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負未判,強弱難分,因為虞本華與樓碧玉的手掌仍未合上。


    手雖未合,虞本華業已全身微抖!


    在場的都是明眼人,大家發現虞本華的胸前,突然多了五片飾物!


    那是五片閃閃發光之物,正嵌在虞本華前胸要穴部位,似已有一半入肉,隻是未見血漬滲出而已!


    樓碧玉萬分得意地,“哈哈”一笑,高聲叫道:“虞姑娘……”


    “虞姑娘……”三字才出,虞本華已作了一個勉強姿態,止住身上抖顫,向樓碧玉伸出右手,翹起拇指!


    樓碧玉愕然問道:“這是何意?”


    虞本華道:“對你表示佩服啊!第一、是佩服你的勇氣;第二是佩服你的心思!……”


    話方至此,忽覺所說還嫌籠統,遂低頭向胸前衣上所嵌五枚亮晶晶的片狀之物,看了一眼,又複笑道:“你居然硬把自己左手的五枚指甲拔掉,而鑲嵌了這種可以對麵飛出傷敵,令人防不勝防的淬毒厲害暗器,勇氣豈不可佩?你先用右手抓我,再於改用左手前,並展示手上空空,使我不加閃避,心思方麵,豈不也算刁狡詭妙?……”


    樓碧玉聽至此處,也向虞本華翹起了右手拇指!


    虞本華道:“你對我佩服甚麽?”


    樓碧玉陰笑道:  .


    “凡中我‘玄陰毒甲’之人,無不見血封喉,立告慘死!隻有你連中五枚,居然還能嘰嘰呱呱的,說了這麽一大堆話,豈不令人佩服?”


    天下妙事真多,剛才虞本華中了算計,卻向對手伸手翹起拇指,如今樓碧玉表示對她佩服,她卻反而向樓碧玉伸手翹起尾指。


    樓碧玉道:“這是……”


    虞本華嬌笑答道:“拇指表示佩服,尾指當然表示哂薄!第一,我覺得你見識不夠,虞本華既然藝出‘三環仙子’門下,我在玄功方麵,縱然修為淺薄,難以肩及張伏羽師兄,可以及物的‘乾罡玄震’造詣,但以‘罡炁’防身,總還可以辦到!第二、我覺得你的目力更差,你‘玄陰毒甲’,要見血才可封喉,但我胸前衣服,雖被你弄破了五個小洞,卻因‘罡炁’護身,衣上並無‘血漬’,你為何不注意呢?”


    先前是虞本華的身上發抖,當她說完這些話兒後,卻使樓碧玉又羞又氣的,來了個全身發抖!


    虞本華也身上一抖!她是把那五片嵌在衣上的“玄陰毒甲”,全給抖了下來,落在地上,目注樓碧玉,含笑說道:“樓姑娘,我看我們就此算了吧,免得彼此見了真章,虞本華萬一僥幸承讓,你卻難免在師命難違之下,要去睡棺材呢!……”


    樓碧玉一聲怒嘯,雙目狂噴怒火的雙臂一抖,身形飛拔起四五丈高,掉頭俯身,十指箕張,像隻巨鷹般,向虞本華猛撲而落!


    虞本華失聲大笑,搖頭說道:“弄斧班門,你又錯了!樓姑娘,‘飛騰變化’身法,向推‘北天山’的‘天禽百解’為其中翹楚,你怎麽偏偏要在關老爺的門前耍大刀呢?”


    訕笑聲中,金發髯處,她也作勢欲起。


    但虞本華又沒有機會和樓碧玉互見真章!……


    一條快捷得簡直駭人的身影,橫空飄至,一掌疾揮,帶著令人森肌起栗的澈骨寒飆,向當空疾降的樓碧玉身形擊去!


    樓碧玉功力不弱,這式淩空倒撲的身法,也屬絕快,但卻根本閃不開,也受不住這橫飄人影的揮掌一擊!


    一聲極難聽的悲啼起處,樓碧玉被震得向左側方身形倒飛!


    天下巧事真多,左側方數丈以外,地上原擺有兩具棺木,一具中盛有紅衣判官鄧雄超被“斷魂劍”所斬的斷頭屍體,另一具則是空棺,棺蓋也早就揭開,作為樓碧玉與虞本華,較技賭命之用!


    如今,樓碧玉與虞本華嚴格說來,尚屬一掌未交,但悲啼起處,身形竟被震得向左側飛,恰巧落入那具棺蓋已開的空棺之內!


    人一入棺,一大口顯係髒腑震碎的所化血水,從樓碧玉口中,狂噴而出,身形則僵臥棺中,一動不動!


    這時,那條橫空飆至,似乎一掌震斃樓碧玉的人影,靜止不動,方令人看出竟是“北邙鬼後”邱陰代。


    這位“玄陰派”的掌門人,先向武當鬆月道長,少林法善禪師,暨“仁心扁鵲”蕭天惠等三位早已聲明,置身事外,立場公證的武林耆宿,把手一拱,寒聲說道:“拙徒不肖,一再有辱‘玄陰派’的聲威,邱陰代已親加處置,三位認為我不過分吧?”


    蕭天惠無話可說,鬆月道長和法善禪師,則各自麵帶慈悲的念了一聲佛號。


    邱陰代寒著那張貓頭鷹似的難看臉兒,目光獰注虞本華,神態陰沉,語聲森冷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塵世新人換舊人!虞姑娘不愧為‘世外雙仙’門下,心思藝業,兩皆高明,如今該請你指點指點我老婆子了……”


    語音至此微頓,側臉向遠遠侍立的那群鬼物打扮手下,把手一揮,沉聲說道:“姑念樓碧玉平時對開創‘玄陰派’方麵,尚不無微功,賜她一個全屍,免去死後斬頭之刑,和鄧雄超的屍體,一並拖了下去埋掉!”


    那群鬼物,應了一聲,便把兩具棺木,又抬入荒煙蔓草之間,加以埋葬!


    這時,另一條人影,也相當輕靈的一飄而至,正是“天山小飛俠”張伏羽,略施眼色,含笑說道:“華妹不能一人出盡所有鋒頭,你該把向‘玄陰派’邱掌門人請教的這份難得光榮,讓給我吧!”


    虞本華當然知道張伏羽如此說法,隻是借口,實際乃見邱陰代一掌震斃樓碧玉,功力表現頗高,深恐自己有所不敵,在雙方仇恨重重下,遭了毒手,有所不測,才及時出陣接應!


    要求她讓陣的若是別人,虞本華可能不允,但張伏羽一來是自己兩意已投的“龍媒俠侶”,此舉顯非爭勝,用心隻是一片關懷至情;二來他姿稟極好,“北天山冷魂峪”的刻苦修為,也著實高於自己,遂毫不倔強的,點了點頭,嫣然笑道:“邱前輩是一派掌門,修為極高,伏羽兄既想爭取這難得請教機會,你千萬不可大意,要多謹慎了!”


    話完,飄身,退出了一丈三四,侍立在蕭天惠的身邊,為張伏羽凝神掠陣。


    邱陰代也不阻止虞本華的退出戰鬥,隻向張伏羽仔細盯了兩眼,揚眉說道:“張老弟雖新近才崛起江湖,但聲譽頗不小啊,你打算怎樣和我動手?”


    張伏羽神態十分恭敬的,一抱雙拳,陪笑問道:“聞得邱掌門人,以‘玄陰三絕’,威震中原武林!張伏羽想先行請教一聲,何謂‘玄陰三絕’?”


    邱陰代淡淡說道:“就是我自創的‘玄陰氣勁’,‘玄陰抓魂手’,和一根‘玄陰鬼杖’而已!這些旁門左道伎倆,豈值方家一笑,未必看得在張老弟藝出北天山‘世外雙仙’的名門正派眼內!”


    張伏羽突然肅立,朗聲說道:“恰巧在下師門中,也有‘天禽百解身法’,‘大衍周天神劍’,暨‘乾罡玄震神功’,頗欲即以此師門三技,領教邱掌門人的‘玄陰三絕’,至於先後次序,或幹脆綜合,均敬遵邱掌門人示下就是!”


    鬆月道長,法善禪師,和蕭天惠等,聽得均暗讚張伏羽不亢不卑,麵對勁敵“北邙鬼後”邱陰代,分寸禮貌拿捏得恰到好處!


    邱陰代靜聽張伏羽語畢,從鼻中“哼”了一聲,點頭說道:“若在以前,我可能狂傲得認為你太年輕,還不配作我對手。但如今卻已有點領會出年輕人的可怕,故而決不會倚老賣老,幹脆大家把一身修為,綜合施為,免得一樁一陣的太以費事!但話要事先說明,你的‘天禽百解’,對我的‘玄陰抓魂手’,可能旗鼓相當。‘乾罡玄震’是狄九公傲世絕藝,更不會怯於我有些小家子氣的‘玄陰氣勁’,但我若取出‘玄陰鬼杖’之際,你卻務必要多加小心的了!”


    就在邱陰代發話之間,張伏羽忽然聽得有人以“蟻語傳音”功力,向自己耳邊,悄然說道:“張老弟不論有多高修為,都宜於一開始時,便盡量施為,最好莫令邱陰代有取出她那‘玄陰鬼杖’機會!因為她的‘玄陰鬼杖’,不單別有蹊蹺,歹毒無比,並細小得近於無形,令人防不勝防,著實有不少中原道上的武林英雄好手,均已飲恨其下!”


    張伏羽從稱唿暨語音之上,聽出這是武當鬆月道長所為,遂含笑點了點頭,並對這位前輩方外高人,投過一瞥感激眼色!


    這時,邱陰代話已交代完畢,也就越發發現出她頗為自詡的“玄陰鬼杖”,必具異常威力!


    張伏羽正在尋思這“玄陰鬼杖”既是兵刃,怎會細小得近於無形之際,邱陰代已微拂她身上所穿的宮袍大袖,略含不悅叫道:“張老弟,年輕人不可太傲,你雖藝出名門,畢竟出道年淺,我則是一派掌門,你怎嶽峙淵停,紋風不動,難道還高傲得要等我先出手麽?”


    這幾句話兒,以武林前輩身分,把張伏羽數說得俊臉飛紅的,不加辯駁的,隻向邱陰代抱拳一禮笑道:“邱前輩多多包涵,請恕張伏羽放肆進手,要無禮了!”


    說完,收迴抱拳雙手,平端胸前,倏分左右,向下猛力一按!


    掌往下按,人往上拔!


    這種身法,有點像“長箭穿雲”,也有點像“一鶴衝天”,隻不過穿得驚人,拔得太高,張伏羽的俊挺身形,像根長箭,也像隻大鶴,就憑雙掌一按之力,便硬把身形拔起了七丈五六!


    武當鬆月與少林法善,全是內家好手,看得不禁相顧詫然,吃了一驚!


    他們自知,以他們數十年火候修為,這樣一拔,不會超過七丈,張伏羽年輕輕,哪裏來的如此精深造詣?……


    當然,他們決想不到張伏羽巧除“血影絲”時,在峨嵋古洞中,九死一生,轉禍為福的,得服武林聖藥“大還丹”,以致平添內力之事!


    這武當高道與少林高僧,是驚中帶喜,但另一位當事決鬥雙方之一的“玄陰派”掌門人“北邙冥後”邱陰代,卻有點驚中帶懼!


    她知道張伏羽拔到七丈五六的最高點時,掉頭俯身,往下一撲,便將施展狄九公極負盛名的“天禽百解”,對自己發動猛烈神妙攻擊!


    自己起初以為火候懸殊,穩操必勝,才樂得漂亮一些,以期挽迴顏麵,遂事先說明“玄陰鬼杖”的威力驚人,打算到逼不得已之時,才用這獨門殺手,把狄九公這年輕弟子,毀在無形鬼杖之下!


    但如今情況有變,這張伏羽一拔七丈五六,所呈現的修為造詣,居然還在自己數十年火候之上,怎麽還要好甚麵子的,有所冒險托大?……


    邱陰代兇睛轉處,殺心動了!


    她已準備不必等到最後,隻等張伏羽的身形在空中一俯,掉頭撲下之際,自己便立即施展不知毀過多少中原好漢的“玄陰鬼杖”!


    這些念頭,寫來雖慢,但當時卻隻在一瞬之間……


    眼看七丈五六的高度,已到頂點,張伏羽即將掉頭下撲之際,西北方的夜空之中,突然傳來一陣似有音節的奇異聲息!


    這種有音節的奇異聲息,像人吟詩,也像人作嘯,但因地處“北邙”,故而更不如說是淒淒鬼哭!


    異聲才起,邱陰代便臉色大變,又改了心中打算!


    她略一聆聽,似乎了解了那奇異聲息涵義,便不取她業已決定立即施展的“玄陰鬼杖”,而向空中正剛剛掉頭,尚未展開“天禽百解”靈妙身法的張伏羽,搖手叫道:“慢來,慢來,張老弟,我想和你打個商量!”


    張伏羽真氣一收,身形飄然落地,向邱陰代抱拳笑道:“邱前輩想改換甚麽較量方式,盡管示下,張伏羽無不遵從,哪裏用得著商量二字?”


    邱陰代笑道:“我如今有點怯陣,張老弟能不能把我們今夜的這場較量,延後七個半月!”


    張伏羽萬想不到,邱陰代以一派掌門身分,竟會對自己說出“有點怯陣”之語?不禁聽得一愕?……


    但冰雪聰明,心思敏捷的虞本華,卻已秀眉微軒,含笑接口說道:“邱掌門人,你大概不是要把今日之會,延後七個半月,而是要延後七個半月零三天吧?……”


    邱陰代以兩隻陰森森,惡毒毒,貓頭鷹似的眼睛,盯在虞本華的身上,“哼”了一聲,冷冷說道:“虞姑娘,你未免太聰明了,但要懂得‘造物忌才’之諺,太聰明的人兒,往往會短命啊?……”


    虞本華絲毫不怒的,嫣然笑道:“短命不一定準是壞事,不早就有人說過:‘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麽?像適才樓碧玉姑娘那樣,在她最美麗,最年輕的情況下,進了棺材,雖令人有‘紅顏命薄’之歎,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來,也未必不是一種福氣?……”


    邱陰代牙關一咬,從臉上現出懾人陰笑說道:“虞姑娘不單藝業深厚,並牙尖舌利,語語如刀,著實夠刁鑽了,我祝你也會享享樓碧玉的那種‘棺材福’,也在最漂亮,最得意的情況之下,把你‘蓋天胡姬’的絕代容光,留在你那位‘龍媒俠侶’,張伏羽的記憶之內!”


    虞本華笑道:“沒關係,我自信活得到明年三月初三,就算在下次約會之中,慘遭邱掌門人,或你同路人的毒手,也總比樓碧玉多活了七個半月零三天吧?”


    邱陰代冷然道:“虞姑娘莫要自信太甚,須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希望能在明年的三月初三,看得見你!”


    張伏羽不願意再聽邱陰代這等似以唇槍舌劍,對虞本華加以詛咒之語,遂雙揚劍眉問道:“邱掌門人既然想把彼此切磋的時間,改到明年三月初三,則地點定也不在‘北邙’,而是改到青海積石山的‘向天湖’了!”


    邱陰代點頭答道:“一點不錯,但‘玄陰派’已在今夜被門下不肖之徒,把臉麵丟盡,我要把它解散,從今後,江湖中不再有這一門派!”


    說至此處,突然轉過臉去,向蔓草荒煙中,那些鬼物打扮之人,提高語音叫道:“你們聽見了麽?‘玄陰派’從此解散,樓碧玉也被我逐出門牆,不再是我的弟子,邱陰代今後是以‘天魔門總巡察’的身分,行走江湖,不具有‘玄陰掌門’身分,你們可去‘冥聖堂’的庫存中,自行分些金銀,全替我滾!……”


    蔓草荒煙中的那些鬼物打扮之人,於齊聲暴喏之後,全都哄然四散的隱去不見!


    邱陰代轉對鬆月道長、法善禪師、暨蕭天惠等三人,微一抱拳,陪笑說道:“空勞三位,枉駕‘北邙’,邱陰代甚為抱歉!三位如有雅興,再看熱鬧,便請明年三月初三,移步青海積石山吧!”


    蕭天惠點頭笑道:“三月初三的‘向天湖’畔,除了邱掌門人與張老弟、虞姑娘的約會外,更有‘世外雙仙’與‘天外三魔’的罕見論劍,我們既是武林中人,自然決不肯錯過這等曠世眼福,今夜便告別了……”


    邱陰代突然搖手笑道:“‘北邙’乃有名‘鬼蜮’,我派下假鬼,雖已遣散,但虞姑娘適才的霹靂一震,業已難免驚動了不少真鬼!故而,諸位要走,最好等天明以後,才比較安全,否則,若有個風吹草動,三長兩短,可別責怪邱陰代,因我已解散門派,驅逐徒眾,不是主人身分!”


    虞本華一抱雙拳,挑眉笑道:“虞本華遊俠江湖以來,會過正邪黑白不少人物,就是還未曾見過‘真鬼’!邱掌門人莫為我們擔心,並請見告這‘北邙山’中,哪兒鬼物最多,讓我們好增點見識,才算不虛此行的呢?……”


    邱陰代想了一想,皺眉答道:“我平素就曾警告門下,少去西南方約莫十來裏外的‘白骨峽’中走動,免得‘假鬼’遇見‘真鬼’,總會難免吃虧!虞姑娘最好也莫逞一時意氣,因為你還想活上七個半月零三天呢,邱陰代言盡於此,我失陪,先告退了!”


    說到“失陪”兩字,突有一股黑煙,從她所著的宮裝之上,急遽噴射而出!


    這種黑煙,不單極濃,噴射擴敵後並極為迅速,轉瞬之間,當地數十丈方圓之間,已伸手不見五指!


    張伏羽信不過這等邪派人物,生恐邱陰代在黑色濃煙中,會施展甚麽下流歹毒手段,使鬆月道長、法善禪師、蕭天惠等三老,有所傷損,遂趕緊凝足“乾罡玄震” 神功,準備應付危險變化……


    不單他默凝“乾罡玄震”神功,防範不測,便連鬆月道長,法善禪師,蕭天惠,以及虞本華等,也在那種濃煙罩空,不見五指的情況下,各自作了相當的戒備!


    但他們雖然各作戒備,卻始終不曾見那“北邙鬼後”邱陰代發動任何歹毒侵襲?


    虞本華等了一段時間,未見任何動靜,遂高聲叫道:“伏羽兄,邱陰代走了沒有?她突然發出這陣濃煙,是弄的什麽玄虛?”


    張伏羽笑道:“除了濃煙初起時,曾聽及邱陰代悄悄退後以外,便未再聞得絲毫聲息,八成兒是業已遁去……”


    虞本華“咦”了一聲叫道:“道理講不通嘛!雙方既已改了時間地點,邱陰代似可大大方方離去,何必要弄此玄虛則甚?……”


    張伏羽笑道:“的確有點奇怪,我來用‘乾罡玄震’神功,把這片幕天黑煙驅散,便可看個究竟?”


    他這種傲世絕學,可隨意念而動,發揮威力!對瞬間那大片濃濃黑煙,便被無形罡炁向四外逼散,使當空重見星月之光,果然連邱陰代,帶她手下那些牛鬼蛇神,全都不見蹤跡……


    虞本華雙眉微蹙,用心想了好大一會兒,仍想不出邱陰代何以如此的所以然來?遂向鬆月道長和法善禪師,微抱雙拳,嫣然笑道:“虞本華、張伏羽,還要陪同蕭老大家,迴趟開封‘迴天莊’去與‘赤心扁鵲’東方大惠老人家會合,道長、禪師則無須多作跋涉,我們明年三月初,在青海積石山的‘向天湖’見吧!”


    鬆月道長和法善禪師也相當識趣,知曉不必老是夾雜在這雙“龍媒俠侶”之間,遂雙雙點頭微笑,揮手作別自去。


    虞本華因與蕭天惠在關中終南之役,便結因緣,彼此比較熟稔,遂揚眉叫道:“蕭老人家,我在邱陰代的言行之間,發現了兩大疑點,最好請你以老成卓見,指教一下……”


    蕭天惠笑道:“言行方麵……”


    虞本華接口道:“行為方麵,就是適才她為何放出那麽一大片的濃密黑煙?又未在濃煙掩護下,發動惡毒侵襲,她用意究屬何在?……”


    蕭天惠正在尋思,虞本華又複笑道:“至於言語方麵,則老人家難道沒有覺得邱陰代聲明‘解散玄陰派’之語,雖在情理之中,但聲稱把樓碧玉逐出門牆,斷絕師徒之言,卻出人意料之外!因為,樓碧玉業已進了棺材,成了死人,還用得著畫蛇添足,來上這一套麽?”


    饒他蕭天惠醫道通神,江湖老到,也被虞本華所提出的這兩項問題,問了個張口結舌……


    但老成之人,畢竟持重,蕭天惠雖一時間猜不出所以然來,卻立叫張伏羽,虞本華雙雙伸出手來,讓他診察。


    虞本華會意笑道:“老人家是顧慮那大片‘濃煙’之中,蘊有劇毒?”


    蕭天惠一麵診脈,一麵頷首答道:“除此以外,我委實想不透邱陰代為何不在雙方改定時地之後,大大方方離去,而要放這片黑色濃煙,有點故示神秘則甚?……”


    話方至此,又大吃一驚“奇怪”道:“奇怪?真是奇怪,你們脈象正常,我體內也無異狀,煙中沒有毒啊!”


    張伏羽的星目之中,神光微閃笑道:“我倒有兩種異想天開的看法,可以對邱陰代的怪誕言行,加以詮釋……”


    虞本華看看張伏羽,催促叫道:“伏羽兄別吊胃口,快把你的異想天開看法,說來給我和蕭老人家聽聽!”


    張伏羽向蕭天惠抱拳道:“我先請教蕭老人家,進了棺材之人,是否就算死定?”


    蕭天惠略一尋思,搖頭答道:“並不一定,因為死有真死、假死,以及裝死三者。‘真死’與‘裝死’的意義明顯,無須贅言,‘假死’則是急病襲來,一時氣結,若遇明醫,及時開棺搶救,或巧逢某種自然機緣,往往入棺以後,亦可迴生,並不乏先例,故而進了棺材之人,仍因情況不同,並不能視為死定!”


    張伏羽聞言笑道:“這樣說來,我的異想天開看法,便有了七分光了!剛才樓碧玉是被她師傅一掌打進棺材,並匆匆命人抬走掩埋,極可能屬於‘假死’?邱陰代為全臉麵,並避免在明年三月初三的‘積石山’大會之上,受人指責,才再來了一次當眾聲明,把樓碧玉逐出門牆,斷絕師徒關係!……”


    虞本華被他一言提醒,大表同意的,連連點頭笑道:“對!對!我不單同意你的看法,並還可以略加補充,就是樓碧玉不僅未死,並還正以極歹毒,極下流的手段,準備對我們作怪報複!否則,邱陰代何必亟於立即企圖自清,宣布和她斷絕師徒關係?……”


    說至此處,她又觸動靈機,呀了一聲又道:“世間事,一通百通,邱陰代‘為何放煙’之意,我也想出來了!她是故布疑陣,延緩我們的行動時間,好讓樓碧玉從容布置!可見得‘師徒’名分,隻是‘假斷’,情意還深得很呢!”


    張伏羽一旁笑道:“華妹能聞一知十,我也能舉一反三,樓碧玉將在何處作怪,跡象已看得出了……”


    虞本華取隻描眉黛筆,先在自己掌心中,寫了幾個字兒,然後把黛筆交給張伏羽道:“伏羽兄,你也把答案寫在掌心,然後同向蕭老人家展示,看看我們的思路是否一致?”


    張伏羽含笑寫好,兩人正待向蕭天惠伸掌展示,蕭天惠已含笑說道:“無須展示,心意必然相同,我也猜得出你們兩位在掌心中所書寫的,多半是‘白骨峽’三字?……”


    張伏羽與虞本華伸開雙掌,果如蕭天惠之言,三人不禁六目互視,發出了會心之笑!


    虞本華秀眉雙軒,目閃神光說道:“這樣看來,‘白骨峽’中布置,必然極為歹毒厲害!但我們若是猜透她的心思,不去上當,樓碧玉豈非會大大失望?……”


    張伏羽笑道:“對方把我們的性格,早已料透!知道越是猜出‘白骨峽’中有伏,便越是定會前去!好在此次前來‘北邙’,正嫌雷聲大雨點小的,尚未盡興,管它‘真鬼’‘假鬼’?‘死人’‘活人’?便走趟‘白骨峽’吧,但不知蕭老人家反不反對?”


    蕭天惠笑道:“我雖不反對,但要提醒張老弟和虞姑娘,‘玄陰派’已被你們攪得雞飛蛋打,雙方結仇甚深,再去鬥鬥樓碧玉無妨,卻決不可恃勝生驕,輕敵大意!”


    虞本華嬌笑道:“蕭老人家對我可以盡管放心,我決不會驕傲,並頗有戒意,但卻請對我張伏羽兄,多加關顧防護!……”


    蕭天惠笑道:“為甚麽呢?張老弟的功力修為,和機智見識,不如你麽?”


    虞本華連搖螓首笑道:“這與功力修為,機智見識無關,我是由於一樁極端奇異巧合,才會有如此疑懼!……”


    話完,因知若不加詳細說明,蕭天惠無法了解,遂又把張伏羽臨出“北天山冷魂峪”前,他師傅狄九公所贈“其緣在花,其孽在樓,乾罡玄震,萬劫毋愁”等四句靈參偈語,以及後遇麻太虛所贈“其緣在華,其孽在樓,龍媒俠侶,萬劫毋愁”等四句卦語之事,說了一遍,並微蹙雙眉,苦笑叫道:“蕭老人家,請你推敲一下,狄師公靈參偈語,和麻前輩六爻神卦之中,都有‘其孽在樓’四字,我怎麽不疑懼所謂的‘樓’,不是嶽陽樓、黃鶴樓、太白樓等名跡勝景之‘樓’,而是如今正在‘白骨峽’中等待我們前去的樓碧玉所姓的那個‘樓’了!”


    蕭天惠前麵聽得連連點頭,但等虞本華把話講完,卻對她莞爾一笑。


    虞本華見狀說道:“蕭老人家,你笑我則甚?我有甚話兒,講錯了麽?”


    蕭天惠笑道:“虞姑娘並沒有說錯話兒,我隻是笑你隻見其憂,不見其喜!狄九公與麻太虛贈偈之中,雖然均有‘其孽在樓’四字,但卻也均有‘萬劫毋愁’,以張老弟的修為品格,再加上‘萬劫毋愁’氣運,慢說區區一個‘素手追魂’樓碧玉……”


    話猶未了,張伏羽已接口笑道:“我們再研究甚麽‘樓’,便會被樓碧玉疑為怯陣,暗加訕笑的了!還是快點前去‘白骨峽’,不必留給對方太多的布置時間!”


    虞本華與蕭天惠均失笑點頭,三人便尋向“白骨峽”而去,並暫時采用步行,不騎馬匹。


    由於邱陰代先前曾作方向指點,故使他們並不十分費事的,便尋到了“白骨峽”口。


    不知是純為天然,抑或曾加人工雕鑿,這“白骨峽”的入口處,形狀絕似一具骷髏頭骨的口部窟窿!


    進了峽口不遠,便見前麵山道上,並排陳放著兩具棺木!


    虞本華目光遙注,便“咦”了一聲道:“這好像就是樓碧玉和紅衣判官所睡的那兩口棺材嘛?原來,果然未曾入土埋葬!”


    張伏羽聽得失聲一笑……


    虞本華道:“你笑甚麽?”


    張伏羽答道:“我笑華妹太天真了,這兩口棺木,擺在這裏,顯然用意不善,多半表示為你我二人準備!”


    虞本華並未動怒,反而軒眉笑道:“好,我就過去看看,倒要瞻仰一下,樓碧玉能有甚麽‘閻王手段’,能夠要我躺進棺材!……”


    她一麵說話,一麵便待大步向前,卻被張伏羽伸手拉住。


    虞本華皺眉道:“伏羽兄,你拉住我也不行啊!這兩口棺材,並排一放,業已將穀徑擋住!若是有所懼怯,不敢向前,便隻好虎頭蛇尾的,退走迴頭路了!”


    張伏羽微笑道:“華妹莫要衝動,我們不懼怯,是要研究,這兩口似乎用意不善的棺木之內,所盛放的,究竟是甚麽東西?”


    虞本華挑眉道:“人,我們不怕,是鬼,更不怕,我認為對方最毒的手段,不過是以牙還牙!於挨了一粒仿照的‘震天死珠’之後,也裝了一棺材的地雷火藥,想對我報複而已!”


    張伏羽笑道:“華妹猜得大概八九不離十了,但是否應該求證?……”


    虞本華,應聲叫道:“當然!我來發掌求證,你也作些準備,防護蕭老人家!……”


    說至此處,右掌一翻一推,便向左麵那具棺木,隔空擊去!


    “砰”然一響,棺木硬被虞本華的內家氣勁,擊得四分五裂!


    但出人意料的,棺中哪有甚麽地雷火藥?被震得滾出,並略有殘損的,正是“紅衣判官”鄧雄超那具無頭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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