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經濟管製的弊端,古今皆同,除了造成百姓負擔加重,生活不便之外,更孕育出龐大的黑市,是官商勾結,滋生腐敗的溫床。不過,眼下我喜歡,吳英雄暗暗思忖,終於頷首道:“嵐州願與貴商團合作,貫通中西商路,使各地生民互通有無,共享豐饒。”


    康恪闐見他將這樁牟利的事情說得仿佛大義凜然,正在腹誹,忽然聽吳英雄又道:“以你估計,若是當真嵐州成了茶葉貿易的據點,我嵐州軍一年當有多少進項?”


    康恪闐側頭凝神思索後道:“茶葉隻是大宗,若是將商隊攜帶的其它貨物,以及迴程的西域寶物算上,將軍年入至少當有百萬貫以上。這還不算嵐州自製的白瓷的收入。”


    “啊?”吳英雄一愣,想過賺,沒想過這麽賺,中轉貿易的利潤如此豐厚,難怪後世香港能從一個小漁村發展成為遠東超級大都市啊。不管是對將軍還是小兵,金錢總是能夠迅速的召喚勇氣的,吳英雄當即斷然對康恪闐道:“這樁買賣,我們做了。”這條茶葉商路倘若打通,那就是金光閃閃的財路啊。


    吳英雄笑著又問:“康君,若是吾嵐州能燒製精美琉璃,是否能夠為吾行銷?”


    康恪闐一愣,攤著手道:“這個沒有問題,但恐怕賺不到多少錢。”


    吳英雄奇道:“為何?”


    見他刨根問底,康恪闐耐著性子解釋道:“琉璃乃是盛行西土之物,中原除了達官貴人作為稀罕物事賞玩外,百姓覺得它不如瓷器合用,所以隻能作為奢侈之寶物行銷,琉璃易碎,碎後易傷人,但大官人買一兩件琉璃大都放置起來賞玩也就罷了,所以一年中琉璃的出貨量很小,難比瓷器、茶葉、絲綢這等大宗物事,隻要負擔得起的,家家皆需,日常所用,不斷消耗,出貨量大且源源不斷。生產此物東土不甚流行,西土則是原產之國,運銷無利,難以賺到大錢。”


    吳英雄點點頭,對提純琉璃成為透明的玻璃的技術訣竅自己也不甚懂,既然普通琉璃賺不到錢,那也就算了。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蒼茫大地銀裝素裹,氣勢雄偉的遼國上京城巍然屹立。


    上京城周長三十裏,分為南北兩城,中間用城牆隔開,這般奇怪的布置說來也簡單,北麵喚作皇城,住著的是皇族、契丹貴族,也是朝廷有司官衙所在,多得是雍容華貴的殿宇樓閣,日夜戒備森嚴。南麵喚作漢城,住著是漢人,白日裏熙熙攘攘,車水馬龍,夜間則燈火通明買賣不絕,直至深宵。這南北兩城中間的城牆,高三丈,寬四丈,將契丹族和漢族,權貴與百姓,官府與市井截然分開。


    契丹族興起建國大遼以來,吸收了許多中原漢人的建築技術,但許多老契丹更喜歡草原上穹廬裏無拘無束的生活,便在皇城北部辟出一大塊空地,專門用來搭設氈帳。每逢春夏,綠草茵茵,多多白色帳篷猶如白色的蘑菇,駿馬牛羊徜徉其間,倒真是一番草原風光,隻是到了隆冬時節,氈帳不敵嚴寒,便盡數收了起來,此處便成為契丹族孩子們玩爬犁、打雪仗的場所。


    就在這塊空地之旁,有一所大宅,此處不似其它契丹高官宅院那般占地寬廣,反而稍顯局促,飛簷翹起,屋頂高聳,雕梁畫棟,頗多前唐遺風,正是三代仕遼的漢人世家韓氏的家宅,遼主不以其漢人出身為意,欽賜北城宅邸,乃是獨一無二的榮寵。


    就在這深宅大院之中,書房內掌著燭火,若是吳英雄來此,一定認得正在詳談的兩人,一個是剛剛從朔州返迴上京的皇城使韓德讓,另一個則是粟特商人的領袖康屈達幹。


    “韓大人,這是今年您在商隊的進項,共一百五十四萬貫,其中五十萬貫老粟特已折成足色黃金送到大人在幽州的府邸,剩餘錢款在南方買了糧食,船隊已經起錨北運,大約三個月後可達幽州。”康屈達幹對韓德讓分外恭敬,與在吳英雄麵前的侃侃而談全然不同,畢竟,韓家在遼國的勢力,在幽雲十六州漢人中間的實力,足以使韓德讓轉念間便可扶植起一個大商團,轉念間又能讓你血本無歸。


    韓德讓麵無表情地聽著他的迴報,手拿這一個玉如意輕輕敲打著幾案,皺眉道:“今年的收獲可比去年少了,老康,是不是道路不平啊?”


    康屈達幹忙道:“韓大人明見萬裏,夏州黨項越來越不成話,眼下不僅把持隴右商路,還不時派出遊騎到塞北劫掠,多有北地蠻族與他們狼狽為奸的,小人的商隊今年就有好幾趟折在半道,不僅貨物全都被搶去,就連族中子弟,死傷不少。”說這說著臉現哀傷之色,所謂商人重利輕別離,粟特人不似漢人那般守在一處便開枝散葉,遊走四方,夫妻一年中也不得幾日聚首,所以子嗣不廣,族人不眾,今年前後折損了上百能幹的粟特子弟,對康屈達幹來說已經是難以承受的打擊了,要不然也不會派大兒子康恪闐找吳英雄去談貫通商路之事。


    韓德讓微微點頭,心道,夏州遙遠,部落眾多,又地瘠民貧,若是發兵討伐,勝之而不能守,敗則為恥。眼下宋人北伐在即,遼皇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國中各部勢力蠢蠢欲動,前不久居然來鬧出了企圖襲殺自己的驚人之舉。清掃道路之事,隻得先放一放了。他點點頭,和顏悅色地對康屈達幹道:“夏州賊寇,暫且讓他猖狂一時,你且先甘詞厚幣,虛以逶迤,等我騰出手來,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聽他如此說,康屈達幹心下微微失望,暗暗歎了一口氣,卻隻能做出一副感恩不盡的樣子拱手道:“老粟特這廂謝過韓大人。”還待說話,書房的門簾卻被掀開,走進來一個侍衛,也不看康屈達幹,徑自將一張拜帖交給韓德讓過目。


    韓德讓打開一看,雪白的紙麵上並無墨跡,暈紅的模印當中正是“德讓”二字,一股淡淡的馨香撲鼻而來,他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臉上不動聲色,對康屈達幹道:“你且先行退下,有事我自會找你商量。”待康屈達幹出門走遠後,才對那侍衛輕聲道:“你且去請她進來,不要讓旁人看到。”侍衛應了一聲出門而去,未久門簾挑開,一個披著鬥篷的女子入內,掀開鬥篷,隻見她身穿貂裘,頸垂珠鏈,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看著韓德讓,一語未發,已是泫然欲泣,美目微紅。


    一見她如此楚楚可憐的模樣,韓德讓原本想好了萬般決絕言語,卻都不知如何說起,開口卻是:“快進來暖暖,這般貴重的身子,一點都不體恤自己。”話語間全是憐愛之意。那女子聞言,顏色轉喜,適才一副哀怨的模樣,頓時變作明**人,輕聲道:“你還曉得體恤二字,我叫奴婢傳你多次,為何一直托病不見。”雖是嗔怪之語,卻透著一股柔情蜜意。


    韓德讓聞言大為尷尬,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如今貴為遼國皇後的蕭綽。遼國皇帝耶律賢人如其名,乃是契丹族立國以來少有的賢明君主,但一直體弱多病,蕭綽此時已經常常代耶律賢批閱奏折,遼朝隱隱有前唐時中宗與武後二聖臨朝之景。


    蕭綽與他自幼定下婚約,卻嫁入帝王家。那日暗算韓德讓的貼身親衛,乃是蕭綽推薦給韓德讓的,在韓德讓身邊辦事也有五六年,因此深得韓德讓信任,誰料居然變生肘腋,此人的背叛差點令他送了性命,韓德讓脫險之後暗自思忖,是否蕭綽為保全名聲和地位,急於了斷於和自己曾有的情緣,默許了別人的加害。他心結既生,便一直不願再見蕭綽,先是借清理朔州契丹借口遲遲不返上京,而後又托病拒見,他是外臣,又是漢臣,這般抵觸之下,蕭綽居然毫無辦法,方才做出這以皇後之尊,雪夜微服,私會情郎的驚世駭俗之舉。


    “蕭蘭陵那狗奴才受我叔叔指使害你,我事先實不知情,知道你有危險之後,你可知道我一連幾天都心神不寧,直到奴仆迴稟你安然無恙,方才放下心來。”蕭綽此時與別家受了委屈的女兒沒有兩樣,可憐巴巴地跟韓德讓解釋著。韓德讓素來知她聰穎能幹,不遜男兒,這般做作,也不知真假,心中暗暗歎了口氣,狠下心來沉聲道:“燕燕,你是大遼國的皇後,以後這般言語,萬萬不可再提。”說完便退後一步,離她又遠了些,轉過身去。


    蕭綽何等伶俐之人,見他寒著臉,語意決絕,便知韓德讓不再相信自己,她臉色慘白,緊咬嘴唇,喃喃道:“德讓,蕭綽自幼許配與你,卻背棄盟誓另嫁他人,我知你終是不肯再原諒我,也不再相信我。”說完竟然從懷中抽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就往那欺霜賽雪的頸項上割去。


    韓德讓雖然背對著她,卻心如刀煎,他與蕭綽雖然都是高門大族,自幼許配,青梅竹馬,但一為漢人,一為契丹人,期間經曆的坎坷折磨,比之平常的情侶不知要多多少倍,明明情根深種,最後天意弄人,終究勞燕分飛,這情緣豈是說斷就能斷的。他聽得蕭綽語意不對,急忙轉過身形,見她拿著匕首往自己頸項動脈上割去,頓時大驚失色。待快步上前將那匕首奪了下來,蕭綽已將頸項割破出一條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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