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安兒牽著那馴鹿,火速到了後院。


    聽了羽化道人的話,安兒一路上更加警惕。


    不管是什麽人,隻要微微靠近幾分,安兒都會露出兇狠之色。


    她本就是狼孩出身,身上還有一定的血性,若是露出這等兇狠的樣子,倒的確讓眾人都有些慌亂無神。


    一時之間,院中眾人都離安兒遠遠地,似乎擔心一個不小心,惹得安兒不悅,惹禍上身。


    安兒一路牽著遲迷迴了院中,本想將遲迷和那些馬兒拴在一起。


    可想到羽化道人的話,安兒心下又多出了幾分擔憂。


    她瞧了遲迷兩眼,猶豫片刻,還是將遲迷帶迴了自己的房中。


    “你就和我歇在一起?好不好?”


    安兒關上門,望著遲迷,小心翼翼地問道。


    見遲迷動了動那顆小腦袋,似乎是在點頭,安兒的心中這才安穩下來。


    她帶著遲迷走到臥榻邊。


    玩了一日,安兒也有些疲累,倒在臥榻上,不一會兒的功夫,便酣然睡去。


    遲迷睡在她的臥榻邊,待到安兒熟睡之後,它倒也傳來了一陣陣鼾聲。


    一時之間,整個屋中彌漫著遲迷和安兒的鼾聲,此起彼伏,但是卻意外得和諧。


    翌日。


    天色才亮,安兒就聽到院中傳來了羽化道人的聲音。


    “安兒……安兒……”


    從前安兒就有些畏懼這位師尊,昨日他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安兒更是多出了幾分慌亂。


    遲迷似乎也聽出了羽化道人的聲音,縮了縮身子,有些畏懼地望向安兒。


    “別怕。”


    安兒忙安慰著遲迷。


    “師尊,怎麽了?”


    安兒一手護著遲迷,一邊探出身子,高聲問道。


    聽到安兒警惕的聲音,羽化道人倒也未曾急著進屋。


    想到那頭馴鹿定是蜷縮在安兒的臥榻一角,自己若是看到了,說不定也會覺得難以下手。


    羽化道人清了清喉嚨,“我有話要和你說。”


    安兒對馴鹿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自己很快便穿好了衣衫,邁著一雙小腳,到了門外。


    打開門,她卻將身子抵在門框上,好不讓羽化道人看清楚裏麵的狀況。


    小孩子的心思,羽化道人又怎麽會不清楚呢?


    見羽化道人望著自己,安兒一雙手抵在腰間,對他福了福身子,“見過師尊。”


    自從安兒學會行禮之後,這還是第一次對羽化道人行這樣的大禮。


    這孩子這般反常,又小心翼翼,看來當真是將那遲迷當做了自己的至寶,定是不願任何人傷害遲迷。


    羽化道人的雙眼微微眯了眯,若是放在從前,羽化道人隻會覺得,這孩子一片赤誠,對自己要守護的東西,願意付出一切,當真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可是,今日,羽化道人的心中,卻是一陣陣擔憂。


    為了能夠讓蕭歌的心智迴到從前,他必須要勸服安兒,將這遲迷的血肉交出來。


    想到這裏,羽化道人定了定心神,還是對安兒擺擺手,柔聲道,“安兒,遲迷呢?”


    果真師尊是為了馴鹿來的。


    安兒的目光一頓,側過眼,望了兩眼屋內,立即別過頭,“師尊,遲迷不在我這裏。”


    她說謊的技巧十分拙劣,很輕易就會被人識破。


    “不在這裏?”


    羽化道人的目光始終凝聚在安兒的身上,雙眼微微眯了眯,揚動唇角,露出了一抹淡然的笑意。


    “那我進去瞧瞧?”


    說著,羽化道人就要往屋中走去。


    見狀,安兒忙一把攔住羽化道人,借著這個空隙,羽化道人也瞧到了縮在臥榻邊,睜著一雙鹿眼,不知所措地望著這二人的遲迷。


    “師尊!”


    安兒的聲音極其高,幾乎算得上是慘烈,高聲喊道。


    “不要傷害它,不要傷害它!”


    安兒將羽化道人抱得極緊,羽化道人的身子向前探動兩下,竟然一下子將安兒帶倒在地。


    安兒一摔,身子被磕得生疼,不由呻吟兩聲。


    聽到那聲音,遲迷猛然站起身,一雙眼睛惱怒地望著羽化道人,後蹄撲棱了兩下,發出一陣進攻前的聲音。


    隨即,不等安兒和羽化道人反應過來,遲迷已經衝到了二人麵前,揚起一雙前蹄衝著羽化道人的臉便踹了過去。


    安兒想要阻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羽化道人被遲迷踹翻在地。


    遲迷衝到安兒身邊,粉嫩的鼻尖翕動了兩下,微微躬下身子,將安兒攙扶起來。


    安兒顧不得和遲迷多言,幾步衝到羽化道人身邊。


    “師尊。”


    她抬手將羽化道人攙扶起來。


    “師尊,遲迷是無辜的。為什麽你們要傷害遲迷?”


    安兒的聲音越發委屈,言語之中,帶著哭腔。


    “傻孩子,若是有了遲迷的血肉,你額娘就有救了。難道你不想額娘和從前一樣嗎?難道你就想額娘如今這樣子嗎?”


    聽聞此話,安兒低著腦袋,眉頭蹙得越來越緊,微微別過頭,餘光小心翼翼地望向遲迷。


    她當然希望額娘和從前一樣。


    這些日子,安兒眼睜睜地瞧著額娘心智不全,爹爹為了額娘之事也揪心不已,還有弟弟……


    蕭歌、宇文席、阿滿的臉在安兒的眼前不住地浮現。


    “可是……”


    安兒的眉頭蹙得越來越緊,收迴目光,盯著眼前的地麵,一雙嫩白的小手緊緊地攢在一起。


    因為發力,她的指節泛著蒼白之色。


    “可是,遲迷是無辜的啊。”


    聽到這話,羽化道人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孩子雖然看待事情用著最單純的目光,可也正是因為如此,總是會一眼就看到問題的實質上。


    是啊,這件事情之中,遲迷是無辜的。


    想來,這千百年來,總是有人在四處捕殺遲迷,正是因為它們的血肉能夠治療百病。


    然而,治病這件事情本身與遲迷沒有任何關係。


    羽化道人也低著頭,一雙手微微攢在一起,一時之間,倒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迴答孩子這般無辜的問題。


    就在羽化道人和安兒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遲迷卻站起身,慢慢地走到了安兒身邊。


    它用自己的脖頸拱了拱安兒,一雙滴溜溜的圓鹿眼望著安兒。


    它那眼中滿是晶瑩,似乎要落淚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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