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居士含笑道:“小兄弟請聽我一言。”


    江帆抱拳道:“老丈有何見教?”


    竹山居士道:“小兄弟還記得老朽給你的那個布包麽?”


    江帆道:“老丈當日給在下的一角破絹,上麵有一個古篆五字,大概就是少林苦筏大師從五同譜上撕下來的了?”


    竹山居士道:“不錯,那角破絹,正是苦筏大師遇害時握在掌心之物,小兄弟還記得不記得老朽當日和你說過什麽?”


    江帆道:“老丈當日說過在下要報父仇,全在這上麵。”


    竹山居士笑道:“小兄弟既然記得,如何還找五大門派尋仇?”


    江帆長笑一聲,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布包,送到竹山居士麵前,說道:“在下蒙老丈受功之德,永不敢忘,這一個布包,也一直藏在這懷中,今天正好原物奉還。”


    “因為聽華山商老前輩的述說,殺害四位掌門人的兇手,如果就是木靈子李賜,那麽該是五大門派要報仇雪恨,這上麵,殺害先父,似乎和這塊破絹無關了。”


    竹山居士並沒伸手去接,卻正容道:“這一角破絹,固然是殺害四位掌門的證據,但小兄弟要報父仇,卻也在這上麵,當日老朽送你這角破絹,正是要小兄弟隨時警惕,不要認賊作父……”


    江帆心頭一凜,張目道:“老丈此話怎麽說?”


    竹山居土道:“因為據老朽多方查證,當日四位掌門人,全是‘玄陰指力’震碎天靈,和令尊江大俠的死因,完全相同。”


    江帆身軀顫動,急急問道:“你如何會知道的?”


    竹山居士徐徐說道:“當日老朽曾聽木訥,木石,木通三人述說圍攻令尊經過……”


    江帆隻知五大門派賊人,圍攻父親,但詳細情形,從沒聽義父說過,這就急急問道:“老丈可否將圍攻先父的情形賜告麽?”


    竹山居士道:“令尊江大俠當年在泰山大會上,技壓群雄,奔得了武林盟主的寶坐,武功成就,自非等閑,當日的假扮人,是武當玉虛子的賊人為首,另外是假扮峨嵋悟果大師,和假扮昆侖乾元道兄的兩個賊人……”


    江帆道:“還有少林木子輩的和尚。”


    竹山居土笑了笑道:“不錯,木訥,木石等人自然在場,隻是他們和玉虛子等三人,低了一輩了,隻奉派扼守屋門,拒擋外援。”


    他這話不錯,江湖上最重輩份,憑少林木子輩的和尚,自然不能和武當掌門人並肩而上。


    江帆沒有作聲,隻聽竹山居士續道:“當時真正動手的隻有假扮玉虛子和悟果大師,乾元道兄的三個賊人,當時木訥,木石三人根本連他們說的話都聽不到!隻聽令尊發出龍吟長笑,雙方就動起手來。


    木訥他們隻是奉方丈之命,到了江南,聽玉虛子指揮,是以也根本不知四大門派突然派出高手,聯手對付江大俠,是為了什麽?


    他們隻見雙方劍光杖影,打的異常激烈,心中暗暗覺得奇怪!


    憑武當掌門和峨嵋悟果大師,昆侖乾元道長三人,聯手對付江大俠,居然還會占不到半點上風?“


    江帆忍不住道:“後來呢?”


    竹山居士道:“大概打到二百招以上,令尊一支長劍,業已發揮出武當‘太極慧劍’的威力,劍尖劃出圈圈銀虹,愈來愈大,已把三個賊人,悉數圈在劍光之下……”


    江帆目光含淚,仰首舒了口氣,隻聽竹山居士接著說道:“當時木訥守在南首屋裏麵,和戰場相距較近,他聽到江大俠的大喝。”


    江帆問道:“先父喝問什麽?”


    竹山居士道:“他沒聽清楚,據木訥事後推測,令尊的大喝,不外喝令他們自動停手,如果再不停手,劍下不再留情等話。


    這時的情形自然是令尊已占了極大優勢。但就在此時,木訥依稀聽不到東南首有人發出一聲陰森的冷嘿,一條人影,從戰場上空,橫掠而過。“


    江帆問道:“這是什麽人?”


    竹山居士並沒有迴答,續道:“江大俠就在此時,突然悶哼一聲,摔落屋麵……”


    江帆淚流滿麵,問道:“後來呢?”


    竹山居士道:“這時,宮仲山已由北首屋麵出現,和木石、木通動上了手,三個賊人,搏殺令尊之後,就走得無影無蹤。”


    “木訥、木石、木通三人,卻全傷在宮仲山掌下,迴轉少林寺,差不多養了三個月傷,才算全愈。”


    他話聲頓了頓,接著說道:“老朽聽他們述說這段經過之後,就專程趕去江南,那時令尊還停柩未葬,由宮仲山出麵,替令尊主持喪事……”


    江帆心頭暗暗感激,心想:“義父這份大德,自己真是報答不盡。”


    竹山居士道:“令尊也和四位遇害的掌門人相同?”


    江帆拭淚道:“先父也傷在百會穴麽?”


    竹山居士道:“不錯,令尊真正致死之因,就是百會穴上中了賊人的‘玄陰指力’,腦骨已碎,這一發現,原在老朽意料之中,不過加以證實罷了,但那天晚上,卻給老朽聽到一件最大的機密……”


    江帆問道:“老丈聽到了什麽?”


    竹山居士道:“當晚老朽在花廳右側一間廂房中,看到費無極、宮仲山、厲文元三人密談,隻聽宮仲山說:‘報仇之事,隻怕要在十年之後,真君的意思,要讓江大俠的後人出麵,向五大門派討債,才能號召武林,名正言順。’”


    “老朽當時就意識到這是一件極大陰謀……”


    江帆腦中一片紊亂,望竹山居士問道:“老丈到底是誰?”


    竹山居士突然朗笑一聲道:“十三年來,老衲在我佛麵前,立下心願,誓必找出殺害掌門人的兇手,總算蒙我佛保佑,如今這疑案已告水落石出,老衲也無須再掩飾行藏了。”


    說話聲中,除下竹笠,舉掌朝頷下一拂花白山羊胡子,如同刀剃一敢,應手而落,合十道:“老衲少林苦竹。”


    原來他是苦竹大師,隻要有他舉手一挑,長須如同刀剃,這份內家功力就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銀袍叟商公直大笑道:“無怪老朽聽你口音極熟,隻是一時想不起是誰來,大師苦心孤詣,立誌找尋真兇,兄弟至為敬佩,隻是大師當日如何認出四位掌門人是死在‘玄陰指力’下的?”


    苦竹大師合掌道:“商老施主問的極是,這種外門毒功,武林中失傳已久,老衲若非遇上一位前輩高人,那裏叫得出‘玄陰指力’的名稱?”


    銀袍叟目射奇光,問道:“大師遇上了那一位前輩高人?”


    苦竹大師道:“和藤杖仙翁齊名的,天山追雲叟葛老前輩。”


    江帆道:“大師認為殺害先父的就是木靈子李賜麽?”


    苦竹大師道:“玄陰指力,是他門中最曆害的工夫,載在‘九陰真經’之上,普天之下,除了木靈子,隻怕沒有第二個人會了。”


    說到這裏,神色莊重的道:“老衲花了十三年工夫,從種種跡象來說,木靈子殺害令尊,無非是想利用江大俠‘江南武林盟主’的頭銜,打擊五大門派,再利用小施主,打起為父複仇的旗幟,由宮仲山廣約江湖高手,找五大門派尋仇,以遂其消滅異己的陰謀……”


    江帆聽得身軀一陣顫動,抬目道:“大師是說先父被害之事,我義父也是預謀之人了?”


    苦竹大師低喧佛號道:“宮仲山早在四十年前,已和木靈子互相勾結,隻是他偽裝得法,在江北一帶,博得大俠之名。”


    “昔年泰山大會,木靈子還不敢公然出麵,暗中支持宮仲山爭奔盟主寶座,原是妄想木門教再起,哪知他最後敗在令尊手下,宮仲山可說對令尊恨之入骨,豈會在令尊遇難之時,挺身而出?把小施主母子接去?”


    “其中就有陰謀……”


    江帆聽到這裏,再也忍用不住,大叱一聲:“我要去問問義父……”


    雙腳頓處,猛向門外衝了出去。


    商秀吃了一驚,口中叫道:“大哥……”急急跟蹤掠起,朝甬道中追去。


    李婷一見商秀追去,也慌忙一扭腰肢,跟著追了出去。


    江帆一直把義父當作是自己母子的救命恩人,對自己又有撫養授藝之恩,當真是情若父子,恩重如山!


    但自從踏入江湖,發覺木門是流寇餘孽之後,對義父不禁漸漸起了懷疑。


    此刻再聽苦竹大師說出殺害父親,義父也是預謀之一,心頭悲憤欲絕,熱血衝動,再也抑製不住。


    掠出石窟,飛躍下山,往山上發足狂奔。


    眨眼工夫,業已奔過兩座峰腳,山勢忽然一變,一邊是臨壑懸岩,一邊是斷壁危崖!


    山徑逼仄,盤曲而行,轉過山腰,隻聽水聲洪洪,對崖山峰間,一道瀑布,如銀河倒瀉,直注壑底,發出奔騰澎湃之聲,聲勢極為壯觀。


    人在隔岩,中間還隔著一二十丈寬的山洞,猶覺水霧蒙蒙,寒氣逼人。


    江帆正在奔行之間,瞥見自己麵前,突然藍影一閃,一個高大人形,擋住了去路。


    此人來得好快,江帆連看也沒看清楚,一時收勢不及,就在此時,發覺那人一把抓住自己胳臂,嗬嗬笑道:“小哥這時才來,老朽已經等候多時了。”


    說話之時,拉著自己,猛地縱身朝崖下跳去!


    江帆心頭大驚,這跳下去,豈不要粉身碎骨,同歸於盡?


    他奮力一掙,喝道:“你………”


    喝聲未落,隻覺那人夾起自己,已像箭一般破空朝對崖瀑布投去!


    自己連掙紮的餘地也沒有!


    不,簡直連想的時間都沒有,但覺兩耳生風,寒氣襲人,眼前一亮倏暗,雙腳已落在實地之上!


    這一下,當真快得無以複加,江帆幾乎不知道自己落至什麽地方?


    他極力穩住身子,定了定神,睜目一瞧。


    呀!自己立身之處,竟然已在大瀑布後麵,一座突出的岩石之下。


    這座突出的山岩,足有數畝方園,覆蓋在上麵,人就好像站在廣大的屋簷下一般。


    外麵飛瀑奔騰直瀉,正好把山岩封住,形成了天然的水簾。


    瀑布擋不住陽光,透過水簾,更顯得明亮耀目!


    這數畝方園一片地上,有陽光照射,也有霏霏蒙蒙的雨絲,居然生長著許多不知名的藥草!


    石壁上也有許多古藤,沿壁而生,倒掛下來,花草之間,卻有一條長滿了有苔的曲折小徑,朝石首壁下通去。


    江帆看清周圍情形,心頭不禁大奇。


    這崖下數畝方園,一目了然,除了自己,竟然沒有第二個人,但自己明明是被人挾持著衝進瀑布來的!


    這人是誰?


    他什麽要挾持到這裏來?


    他又到那裏去?


    一連串的疑問,使他感到無比驚詫,怔怔的站在當地,不知所雲!


    就在這時,隻聽一個蒼老聲音,嗬嗬笑道:“小哥站在霏霏細雨之中,不怕衣服淋濕了麽?怎麽還不進來?”


    果然有人,這聲音正是從右首壁下藤蔓中傳出。


    江帆循聲瞧去,問道:“你是什麽人?”


    那蒼老聲音笑道:“老朽是誰,小哥看到了自然認識。”


    江帆心中暗想:“此人能把自己從二十丈外淩空虛渡,帶入瀑布,光是這份功力,已是舉世罕見,設若他對自己懷有惡意,何用這般費事?他既然叫自己進去,何不就進去瞧瞧?”


    心念活動,循著小徑,朝石首石壁走了過去。


    隻覺走在青苔上,柔軟異常,但也十分滑溜,稍不留意,就會滑倒,小徑兩邊,不知名的花草,嫣紅翠綠,清香襲人!


    其中不少,還含著累累果實,有的色呈青紫,狀若葡萄,有的朱紅如柿。


    江帆也無暇細瞧,走進石壁,這才發現藤蔓垂掛之間,還有一個一人來高的石窟,望去黑黝黝的看不清裏麵情形,腳一停,凝目問道:“你就在這裏麽?”


    隻聽那蒼老的聲音果然從石窟中傳了出來,笑道:“小哥不用害怕,隻管進來好了。”


    江帆應聲道:“在下幾時怕了?”


    說完,雙手分開藤蔓,身形一側,走了進去。


    由明入暗,江帆隻覺眼前一黑,趕忙停步,閉了閉眼睛,再睜目瞧去!


    隻見這座石窟,略顯狹長,占地不大,隻有七八尺寬,四五丈深,看去好像一條夾弄。


    此刻,就在麵前不遠,站著一紅臉雪髯的藍袍老者,麵含微笑,望著自己。


    這老人自己果然認識了。


    那是曾在幕阜山見過,他還養著一頭兇猛的蒼鷹,說是他徒兒。


    就是他指點自己送祁棋迴係舟峰去的。


    自己當時還不知道他是誰?


    後來聽逼反天說,才知道這位老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前輩奇人追雲叟葛中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江帆一眼認出追雲叟,慌忙拜了下去,道:“原來是老前輩把小可帶進瀑布來的。”


    追雲叟伸手扶住,嗬嗬笑道:“現在還不是拜師的時候,你先起來。”


    江帆被他扶住,起身道:“老前輩把小可帶進此地,不知有何見教?”


    追雲叟笑道:“自然有事,老朽先要問你,你知道老朽是誰了麽?”


    江帆躬身道:“小可不久前聽說過,老前輩就是天山追雲叟。”


    追雲叟點頭道:“不錯,小哥可知老朽帶你來此,是為了什麽嗎?”


    江帆道:“請老前輩指示。”


    追雲叟道:“咱們在幕阜山見過一麵,老朽瞧你不錯,是個可造之材,隻是你一身邪氣,分明是左道中人門下,而且已經練成一身邪門工夫……”


    江帆聽的不禁臉上一紅,追雲叟又道:“老朽因你身入歧途,覺得可惜,其時正好你無意之中,救了祁老兒的孫女,才指點你前去係舟峰,實是希望祁老兒看在他救護他孫女份上。


    再加你的質資上乘,又是練武上進,他決不會眼看一個有為青年,陷入迷途,有祁老兒加以援手,不難把你改造成一件奇葩……“


    江帆想起自己送祁琪迴去,被祁步雲兄弟兩人,疑為有為而去,對自己十分冷淡,心頭還是猶有餘憤。


    隻聽追雲叟續道:“不想祁老兒人老了,就怕麻煩,你救了他孫女,他竟然連這點小事,都不肯伸手,讓你離開係舟峰。”


    江帆道:“小可原是無心救人,那也算不了什麽。”


    追雲叟道:“可喜你身在旁門,靈台未泯,初出江湖,就做了一件極大善舉,終於脫離了木門。”


    他說的善舉,當是指江帆替揚山八怪奪迴的三十萬帳款了!


    追雲叟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小哥迷途知返,原是好小,怎奈才出於赤,又入於黑?”


    江帆聽的一怔,問道:“老前輩此話怎說?”


    才出於赤,又入於黑,這是古人的成語,追雲叟把木門比作赤,那是再恰當也還有了。


    因為流寇餘孽木真君李賜昔年創立木門教,教徒以邪道行世,所以江湖上人以“匪賊”視之。


    但他這句“又入於黑”,又何所言?難怪江帆聽不懂了。


    追雲叟嗬嗬一笑道:“吉祥堡主李祥符,黑道巨孽,小哥怎和他走在一起?”


    原來他說的“黑”,是指吉祥堡主!


    江帆臉色大變,說道:“老莊主是好人。”


    追雲叟道:“小哥如何知道他是好人?”


    江帆反問道:“老前輩又如何知道他是壞人呢?”


    追雲叟目露奇光,瞪在江帆臉上,說道:“小哥可知吉祥堡主的先人是誰?”


    江帆道:“一個人的善惡,自是以他本人言行為準,與先人何關?”


    “小可尊敬老前輩,就是因為老前輩在江湖上德高望重,德行大家欽佩,才受人尊敬,但小可並不知老前輩的先人,這和小可敬重吉祥堡主一樣,不用知道他先人是誰。”


    追雲叟道:“小哥已經知道吉祥堡主的先人是誰了?”


    江帆搖搖頭道:“小可不知道。”


    追雲叟笑道:“這就是了,江湖上其他的人可以不究他先人來曆,但吉祥堡主卻是非究不可。”


    江帆道:“那是為什麽?”


    他問的這口氣不但不信,而且帶著憤然之色,溢於言表!


    追雲叟看的暗暗點頭,說道:“吉祥堡主的先人,就是李岩……”


    江帆問道:“李岩是誰?”


    追雲叟道:“李岩原是流寇頭子手下的大將,流寇在京師(北平)沐猴而冠,當上皇帝的第二天,就開齊化門出逃,吳三桂追到真定(正定),他逃迴山西,就殺了李岩。”


    江帆道:“李岩就是流寇殺的,吉祥堡主和木真君就是世仇,所以他要反木門了。”


    追雲叟道:“不錯。”


    江帆道:“木門是流寇餘孽,企圖獨霸武林,如果讓他們死灰複燃,為害江湖,定然鬧得血雨腥風,不可收拾。”


    迫雲叟點頭道:“真要讓他們赤禍橫流,豈止為江湖,簡直禍國殃民,生靈悉遭塗炭。”


    江帆理直氣壯的道:“這就是了,吉祥堡主和木真君有仇,江湖上也就隻有他是反木門最力的人。”


    追雲叟聽的一陣大笑,道:“小哥這就錯了。”


    江帆愕然道:“小可錯在那裏?”


    追雲叟道:“李岩也是流寇,其被殺也不過隻是流寇內部爭權奪利。


    木真君李賜,勾結了一批昔年漏內網餘寇,妄想獨霸江湖,稱尊武林。


    古祥堡主李祥符,也勾結一批昔年黑道中人,同樣有稱霸江湖的黑心,他所領導的反木門說穿了也隻是權力之爭,縱然讓他消滅木門,江湖上仍然是流寇式的亂局,所謂以暴易暴是也。“


    江帆從小受到宮仲山的影響,對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原無好感,聞言不禁冷笑道:“照老前輩的說法,好像不是名門正派,就不能反木門了?”


    追雲叟道:“那也不然,自古以來,天地間隻有正義和邪惡之分,莫看在眼前木門聲勢浩大,赤焰高漲,但邪惡必亡,正義必伸,這是千古不易之理,滅魔衛道,原是大家之事,吉祥堡隻要能夠悔悟,放棄他黑道魁首之尊,和稱霸江湖的野心……”


    江帆沒待他說完,固執的道:“小可看不出來。”


    追雲叟笑道:“小哥總該知道,吉祥堡主處心處慮,在於挑起五大門派對木門的仇恨,他以反木門的自居,正好驅使五大門派替他去打頭陣,吉祥堡主坐收漁人之利……”


    江帆憤然拱手道:“小可不信吉祥堡主會是這種人,老前輩無見教,小可要走了。”


    追雲叟道:“小哥中了吉祥堡主的毒,才能這般替他辯護,這就是老朽要把你引來此……”


    江帆道:“小可中了他們什麽毒?”


    追雲叟道:“小哥自然覺不出來,這歸心丹無色無臭,服下以後,終身對吉祥堡主心悅誠服,永不背叛。”


    江帆冷笑道:“老前輩說的也匪夷所思,也許是老前輩對吉祥堡主心存成見才有這等說法。”


    追雲叟道:“小哥可是不信?小哥是若不信,不妨到洞口采上幾顆苦葡萄,吃下去試試。”


    江帆道:“吃下了苦葡萄有何用處?”


    追雲叟道:“苦葡萄天生異種,味酸苦,入肝經,強肝利膽,清神明白,大功效是善解諸毒。小哥隻要用上幾顆,就會明白。”


    江帆生性倔強,哪裏肯信,聞言不禁笑道:“這麽說來,小可非要吃上幾顆試試不可。”說完,果然轉身走了走出。


    苦葡萄老藤糾結,結實累累就生在石窟出口,江帆隨手摘了幾顆,送入口中,輕輕一咬,果汁流出,果然奇酸奇苦,酸得牙齒發浮,苦得喉舌麻木,簡直使人不敢下噎!


    他盡了最大努力,勉強吃了四五顆,已是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了。


    但就在這一瞬之間,從喉嚨咽下去的奇苦奇酸果汁,一縷清涼,直沁心脾!


    江帆頓覺頭腦一清,神智大清朗!


    這一清朗,登時想起商賢弟和李婷假虛鳳結婚的那晚,自己身為“男方家長”,不知不覺被人灌到,吉祥堡主問自己的話,竟然有問必答,泄漏了行藏。


    從那天起,自己對吉祥堡主,忽然心存敬畏,佩服得五體投地,他說出來的話,也有若金科玉律,奉命唯是……


    心頭不禁驀然一驚,暗想:“莫非自己真的服了吉祥堡主的歸心丹?”


    一念及此,立即迴身走了進去。


    追雲叟含笑問道:“小哥覺得如何?”


    江帆道:“小可正要向老前輩請教,不知服下吉祥堡主的歸心丹,有何感覺?”


    迫雲叟拂髯笑道:“服過他歸心丹的人,除對吉祥堡主終身不二,在神智、武功上,絲毫不受影響,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感覺。”


    江帆突然拜了下去道:“小可果然被吉祥堡主歸心丹所迷。”


    “小哥明白了就好,唔,你可知此洞是什麽地方麽?”


    江帆道:“大概是老前輩修真之所了?”


    追雲叟笑笑道:“非也,這裏就是五同譜上所畫的石窟,三百年來,江湖上所傳的許真君練丹之所,其實許真君並沒有在這裏練丹,這是昔年崆峒派開山祖師大方真人成道之處,洞外許多靈藥,都是真人從海外島采摘來的,至少也有五百年了。”


    江帆聽得了大驚道:“吉祥堡主把假洞布置在黃山,他大概想不到真洞也在黃山,而且是一真一假,相距還並不太遠哩。”


    江帆道:“據小可所知,他在黃山經營假洞,由七步追魂申叔寶,綿裏針莫廷年兩人主持其事,達十數年之久,對黃山一峰一壑,其不了如指掌,如何會找不到此地?”


    追雲叟道:“小哥說的不錯,吉祥堡主手上,確有兩張五同譜,隻是許真君沒有畫成的草稿,許真君昔年無意發現此洞,他誌在采藥,看到洞好許多罕見靈藥,大喜過望,自然忽略了此間形勢。


    等他道成之日告訴門人,已事隔多年,隻記得此洞在黃山一以處峰腰上,就記憶所及,約略繪出圖形,自然畫不出來。“


    “何況時至今日,相去已有三百多年,山川易變,就算五同譜畫得逼真,到了今天,要想按圖找尋,也無法找得到了。”


    江帆道:“那麽老前輩又如何會發現的呢?”


    追雲叟道:“老朽是聽一位方外至友說的,他盡畢生之力,才找到此洞,而且還手繪了一張藏真圖。”


    江帆想起自己身邊,有一張藏真圖,那是阮青峰的師父繪的,這就道:“老前輩這位方外至友,可是鬆雲道長麽?”


    追雲叟突然目射奇光,問道:“鬆雲道長仙去多年,小哥如何知道的?”


    江帆道:“小可身邊就有一張藏真圖,就是鬆雲道長所繪之物。”


    當下就把自己木門被逐,遠去天台,遇到阮青峰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追雲叟聽了哈哈大笑,道:“好,好,老朽因目前江湖上大劫已成,小哥經老朽觀察,確是可造之材,此洞有大方真人所留‘玉虹劍訣’,如能融合貫通,足可無敵於天下。


    木靈子武功入化,非此難以克製,才把小哥帶來此地,不想小哥已經得到了鬆雲道友的藏真之圖,這倒真是機緣巧合。“


    江帆道:“小可雖有藏真圖,但若非老前輩攜帶,也無法進入此洞。”


    追雲叟道:“天底下什麽事情,都逃不過一個緣字,老朽當日在幕阜山見到小哥之時,就覺得你內格清哺,是習武上上之材。


    以你的心地、性格,定不是旁門左道中人,才指引你到係舟峰去,好讓你歸正,拜在祁老兒門下……“


    江帆心中一動,一時福至心靈,突然屈下雙膝,拜伏於地道:“小可蒙老前輩成全,還望老前輩收列門牆,小可終生感戴不盡。”


    追雲叟點頭笑道:“老朽擇徒甚苛,以致數十年來尚無傳人,小哥資質雖佳,若非經過老朽暗中考察,豈會把你帶來此地?”


    江帆聽出追雲叟已有允意,心中大喜過望,這就恭恭敬敬的拜了八拜,口中道:“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追雲叟也不攔阻,受了大禮之後,才道:“好了,從現在起,你是天山一脈的傳人了。”


    說到這裏,忽然臉色一正,又道:“天山一派,曆代相傳,不在江湖門派之中,累世從不介入江湖是非恩怨之中,行道江湖,救苦救難,義之所在,生死不二,即不以門戶相標榜,因此江湖上很少人知道還有天山一派,你今後也不得以天山門下自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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