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三英但覺寒凜凜的劍鋒,在臉上晃來晃去,心頭不覺大怒,喝道:“絕戶山莊的人,你要殺就殺,決不皺眉。”


    綠衣少女撇撇嘴道:“方才我就跟在你們身後,哼,絕戶山莊的人,連幾個雜毛道士的金針都躲閃不開,還冒什麽大氣?”


    井三英怒喝道:“你知道什麽,咱們是故意讓他們打中的。”


    綠衣少女咭的笑出聲來,道:“原來是你們夫妻兩人,是高興讓雜毛道士扣在木架上的,差點我可弄錯了,那才抱歉呢。”


    井三娘聽她口氣,似乎不是枯雲觀的人,而且她也隻是舉劍作勢,似乎並無惡意,不覺奇道:“你不是道士一黨?”


    綠衣少女人不屑的道:“誰和雜毛道一黨?”她忽然舍了井三英,朝裏走來,揮揮手中短劍,說道:“我要砍斷你們扣著的鋼環,原是不費吹灰之力,但你們兩人,是高興讓人家扣的,我就不好多事了!”


    她走到千人指王才掌身邊,在他腰上踢了兩腳,道:“你這老頭壞死了,連你大師兄都要出賣。”


    千人指王才掌穴道受製,幹瞪著眼,讓她在腰眼裏踢了兩腳,連哼也不哼出口。


    綠衣少女笑盈盈的走到綿裏針莫延年身邊,說道:“你也不是好東西,笨得彎都不轉,居然想得出投石問路,把人家井家的少爺少奶奶都當石子投了進來,結果連自己賠上了,你說你笨不笨?”


    伸手一掌,拍在莫延年“肩井穴”上。


    莫延年被她一掌推開穴道,立即一躍而起,拱拱手道:“姑娘解穴之德,老朽這裏謝了。”


    綠衣少女披嘴道:“誰稀罕你謝我?”轉身走到商秀麵前,含笑道:“你就是商少俠麽?”


    商秀眼看她當著吉祥堡的人,說出自己姓商,不覺微微一怔。


    但人家既然說出來了,又不好不承認,這就點點頭道:“在下正是商某。”


    綠衣少女又道:“你是江帆的結義兄弟,是不是?”


    商秀點點頭道:“江帆正是在下大哥。”


    綠衣少女道:“我早就來了,方才就是找不到你們被關在哪裏,幸虧絕戶山莊的人,來了個投石問路,才把我領來……”


    口中說著,短劍連揮,但聽一陣喳喳輕響,扣在商秀項頸、手腳上的鐵環,全被她寶劍所斷。


    出手之快,拿捏之準,瞧得李婷又驚又喜,叫道:“好快的劍法。”


    綠衣少女聽李婷稱讚自己,不由朝她笑笑,走了過去,舉手揮劍,又把扣著李婷的鐵環,也一一削斷。


    商秀搓搓雙手,拱手道:“在下兄弟,多蒙姑娘施救……”


    綠衣少女沒待她說完,撇撇嘴,笑道:“你當我不知道她是女的?”


    李婷道:“我本來就是女的,咯。”


    商秀道:“有勞姑娘,把大姐也放下來吧。”


    綠衣少女道:“他們是莫老頭出的主意,自有莫老頭會放他們的,我要走啦。”


    商秀拱手道:“在下還沒請教姑娘尊姓芳名?”


    綠衣少女嫣然笑道:“你看到江帆,自會知道。”


    商秀心頭大疑,急急問道:“姑娘……”


    綠衣少女道:“我要告訴你們一聲,方才我聽前麵幾個木門的人在說,江帆好像是到金陵去了。”話聲說完,人已一陣風似的朝門外飛掠而去。


    李婷望望商秀,道:“這人不知是誰?”


    商秀目送綠衣少女遠去,說:“她說看到大哥自會知道,大哥一定認識她的了。”


    這時莫延年已替井三英開啟了腳上鐵環,井三英一個箭步,掠到千人指王才掌身邊,大喝一聲道:“姓王的,三爺劈了你!”手起掌落,朝他頂門直劈而下!


    莫延年睹狀大驚,急忙縱身掠去,一把托住井三英手掌,說道:“造次不得!”


    井三英劈落的手掌,被他托住,不覺詫異道:“莫叔叔這是什麽意思?”


    莫延年道:“你要和淮揚一派為敵?”


    井三英道:“他投靠木門,出賣淮揚派,殺了他正是替淮揚除害。”


    莫延年道:“不然,他出賣淮揚派,自有淮揚派的人找他算賬,咱們犯不上和淮揚派結怨。”


    井三娘道:“三郎,莫叔叔說的不錯,淮揚派和咱們多少有點淵源,別傷了兩家和氣。”


    井三英聽嬌妻一說,隻好悻悻的起下千人指背後金針,然後又點了他穴道,說道:“那麽總該把他留在這裏吧?”


    莫延年又替井三娘開啟了扣在身上的鐵環,井三娘籲了口氣道:“我們快走吧。”


    李婷走過去惡狠狠的踢了千人指一腳,說道:“老不死,不是莫叔叔和大姐替你說情,我就刺你幾劍。”


    商秀道:“三弟走吧,別再多說了,隻怕他們觀裏,還有九宮山來的木門中人呢。”


    李婷道:“難道我們還怕了這些賊人不成?”說話之時,大家走出鐵門,拾階而上。


    但見滿天星辰,覆蓋著黑越越的屋子,這裏敢情已是枯雲觀後麵,此刻靜悄悄的竟然不見一個人影!


    李婷手仗長劍奇道:“這裏怎會一個雜毛也不見?”


    綿裏針莫延年低笑道:“他們前廳上,來了幾個木門中的二流角色,是奉命迎接冷麵老君來的,道士們全到前麵伺候去了。”


    井三娘道:“這也不對,他們那會如此大意,後麵不留人守護?”


    莫延年笑道:“冷麵老君被他師弟在酒中暗下迷藥,觀中許多不是千人指王才掌的爪牙,此刻全遭看管,這裏自然沒人守護。”


    商秀道:“是了,千人指王才掌一個人進來,是脅逼我們劍法口訣來的,是以不會告於其他的人。”


    李婷咭咭的笑道:“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現在落得一個人坐在石牢裏。”


    幾條人影,縱出圍牆,不消片刻,便已到了大路邊上。


    井三娘道:“妹子,我們迴莊去吧,爸在一兩日內,就可迴來了。”


    李婷望望商秀,問道:“我們是不是先迴莊上去?”


    商秀因方才那綠衣少女曾說江帆已去金陵之言,這就不假思索的道:“我想到金陵去。”


    李婷道:“你去我自然也跟著去。”


    井三娘道:“我們來的時候,爸說先要你們迴莊去,妹夫就是要去金陵,也該見了爸再走。”


    商秀心中暗想:“我好不容易離開虎穴,那會再自行投去?”心念轉動,一麵故作沉吟,道:“我大哥單身涉險,前去金陵,我非立即跟去不可。”


    迴頭朝李婷道:“嶽父既然不放心,那你就先迴莊去,我追上大哥,就和大哥一起迴來。”


    李婷自然會意,搖搖頭道:“不成,你到哪裏,我也跟到哪裏去。”


    井三娘笑道:“你們倒是一刻也舍不得分開?”


    李婷紅著臉道:“姐夫如果到金陵去,你會不跟才怪呢?”


    井三英道:“江兄一個趕去金陵,確也危險,有妹夫妹子同去,也好多個幫手,我們就先迴莊去吧。”


    綿裏針莫延年皺皺眉,朝井三娘道:“莊主交待,務必把二爺、二姑娘追上,他們先迴莊,至於江少俠趕去金陵之事,莊主自會另行派人,老朽之意,兩位還是先行迴莊的好。”


    李婷沒待井三娘開口,道:“大姐,爸迴來了,你替我們在爸麵前說一聲吧,他和江大哥義結金蘭,江大哥一個人去了金陵,他怎會安得下心?我們這就動身,也許還追得上江大哥,追上了,我們一同迴去。”


    說完,一拉商秀衣袖,道:“快走吧,我肚子餓死啦。”


    一麵扭頭道:“大姐,姐夫,莫叔叔,我們走啦。”


    井三娘望著兩人後影,漸漸去遠,心中暗暗懷疑,忖道:“爸疑心他是女子喬裝的,但瞧他們這般親密神情,那就不像啦。”


    卻說商秀,李婷別過井三娘等人,一路急奔,過到婺源,已快是三更時分,兩人越城而入,大街上燈火疏落,已經沒有行人。


    兩人找到一家客店,推門而入,隻見一個店夥,坐在櫃前打盹。


    李婷大聲道:“喂,夥計,還有沒有房間?”


    那店夥睡眼惺鬆的站了起來,揉揉眼睛,連聲應“有”


    迎著兩人笑道:“兩位客官,怎麽這時候才來?”


    商秀道:“咱們賭到這時候,才散局,啊,夥計,咱們要一間清靜上房再替咱們張羅酒菜來。”


    店夥道:“小店的上房清靜寬敞,保證客官滿意,隻是此刻火房裏大師傅都已睡了……”


    李婷沒待他說完,探懷取出一錠銀子,遞過去,道:“夥計,麻煩你和廚師傅,隨便做些什麽都行。”


    店夥看到白花花的銀子,足有三五兩重一錠,當是兩人晚上賭贏了錢,出手這般大方。


    兩隻眼睛,眯得隻剩了兩條細縫,張開大口,連連笑道:“小的先領客官到上房休息,立時去叫大師傅起來,替兩位準備宵夜。”


    說完,就把兩人領到上房,然後匆匆退了下去。


    一會工夫,他送上臉水,又砌上茶來,十分巴結。


    過了一會,才送上一壺美酒,兩盤鹵菜和一大盤炒飯,一麵陪笑道:“太晚了,沒什麽東西吃的,兩位客官將就吃點吧。”


    李婷早已餓極,揮手道:“很好,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店夥連聲應“是”,退出房去,兩人對麵坐下,也就吃喝起來。


    走廊上響起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隻聽一個重濁的聲音,幹咳兩聲,道:“今晚上真他媽的倒黴,要不是你急吼吼的拖著咱們上那種私門頭去,咱手氣會壞到這步田地,從上場起,一直抓不到一副好牌?”


    另一個尖噪子低笑道:“你別盡肚痛埋怨龕神爺,一個人手氣有好有壞,若是逢賭必贏,你早就開當鋪了。”


    這兩人敢情賭輸極了,一路嘀咕著走來,越來越近。


    正好店夥迎著走去,陪笑道:“兩位爺迴來啦。”


    先前那個重濁聲音沒好氣的道:“老子落了店,不迴來挺屍,你叫老子到哪裏去?”


    店夥碰了一鼻子灰,連聲應是,縮縮頭,一溜煙,朝外走去,那重濁聲音喊道:“喂,夥計,給咱們衝一壺熱茶來。”


    這幾句話的工夫,兩個賭鬼已經快到商秀兩人的房門口。


    李婷皺皺眉道:“這夥計也真是的,人去了不給我們帶上房門。”


    話聲未落,隻見兩個敞開胸膛的灰衣大漢,已施施然從門前經過。


    其中一個,探頭朝裏張望了一眼,赫的笑道:“老沙,咱們也叫夥計弄些酒菜來,宵宵夜才好。”


    另一個尖嗓子道:“烏兄要喝,兄弟自當奉陪。”


    隻聽隔壁房門“砰”的一聲大響,敢情,是他們懶得用手,腳踢了開來!


    接著那個重濁聲音大聲喊道:“喂!夥計快來。”


    尖嗓子道:“馬兄,你小聲些,別把人吵醒了。”


    那重濁聲音大聲道:“老子花錢住店,誰要怕吵,誰就睡到牧場上去,那夠冷清的6.”


    李婷聽的氣道:“二哥,這人好沒道理。”


    商秀道:“沒咱們的事,這種地方,就會有這種人。”


    隻見店夥提著一壺開水匆匆過去,陪笑道:“兩位大爺!


    開水來了。“


    那重濁聲音道:“喂,夥計讓廚下給咱們弄些酒菜來。”


    店夥呆的一呆,連忙陪笑道:“兩位爺台,多多原諒,時間太晚了,廚下已經沒有吃東西了。”


    那重濁聲音聽得怒道:“怎麽,你怕老子吃了不給錢?隔壁的那兩個小子吃東西,哪裏來的,輪到老子,就沒有了?”


    店夥道:“你老歇怒,隔房那兩位客官早來一步,廚下現有的東西,都端出來了,實在做不出吃的東西來。”


    那尖嗓子道:“馬兄,時間實在太晚了,既然沒有吃的東西,那就算了吧。”


    重濁聲音吼道:“不成,他們可以賣給隔壁兩個楞小子,輪到我老子就推說沒有了,分明瞧不起老子。”


    店夥連聲道著不是,道:“你老原諒……”


    隻聽那重濁聲音大聲吆喝道:“原諒個屁,你明明是狗眼看人低,瞧著人家小子有……錢。”


    “啪”的一聲,敢情那店夥挨了他一個耳光,腳下登登的往後直退!


    李婷聽他隔著一道板壁大聲窮吼,一聲聲的叫著“小子”


    那裏那忍耐得住?酒杯往地上一摔,怒叱道:“什麽東西,半夜三更,還吵擾不休?”


    那重濁聲音聽到李婷居然敢出聲叱喝那還得了,暴跳如雷的道:“好小子,你倒管教老子的了。”


    隻聽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從隔壁房中趕了來,門口,登時出現了兩個漢子。這兩個年紀都在四旬上下一式的灰衣短靠,前麵一個生的濃眉大眼,滿臉橫肉,敞開著胸襟一付兇狠模樣。


    稍後一個五短身材,相貌猥瑣目光閃爍生相帶著狡猾。


    那濃眉大漢站在門前,伸手一指,粗聲粗氣的道:“小子,給我滾出來。”


    李婷眉一挑,虎的起來了,叱道:“不長眼睛的東西,你在本公子麵前,這般吆喝,那是不要命了。”


    濃眉大漢側臉朝五短身材的厲笑道:“這小子口氣倒是……”


    李婷突然手一揚,喝道:“打。”


    那濃眉漢子隻覺右耳一涼,痛澈心肺,急忙伸手一摸,右耳血淋淋的被一枚子午釘穿過一半,掛在耳上,一時不禁兇心大發,厲叫道:“小子……”


    口中隻喝出兩個字,但聽李婷冷哼一聲,左耳又是一陣刺痛,鮮血直流,耳朵上自然又穿上了一枚子午釘!


    李婷兩枚子午釘出手,人又迴身坐下,冷冷的道:“你們瞧瞧清楚,本公子使的是什麽暗器?”


    濃眉大漢忍痛從耳朵上起下暗器,低頭一瞧,那是兩枚式樣精巧的豪銀子午釘,釘尾做如意狀!


    他滿臉橫肉,刹那間突然扭曲起來,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站在他邊上的五短身材漢子打了冷噤,顫聲道:“吉祥堡的如意釘。”


    李婷冷聲道:“你倒有些眼力。”


    濃眉大雙臉上流下汗水,結結巴巴的道:“我……在下……小人該死……”


    李婷哼道:“你知道該死了麽?”


    濃眉大漢連聲道:“小人……不……”


    李婷道:“你冒犯本公子,還不自己掌嘴?”


    濃眉大漢連聲道:“是、是,小人冒犯公子,該當掌嘴。”


    說完果然左右開弓,劈劈拍拍的在自己臉上打了十幾個巴掌。


    商秀瞧的奇怪,心想:“江湖上人,原來對吉祥堡有這般害怕。”


    李婷冷冷的道:“把釘上血跡放清爽,放到門口,還不給我快滾?”


    濃眉漢子如蒙皇恩大赦,慌忙在衣襟上,把兩枚子午釘揩拭淨,恭恭敬敬的放到門口地上。


    兩個人再也不敢迴房,掉頭朝外飛奔而去。


    店夥沒想到兩個文弱相公,會有這般厲害,哧得兇神惡煞似的兩名大漢,不敢迴房睡覺,連夜逃走,他一手摸摸臉頰,也一溜煙的逃了出去。


    商秀撇嘴一笑道:“二弟,這兩個人,倒是很聽話啊。”


    李婷收迴子午釘,隨手關上房門,笑道:“江湖上人,他狠過你,就比你兇,等到你狠過他的時候,他就怕了。”


    一宿無話,翌日上路,商秀又在臉上塗上了易容藥丸,避免被人認出自己麵貌。


    她們一路朝北,這一路上,當然沒有趕上江帆。


    這是第三天的傍晚時候,趕到了蕪湖,進了城,但見街上行人熙攘,頗為熱鬧,兩人找了一家客店落腳。


    盥洗完畢,已是掌燈時光,兩人重又走出客店,在大門上一家叫做悅賓樓的大館子,走了進去。


    這家酒店,占了五間門麵,進門就是寬大的樓梯,左右兩邊,各有兩道門戶垂著門簾,那是樓下大廳。


    此刻已是座無虛堂,人聲喧騰,路堂的夥計在人叢中川流不息,尖聲吆喝好不熱鬧!


    商秀、李婷才一進門,就有夥計滿臉堆笑地搶了過來,哈著腰作了個手勢,說道:“兩位相公,請高升樓上雅座。”


    兩人登上樓梯,隻有樓上的夥計,躬腰逢迎,領著兩人到靠窗不遠的一張空桌子上落坐,要過酒菜,夥計便自退出。


    商秀遊目四顧,隻見樓上食客,雖未客滿,也已有六七成座頭。


    正當中一張圓桌,上麵輔著雪白的桌布,牙筷銀盞,十分氣派,敢情是有人宴客,預先訂了座位,此刻仍然空著。


    商秀這一打量,忽然皺皺眉,朝李婷低聲說道:“三弟,你可覺得這酒樓上情形有點奇怪?”


    李婷聽的一怔,問道:“有什麽奇怪的?”


    商秀目光左右掃,道:“你沒瞧到這樓上食客當中,大半都是武林中人?”


    李婷道:“酒樓上人來人往,誰都可以上來吃喝,我們不是也上來了麽?”


    商秀微微搖頭道:“不對,我看這些人可能在這裏聚會。”


    李婷道:“你如何知道的?”


    商秀道:“這些食客,看去都是武林中人,但大家身邊,都沒有攜帶隨身兵器。”


    李婷目光四顧,食客當中,有不少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們是練武的人,但大家穿著長衫,果然沒有一個攜帶兵刃。不覺點點頭道:“是了,那中間一桌虛擺好了杯盤,此刻還沒有人來,敢情是宴請一位大有來頭的人,大家為了表示尊敬,才沒帶兵刃來。”


    商秀道:“我想也是如此。”


    李婷奇道:“這人一定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值得他們這般恭敬,這會是誰呢?”


    話聲方落,隻聽一個低沉的聲音笑道:“還有誰?是一個多年沒出山的老魔頭。”


    這聲音說的極輕,但在鬧於市的人聲之中,聽來依然十分清楚!


    這句話,商秀、李婷全聽到了,兩人不期一怔,急忙迴頭瞧去。


    這時候,酒客更多流品混雜!


    這許多人中,如何想找得到發話的人?


    李婷心中暗暗奇怪,目光一轉,落到了靠窗臨街的一張桌上,隻坐著一個身穿墨綠長衫的中年文士,此人麵街而坐,桌上還放著一柄黑骨折扇。


    因為他而對大街,無法看清他的麵目。


    如果說,方才這句話是他說的吧?


    他麵向窗口,好像正在看著街頭行人,不可能會是他。


    如果說不是他吧?


    那麽和自己鄰近的桌上,都是兩三個人,三五個人一桌,大家喝酒的喝酒,談笑的談笑,更不可能有人說話了!


    就在此時,隻聽樓梯上一陣登登大響,兩個人氣急吼吼的跑了上來!


    前麵一個濃眉大眼,滿臉橫肉的大漢,後麵一個是五短身材的漢子,相貌猥瑣。


    這兩人正是三天前在婺源客店中被李婷兩梭子午釘哧得倉惶逃走的漢子。


    那濃眉大漢左右兩耳,還結著拇指大小兩個血瘢!


    他們今天居然也換了一件青布長衫,更顯得不文不武,不倫不類。


    李婷一眼瞧到兩人,正待迴頭朝商秀說話!


    隻見那濃眉大漢一上樓就趾高氣揚的大聲說道:“各位請注意了,咱們大哥陪同閔老前輩,立時就到。”


    話聲一活,兩人立即左右一分,在樓梯口垂手肅立下來。


    他這句話,果然大有力量,整坐酒樓鬧哄哄的人聲,立時變得肅靜無聲。


    李婷望望商秀,低聲笑道:“這兩個當真狗仗人勢,一副趾高氣揚的神色,看了就使人討厭!”


    商秀忙道:“快別作聲,他們已經來了。”


    樓梯上,果然又響起一陣吵雜的腳步聲,那站在樓梯口的濃眉漢子立時躬身施禮,好像迎接聖駕一般,隻是沒跪。


    旋即大聲喝道:“老仙長駕到。”


    他方才還叫閔老前輩,這迴當麵人卻叫“老仙長”了。


    商秀,李婷不知“老仙長”是誰?


    目光就緊盯著樓梯口,一霎不霎。


    隻聽有人輕笑聲道:“說起曹操,曹操就到。”


    這時整坐五開間的樓廳上,早已肅靜的墜針可聞,這聲輕笑,雖然不響,聽到的人,卻是不少!


    就在此時,隻見一行人已登上樓梯,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身穿紫紅寬大道袍的老人,這老人年約七旬,身材高大,一張白慘慘冷漠的大臉,花白濃眉,鷂目鷹鼻,頦下一部連鬢蒼髯,兩肩上聳,扛著一顆腦袋,大模大樣的上來。


    接著一位六旬左右,身材瘦小,刀眉鼠目,鷹鉤鼻,兩片嘴唇薄得沒肉,上唇生著稀疏的黃鼠狼髭。


    滿臉狡猾詐相,一看便知不是好人,但卻堆著一臉皺笑。


    稍後,是一個年紀在四旬以上,紫臉濃眉,身著錦袍的漢子,同兩人上來,神色異常恭敬。


    這錦袍漢子,李婷認識了,她悄悄朝商秀說道:“二哥,這人是徽幫的當家獨角虯柯長慶,去年到我們莊上去過。”


    獨角虯後麵,還有三個人,也穿著一身錦袍,一個臉色蒼白。


    一個紅光滿麵,生著一臉麻子。


    一個三角眼病瘦小個子。


    “這三個人,李婷也在吉祥堡見過,說起來江湖朋友又不會陌生,他們是稱雄一方的長江三霸。”


    整座酒樓上的人,轟的站了起來!


    大概隻有商秀,李婷依然坐著沒站起來!


    不,還有這邊靠窗口的那一位穿墨綠長衫的中年文士,他依然麵向大街,頭也沒迴!


    沒起來的人,當然還有,那是極少數。


    偌大五間大廳,一兩百個食客全站了起來,這些沒站起來的人,就好像坐在森林裏一般,左右前後,像一株株的木頭,被人擋住了視線。


    走在前麵的絲袍蒼髯老人,打扮非道非俗,神色也冷漠得一無表情!


    樓梯口濃眉大漢,和五短身材的兩人,神色恭謹,垂手躬身,他根本就像沒有瞧到,連這許多人的轟然起立,他也恍如不見!


    紫袍蒼髯老人由黃鼠狼髯老者和獨角虯龍柯長慶左右陪同,引入中間那張桌上落座。


    隻見他冷竣目光朝四周望了一眼,全堂食客依然畢恭畢敬的站著,他點點頭,擺了擺手。


    黃鼠狼髭的老者立時尖聲笑道:“柯老弟,快請大家坐下來。”


    獨角虯龍柯長慶朝四下抱拳道:“屈老前輩請諸位坐下來。”


    隻聽人叢中有人說道:“咱們從小就聽到老仙長的大名,隻是無緣拜識,今天能在這裏瞻仰若仙長,可說是天大的福緣,大家想恭聆老仙長賜予訓誨,不知能否蒙允?”


    黃鼠狼髭老者躬身笑道:“他們想請世老說幾句話。”


    蒼髯老人點點,細聲道:“先請他們坐下來。”


    黃鼠狼髯老者聲道:“諸位請坐。”大家依言落坐。


    蒼髯老人高踞首席,他那慘白得像冷板的臉上,此時總算擠出一絲微笑,巨目徐徐一轉,在座之人感到有兩道電光,從自己臉上閃過。隻聽他細聲道:“老朽已有數十年沒在江湖走動,難得大家還記得老朽……”


    他聲音雖細,但滿堂食客,無淪坐得多遠多偏的人,都好似他就坐在自己耳邊說話,清晰無比。


    商秀、李婷聽出此人內功之精,卻是非同小可!


    再看臨窗那個中年文士依然若無其事的望著窗外,似乎對樓上來了什麽人,他都一無所聞,連頭也沒轉一下。


    但聽蒼髯老人接下去說道:“老朽山野之人,原也不打算再作出岫之想,這次是應藤杖仙翁祁嵩齡之邀,硬要老朽出山,替武林主持一件公道。老朽情麵難卻,才勉強答應下來,隻要此事一了,老朽就不再出山了。今天能和大家在此地見麵,真是難得之事。”


    原來他是藤仗仙翁祁嵩齡邀約出來的,要他主持一件武林公道,自然是一件震動江湖的大事了!


    由藤杖仙翁出麵邀約,江湖上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麽?


    每個人心頭都不禁泛起同樣的疑問,也引得全體食客交頭接耳,紛紛議論。


    商秀、李婷聽的心中一動,暗想:“由藤杖仙翁出麵邀約,想來一定是五大門派和木真君訂下三月之約有關了。”


    就在大家竊竊私議之際,但聽食客當中,忽然飄起“嗤”的一聲冷笑聲,同樣極細極輕,但坐在最遠,最角落裏的人,同樣感覺到笑聲好像就在自己耳邊。


    黃鼠狼髭老者刀眉一聳,目光朝四下飄轉,尖聲道:“世老說話之時,什麽人敢這般無禮,還不快站出來!”


    滿堂食客,也不禁跟著向四麵搜索,但卻不知笑聲發自何處?


    此時夥計們已經陸續端上菜去。


    獨角虯龍柯長慶恭恭敬敬的起立,執壺替蒼髯老人,黃鼠狼髭老者兩人斟滿了酒。


    隻見人叢中又有人站了起來,道:“若仙長應藤杖仙翁之請,重新出山,替咱們武林主持公道,自然是一件重大之事了,不知老仙長能否賜示一二?”


    這話正是全體食客想問的事,這人提了出來,立時獲得全堂的掌聲。


    蒼髯老者人點點頭,側向黃鼠狼髭老者,細聲道:“你向他們說上一說吧。”


    黃鼠狼髭老者領命站起。


    獨角虯龍柯長慶也待站起,那黃鼠狼老者搖搖手道:“不用了,老朽自己說吧。”


    說到這裏,略一拱手尖聲道:“老朽屈良臣,咳,咳,老朽賤名,在坐諸位,大概五十以上的人,或者知道,咳,咳,老朽一直追隨世老。


    自從世老退隱之後,老朽也有多年沒在江湖走動了,但老朽說個外號,諸位也許聽人說過,哈哈,昔年人稱賽王朗的,就是老朽。“


    賽王郎屈良臣,這名字他說了出來,商秀、李婷還是從沒聽人說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雙玉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方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方玉並收藏雙玉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