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花陌黎喊住了正要離開的牧雲海。


    “?”牧雲海停步。


    “雲海哥哥,拉我起來。”花陌黎笑容可掬,抬起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他,伸出右手。


    牧雲海心想這是什麽情況,站起來還需要人拉?


    “你把我揍了一頓,還潑了我一身水。拉我一把,不過分吧?”花陌黎不依不饒。


    “……你自己不會站嗎?”牧雲海道。


    “咳咳……我重傷初愈……咳咳……”花陌黎繼續病嬌道。


    牧雲海站在原地,五味雜陳。心想這輩子沒遇見過這種坦坦蕩蕩的不要臉、一本正經的耍無賴的人。本想直接走開,可鬼使神差,不知道怎麽地,在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手已經伸了出去。


    兩個人,兩隻手,雙手相握。


    花陌黎握住牧雲海的手後,不但沒有起身,反而突然用力,一個猛拉把牧雲海拽到地上。這一下來得猝不及防,牧雲海毫無防備,徑直摔了下去,上半截身子摔在花陌黎身上,下半截身子摔在地上,蹭了一身的水。


    “你!”牧雲海瞬間炸毛,抬頭怒目直瞪花陌黎。


    這一抬頭,正好和那帶著清澈笑容的明媚目光再一次四目相對。


    以牧雲海的身高,怕是這輩子很少用仰角看過別人。花陌黎低頭對著他笑得一臉燦爛,握著他的手還沒有放開,鬢邊垂下的碎發正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著水,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溫柔和煦,美輪美奐。


    突然,一顆淘氣的水滴從花陌黎臉上滑落到牧雲海臉上,晶瑩剔透,閃閃發光。


    一旁的懷皖嚇得臉色煞白。


    唐影逸剛從地上爬起來,看到花陌黎奸計得逞,急忙拍手叫好。


    “師父!師父你沒事吧?”懷皖、懷伊紛紛跑來扶起牧雲海。


    “……無妨。”牧雲海道,說完又想了想,必須得說點什麽挽迴自己的顏麵,接著道:“你們久不入中原,不知中原多此般狡詐頑劣之徒。為師剛一不小心,便著了他們的道。日後,你們定當以此為戒,不可輕信任何人。”


    “弟子謹記。”雙懷齊聲答道。


    說罷,牧雲海便大步流星走了。


    竹苑深處,歲月靜好。


    岸芷汀蘭,鬱鬱青青。


    狡詐頑劣的花陌黎這時也起身了,看著牧雲海的背影,笑得春風得意。


    唐影逸湊上來,道:“可以啊你小子!才遊曆了三十年,修行越發厲害了!剛那幾招看得我好過癮,雖然我是倒掛著看的,不過不影響觀感!”


    “是呢,師叔!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師父這樣誇人呢!”懷伊興奮道。


    “師叔?……師姐,你弄錯了吧?咱們哪兒來的師叔?師父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懷皖一臉詫異。


    “小妖怪,你叫什麽啊?”唐影逸摸了摸懷皖的頭,看著他額間的紅蓮業火,笑道。


    “你幹什麽?!”懷皖一驚,連忙躲開,終於想起了額間胎記,於是趕緊用法術隱去。


    “這是我的小師弟,叫懷皖。”懷伊答。


    “哦。來,小懷皖,你算算啊。他——”唐影逸指了指花陌黎:“管你師父叫哥哥。而哥哥呢,在中原啊,跟師兄差不多一個意思。那他不是你師叔是什麽?”


    懷皖跟懷伊一樣,哪裏懂得這些,隻感覺師父對這人好像確實有點不太一樣,想必是有什麽淵源。於是站直了,行了一個不標不準的禮:“弟子懷皖,拜見師叔。”


    “乖。”花陌黎完全不覺得自己不要臉的應了一聲。


    “那這位是?……”懷皖看著唐影逸,道。


    “我啊?”唐影逸又拍了拍懷皖的頭,“你可以叫我師伯。”


    懷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上當受騙了,眼前這個剛剛被師父倒掉著捆得嗞哇亂叫的毛頭小子居然敢在輩份上占師父的便宜,登時氣得漲紅,想到了師父那句中原多奸詐狡猾之徒,果然如此,然後哼了一聲。


    “哈哈哈哈不要生氣,跟你開個玩笑嘛。我叫唐影逸,他叫花陌黎。”唐影逸沒誠意地道歉道。


    “你們一直住在這裏嗎?”花陌黎問。


    “我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小妖,被師父救下來後,就一直在這裏跟著師父學習法術。我已經在這裏住了170年了,阿皖也住了80年了。”懷伊道,“二位公子,先去更衣吧。二位的衣服都濕透了。”


    “不急不急,”花陌黎才不在乎這個,畢竟小時候經常和唐影逸去昆侖之巔的天池玩耍,別說一身水了,就是一身泥都不在乎,更何況此刻正對這位搭救過他的、修為奇高的冰山哥哥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正想抓緊機會問個夠,道,“那你們師父呢?”


    “師父在這裏住了多少年我也不太清楚,不過師父也不是一直呆在這裏。”懷伊答。


    “他經常四處雲遊,到處施救嗎?”花陌黎想起自己也是被救迴來的。


    “嗯,師父搭救,不分族群。妖族、氐人族、河絡族、人族,師父都救過。師父說,他小時候也是被一位高人相救,才得以存活。”


    “你們這裏怎麽會有天山雪蓮?”唐影逸猛然看到竹苑中間的蓮花池,大朵大朵的天山雪蓮,聖潔而溫柔地綻放著,“不光是天山雪蓮,這裏的花怎麽都這麽詭異?陌黎,你見過初春就能綻放的紫薇花嗎?”


    天山雪蓮是墨羽族的聖花。法力至深至純的墨羽族仙逝之後,肉身會化為天山雪蓮,長在昆侖之巔。可以起死人,肉白骨,堪比上古神器女媧石。全部天池也不過幾十朵,這裏卻開滿了整整一池塘。滿院子其他不合季節的花也就算了,連這雪蓮都有,不得不讓唐影逸吃了一驚。


    “你們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你們師父究竟是什麽人?”唐影逸道。


    “這不是你們該問的”,懷皖冷漠道,“花公子重傷初愈,還請二位公子迴屋歇息。”說完便拉著懷伊走了。


    “……這一院子什麽人啊都是……”,唐影逸頗感無語,喃喃道,“一個大冰山,教出來一個小冰山……”


    “走吧,影逸,我們四處去看看。”花陌黎對這個地方和這個主人產生了無限好奇。


    “走起!”沆瀣一氣臭味相投的唐影逸一拍即合。


    順著竹苑裏的小溪,二人逆流而上,來到竹苑後山。


    山輝川媚,草長鶯飛,古樹成群。在這春深似海的映襯下,更顯風月無邊。


    山上千岩競秀,令人目酣神醉。而那片古老的森林怕是已經存在了幾萬年了,早已有了樹靈,隱隱可以聽到樹靈之間在彼此低語。


    “影逸,你見過這麽古老的森林嗎?”花陌黎道。


    “開什麽玩笑。這樹怕是活了好上幾萬年了,靈氣深厚得很。我們墨羽族才誕生兩千多年。”唐影逸一邊研究著眼前的樹靈,一邊迴答。


    “可是,雖說萬物有靈,可若真能化靈,至少需要萬年以上的時間。這些樹莫非在混沌時期就有了?”花陌黎不解。


    唐影逸道:“不僅這些樹,剛剛竹苑那些花也都是有靈的。也有可能是一個強大的靈力啟蒙了這些花草樹木。”


    花陌黎道,“你們鳥族不是最擅長跟花草樹木交流嗎?你聽聽,這些樹靈在說什麽。”


    “是墨羽族!”唐影逸一掌劈去想揍花陌黎,“再說老子是鳥族打不死你。”


    “影逸啊……”花陌黎一臉壞笑,道:“不是我說,你們族這個治愈係靈力吧,你就是再修煉八百年,怕是也傷不到我一根頭發。不過沒關係,這輩子哥哥罩著你!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


    “對了,話說剛剛見你打架,你法力夠厲害的啊,那怎麽我們每次出去遇到危險,你就隨便打兩下,然後讓我帶著你逃?”唐影逸一邊努力去聽樹靈的交流,一邊問道。


    “因為,”花陌黎答,“比起打架,我更喜歡你帶我飛。哈哈!”


    “……給老子滾遠點!每次帶你飛都累不死我!”唐影逸道。


    花陌黎雖清瘦,可墨羽族骨骼清奇,異常輕盈,大約是為了方便飛行的緣故。所以,幾乎沒什麽重量的唐影逸,每次帶著花陌黎飛的時候,都累得半死不活。


    “等等,他們好像在討論今天輪到哪個樹靈去湖底洞穴沐浴靈氣。”唐影逸道。


    “岩底洞穴?”花陌黎觀察了一下四周,道:“那我們沿著這條路向上找找。”


    二人沿著山路而行,花陌黎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四周。這後山給他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有種說不出的靈動和詭異,好像一直在盯著他們。


    唐影逸突然拉住了他,臉色一沉,壓低了聲音,似乎有點受驚,道:“這裏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皆有靈……”然後努力定了定神,補充道,”而且,這靈氣,似乎與往日我們修行的靈氣並不相同,有點讓我覺得陰冷……”


    花陌黎聽罷,即刻召喚出靈氣,將自己和唐影逸護住,繼續前行。行到山頂,仍然不見任何湖泊的影子。思考片刻,轉身對唐影逸道:“應該是機關、結界、或者密道下麵。我們再找找。”


    唐影逸看著花陌黎一臉認真的樣子,點了點頭。


    從小一起長到大的緣故,唐影逸太了解花陌黎了。花陌黎這個人,看上去嬉皮笑臉、油嘴滑舌、信馬由韁、隻喜歡遊山玩水,其實聰明通透、灑脫豁達的很,七竅玲瓏的心,九曲十八彎的大腦迴路。


    所以,一般花陌黎說什麽,他都是深信不疑,甚至暗暗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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