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月樓眾人暢飲至很晚才散去,翌日一早張七月來到同月樓大堂時,夥計們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做著開門前的灑掃。銅叔和老王還酣睡未醒,畢竟年歲較大,宿醉之後難以像平日那般早起。


    想起昨晚眾人豪飲姿態,又看著夥計們此時一臉沒睡醒的神態,張七月臉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張七月走到櫃台前,準備泡壺茶,順便考慮接下來的日程該如何安排。


    柱子走了過來,恭敬道:“少東家,昨晚來投宿的客人,請您過去一趟,說有事與您商量。”


    張七月不緊不慢地泡著茶,有些慵懶地迴應道:“恩,你且去忙,我一會便去。”


    柱子應聲退下。


    待茶泡好後,張七月倒上一杯,慢慢品了起來,表情甚為享受,心想:這麽快就按捺不住了?也罷,且探探你的底細。


    一盞茶後,張七月手持茶壺慢悠悠地走到小碩所在客房門口,敲了敲門。


    房門打開,小碩神色平靜,身形往裏一讓,說道:“請進。”


    張七月一臉輕鬆地走入房中,將茶壺放於桌上,坐下說道:“聽說你找我?”


    小碩坐於張七月對麵,正色說道:“我叫小碩,乃青豹會乙中級搜集者,目前負傷未愈,受到同伴陷害,你還有其他什麽想問的嗎?”


    “這個開場有些意思,”張七月隨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往裏倒茶,“為何和我說這些?”


    小碩說道:“我想請你幫我。”


    張七月淡淡說道:“為何找我?”


    小碩說道:“我相信,昨晚見麵時,你已看出我修行者身份,自然明白,這客棧內的事情瞞不過我的耳目。但你昨晚與他們喝酒,講那兩個故事時,卻明顯對我沒有防備,顯然是想讓我聽到。你的故事裏透漏出兩點信息,第一,你修為不低,第二,你有個很厲害的師傅。我判斷,你是看出我的隱患,因故警告我,讓我安分些,不要在這裏生事。”


    張七月悠然喝了口茶,說道:“還有嗎?”


    小碩繼續說道:“你有所不知,昨日你與程北川等人出入丁府時,我剛好就在附近查探。你們出來時,程北川對你讚歎有加,並舉薦你為沉香居客卿,當時我便懷疑你破除了丁府屍氣,直到昨晚聽你講古陵之事,才最終確認。結合你的故事,以及程北川表現出來的態度,都足以證明,你很優秀。”


    “謝謝誇獎,”張七月表情不變,問道:“不過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幫你?”


    “因為玄巫宗。”小碩眼中閃過一絲精明,“你既然有破除屍氣的本事,自然知道這件事後麵有玄巫宗的影子,也就是說,你已得罪了玄巫宗。而我,正在被玄巫宗追殺,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在這點上,我們算是同一戰線。”小碩頓了頓,看著張七月問道:“我可以喝杯茶嗎?”


    張七月嘴角揚起一絲不屑,說道:“我既然敢破屍氣,就不怕玄巫宗找我麻煩。我喜歡管閑事而已,這與你可扯不上什麽關係。”


    小碩說道:“至少我們不是敵人,方才一見麵我便開誠布公,直言相求,並未玩弄心計。”


    張七月心思急轉,臉上卻未顯出半分,隻是微微點頭道:“說明你還不傻,至少目前我對你還沒惡感,不過,”張七月盯著小碩眼睛說道:“我憑什麽相信你?萬一你是玄巫宗派來給我挖坑的呢?”


    小碩平靜迴道:“那你隻能賭一賭了,我的賭注就是欠你個人情。”


    張七月笑了笑:“我為何要賭,我完全可以對你置之不理。而且,你的人情很值錢嗎?”


    小碩說道:“既然求你幫忙,我自然能夠提供與之匹配的酬勞。我隻能告訴你,我在青豹會有個很特殊的身份,具體是什麽,恕我不便相告。如果此次你助我度過難關,以後定能得到很多好處。”


    張七月定定地凝視小碩,小碩始終平靜如初。


    良久,張七月開口道:“你先說說,要我如何幫你。”


    小碩露出微笑,拿過茶壺,給自己倒上滿杯,喝了一口,說道:“城西有個‘千層秀’布莊,那是我們青豹會的據點,你去此處告訴夥計,要買一尺五寸的清風秀,就說金先生介紹來的。夥計自會帶你見十二爺,你告訴十二爺‘棋盤有鬼,小碩不歸’,他自然明白。”


    “十二爺是何人?”


    “他是我在望沙城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張七月略做思索,說道:“看來你目前狀況很不好啊。”


    小碩點點頭,“實話實說,我的行蹤很可能已被發現,說不得隨時會有人闖進同月樓來殺我,如若不是他們沒有摸清你的底,估計昨晚就會動手。在這點上,我得感謝你和沉香居。”


    張七月眼神微眯,“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


    小碩笑了笑,喝了口茶道:“不信。”


    張七月看了小碩良久,有些鬱悶地歎了口氣。從之前談話中,張七月已明白,這件事牽扯甚深。如今就是把小碩交出去,小碩那些仇人也未必相信他什麽都沒說,多半還是會向同月樓動手,斬草除根。這個悶虧吃的實在無奈。


    張七月思考片刻,說道:“我帶你去程掌櫃那裏,然後就去‘千層秀’走一趟。”


    小碩起身執禮,誠懇道:“多謝七月兄,此恩定然永記於心。”


    張七月瞪了小碩一眼,說道:“你這掃把星,最好有你說的那般值錢,這趟生意我要是賠本,一定把你剁碎了喂雞。”


    小碩堆起微笑,說道:“放心,定能讓你大賺一筆。”


    此刻,小碩終於放鬆下來。別看他在張七月麵前一直淡定無比,其實內心極度緊張,後背都被冷汗浸濕。此時用走投無路來形容他,也絲毫不為過。萬一張七月不答應,他離死也不遠了。


    張七月沒好氣地看著小碩,說道:“跟我走。”


    二人相繼走出客房,張七月與柱子囑咐一聲,便帶小碩出門而去。


    走到同月樓外,張七月亮出客卿令牌晃了晃,不多時,便有一白衫男子上前,揖手行禮道:“客卿有何吩咐?”


    程北川既然答應護佑同月樓,自然在同月樓周邊安排了人手,這點張七月用後腳跟都能想到,把人叫出來,隻是因為他還不知道沉香居怎麽走。


    張七月幹咳了兩聲,以掩飾尷尬,說道:“帶我去見程掌櫃。”


    白衫男子應是,便引領張七月和小碩往沉香居方向走去。


    小碩看了看張七月,有些不確定地小聲問道:“你不會是不知道怎麽走吧?”他實在想不出張七月此舉有何意義。


    張七月臉色一紅,惱道:“要你管?不知道路很奇怪嗎?”


    小碩無語道:“你問我不就行了,我知道啊。”


    張七月瞅了小碩一眼,說道:“你知道個屁,我昨天才拿到客卿令牌,現在試試好不好用,不可以嗎?”


    小碩連連點頭道:“可以可以,你高興就好。”


    張七月和小碩看似輕鬆,實則始終在注意周圍各處,好在一路順利,並無意外發生。


    走到沉香居,自有人進去稟報,張七月和小碩走入沉香居客廳,程北川餘迴已在此等候。


    程北川朗聲笑道:“七月,今日如何有空過來?”


    張七月看了看身旁的小碩,歎道:“當然是有事打擾程叔。這是小碩,目前他有些麻煩,我想讓他在這裏住幾天,不知是否方便。”


    程北川眉頭微皺,說道:“七月,住在此處自無不可,隻是明日我與餘迴將起身前往岐州總部,為二小姐慶生,不知可有影響?”


    張七月與小碩麵麵相覷,皆在心中哀嚎:不會吧。


    張七月苦笑道:“自然有些影響。”


    程北川略作考慮,提議道:“既然如此,讓這位小友與我等同行,可否?”


    “不可。”小碩否決道,“我現在還不能離開望沙城。”


    張七月暗自在心中抱怨,說你是掃把星,還真沒冤枉你。無奈道:“那麽,就讓他先呆在這裏,我有些事要去處理,忙完便來接他。”


    “也好。”小碩點頭道。


    張七月朝餘迴執禮說道:“有勞餘叔,安排一下。”順便向程北川使了個眼色。


    程北川了然,說道:“老餘,你為這位小友安排一個住處,好生款待。”


    餘迴領命,然後便引小碩離去。


    待二人走後,程北川看向張七月問道:“七月,這是唱的哪一出?”


    張七月想了想,說道:“說來話長,此時不便細說。程叔,你可知道望沙城中哪裏有青豹會的據點?”


    程北川說道:“城西有一處布莊,名曰千層秀,那裏即是。”


    核實了青豹會據點信息無誤後,張七月沉思數息,說道:“還望程叔看緊小碩,如果我今日日落之時依然未歸,程叔便可殺掉此人。”


    程北川眉頭擰緊,道:“如此嚴重?”


    張七月麵露微笑:“不過加道保險,事情應不至於發展到如此地步。”


    程北川沉聲問道:“你究竟要去處理何事?可要我陪同?”


    張七月笑道:“這倒不必,程叔去了反而不妥。”


    程北川點點頭,說道:“既如此,你一切小心。”


    張七月抬手請辭,“程叔放心,我先告辭了。”說罷,轉身離開沉香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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