截,致遭天恨!恕晚輩事多心煩,先走一步,到青城後再拜謁諸前輩金安!”


    說罷起身深深一揖到地,同時在身畔掏了一把珍寶,以極其快疾巧妙之手法,放在醉丐那隻破藍之中,醉丐那裏能覺察出來。林獨揖罷,又道聲:“前輩珍重了!”


    殘儒、醉丐、鐵算與酒樓座客隻覺一陣薰風過處,目前一花,早已失了林獨蹤跡。


    醉丐心中一動,突然大叫道:“好小子,你想溜!請客作東的是你,怎的酒錢不付,就一走了之呢?”


    說著,雙腳一點,就從席上平空竄了起來,正待一斜身,跟著穿窗而出,殘儒一眼看見藍中珠寶,單臂倏伸,硬從半空把醉丐拖了下來,縱聲笑道:“半壇黃湯,就把你這個爛叫化子灌得兩眼發昏,你還對誰稱雄道能呢!你不看著自己的那個要飯藍,人家早已給留下了不知多了幾十倍的酒飯錢了。”


    醉丐轉頭一看,不覺臉上發熱,看新歸座,喃喃道:“有這種深不可測的功力與身手,我就不信再會有什麽災難!”


    鐵算本也在大笑,聞言忽地臉上一肅答道:“話不是這麽說,萬事如意,終必有失。林獨固是武功已致出神入化,修玄入虛之境,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人算不如天算,一旦禍事臨頭,你就是真仙謫降,縱有移山倒海之能,也迴天無力,難挽於萬一。”


    醉丐聞言哈哈笑道:“你的算盤珠子雖精,能打出銅山長草,鐵雞生毛?我也不信這個邪!我叫化子一向實事求是,隻要謹慎穩重,機靈警覺,安步當車,步步為營,那有渡不過的難關,你還是少在民化麵前賣弄這一套吧!”


    他這一頓話,入情入理,酒樓座無不點頭暗中稱善,但鐵算卻是仰首哈哈大笑,也握杯一飲而盡,答道:“信不信由你,咱們也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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