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薇對著江流放下一番豪言壯語後,連夜往高城奔馳而去。(.好看的小說)


    不論是侯府還是將軍府,她篤定隻要李鳳錦在,就不會生出亂子來。


    晝夜不停的趕了三天路,終於在這一日的傍晚,望見了高城古樸厚重的城門。若薇勒住韁繩,在煙塵飛揚下,定定的看著眼前城門上龍飛鳳舞的“高城”二字。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兒,地上麵散落著箭矢兵器,還有一地的殘肢斷臂。不難看出,這裏剛剛經曆了一場何等慘烈的大戰,以至於這滿地狼藉的戰場都來不及收拾收拾。


    城樓上來迴巡視的士兵麵容疲憊,看到她,甚至都沒力氣喝問一句,可見這守城守得著實不易。


    若薇搭手於額上,四處張望了一眼,並未見得瑞王兵馬在城外近鄰處駐紮的影子,想來是駐紮的有些遠。


    從前她曾聽季陸戲謔著說過一句“近鄉情怯”,若薇還嗤笑,她連鄉都沒有,哪來的情怯。然而如今,站在這城門口,想著不過一牆之隔她就能見到老頭。然一想到他此時生死不知,驅策馬匹的衝進這一道阻隔的城門。


    身旁做男裝打扮的仙草驅馬上前,“夫人,屬下見城牆上的士兵雖士氣低迷,但並未見白皤之類的物事,想來,莊大將軍此刻並未……”


    她頓住口,沒再往下說。


    那夜若薇連夜離開京城,本不願帶上任何人,然而仙草卻暗中跟了上來。直到被她發現,她默認了仙草的存在後,仙草便大大方方的與她一道上路了。


    若薇聽了仙草的話,心裏的大石卻並沒有放下來,不見白皤之物,也可能是軍中封鎖了消息,否則莊大將軍中毒身亡的消息一傳出來,高城隻怕早就亂了。


    “叫門吧。”不管老頭是死是活,她總要親眼看過。


    仙草便策馬上前,高聲喊道:“上麵的人聽著,我們乃是皇上派來高城的監軍,趕緊打開城門,讓我們進去!”


    城門自然不會這樣輕易的打開了,樓上探出個小頭目樣的腦袋,“你說你是監軍便是監軍?憑據呢?”


    仙草抬手,手中刷的一下滑出卷明黃稠帛來,“聖旨在此,爾等還不速速打開城門?”


    據仙草講,血煞閣裏每一個人都有一項特產,而仙草的特長,正是造假,各種各樣的造假,大到古董珍寶,小到文書通牒,在若薇為自己安了個監軍身份後,仙草隨即就將足以以假亂真的聖旨偽造成功了。若薇見她駕輕就熟的模樣,多嘴問了一句,才知道就連偽造聖旨她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若薇想了想,倘若瑞王知道仙草這一手本事,大抵根本看不上花卿吧。


    城牆上頭一陣靜默,若薇端坐在馬背上,看見幾個小頭目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便有人朝著下麵喊道:“我們怎知道你這聖旨是真是假,哼,說不得你等正是地方的細作,妄想混進城裏打探消息。”


    這幾人的謹慎表現,讓若薇暗暗點了點頭。


    仙草二話不說,運足臂力,揚手一扔,那卷偽造聖旨咻的一聲飛上了牆頭。


    想來這幾個小頭目平日裏也沒見過聖旨,因此就算此時得了聖旨,也看不出是真是假來,其中一人又喊了一嗓子:“你們且等著。”


    這是他們自己不好拿主意,往上層稟告去了。


    若薇耐心的等了一會,巨大而古老的兩扇城門轟然打開,有人騎馬飛馳而來。


    仙草的馬橫在若薇身前,呈一個保護的姿勢。眯眼看著來人馳近,馬背上緊繃的身子稍稍放鬆下來,“夫人,是陳川。”


    她一頓,又道:“陳川必定是看了那封聖旨,認出是我的手筆,這才趕過來的。”


    說話間,一身黑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陳川已經跑到了跟前,他看了仙草一眼,目光狐疑的落在帶著帷帽的若薇身上。


    若薇揭開帷帽,她的臉早已恢複如初,半點痕跡都沒留下,“陳川,是我。”


    陳川愣了下,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片刻欲要翻身下馬行禮,若薇抬手阻止他,“繁文縟節就免了,我隻問你,將軍他人,如今如何了?”


    “夫人,屬下該死!”陳川從馬上躍下來,毫不遲疑的跪在若薇跟前,一張堅毅的臉上滿是自責,“屬下沒能護好將軍,請夫人賜罪。”


    “快起來。”若薇心頭一沉,“此事與你無關,將軍他是不是已經……已經不在了。”


    “不,將軍還在。”陳川起身,“隻是如今將軍醒著的時間越來越少,一旦醒了,卻又是新一輪的吐血。薑大夫道,將軍隻怕撐不過今晚……”


    他話音未落,若薇已經一馬當先衝進了城門。


    ……


    若薇運氣很好,她趕到軍營,趕到將大將軍床前時,他剛好睜開眼睛醒過來。


    看見若薇,莊大將軍很是愣了愣,疑心自己在做夢,很想抬手揉揉眼睛,然而手才抬起,立刻便是一陣虛弱的嗆咳,他一張嘴,點點刺眼的鮮紅噴濺而出。


    陳川連忙上前,熟練的扶起莊大將軍,動作小心的幫他擦嘴順氣。


    若薇看著莊大將軍的模樣,眼睛又酸又澀,不過短短時日,健健康康中氣十足的莊大將軍就變成了眼前這樣一副臉色青白、皮包骨頭的虛弱模樣。


    那蒙在莊大將軍臉上青白色的死氣,讓若薇相信,他是真的命不久矣。


    接過傳令小兵送來的水,若薇將從老怪老頭那裏收刮來的續命丸取出來,神色鄭重的化在水裏,走過去,一勺一勺小心地喂莊大將軍喝下。


    “你這孩子,”莊大將軍雙眼已然渾濁又渙散,嘴角翹起來,是欣慰的意味,“路上沒歇過吧,瞧你瘦成了什麽模樣。”


    若薇張了張嘴,她想像他一樣,也笑一笑,奈何嘴角太過沉重,那抹笑便顯得有些滑稽,“我瘦了隻會愈發好看,不像你,瘦的都不成樣兒了。”


    “臭丫頭,也不怕人笑話你。”莊大將軍將手遞給她,“能在臨死前見你一麵,為父當真死而無憾了。”


    “不用急著交代遺言,你暫時還死不了。”若薇伸手扶住他,莊大將軍必定更樂意歡歡喜喜的死去,不會喜歡她哭哭啼啼守在跟前。況且,她也做不出哭哭啼啼的姿態來。


    “能拖的一時,也是好的。”莊大將軍也對自己中的毒心知肚明,因而若薇告訴她暫時死不了時,他並沒有露出欣喜若狂來,不過是早死一刻與晚死一刻的區別罷了。


    “遺憾嗎?”若薇淡淡的問他。


    “嗯?”莊大將軍沒能及時理解她這神來一筆。


    “你一輩子征戰沙場,沒能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卻是死在旁人的陰謀算計之下,你覺得遺憾嗎?”


    “遺憾又能如何?”莊大將軍苦笑著搖搖頭,瞧著若薇一副認真看著自己的模樣,唏噓歎道:“隻是,想著戰火延綿,受苦的大周百姓,為父就有點死不瞑目的感覺了。”


    又搖搖頭,語帶責備的道:“你就這樣跑過來,能做得了什麽?倘若是侯爺過來,或還能擋一擋瑞王的大軍。咳咳……”


    “守住高城是你的願望吧。”若薇等他咳了一陣,又吐出兩大口血後,扶著他慢慢躺下來,“我來了,瑞王等人就別想再往前一步。老頭,你信不信我?”


    莊大將軍眼也不眨的看著她,她麵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仍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隻有微微蹙起的眉心,刻上了憂心與難過。


    “我這一生,有你這樣一個女兒,便也不算白活了。”良久,莊大將軍輕輕說道。


    若薇見他神色疲憊,似又要睡過去,便輕聲道:“你睡吧。”


    莊大將軍已經閉上了眼睛。


    她的身子晃了晃。


    緩緩伸出手,往莊大將軍鼻下探去。直到肌膚感覺到微弱的唿吸均勻的噴灑著,她一顆幾乎跳出腔子來的心才緩緩落下去。


    仙草抹了抹眼睛,“我去打水來,夫人先洗洗。”


    陳川掀了簾子走進來,“夫人,各副將與參將們聽聞朝廷派了監軍來,都在外頭等著見您。”


    “那就見吧。”若薇淡淡道,就著仙草打來的手囫圇洗了把臉,正要出去,仙草又拉住她,遞給她一套幹淨的男裝。


    若薇看看風塵仆仆的自己,身上的衣裳還是那晚進宮見皇帝時穿的那套男裝,這幾日晝夜不停地趕路,衣服全是塵土,連原本的顏色都看不出來了。


    她接過來,轉到屏風後,利落的換下髒衣服。


    “陳川,你陪夫人去見他們,我去給夫人準備些吃食。”這幾日的風餐露宿,夫人根本沒正經吃過東西。若說原本仙草還疑惑李鳳錦會對若薇另眼相看,那麽這幾天接觸下來,仙草對若薇,不僅僅隻是將她視為主子的夫人,一個看似弱質纖纖的女子,其內裏的強大,竟一點都不比他們這些自小刀口舔血長大的人差。


    “不必。”若薇轉頭看了看簡陋床榻上的莊大將軍,淡淡吩咐道:“你留下來照顧父親,我去去就來。”


    陳川擔憂道,“可是夫人……”


    她一個憑空而降的監軍,又是單槍匹馬的去見那些副將參軍,隻怕那些人根本不會買她的帳。


    “記住,往後不能在人前稱唿我夫人,我叫季玖。”若薇打斷她,頭也不迴往外走去。


    陳川跟了兩步,看著這清冷又纖細的背影,忍不住歎了口氣,卻又不敢違逆她的意思跟上去。隻能暗暗祈禱,那些人最好規矩一些。


    ……


    那些人規矩嗎?當然不可能。


    若薇隨著傳令小兵走進議事的帳篷,長條桌案旁已經坐了好幾個人,見她進來,眾人齊刷刷的看向她,卻沒有一個人起身。


    若薇從容的在或疑惑,或輕視,或嫌惡的注視下走進來,首座的位置已經被人坐了,那人身上穿著副將的盔甲,容貌藏在一圈濃密的絡腮胡下麵,一雙滿是精光的眼睛咄咄逼人,瞬也不瞬的打量著走進來的若薇,片刻,眉頭微挑,撇了撇嘴。


    若薇似沒看到他對自己嗤之以鼻的態度,直直走向他。


    她不說話,隻是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那是一雙毫無波瀾與情緒的眼睛,黑漆漆的盯著人看,一開始那人還鎮定自若,慢慢的,額頭上竟滲出了密密的冷汗來。


    而原還竊竊私語的眾人,瞧著眼前這沉默而詭譎的一幕,俱都慢慢住了口,即便並沒有被若無的眼睛注視著,他們似乎也能從首座上那人的神態中覺察到迫人的壓力。


    眾人私底下悄悄地遞著眼色,看樣子,這新來的監軍雖然看上去太過年輕了些,卻是一點都不容人小覷的。


    “季監軍?”到底是首座上那人先開口,他一開口,就知道這場無聲的交鋒中,他已然落了下風,因此此時說話的語氣十分不遜,“恕我眼拙,不知朝廷官員還有季監軍這一員,想來在座諸位都對季監軍的身份很好奇吧,還請季監軍給兄弟們一個明白。”


    “名字。”若薇仍是盯著那人,微微抿起幹裂的嘴唇,半眯起的眼神尤其鋒利。


    那人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不是吧,季監軍奉旨來監軍,竟連咱們大家夥兒誰是誰都不知道?想來你來高城之前,是連半點功課都沒做了?真是不明白,你這樣一個唇紅齒白的娘娘腔跑到戰場上來,監的是個什麽軍!”


    他這話一落,場中立刻有人附和的笑起來,也有些謹慎的人,瞧著若薇的神色,選擇默不作聲的中立態度。


    “的確,本監軍前來高城之前,半點功課也沒做。”若薇爽快的承認了,目光仍是逼視著聞言得意咧嘴而笑的那名副將,“從京城到高城,本監軍用了三天時間,沒打過尖兒沒住過店,途中跑死了五匹好馬。本監軍也很想做足了功課再來,可是本監軍沒有時間。”


    她沉沉話音一落,原還笑著的人俱都愣住了,隨即便是驚訝的議論。


    “三天?怎麽可能?”


    “京城到高城,腳程再快起碼也要六七天。”


    “他看起來明明就是個弱不禁風的瘦雞崽,居然能不眠不休連跑三日……”


    就連那名副將原本有些輕蔑的目光都微微變了變,“三天?你唬誰呢,當本將與諸位大人都是傻瓜不成。”


    “三天前,莊大將軍有恙的消息送迴京城,各位可自行推算,莊大將軍病倒幾日,從高城迴京城需要幾日,那麽剩下的,就是本監軍的腳程時間了。”若薇仍是沒有看其他人,“現在,告訴本監軍,你的名字。”


    那人臉色變了變,眼裏仍有不甘,傲慢的起身,敷衍的衝若薇抱了抱拳:“本將李鳳瑞,見過季監軍。”


    一直麵無表情的若薇,也忍不住露出一絲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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