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劍平迴到故裏,不料父母遷走,下落不明,自己站在門前,倒成了無家可歸,形同陌路!沉吟中,他忽地眼神一動,想起了排幫幫主“言問天”的遺言。


    照幫主的說法:“閑散山人”這批人都是“魔魂教”。


    以目前情況來說,這說法雖不全對,但也不像毫無道理。


    萬一——萬一這是對的!如尋父母行蹤,隻有從“魔魂教”著手。


    而且言幫主說過:幾個老魔以為自己已經死了,此番迴到武林,正好出其不備,去揭露教中秘密。


    “對!我何不試試看,說不定本城之內,就有教中分堂……”


    高劍平決心已定,馬上撥步! 但——剛出數步,立又猛然停住,暗叫一聲魯莽!因為自己這身打扮,還和以前一樣,就算本身往事,隻有幾個魔頭知道,也未免欠安!怵然中,他四麵張望了一下!幸虧地點幽靜,沒有人來,自己行色忽忽,又沒有碰上相識。至於剛才的老仆,也不像一個壞人。


    “這次還好!可是從現在起,我要改頭換麵!”


    心念下,高劍平身形一劃,以看不清的速度射離當地。


    二百裏外的“台城”,遊人如織,湧上一座大廟。


    眾口一詞,都說是神仙下界!隻見香煙繚繞,燭光閃閃的大殿。


    神龕上綾帳飄然,掩住了一個衣袍華麗的人物。此人麵貌,無法看清,僅能聽見銀鈴似的聲音而已。


    這時,幾位號啕痛哭,衣著高貴的男女,抬著一個老人,不僅骨瘦如柴,而且病入膏盲,決無生望。


    當他們擠到神龕之下,馬上叩頭不已,苦苦哀求道:“神仙娘娘救命,救救小民的老夫……。”


    哀求未完,帳中飄出一個銀鈴似的口音,冷聲說道:“凡人別哭,且聽娘娘法旨!”


    這句話,不亞如山軍令。


    那人聲鼎沸的大殿,立刻鴉雀無聲。


    “你的父親想必是姓劉名鶴齡!”“是……是……。”


    一個十七八歲的俊美書生,聞言爬上兩步,叩頭不已,雙目中充滿了驚奇,也露出一絲希望。


    “你父跌倒中風,被庸醫所誤,本來沒有希望……”


    “所以……所以求娘娘大法……”


    “本仙可以禱告上天,延他壽命,但你們如何報答仙恩?”


    “千金為報……”


    “不用!”


    “那麽……求娘娘指示。”


    “如果他子願意舍身學法,倒是可以!”


    “哦!”


    跪在地上的少年不由一怔,但旋即麵露笑容道:“如果小人可以學習仙法,那……那太好了。” “你願意?”


    “絕對願意!”


    “好!”


    神龕內答應一聲,似已滿意,旋即然吩咐道:“將你父抬上來罷!”


    那少年一聽此言,狂喜不已,立與家中人等,將垂死老者,抬放香案上麵,隨見微風突起——神帳一飄!那僵臥老人,馬上哼了一聲,張目而醒。


    “劉鶴齡!”


    “是,是……”


    老人如夢初醒,神誌本清,一時雙目連眨,含糊答應。


    “坐起來!”


    “是。”


    老人茫然一抬身,竟在神台上筆直坐著。


    “哦——。”


    大殿中讚許之聲,此起彼落,無不歌頌仙法的靈驗。


    因為,病人能夠清醒,已算一個奇跡。


    居然立刻起身,更是第二個奇跡。


    而仙人的這句話,顯然暗示著第三個奇跡。


    就在眾人的好奇眼光前。


    神帳輕顫,忽又伸出一雙纖手!這雙白嫩無雙,美麗至極,使得眾人雙目大睜,連大氣都不敢喘。


    肅然中,那美妙聲音,輕輕說道:“你看看這裏!”


    “是。” 老者一點頭,立朝對方看去。


    隻見玉掌疾劃,似乎捧著一件東西。


    就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


    一篷綠光,迎麵一閃。


    第三個奇跡真的出現了!那老人突地一彈身,四肢矯捷,翻立當地,驚奇不已的自語道:“奇怪?我怎麽會來這裏……。”


    話聲未完,立聞俊美書生,狂喜地叫了一聲:“爸——”


    全家男女,齊齊上前,抱著老者喜極而泣。


    經過片刻騷動後,一家人簇擁老者退出大殿,而那俊美少年,卻獨自留下放,顯已決心去學所謂的“仙法”。


    人群越來越多了,在第二個求仙者未到之前——一個麵色枯黃,身材雄健的男子,突然閃近神壇,朝上叫道:“我也有事,你能答覆嗎?” “哦——。”


    來人的口氣,立使神龕中人一怔。


    立見帳縫中間,射出一絲綠瑩的寒電。


    可是——她不看還罷,看後更是一驚。


    這不見經傳的枯黃男子,卻有一付上好身材,而且目芒有光,其綠電更較自己高出不少。


    “來人有什麽事?”


    仙姑強作鎮定,仍以冷冷的聲音發問。


    那枯黃男子微微一哂道:“事關機密,我不願在眾人麵前說。”


    “嗯,我看你也是有緣人,隨我到仙宮中再講。”


    “好吧!”


    這男子剛一點頭,立被人潮一擁,沒入人群之內。


    但當其他香客,拜求仙姑時。


    神龕中卻傳出冷然話聲道:“今日善緣已盡,善男信女,明朝再問!”


    “仙姑……”


    “娘娘……”


    任憑愚夫愚婦磕頭懇求,神龕內身形一動,猶似一縷清煙,竟射過眾人頭頂,瞬息不見!香客人等,像一陣春潮。


    各在讚歎聲中退出廟去,他們雖有一點失望,但仍盼望著來日。


    明天,仙姑會再度現身,替他們治病,替他們帶來幸福。


    但是——“這麽一天,事實上不再出現了。”


    十數裏外,一座幽僻茅庵。


    看起來無甚出奇,卻有百多間房屋。


    這時,大廳中長跪著三十幾名男女門徒,當中大型交椅,卻坐著一雙男女!本來這種膜拜,隻算是一種迷信,無甚出奇。


    但出奇的是它的經過——開始時,眾人合掌跪拜,跟著交椅中的男女的口音,念念有詞,顯然是朗誦著某種咒語!可是。


    他(她)們磕頭越快,口中的聲音也越含糊。


    終於由有規律的膜拜,變成全體顫動的狂舞。


    念咒聲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喉鼻中發出的哼叫聲,仿佛神誌入魔,喪失了本性。


    再一細看。


    這批人都是一男一女,配對成雙。


    男子的動作越來越兇狂!女子的動作越來越淫蕩!一片神秘氣氛,漸變成滿殿春色。


    就在這時。


    座上男子突將雙臂一劃,袒臂露胸,上身全裸!然後他向前出掌,白光一閃中,同一椅內的女子,也被剝去上衣,現出雪白光膩的胴體。


    這動作,不亞於一個信號!狂顫的男女信徒,幾在同一時間,同樣的彼此互剝,成了半裸狀態!再一聲狂嘶!滿殿衣裙飛蕩,隻剩下幾十個赤裸裸,白生生的身形。


    然後——呻吟,嘶叫,手足交挽,肢體互纏,演出一付,原始的瘋狂搏鬥!而且——交椅中那對男女,還演出百般惡態,萬種風情。


    地下那些男女,各就所能找到的地方,依樣葫蘆,模做他倆的舉動。


    約經盞茶時間後。


    交椅中兩道身形暴然一縱,如餓虎撲羊,鷹抓燕雀,分射入人群之中。


    那男子抓住一個女徒。


    那女徒的男伴,抓住身畔的另一女子。


    就這樣輪流交換。


    最後一個男子,正好被教中魔女所接住!這種無遮大會,無休無止的進行……。


    直到人影一動,閃入了另一女子!來者竟年華花信,豐滿成熟的美婦人。


    當她一進門,在人肉堆中翻騰的男子,竟然喜叫一聲,飛撲而上,以赤裸身軀,貼住對方,叫道:“乖乖,你可迴來了,帶來什麽少年男女沒有?”


    這進門美婦,正是廟中假扮仙姑這人,她此時纖手一揮,柳眉深鎖道:“沒有——。”


    “那不要緊,你跟我先樂—樂!”


    “放屁!”


    對方歪纏之下,美婦發力一掙,推開對方道:“少胡鬧,教中高手到了,大家快穿衣迎接!”


    “穿衣?”


    眾人紛亂中,那無恥男子仍然不信的反問道:“穿衣幹嗎?教中高手還不是這一套?”


    “這一位不同!”


    “那麽,他是誰?”


    “不認識。”


    “這可奇怪?”


    “我也覺得奇怪,但此人本教內功甚高,決不會假!”


    “嗯,也許是總壇高手,教尊親自派來的……。”


    交談中,一幹男女已將衣裙隨便穿上,但所謂高手,卻仍不見跡影。


    “怎麽,他還沒來呀?”


    那男教徒被人打斷好事,心裏頗為不耐,但話句未了,已聞一個低沉嗓音,冷若冰霜地說道:“本人在此,還不下拜!”


    “是!是!”


    數十名教徒悚然答應中,齊齊彎腰屈膝,一齊拜倒。


    但那假扮仙姑的美婦,和領導醜劇的一雙男女,仍然直立不跪,表情猶豫。


    來人赫然就是那枯黃少年:他一見三人不拜,立刻眼神一震,厲聲叱道:“你們三個不拜,算是例外嗎!”


    三人驚疑不已中,凝眸盯視!立見來人目芒似電,綠光如潮,毫無疑問,正是“魔魂教”中一流高手!在這駭人眼神下,她們垂手肅立,神色凜然,但仍不肯下跪。


    枯黃少年劍眉一立,冷哂半聲:“怎麽!你們自以為是特殊份子?”


    “對!”


    那喬裝仙姑的美婦,凜然點頭道:“根據教規,我們是有一份特權……”


    “教規?‘魔魂教’給了你們什麽特權?”


    “看樣子,尊駕是從總壇來的,難道不曉是這條規矩?”


    “本人當然曉得,但是——現在是我問你,你隻能答覆,不能反問!”


    “各地堂主有權先問來人根底,任何人都不例外!”


    “這樣說,你想盤問我!”


    “教規如此,不敢違背!”


    “你們先報姓名!”


    “是。”


    美婦人點頭應聲,首先報名道:“教下是台城堂主,玉麵仙姑吳秋蓮。”


    枯黃闊年“嗯”了一聲,轉問另兩個男女道:“你們呢?”


    “教下是‘玉麵狐張大雄’。”


    “教下是‘玉麵狸陳素玉’。”


    “你們三人身犯大罪,知道嗎?”


    “哦!”


    三人駭得一噤,瞠目答道:“教下知罪,但不知罪犯那條?”


    “你們在光天化日之下,這多人幹出醜事,簡直……荒謬!”


    這句話,又令三人麵色一變!可是——他們的表情不是怕,而是懷疑。


    立見那“玉麵狐”上前半步,目光連閃道:“教下可以解釋,但是……。”


    “但是什麽?”


    “可否請教尊號,以便稱唿?”


    “本人是……‘複仇使者’。”


    “複仇使者?”


    “對!”


    “本教高手似乎沒有這名字……?”


    “你敢懷疑我?”


    “不敢,可是教下要按教規盤一盤!”


    “答複了本人問題,再盤不遲。”


    “是,是……”


    玉麵狐心中懷惑,但對方功力深厚,確屬教內真傳,無奈中,隻好讓步道:“那麽‘使者’在本教總壇的職務是——?”


    “複仇使者的職務,當然是複仇!”


    “地位呢?”


    “本人出巡,是‘閑’……是‘擎天魔尊’的意思。”


    “哦!原來是‘大教主’的法旨!”


    “不錯!”


    “出巡的目的是——。”


    “密查各地分堂!”


    “這就難怪,但本分堂並無錯誤?”


    “剛才你們的醜態本人全已看見,這不認錯?”


    “這是教中日常修煉,並且……”


    “怎麽樣?”


    “任何教中高手來此,都要先參加這種儀式。”


    “你的意思是本人不曾參加,反而奇怪嗎?”


    “有點……有點例外。”


    “本使者並非例外,而是認為這裏不夠秘密,萬一被人撞破的話,豈不泄露秘密!”


    “是,是……。”


    對方答應聲中,三個男女彼此互看一眼,一方麵是減去幾分懷疑,一方麵是暗中高興,沒有違犯教中法律。


    但在來不及盤問前,那自稱“複仇使者”的枯黃少年,已然搶先說道:“關於本地,還有一件大事要問,你們三個都應該曉得。”


    “那——件?”


    “有一家姓‘高’的,因為不敬本教,結果把他們拘來此地,這一家下落如何,照實報告!”


    “哦——!”


    “玉麵仙姑”等立刻驚噫一聲,麵無人色!那“複仇使者”也跟著一個寒噤,嗓音嘶啞,急咻咻的追問道:“有話老實講!一字不全,必有慘報。”


    他這激動表情,更使對方顫戰不已。


    結果還是“玉麵狐”硬著頭皮,低聲答道:“稟使者,這……這……這件事不是……不是我們辦的,請你……不……不要誤會……。”


    “真不是?”


    “不是。”


    “那為什麽怕成這個樣子!”


    “我們也……也疏忽了一點。”


    “哦!那一點?”


    “教中有令,要本分堂追一人——。”


    “什麽人?叫何姓名?”


    “姓高,名忠!”


    “高忠”二字,立使“複仇使者”周身一噤!隻見其眼芒暴射,綠光勁氣,冒出眶外,那付怨毒之懷念,真令人不寒而栗!“玉麵狐”誤會了意思,害怕中,急忙解釋道:“我們因為事忙,結果沒有找到他,希望使者恕罪……。”


    “哦,‘高忠’沒被殺掉。”


    “沒……沒有……。”


    “下落——?”


    “也沒查出……。”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複仇使者”發出一陣神秘怪笑聲,又像悲傷,又像高興。


    “玉麵狐”等都是一頭玄霧,忙不迭的說道:“使者如要追殺此人,我等必盡全力……。”


    “用不著,本使者一人就行,隻是那姓‘高’一家還有一對老夫婦,他們又怎麽樣了?”


    “這個我等不知。”


    “你們隻知道追殺‘高忠’?”


    “對?”


    “那麽,附近近還有那些分堂?”


    “六十裏外的‘桃陽鎮’就有一個……。”


    “除此以外?”


    “對不起,教下講了一個,已經違犯教規!”


    “對我也不能多講?”


    “不能!”


    “理由是——?”


    “使者從總壇來,想必看過總名冊!”


    “看了又怎樣?”


    “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本人那能記得這多……”


    “使者不記得?”


    “嗯。”


    那自稱“複仇使者”的枯黃少年剛哼半聲,“玉麵狐”臉上又掠過一陣疑雲,暗朝兩個淫娃一遞眼色,齊齊上前兩步,道:“使者話已問完,對不起,我們要依教規盤問你的根底了!”


    枯黃少年一聞此言,立刻冷然一笑道:“本人是沒有什麽要問,你們要盤問,盡管盤問罷!”


    “玉麵狐”立刻又手一躬,恭敬地道了一聲? “得罪……。”


    下麵接著幾句話,都是教中秘語,教外人,一句也無法聽懂。


    但那自稱“複仇使者”和少年,不言不語,就像沒有聽見一般。


    “玉麵狐”凜然肅立,足等了盞茶工夫,終於沉不住氣,問道:“稟使者,教下已經擺出言語,你為什麽不迴答?”


    “還要我迴答!”


    “當然。”


    “本人一句話也沒聽懂,無從答起!”


    “哦……。”


    “玉麵狐”等三人,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於補問一句,道:“你……你豈能聽不懂,想必是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


    “這樣說,你真不懂。”


    “不錯!”


    “玉麵狐”想了一想,忽然且個冷噤——來人要不是教中高手,絕無這份武功。


    但如是教中高手,豈能會不懂暗語?戰栗中,他仍半信半疑的問道:“尊駕既然真不懂,那就是冒充的了……。”


    “哈哈哈哈!”


    複仇使者一陣怒笑,殺機駭人的答道:“這句話對了,本人確非‘魔魂教’!”


    “那你姓甚名誰?”


    “本人姓高,名劍平!”


    “高劍平!”


    “對!我問的那位老人家,就是我的父母!”


    這句話,猶如一盆雪水,澆透了“玉麵狐”等三人全身。


    立見人影四分,數十邪教男女,就打算奪門逃走。


    可是——他們遲了!高劍平身形中電,雙掌如風。


    大廳中一陣綠芒氣柱,使人睜不開眼睛。


    當掌風收斂後,“玉麵狐”,“玉麵狸”,“玉麵仙姑”等人,早已伏屍當地,不留活口!高劍平輕喘半聲,唿出一口悶氣,然後醮著鮮紅人血,在壁上劃出一行徑尺大字,寫道:“魔魂邪教,淫法傷人,報應循環,殺人無赦!”


    寫完後,他邁出這座茅庵,心中暗自忖道:“排幫幫主講的對!‘魔魂教’除了幾個元兇,都不知道我高劍平。”


    “至於父母雙親,諒也遭了邪教毒手。可是詳細經過,隻有老家人‘高忠’知情,我一定要向他問個清楚,然後查訪仇人,索還血債!”


    決心既定,高劍平身形一撤,射離當地。


    雖然“高忠”下落不明,他恁著無比堅毅,終久定會找到。


    “桃陽鎮”,是一座古老寧靜的城池!到處井井有條,並無“魔魂教”妖言惑眾,駭人聽聞的事情。


    因此,“高劍平”找了一整天,不見半點線索,未免有點失望。


    這時,更深夜靜,街巷無人。


    隻聽更鼓“當當”,已到了三更天色。


    驀地——一道飄然黑影,掠過高簷。


    接著是一盞燈籠,幾乘小轎,輕快無聲,走向一座高樓大廈。


    燈光下,幾個衣著華麗的男女,悄悄進入室中。


    工夫不大,一批接一批,先後到了二十幾人,不用說,顯然是某種集會。


    至於那簷頭黑影,正是高劍平,他看到這種情形,立刻心頭一動——“這家人,看似富豪之輩,怎麽客人來往,如此鬼鬼祟祟?”


    心念中,他立刻身形一劃,飄落當地。


    然後放慢腳步,走到幾個迴去的轎夫麵前,朗然一笑道:“諸位辛苦了!”


    眾人一抬頭,隻見昏黃的燈籠光下,是個衣裳普通,麵容枯黃的少年,大家點了點頭,應道:“你也辛苦了!”


    “請問諸位,你們不等主人,這麽早就迴去嗎?”


    “老兄為什麽這樣問,難道不曉得這是老規矩!”


    “不瞞諸位,我也是跟人來的,可是我每次都等到天亮。”


    “貴主人未免太刻薄一點,我們是明天早晨再來接。”


    “嘿嘿!這樣說,諸位並不太辛苦。”


    “比你好一點而已……。”


    “貴主人來此何事,你們知道嗎?”


    “不知道,反正有錢的人花樣多,咱們管不著。”


    “對!咱們實在管不著。”


    高劍平淡然一笑,走向大廈門前,那一批人,卻低聲交談,各歸本宅。


    人都走了。


    巷中又迴複一片寂靜。


    高劍平內心在冷笑:“這些人‘飽暖思淫’,必然是攪‘魔魂教’那一套……。”


    心念中,微將真勁一提,已似一縷輕煙,沒入宅內。


    果然——這裏麵假山花圃,樓閣庭台,表現出一派闊氣。


    右麵是一座精致小樓,樓中鬢影衣香,極集著大群男女。


    而可怪的是——除了這主客雙方,卻沒有一個仆人,顯然都是奉了命令,不準擅入。


    但突然間——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物,卻氣急改壞,奔到閣下。


    他不敢登樓,隻好仰頸伸頭,高喚了一聲:“稟告——!”


    “誰?”


    一個盛氣淩人的聲音,傳自樓中,隨見一中年男子,伸手頭來,當他一瞟家人後,立刻怒叱道:“我關照過不準打擾,還敢……。”


    “稟主人,這是緊急事……。”


    “放屁,明天再說!”


    “可是,老爺吩咐過,如有綠色書信,不管什麽時候都要呈上。”


    “綠色——?”那中年男子一怔。


    “不錯,正是綠色。”


    “在那裏發現的?!”


    “老爺的書桌上……”


    “混帳王八蛋!怎麽不早些稟告!”


    “小人我……。”


    “我什麽!還不送上來,難道要我下去接!”


    “是,是,是。”


    管家被罵得一頭雲霧,諾諾連聲中,搶步登樓,忙將書信遞上。


    對方不耐已極,一手搶了過去,然後劈頭劈腦大罵了一聲:“滾!”


    管家忙不迭扭頭迴身,一溜煙奔下樓梯,惶然竄去。 隱身屋頂的高劍平,眼看宅主大作威福,不由得浮出冷笑。


    目棱中,隻見對方慌忙拆信,一看之下,麵色立刻一怔。


    但隨又雙眉一皺,似乎暗動心計,一會工夫對方迴複平靜,神態悠閑迴身入室。


    很顯然,這封信必有一件大事,因此高劍平以對其內容,極想知道。


    就當其身形一射,高樓上關窗閉戶,現出一付神秘氣氛。


    高劍平飛立窗前,以他過人的聽力,凝神傾聽。


    裏麵——一個嬌滴滴的聲音,正在問道:“……什麽迴事……?”


    “沒什麽大不了,明天辦也來得及!”


    這男子聲帶喘息,似乎欲火高漲,不能忍耐。


    隨聽一片悉率聲音,那群男女,都在脫衣解帶。


    高劍平明白了——這群富豪之輩,真是“魔魂教”徒,雖然武功談不上,但其毒害人群,摧殘良善的罪惡之一。


    驀地裏——樓頭忽起一陣怪氣!室中燈光,全都熄滅。


    夜暗中,高劍平目冒綠芒,快如閃電,瞬已射入樓內。


    一陣輕微的悶吭後,那群無恥的男女,都得到了死的報應。


    當人影再閃時。


    高劍平手持那負綠色書信,目芒閃閃,凝神細看——“據報:‘高忠’逃入貴境,立予追殺不誤!”


    這句話,立使高劍平心神一動,暗自忖道:“老管家還未受害,我應該快些去救!”


    心念下,低頭再看那信尾署名:卻隻有簡單的一個“地”


    字!“地?”


    高劍平略一凝神,隨即恍然大悟:“地字定然代表‘撼地魔尊’,這家夥既能暗中傳書,不但證明此地還有餘黨,也證明他在不遠!”


    一想到“撼地魔尊”,他真想要當麵一見,倒看是誰。


    可是——搭救“高忠”,刻不容緩。


    而且本身武功,還是“魔魂教”那身邪術,如跟“撼地魔尊”見麵,恐怕不是敵手。


    凝思中,他下意識的手按前胸。


    立刻觸到了“九龍金鎖”和“五雷都天大法”。


    這些都是正派武功,如果練成的話,何懼“魔魂”一派!可是,高劍平天性仁厚。


    他雖然知道了“魔魂教”的內幕,而“閑散山人”,“秀士王若詩”等人,還沒證據證明他們是教中首惡。


    至於父母雙親,雖然下落不明,也沒證據,證明二老已死。


    所有關鍵,都在老家人“高忠”身上。


    他必須搶在別人前麵,找其詢問!而且自己的秘密身份,也不能長久保持,終有一天,“魔魂教”會從分堂被破,猜出是誰的傑作!快!一切都要快!高劍平,決心一定,身形一旋。


    要趁這段時間,找到他家忠仆。


    “桃陽鎮”雖然大,但以他的速度而言,並無困難。


    因此一個時辰以後。


    他已然繞鎮三匝,搜遍了所有的荒涼僻處。


    天,快亮了。


    而老管家的影蹤,卻仍似石沉滄海。


    高劍平抬頭看了看魚肚色的天空,輕歎半聲,收住腳步。


    官道一旁。


    是一座小小的土寺廟,神壇石桌,方圓尋丈,除了香案.下一個蒲團,再無容身之地。


    他四顧茫茫,心中雖急卻無法可想。


    於是——他劍眉一鎖,跌坐小廟蒲團之上,並且低聲自語道:“高忠!你在那裏?這樣地闊天寬,叫我好難找……。”


    剛說到“找”字。


    立聞一聲顫戰口音,輕輕唿喚道:“公子——!”


    高劍平一聞此言,立如觸電一般,一躍而起。


    因為,這就是“高忠”的口音。


    迴眸處,立見神壇下麵,伸出一個白發蒼蒼的人頭,憔悴如鬼,完全沒有人樣。


    俗話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高劍平這份驚喜,自不待言。


    原來“高忠”專躲在出人意料的地方,始得未遭毒手。


    悲喜下,“高忠”吃力掙紮,從那窄小的石壇內爬將出來,一麵老淚縱橫,一麵目光連眨,左右窺探。


    高劍平知道他驚弓之鳥,害怕生人。


    於是先不說話,手臂一伸,立將對方挾起,然後身形一動,快如勁箭穿空,直射至無人僻地,才行停住。


    這一手,使“高忠”大感意外,簡單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立刻雙目連眨,訝然不已道:“公子,你……你……你學會了武藝。”


    “不錯——。”


    “跟誰學的?”


    “閑散山人!”


    “你跟他學的?!”


    “高忠”駭應一聲,狀如瘋狂的叫道:“公子,你……你學錯了,他是你殺父母的兇手——!”


    “砰!”


    高劍平心如觸電,如中悶雷,一陣昏迷,頓時栽倒!“公子!公子!”


    “高忠”連聲嘶喝,忙不迭的敲背搓胸。


    約經盞茶工夫。


    高劍平身形一噤,悠悠醒轉!他悲痛至極,已然沒有了眼淚但仇恨像一團烈火,在他內心深處燃燒,怨恨如一群毒蛇,在他心房上啃噬。


    “排幫幫主言問天”果然說對了!“閑散山人”這批人真是“魔魂教”的元兇。 他自己受騙之下——不但沒想到血海深仇,而且做了魔黨工具,反倒“蛇窟”,之中,去殺害仁俠蓋世的“言幫主”!他,目芒如電,呆若木雞。


    沉默了大半天,才以冷靜得出奇的聲音,緩緩問道:“老管家,“閑散山人”如何害了主人,主母,你要仔細的講!”


    “是,是。”


    “高忠”一拭眼淚,迴憶往事,凜然說道:“那一天,‘閑散山人’布壇作法,主人主母居然死而複活,但公子你卻突失蹤了……。”


    “我跟他走。”


    “這個老奴知道,但公子走了不打緊,第二天天亮主人主母卻變了另外兩個人!”


    “事實上,主人主母並未複活,隻是秀士王若詩和那美貌道姑借屍還魂,表麵上是兩位老人家,口音卻是他們自己!”


    “哦——!”


    高劍平駭應一聲,如夢初醒!怪不得“閑散山人”不讓他和父母見麵說話,原來有此一重內幕。


    悚然下,又聽“高忠”悲痛訴說道:“當他們露出本來的口音後,馬上就來威協老奴,要我照計行事,否則的話,他們就殺公子你……。”


    “殺你?”


    “對!‘王若詩’說你是被‘閑散山人’抓走,當做人質!”


    “嗯——他們要你怎麽辦?”


    “要老奴找人,出賣祖業,全家遷出。”


    “後來呢?”


    “這事辦好之後,他們就帶著老奴,大模大樣的離開了故鄉。”


    “‘王若詩’和那道姑既然借屍還魂,他們自己的軀殼呢?”


    “藏在大箱之內,運了出來,一等出了城門,到了荒野,馬上打開木箱,一陣陰風之下,主人主母的遺體倒下,他們都迴到自己的軀殼!”


    “哦——!”


    高劍平雖然學過“魔魂教”的邪功,但“借屍還魂”之術,不但沒學過,而且是初次聽到,自不免駭然驚心!


    現在——一切他都懂了。


    “魔魂教”的“魔魂秘錄”,勝不過“排幫”的“五雷都天大法”。加以“幫主言問天”決心衛道除魔,雙方勢成水火。


    後來。


    “幫主”受傷,被迫跳入“蛇窟”,而“擎天魔尊”等了還不敢去,但卻發現他天資奇佳。


    為了要誘他上當,這班妖魔竟然裝神弄鬼,害死他的父母!而且“擎天魔尊”為要永絕禍根,竟又雙本門邪術,幾乎把高劍平殺卻!這份仇,比海還深!這股恨,比山還重。


    狂怒下,老管家“高忠”雙手撐地,深深磕了一個響頭,道:“公子,老奴一生深受主恩,我永不怕死,我這樣含生苟活,是為了你……希望你能諒解……。”


    “老管家,我懂。”


    “而且老奴相信你會迴來,我要讓你知道實情,記得仇恨。”


    “我記得……。”


    “現在公子你卻學了仇人的武功,這未免——”


    “嘿嘿!”


    高劍平怨毒至極地冷哂兩聲道:“我學了仇人的武功,正好以毒攻毒,消滅妖黨!”


    “可是,老奴有個……有個希望。”


    “請講!”


    “老主人一生正直,我希望你用正派武功,替兩位老人家報仇雪恨。”


    “這我一定辦得到!”


    高劍平悲聲答應,下意識地手一伸,又摸了摸懷中的“九龍金鎖”和“五雷都天大法”,道:“我從武林前輩那裏,得了正門大法,將來一定用絕世武功,把這批仇人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很好!很好!”


    “高忠”那憔悴不堪,風塵密布的老臉上,浮出一片安慰的笑容道:“那個‘王若詩’本想半路殺我,但我趁他們還魂入竅,不大清醒的時候逃了,想不到上天有眼,真正遇見了公子,看來血仇可報,老奴死也某心了。”


    說到這裏。


    高劍平連忙打斷對方,出言安慰道:“老管家,你不要說這種喪氣話,像你這樣忠實的人,世上沒有幾個,將來我一定好好待你……”


    “是真嗎?”


    “當然,我們雖有主仆之名,其實你是我家的一份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忠”發出一片安慰的大笑聲,不住地點頭道:“有公子這一句話,老奴這一輩子都很安慰。”


    “慰”字剛完,“高忠”忽然眼光一震,麵露驚惶,道:“不好,有人來了,恐怕是仇人的餘黨——。”


    “在那裏?”


    高劍平懍然迴顧,卻看不見人蹤。


    “高忠”激動地伸出一指,道:“就在公子背後的樹林裏。”


    “你別動,等我收拾了他們再講。”


    高劍平交代一聲,身形電撤,立朝背後樹林射去。


    可是,當他繞林了幾匝,卻沒找到任何可疑。


    很顯然,“高忠”經過了這多緊張場麵,可能——高劍平周身冷噤,汗毛皆豎,知道又發生了不幸。


    立見其身形再射,如閃電般射迴原地。


    隻見“高忠”頹然倒地,鮮血滿頭。


    就連麵前的大樹,也淋滿了斑斑點點的血跡!“老管家——!”


    他兩行痛淚,泄滿衣襟,忙不迭彎腰伸手,將對方抱在胸際!原來——“高忠”額頭破裂,傷勢奇重,已到了難以挽迴的程度。


    而且他這傷不是別人加害的,而是自己撞樹所致。


    悲喚中,“高忠”鼻翼掀動,終於強掙雙目,氣若遊絲的說道:“公子,老……老奴,不行了,但還有一句話告……告……告訴你也好……。”


    “請……請講!”


    “夫人主母生病是……是……。”


    “是怎樣?”


    “我聽‘王若詩’……無意中……提……提起,是……是他們……另一個……姐妹……先偷進家中……暗下毒手。”


    “哦!”


    高劍平如受冷水澆背,全身似乎都凍僵了!他記得“言幫主”說道:——“魔魂七尊”還剩兩個!一個是“擎天魔尊”,一個是“撼地魔尊”。


    事實證明,兩魔尊一個化裝成“閑散山人”一個化裝成“秀士王若詩”,已是毫無疑問!而且幫主又說過:——“天魔七女”也有兩女逃生!一個假扮道姑,已經跟自己見過麵。


    但另外一個呢?!心念中,高劍平腦海中升起:—個美豔倩影,跟著又是一陣顫戰。


    她,不是別人,而是以義姐相稱,而且有過特殊關係的“劉若貞!”


    難怪“排幫幫主”說,武林之中隻有個“天魔姹女劉若香”,原來她治療臂傷,出手相救,也隻是要他上當!現在——四個仇人都已清楚,下一個問題是怎麽去找。


    思憶快得像一道閃光。


    當他以眨眼工夫,想清一切,又聽“高忠”微弱的聲音,斷續說道:“老奴——保——保護不周——真該死——公子要——多多保重——保——保重——。”


    最後一個字,輕若蚊蚋一般。 緊接著是一陣喘息聲,隻見老管家雙眼一翻,終於咽氣。


    高劍平灑下了無數熱淚。


    他為這位忠義老仆而悲傷。


    他為了雙親而哀痛。


    也為了“排幫幫主”而感動!武林正邪之爭,竟把他無辜的全家卷入漩渦。


    而自己恩仇愛恨,如海如山,怎不令人心煩亂。


    高劍平找了一處風景之地,把老管家予以安埋,一身孓立墳前,心裏隻有兩個思想:——第一,“擎天魔尊”等這四個兇手,自己雖然見過,但對方卻是化裝出麵,將來很不容易認得。


    當然,對方現在還沒發覺他生還人間,正好利用這秘密身份,從“魔魂教”分堂下手,去找對方的老巢。


    不過要這麽做,他就必須保留原學的邪功,不能毀掉!第二,自己功力不及仇人,為了報仇滅敵,就必須去練排幫秘傳——“五雷都天大法”。


    可是——一個人能夠同時具有正邪兩種功力嗎?“言幫主”雖然說過:“用邪功時,不可去碰“九龍金鎖”,但對方又會將殘餘功力,注入自己心房。


    現在,“魔魂教”的邪功聚在丹田之下,“言問天”的正派真力,注在心房之內,既然能夠分別聚積,那麽,他進一步去練“五雷都天大法”,也許能夠辦到!心念下,他決定冒險一試。


    於是,他心情肅然,從懷中取出了幫主的“五雷都天大法”,高舉過頭,遙對“蛇穀”方向,恭敬默禱道:“言幫主,弟子誤中奸計,血仇如山,現在我明白了你老人家的意思,從今日起,弟子決心修習大法,行道武林。


    將來——定以所賜‘九龍金鎖’,衛道除魔,誅邪助正。


    至於‘排幫’,我會用一功力量去恢複它的地位,就連‘丐幫’,弟子誤殺他們幫主,也必然有所補報!”


    他許下了宏誓大願,隨即三跪九叩,大禮參拜。


    這一來。


    他立成“排幫幫主”傳人,可惜該幫已成武林公敵,將來能事中興,全得看他如何努力!當他拜畢起身後,這才把“五雷都天大法”打開觀看。


    聽見上下兩卷,分載著符錄、武功。


    乃至於易容等術無所不有,但其文字卻極古拙深奧。


    幸虧高劍平幼讀詩書,對它倒毫無困難,於是虎目一覽,了然於胸,立在俊臉上露出笑影。


    因為其中一章,專對會練別派內功的人而言,對如何脫解原功力已有詳細指示。


    但是——末尾卻有曆代幫主的簽名和章印。


    每一代幫主都寫著:“本代弟子無別派投師者!”


    但到了“言問天”這一代,卻隻有一片空白。


    當然,這一行必須他將來補寫!而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章內有一行奇大的紅字:“凡別派入門者,倘若原練功力,涉及左道旁門,均能以堅毅修持予以解脫,但若居心不正,必遭五雷滅頂!”


    想一想“魔魂教”的邪功。


    再看書中驚語。


    高劍平一方耐心中安慰,但也怵然不已,額頭見汗。


    本來,他可以覓地練功,等到功力圓滿,再來行道。


    但這樣做多費時間!那時“擎天魔尊”會從兩處分堂被毀之事,猜到他還活著,萬一通知全教,更難找到總壇。


    而且“排幫”幾已全部瓦解,他以“幫主傳人”身份,決不能聽其毀滅!因此——他隻有一麵練功,一麵追找仇蹤,雖然險阻重重,但已無法兼顧!


    ×      ×      ×


    一片幽林,人跡罕至。


    但月影下,卻有一群人凜然圍坐!當中,一雙妖異多姿的男女,森森凝立,手勢一舉,叫大家肅靜,然後那男子上前一步,朗聲說道:“諸位聽了,據報本教分堂,被外人偷入,毀了兩座,來人手法幹淨,一時還不知道是那派所為。


    因為諸位要格外小心,發現任何可疑人。


    立刻報知分堂,予以查究。


    而且以後膜拜,都在這裏,請大家牢牢記住。


    “是!”


    一群男女點頭應聲,沉寂了片刻工夫,立有一個聲音發問道:“稟告分堂主,咱們今夜還行不行大禮?”


    所謂大禮,當然是指“魔魂教”男女宣淫的醜事。


    但此言一出。


    立刻引起人群中的附和,把剛才的凜然的氣氛,衝得一千二淨!那自稱“分堂主”的男子,不但不反對,而且色迷迷的一瞟身旁美婦,然後“嘿!嘿!嘿”笑道:“當然,本教大禮怎能不照常舉行呢!”


    於是——一場欲海風浪,在這幽林瘋狂展開。


    對於樹梢上一個黑影,誰也無心注意。


    但,樹梢這位來客,對下麵這付蕩人心魄的情境,居然袖手旁觀,根本無意去幹涉。


    直等到雲收雨散,浪靜波平。


    這群赤裸男女穿上衣裳,分朝四方,先後散去,最後隻留下那個自謂“分堂主”的男子,也準備施展輕功射離當地。


    這時,樹梢上卻勁風一嘯,射出一片綠色畫函。


    那“分堂主”悚然一怔,手如電翻,立將畫函接住!從外表看,這是教中高手傳信的特徵,他那敢怠慢,立刻“嘩!”的一聲,拆畫細閱。


    可是——信上隻有簡單的四個這了。


    “留此聽令!”


    對方見字,隻得留下,等到其他教眾去遠,才向樹梢行禮報名道:“第四十七堂分堂主在此候駕,請尊者出來相見。”


    話聲中,立見勁風一旋,人影乍現。


    來人赫然是個美少年,風流倜儻,目芒駭人,而且眉心中有一點桃紅小痣,使他在俊美中增加幾分淫蕩。


    其實這美男卻是高劍平的化裝,他為要打聽“魔魂教”


    總壇,所以扮成這樣,而且不殺這批狗男女,以便打聽各種秘密。


    這時,高劍平上前三步,首將劍眉…軒,大模大樣的問道:“你就是四十七分堂的主持嗎?”


    “正是!”“姓名?”


    “教下姓張名玉材。”


    “張玉材?”


    “是。”


    “依本人看來,你不像是分堂主,可能是假——。”


    “哦!”


    “張玉材”一聲駭噫,汗毛皆豎,因為冒充教眾,就有滅門慘禍,因此他驚慌不已的辯道:“教下絕非假冒,尊駕如從總壇到來,應該曉得!”


    “我當然曉得,可是有兩點可疑!”


    “那兩點?”


    “第一、近有兩處分堂被毀,除了強敵之外,一定有人潛入教中。”


    “這個教下已奉指示。”


    “第二,四十七分堂的地址不在這裏,這又怎麽說法?”


    “因為教外人潛入,特別換個地方。”


    “嗯!——話還有理,但本人要按教規,盤你的根底。”


    說到盤根底。


    “張玉材”喘了一口長氣,心情立刻平定。


    因為自己身份不假,不怕對方追究,於是他帶笑點頭,連忙應聲道:“這樣最好,就請閣下盤吧!”


    事實,盤問也有一套秘語,高劍平既不知道,當然也無法盤,可是他成竹在心,竟然朗爽一笑道:“看你這付蠻有把握的樣子,我倒不願浪費時間。”


    “如此閣下不盤?”


    “無此必要。”


    “可是按照教中規矩,對於初見麵的人,我卻要鬥膽盤問!”


    “你要盤我?”


    ×      ×      ×


    “好!要盤趕快,我還有件好事要你去辦!”


    高劍平如此大方,對方也不免一陣猶豫,尤其這“好事”


    二字,似乎暗示著風流勾當,如果是真的,他不願錯過機會。


    “張玉材”這一想入非非,竟然先不盤根,卻另外問道:“閣下有什麽‘好事’,可否明示?”


    高劍平見這淫棍上鉤,故意繞個圈子,道:“剛才你們膜拜的時候,本人冷眼旁觀,看到了一半。”


    “嗬!閣下看了一半?”


    “張玉材”聽到這裏,以為自己猜中了,不由微微一笑。


    高劍平還以一笑,並且神秘地一點頭。


    “張玉材”走近一步,半信半疑道:“閣下既然碰上膜拜,怎麽不來參加呢?”


    “本人看到這批女娃中間,並沒有很美的?”


    “可惜!有個絕色女徒,偏又家中有事,無法趕來此地。”


    “她是誰?”


    “本城首富的千金,外號‘花蕊仙姬’!”


    “聽名字就不錯。”


    “不但人美名字美,采補功力,尤其美。”


    “武功如何?”


    “比教下高明一籌!”


    “哦!那麽,我們能去找她嗎?”


    “當然,她家高樓大廈,非常幽靜,如果閣下有興趣的話,教下理當效勞,代為引見。”


    “很好!很好!你趕快帶我前去!”


    高劍平滿意的點頭中,雙方身形一旋,立朝城廂射去。


    約盞茶時分。


    立見燈火爛珊,星光掩映,到了一座廣大庭園。


    “張玉材”輕車熟路,竟然不費周章,飄上了富麗堂皇的繡閣。


    可是——這閣中人影幢幢,幾個丫環仆婦,還在伺候著。


    這時,“張玉材”不慌不忙,撮唇一嘯,聲如夜鷹啾鳴。


    當連嘯幾聲後,立聞一媚蕩口音,從閨房中吩咐婢仆道:“不用你們伺候啦,我要一個人安靜安靜!”


    “是!是!”


    一連串恭敬的答應聲。


    隨見人影珊珊,蓮步細碎,幾個丫環使女,都匆匆的下閣而去。


    香閨沉寂了——但裏麵的燈光,卻更加明亮。”


    約過頓飯工夫,繡閣內異香飄蕩,直衝鼻端。


    接連著一記清脆掌聲,在靜夜中聽得格外清楚。


    很顯然,這掌聲是個暗號。


    那“張玉材”一聽之上,馬上臉露淫笑,對著高劍平輕聲說道:“花蕊仙姬已經準備完畢,我們可以進去了!”


    “你引路!”


    對方聞言,立刻身形一飄,兩人如靈燕歸巢,瞬已穿廊入室。


    當他們一進閨房。


    不但燈光明亮,香氣襲人。


    而且一個盛裝美女,已然麵燈凝立。


    她——確實美得出奇,再加上華貴衣裝,更像是一朵嬌花,令人心蕩。


    但可惜的是,此女一身騷骨,狐媚天生,饒是富家千金,卻充滿一付妖豔。


    當這“花蕊仙姬”看到“張玉材”,竟如發現至寶,全身肌肉,都發也一陣抖動,但等看到高劍平,更是雙目一眯,秋波欲滴,似乎骨頭都軟了。


    “張玉材”一見淫娃,其急不可待的神氣,也是一樣,但有高劍平在,隻好居中一站,開言介紹道:“這就是‘花蕊姬’,尊駕你看怎麽樣?”


    “美!美得很!”


    高劍平故作羅佻,帶笑作答。


    “張玉材”隨又迴轉身來,想替高劍平報名,可是口一張,才發覺匆促之間,還沒問出名姓。


    高劍平就在他發怔的一瞬間,輕鬆地手一搖,搶先發話道:“你別嚕嚕嗦嗦,咱們此來的目的不是聊天,還有‘好事’要幹!”


    “張玉材”色心已動,忙不迭的答應下來,逕對“花蕊仙姬”道:“這位是總壇來的,你要好好伺候。”


    “當然羅!”


    “花蕊仙姬”又目盯視,上前一步,似乎迷上了高劍平,連那兩條玉腿,無形中都在輕輕發顫。


    雙方引見已完,“張玉材”發現室中兩男一女的場麵,於是尷尬一笑,作勢欲退,道:“你們兩位合參秘法,教下到外麵去——。”


    “別去!”


    高劍平急把對方叫住。


    “張玉材”以為聽錯了,不由訝然問道:“你叫我別去?”


    “對!你去了就成不了‘好事’!”


    “那麽!閣下你——”


    “我剛才忘了交代你,對於這種秘法,我隻喜歡看。”


    “難道不做?”


    “做不做,要看了再決定。”


    這個奇怪的習慣,就連“張玉材”這種淫棍,也感覺有點出奇,反倒不好意思當場出彩。


    尷尬中,“花蕊仙姬”也感到意外,想不到這麽外表風流的少年,竟然見花不采,卻一旁觀看。


    可是——”


    她也另有個心機。


    對方隻要喜歡看,她自認就有把握引起他的行動,於是媚蕩一笑,招唿兩人道:“兩位請先坐下,如果願看的話,先由我一人獻醜,然後再練下一步驟,這樣可以嗎?”


    “可以!”


    高劍平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他雖不知道一人獻醜是什麽,但必然是教中一項邪功,殆無疑義。


    應聲下,“花蕊仙姬”立將嬌軀一震,妙曼至極的全身一旋。


    旋轉中——全身衣裾飄來,首先現出了粉紅內衣,和一雙不大不小的蓮足。


    “哦!原來這是一種舞,”高劍平心中明白了,目棱中隻見對方柳腰軟擺,搖出各種誘人的線條。


    然後,極為自然的手一揮,那件外衣,已然飄落地上。


    舞,在時快時慢中進行。


    她的衣裙,像蝴蝶般一件件的飛落,減少。


    最後,連那薄事蟬翼的貼肉衫褲,也已全部解脫。


    美景盡現,妙象畢陣。


    那股誘人熱浪,使得“張玉材”雙目不瞬,呆若偶像。


    就連高劍平也覺得有點行動。


    但是,他已經懂得正宗內功,知道如何抗拒,內心裏,盡量保持平靜,把丹田下一團邪功火力,盡力壓住。


    “花蕊仙姬”舞到高潮之處,忽將身形一停,赤裸嬌軀飄近高劍平的麵前,一雙粉腿,高踢過頭,將那隱秘之處故意一露——然後,那玉腿淩空劃出一個半弧,蓮足如酥,輕輕踏在高劍平的膝蓋上,用那鼻間唔音,曼聲問道:“你看,這場舞還不錯吧?”


    對方一麵問,同時小腹高聳,將芳草高丘,盡量獻出。


    高劍平故意拍膝讚美道:“真妙!妙極了!但不知道是那位高明人物傳授?”


    “花蕊仙姬”得意至極的媚笑,道:“那位高明人物,說來你一定知道。”


    “怎見得?”


    “你從總壇來,應該認識她!”


    “哦!哦!”高劍平點頭道:“這樣說來,不是‘天魔姹女劉若香’,便是‘天魔丹鳳’了!”


    “對!最後這兩個姿勢就叫‘丹鳳朝陽’,你看多妙!”


    對方說時,小腹已是一陣微妙顫動,丹紅嫩白,微微吐露。


    可是——高劍平對此毫不動心,卻在暗中思忖道:“難怪她的舞姿誘人,而且每一個動作,都配合內功吞吐之方,看樣子武功內力,都有相當火候,而且我正好從她身上,打聽出‘天魔丹鳳’的下落,隻要查出一個,其他的仇人,也不難了!”


    心念中,繡閣中出奇的寂靜,隻有“花蕊仙姬”的唿吸,和“張玉材”咻咻喘息之聲而已。


    可是,高劍平仍然在沉思,心中繼續想道:“五雷都天大法裏麵,有種運用內力,使對方吐露真情的方法,可惜,我還沒練成但我近來發覺,在‘魔魂教’的邪力修練中,倒有一個弱點,為了獲得教中暗語和仇人行蹤,我必須再利用這兩個狗男女。”


    這辦法,本來有點殘忍,但對付“魔魂教”無恥之輩,也不算損德!決心既定,高劍平目棱一閃,那“張玉材”盯了一下。


    這淫棍眼如銅鈴,如癡如傻,正在盯著“花蕊仙姬”那半隱半現的“花蕊”!“喂!你看好不好!”


    “哦!好——好——”


    “張玉材”大吃一驚,如夢初醒,沒頭沒腦連聲答應著,在連吞幾口唾液後,這才恢複神誌,問道:“閣下你也認為不錯吧!”


    “不錯!並且還願意多來一點。”


    “那麽——。”


    張玉材以為高劍平想要真個銷魂,連忙站了起來道:“閣下多來一點,我到外麵等——。”


    “別忙!”高劍平手如電出,一攔對方,道:“這兒還有你的差事!”


    “差事?”


    “對!由你跟‘花蕊仙姬’舉行教中膜拜!”


    “閣下不要?”


    “我隻欣賞。”


    “那——那我要放肆了!”


    “張玉材”欲火高漲,早已不耐,聽到這句話,真不亞玉旨綸音,立刻一褪衣袍雙手直朝“花蕊姬”的胴體撲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龍金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公孫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公孫玉並收藏九龍金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