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皇爺爺重視情親,尤其是忌諱自當初武宗朝後,我大乾皇室之間皇足相殘之事。


    這也是為什麽,在你父皇死後,你皇爺爺力排眾議,將年幼的你扶上皇長孫的位置,一方麵是為了穩固朝局,國不可一日無儲。


    另外一方麵也是為了徹底斷了那些藩王想要謀求皇位的心思。


    但你太過於頑劣,我和你父王也對你疏於管教,故而致使你如今這個局麵。


    你若是真的想為了你自己,為了母妃,不至於日後永遠落得一個被幽禁致死的下場。


    那你就收起你平日裏不著調的習性,好好的去侍奉你皇爺爺,做好一個孫兒該有的樣子。”


    “侍奉皇爺爺?”


    聽著齊氏這話,趙青詹愣了一下。


    卻見齊氏已經從身後的木架上取出一個竹籃遞到趙青詹的麵前,:“這是你母妃我親自燉的蓮子羹,


    你皇爺爺最喜歡喝的便是蓮子羹。


    也是你父王以前在世的時候最為喜愛之物,你把這個蓮子羹帶去,你皇爺爺必定會觸景生情,想起你父王,到了那時,即便他什麽都不做,但心底至少也還是會有你的。


    至於別的事情,那以後再說。”


    “蓮子羹嗎?”


    趙青詹看著眼前竹籃內的蓮子羹,呐呐的呢喃一聲。


    眼底卻也不禁有些濕潤。


    以前他父王在世的時候,他們祖父孫三代人圍坐在一起,抱著新鮮剛出鍋還冒著騰騰熱氣的蓮子羹在一起喝的時候,那是多開心。


    那時候他還小,抱著剛出鍋的蓮子羹就咕嘟咕嘟的喝,結果被燙的哇哇哭,他父王在一旁責罵,而他皇爺爺則在一旁護著,瞪著眼睛罵著自己的父王。


    那一段時間的日子是多麽的無憂無慮。


    可現在...


    “我知道了。”


    看著眼前母妃遞過來的蓮子羹,趙青詹思索了一下,俄頃提起竹籃向著養心殿外麵走去。


    “唉。”


    看著趙青詹離去的背影。


    齊氏同樣長歎一聲,眼底漸漸地浮現出水花,捂著嘴,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


    大乾宗廟!


    古代大乾天子牌位供奉之處。


    也是整個皇宮除了皇帝的寢宮之外,守衛最為森嚴的地方。


    高聳的廟門之外。


    一名名穿著鎧甲,腰懸佩刀,武裝到牙齒的宮廷禁軍肅穆而立。


    讓整個宗廟透露著一股肅殺之氣。


    而此刻殿門之外。


    王力士帶著一群小太監同樣恭敬的站在門外。


    目不斜視,如同那些禁軍一般,肅穆而立,守衛在外麵。


    而在這宗廟深處。


    燭火通明的大殿之中。


    最前方供奉著曆代先皇的靈位,最上麵的乃是大乾太祖趙如龍的牌位,乃是大乾開國之君。


    而在下麵則是大乾立國以來的所有君王牌位。


    總計二十八帝。


    而在這些牌位的最下麵的一排,最右側的則是一個稍小的牌位,上書“益文皇太子---趙顯。”


    此刻在這宗廟內,漫天的香火之中。


    一名身形消瘦,穿著粗布衣裳,頭發用木簪紮起,骨節高大手長腳長的雙鬢有些斑白的老人正站在這個牌位的前麵。


    老人有些消瘦,但卻並不虛弱。


    方方正正的臉上,半黑半白的胡須流到胸膛。


    他雖然是老人,可那雙眼神卻極為明亮,仿佛兩盞明燈,能洞穿人心。


    但此刻明亮的眼神中,滿是悲傷。


    淚水蓄在他的眼角,他倔強的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


    一步,兩步,三步。


    慢慢的走上前,強忍著的悲傷,到了最後化為顫顫巍巍的撫摸著那最前方一排靠近右邊的那塊稍小的牌位。


    “兒啊,爹來看你了。”


    趙崇遠老淚縱橫。


    強如他,一朝之天子,一國之君王,此刻看著這稍小的牌位,也如同鄰家失獨的老人一般,哭得稀裏嘩啦。


    不過卻無聲。


    因為天子絕不可在人前展露柔弱。


    抱下牌位,摟在懷中,趙崇遠依靠著高台順勢坐在地上,略顯幹枯的手如同撫摸著世間最為珍貴的寶物一般,一遍又一遍愛戀的撫摸著手裏的牌位。


    囁嚅的捂住嘴巴,因為極力壓抑悲傷而導致身形忍不住微微顫抖。


    “你怪爹嗎?”


    這句話沒人迴答,也無人能夠迴答。


    房間外麵,高力士等人聽著房間內傳來若有若無的自語聲,更是嚇得肝膽巨裂。


    不敢說一言。


    幾個年輕的小太監,還有些懵懂,但剛剛露出異色,就直接被王力士那狠厲的眼神直接嗬止,嚇得頭都不敢抬。


    屋外什麽動靜,趙崇遠不知道。


    房間內,趙崇遠依舊抱著懷中的牌位,靠在紅布高台的桌角旁,輕輕的擦拭著手中的牌位。


    一遍!


    一遍!


    又一遍!


    仿佛永遠不知道疲倦。


    往日的堅強,往日的風輕雲淡,指點江山的意氣風發,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隻有失孤老人的蕭瑟和蒼涼。


    良久之後,趙崇遠擦去臉上的淚水,將手裏的牌位極為鄭重的再次放在那高台之上,依舊在伸手一遍又一遍,仿佛一點都不會疲倦一般的撫摸著。


    悲戚的臉上忽然一笑,望著眼前益文太子趙顯的牌位笑道:“或許你若是在,你就會罵你老子我,早知道今日又何必當初不聽你得。”


    但笑著笑著,臉上的表情又再次化為了悲戚,到了最後徹底的化為了一聲無聲的歎息。


    當初趙顯離世的時候就曾他就曾問過趙顯。


    他死後,這皇儲之為給誰。


    趙顯的迴答是:諸弟皆賢,望父皇以江山社稷為重,擇優而選。


    但也正是因為這句話。


    趙崇遠心底才愈發的不忍。


    最終力排眾議,將皇儲之位給了趙青詹,立趙青詹為皇長孫。


    “陛下,皇長孫來了。”


    就在此時,門外王力士的聲音忽然響起。


    “青詹怎麽來了?”


    趙崇遠聞言眉頭一皺,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門外,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又狠狠地在自己臉上揉捏了一通。


    走到大殿的銅鏡麵前,確認看不出絲毫的異樣之後。


    這才撣去身上落下的香灰,望向門外,嗓音肅穆的道:“讓他進來吧。”


    話音落下。


    緊閉的大門吱牙一聲被人從外向裏麵推開。


    趙青詹提著竹藍的身形緩緩的出現在大門口。


    看著趙青詹那消瘦的身形,剛剛壓抑住內心悲傷的趙崇遠,鼻尖又忍不住微微一酸。


    當真是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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