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步青道:“兄弟,這位就是萬笏山的許老伯,快快見過了。”


    原來和紅臉判官下棋的紫袍老者,正是以消息之學著稱武林的東許許敬伯。


    江寒青神色恭敬,作了個躬,說道:“小侄見過許伯父。”


    許敬伯一雙熠熠眼神看了江寒青一陣,笑道:“果然是人中龍鳳。長江後浪催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江大先生後繼有人,看來今後武林四大家,就全仗賢昆仲了。”


    江寒青躬身道:“許伯父誇獎。舍弟年輕,還要許伯父,嚴老前輩多多指教。”


    接著又替孫飛鸞、朱龍珠兩位姑娘引見。


    許敬伯和嚴友三聽說孫飛鸞就是五鳳門三宮主,自然免不了大感驚疑,仍由李維能把此事經過,簡扼說了一遍。


    紅臉判官嚴友三大笑道:“孫姑娘的歸擇我方,就可證明人心背棄邪惡,趨向正義,五鳳門在江湖上多行不義,必有自食惡果的一天。”


    李老莊主經毒叟朱潛和天風道人悉心治療,身中奇毒一去,病勢自然日見恢複,如今已能下床,在房中走動,不再需人服侍。


    父子見麵,無異是劫後重逢,不必細表。


    江寒青等人見過仙人掌李光智,自行退出,衛靖姑替他們安排了住處,才行退去。


    臨行朝江寒青嬌笑道:“二公子長途跋涉,路上辛苦,這裏每一個房間,都派有專人伺候,需要什麽,隻管吩咐,千萬不用客氣,等你休息上一二天,我還要向你領教從五鳳門學來的三招劍法呢,看看他們的絕招,究有多麽厲害?”


    說完,嫣然一笑,連看也沒看孫飛鸞一眼,就飄然自去。


    朱龍珠拉著孫飛鸞,悄聲道:“聽說這衛副堂主,是南屏世家衛太君的孫女,大概從小嬌慣了,好不驕氣淩人?”


    孫飛鸞笑道:“我們作客來的,何必和她計較。”


    兩位姑娘因江寒青初到天心坪。他們兄弟久別重逢,也許有什麽話說,就沒有跟到江寒青臥房裏去。


    再說江寒青左肩經脈受製,方才咬牙忍痛。勉強周旋了一陣,這一迴入臥室,哪還忍耐得住?口中不覺哼了出來。


    江步青聽的一怔,迴頭看去,但見兄弟嘴唇發白,額上汗珠如雨,心頭不覺大吃一驚,急急問道:“兄弟,你那裏不舒服了?”


    江寒青輕吸了口氣,笑道:“沒什麽,小弟隻是左肩受了些傷。”


    管天發早已把扶住江寒青右肘,說道:“二公子還是躺下來休息一陣吧。”


    扶著他緩緩在榻上躺下。


    江步青看出兄弟傷勢不輕,雙眉深鎖,關心的道:“兄弟傷勢如何,快讓愚兄瞧瞧。”


    管天發道:“大公子還是讓二公子歇一迴的好,他左肩脈穴被人用陰手閉住,並非負傷。”


    江步青驚異的道:“脈穴遭人閉住,一直無法解開麽?”


    管天發搖搖頭道:“據朱老前輩說,這“陰手閉穴”不但能製住穴道血脈,而且透骨傷筋,不懂解法的人,無法推解,反而會徒增痛苦。”


    江步青聽的臉色大變,急問道:“難道沒有人能解麽?”


    管天發道:“聽朱老前輩的口氣,神扇子老前輩一生精研人身穴道。等他來了,看看能否推解得開?”


    江步育道:“神扇子老前輩什麽時候才能迴來?”


    管天發道:“神扇子老前輩就在福州附近,大家分頭找尋朱前輩和二公子下落,約定每隔三日,在福州會麵一次,咱們來的時候,已在福州留下暗號,大約一二日內,都可趕迴來了。”


    江步青籲了一口氣,點點頭道:“那就隻好等神扇子老前輩來了再說,兄弟,你好好憩心一迴吧。”


    說完,緩步遲了出去。


    第二天午牌時光。


    總務堂主八步追風歐陽元、行令堂主獨目閻羅單曉天、副堂主宮君武陪同神扇子、天風道人都趕來了。


    李維能見到師傅,就把江寒青被“陰手閉穴”傷了左臂之事,說了出來。


    神扇子聽了修眉一展,問道:“他真被‘陰手閉穴’所傷?”


    李維能道:“是朱老前輩說的。”


    神扇子沉吟道:“陰手閉穴,是外門陰功,破之不難,但一經打中,治療上卻是異常棘手。”


    紅臉判官嚴友三問:“誰被‘陰手閉穴’所傷?”


    江步青道:“是舍弟。”


    嚴友三口“唔”了一聲,道:“不錯,難怪昨天我看到二公子臉色有些不對,當時因有兩位姑娘在場,打了個岔,就沒有再問……”


    他忽然迴頭朝神扇子,天風道人笑道:“你們一個精研穴道,一個號稱神醫,這點小傷,總難不倒你們吧?


    天風道人笑道:“醫病,貧道決不推辭,但對打穴閉穴這一招手法,神扇道兄可比貧道高明多了。”


    嚴友三催道:“不管你們誰替江二公子醫治,快些走吧!”


    神扇子望了嚴友三一眼,哼道:“嚴老哥說得倒是簡單,“陰手閉穴”,還是小傷麽?”


    他目光轉動,屈算了算道:“江二公子真要被“陰手閉穴”所傷,你們幾個老兒全得出點力氣才行。”


    嚴友三道:“還要人幫忙?”


    神扇子道:“不但要人幫忙,而且還要六個內功精深,功力相等的人。”


    嚴友三道:要六個人做什麽?”


    許敬伯道:“那是要六人同時施為,以內功打通六經。”


    神扇子大笑道:“原來許莊主也知道衝穴療法。”


    許敬伯道:“兄弟隻是聽人說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神扇子道:“說起‘陰手閉穴’原是旁門陰功,出手必然六指同手同發,隻要被他擊中透筋傷骨,六經同時受製,七日有解,血脈閉塞,百日不解,終身殘廢……”


    江步青聽得臉上全變了顏色,說道:“不知舍弟已有幾日了?”


    李維能:“還隻有五天。”


    單曉天道:“神扇道兄既能道出娘家,自然也知道解法了。”


    神扇子捋須笑道:“不錯,貧道昔年確曾考究過‘陰手閉穴’手法,因它出手必須六指同發,貧道還特地製了一把六骨鐵肩……”


    嚴友三不耐道:“你盡說過去則甚?咱們要聽的是如何解開江二公子被閉穴道!”


    神扇子瞪了嚴友三一眼,哼道:“你急什麽,貧道不說清楚,你能幫得上忙?”


    嚴友三道:“好,好,你說,你說。”


    神扇子道:“說起‘陰手閉穴’,發必六指。因此負傷的人,若被擊中,必然六經同時受製,要有六個功力相等之人,各以內力,同時衝開他六條經脈。這是說隻被對方一手所傷,如若對方兩手同發,一下閉住了全身十二經絡,當場就血閉脈塞,不省人事,七日不解,全身於血凝結,不治而死。”


    李維能道:“江二兄隻是左肩中了一掌。”


    神扇子點頭道:“那是最輕的,但也需有六個內功深厚的高手才成。”


    單曉天目光轉動,看看廳上諸人,除了總務堂主歐陽元,因事迴轉總務堂,在場的有:許敬伯、嚴友三、天風道人、神扇子。連同自己,已有五個,這就笑道:“六個不成問題,咱們這裏就有了。”


    他因江步青年事雖輕,但代表“南江”,總不能輕視了他。


    江步青忙道:“諸位前輩,功力深厚,晚輩隻怕不能勝任。”


    神扇子道:“江大公子需要照料二公子,再則咱們施行衝穴之時,也得有幾個人護法,大公子確是不宜計算在內。”


    嚴友三道:“朱老毒物和歐陽堂主,都可以。”


    單曉天道:“歐陽堂主是這裏的大總管,事情較多,還是去請朱老參讚的好。”


    神扇子道:“事不宜遲,維能,你去把朱老前輩請來,咱們這就到江二公子房裏去。”


    李維能躬身領命,匆匆而去。


    神扇子等人,也由江步青陪同,動身朝江寒青臥室走來。


    江寒青背後墊著枕頭,坐在榻上,精神顯的有些痿靡!


    孫飛鸞、朱龍珠二位姑娘,都在屋中。


    江寒青看到大哥陪著眾人走入,正待下榻!


    神扇子搖手道:“江二公子不可掙動,就這樣躺著好了。”


    說著,緩緩走近榻前,又道:“貧道要先看看二公子傷勢。”


    舉手江寒青肩輕輕一佛,指甲劃過,竟然比刀劍還要鋒利,肩頭衣衫,已被劃破了尺許一道。


    神扇子雙手撥開裂縫,但見江寒青肩頭,肌膚白晰,卻是絲毫看不出傷痕。


    神扇子清秀的臉上,飛過一絲異色,伸手在江寒青肩頭,幾個穴道上,輕輕撫摸了一陣,口中忽然輕“咳”了一聲。


    迴過頭去,朝天風道人說道:“道兄切切他的脈象,是否經穴道閉?”


    天風道人道:“二公子哪裏不對了?”


    神扇子道:“據兄弟看來,江二公了並非‘陰手閉穴’所傷!”


    毒叟朱潛這時跨進房來,問道:“何以見得?”


    神扇子道:“陰手穴法是種純陰寒毒的功夫,就是陰寒透穴,氣血才會凍結。負傷之人經脈受倒,血脈不行,應該觸手僵硬,膚色略帶紫暗。但二公子左肩,以至手臂,均無被‘陰手閉穴’所傷的征候。”


    毒叟朱潛道:“但兄弟切他腕脈,左手脈穴,全閉塞,分明象是‘陰手閉穴’所傷。”


    毒叟朱潛除了用毒,更以金針治病,著稱江湖。


    神扇子卻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打穴名家,精研人身脈穴,和各門各派的製穴手法。


    這兩位武林高手,對江寒青的傷勢竟然看法各異。


    天風道人沒有說話,伸手取起江寒青手腕細心診斷傷勢。


    足足耗了一頓飯的工夫,才綏緩睜目,笑道:“兩位道兄,說的都沒有錯。江二公子左手三陰三陰經,全已閉氣不通。隻是毫無陰寒之氣,不屬陰手所傷,但又查不出傷在何經何道?”


    嚴友三道:“那要如何治法?”


    天風道人看看神扇子,說道:“依貧道之見,江二公子六條經脈遭人閉塞,自以疏通經絡為宜。”


    神扇子點點頭道:“道兄說的極是,二公子縱非‘陰手閉穴’所傷。但病勢極相近似,治療‘陰手閉穴’的衝穴療法,定可奏效。”


    毒叟朱潛道:“據兄弟所知,凡是被‘陰手閉穴’手法所傷,如是推解不得其法反引傷勢的變化……”


    神扇子笑道:“道兄顧慮,原極是,但貧道認為江二公子傷勢,比之“陰手閉穴”所仍,似乎輕的多,衝穴療法,原要六位練元陽真氣的人,以上乘內功,化解體內陰寒之氣,始能衝開被閉穴道。”


    “江二公子體內,並無陰寒之氣,是以施行衝穴療法,也較為容易,隻要江二公子自身其氣,配合咱們衝穴的真氣,一舉即可衝開穴道了。”


    天風道人點頭道:“神扇道兄說的極是除此之外,隻怕別無善策了。”


    紅臉判官嚴???三道:“既是如此,咱們就早些動手吧。”


    神扇子道:“江大公子和維能守住門戶,在施救之中,不可有人驚擾。”


    江步青、李維能躬身應“是”。


    神扇子又道:“二位姑娘,可留在房中照顧。”


    孫飛鸞、朱龍珠同聲應“是”。


    神扇子又道:“江公子盤膝坐好,必須沉心靜誌,調息運功,和咱們六人攻入的真氣配合。也許一時頗難忍受,但務必忍耐些時候。”


    江寒青道:“晚輩省得。”


    當下就在榻上盤膝坐好,緩緩閉上眼睛。


    神扇子目光掠過眾人,徐徐說道:“天風道兄主手太陰經,真氣由“中府穴”攻入,以迄“少商”穴。單堂主主手厥經,真氣由“天池”穴攻入,以迄“中衝”穴。嚴老哥主手少陰經,真氣由“極泉”攻入,以迄“少衝”穴。許莊主主手太陰經,真氣由“聽宮”穴攻入,以迄“少穴銜”。穴道兄主手陰明經,真氣由“禾脈”穴攻入,以迄“商陽”穴。貧道主手少陽經,真氣由“耳門”攻入,以迄“關銜”穴。”


    單曉天道:“這是逆衝經絡麽?”


    神扇子笑道:“施行衝穴療法,隻有逆衝經穴,才能把閉住的穴道衝開。”


    話聲一落,立即接道:“諸位道兄,大家準備了……好,一齊動手!”


    “好”字出口,中食二指,緩緩點上江寒青“耳門穴。”


    其餘五人,早已默運真氣,凝聚右手,聽到神扇子的口令,一齊出手,有的用指,有的用掌,同時朝各人分配的穴道上攻去。


    六股真氣,登時源源攻入江寒青左手經絡。


    江寒青更不待慢,運起一口真氣,配合六人攻人體內的氣流,朝左臂逆衝過去。


    這六人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每人都是數十年潛修苦練的功力,這一同時逆六銜衝擊,六股力道何等強大?


    江寒青但覺刹那之間,劇痛攻心,半邊身軀,有如爆炸了一般,口中大叫一聲,住後便倒!


    這一下,變起倉猝!


    孫飛鸞猛吃一驚,急急扶著他身子,叫道:“二公子,二公子……”


    江寒青雙目緊閉,氣若遊絲,此張俊臉,片刻也慘白得毫無血色。


    神扇子等六位武林高手,這時住手,大家全都大感意外,愕然相顧。


    嚴友三道:“他昏過去了。”


    神扇子也一臉俱是驚愕之色,搓搓手道:“奇怪,合咱們六人之力,竟然沒有衝開一個穴道,但他又怎會昏過去了呢?”


    天風道人麵情凝重,伸手抓起江寒青右手,按了胺脈,才皺皺眉道:“他不過是劇痛攻心,才昏過去的,這倒並不嚴重。貧道不解的是他體內似有一股不受他本身控馭的力道,咱們逆脈攻穴,引起力道的巨大抗力,致使受傷的六經,增加創痛。這股力道,又是從何而來?”


    江步青眼看兄弟昏迷不醒,連同有神醫之稱的天風道人,都似乎束手無策,一時不禁急的淚珠奪眶而出,抬目問道:“道長,舍弟還有救麽?”


    天風道人道:“手三陰,足三陽,六條經脈。俱和心脈相連,二公子不過是劇痛攻心,慢慢自會醒轉,但他體內那股不受控馭的力道,若是永遠留在體內作梗,被閉塞的六經,就無法用衝穴療法,把它衝開……”


    神扇子道:“道兄說的極是,咱們攻入的真氣,就是受到這股抗力的阻攔。”


    孫飛鸞淚眼盈盈,她不願眾目睽睽下握江寒青一隻手,低聲減著:“二公子,江郎,你醒一醒。”


    江寒青緩緩睜開眼來,先對孫飛鸞笑道:“飛鸞,你快不要哭啦。”


    接著朝江步青道:“大哥,我沒有什麽。”


    說罷,慢慢把眼光轉了一遍,望著神扇子等人又道:“晚輩這條手臂,殘廢了也算不得什麽,諸位老前輩不用費事了。”


    神扇子道:“二公子但請放心,天下武功,既有閉穴手法,就有解穴之法,慢慢自可想的出來。”


    天風道人道:“如能把公子體內那股遊移不定的巨大抗力設法消去,咱們就可施展衝穴療法了。”


    說到這裏,迴頭朝毒叟朱潛道:“天道兄的金針過穴,是否可以把那股不受控馭的遊移真氣,設法溝出來?”


    毒叟朱潛慘笑道:“金針過穴,原是用來泄陰的,自然也可以把體內真氣溝放出來,但江二公子隻是左臂受傷,最多殘廢一條手臂,若用金針過穴之法,他一身武功,就全付流水了。”


    大家聽得麵麵相覷,沒有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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