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龍珠嬌軀一陣顫抖,咽聲道:“我知道,你隻是可憐我被人家陰寒掌風所傷,可憐我冷得發抖,我不要你這份憐惜,我要你揭開我的麵紗,看看我是誰。”


    江寒青聽了一怔,說道:“姑娘這是何苦……”


    朱龍珠沒待她說完,尖聲叫道:“你的心是鐵打的,你……不是人,我恨死你了……”


    江寒青突覺腰間一陣刺痛,心頭不覺一驚,道:“你……”朱龍珠突然從他懷中一躍而起,閃了開去,口中冷冷笑道:“江寒青,你上當了,你再看看我是誰?”


    江寒青目光一抬,怒聲道:“你是五宮主?”


    朱龍珠冷嘿一聲,伸手一把扯下蒙麵黑紗,得意的道:“江寒青,你知道中了什麽暗器麽?”


    原來她果然是五宮主鄢飛瓊!


    江寒青盤坐不動,微微皺眉道:“果然是一種十分歹毒的暗器。”


    鄢飛瓊手掌一攤,掌心多了一支寸許長的金針,嫣然笑道:“這叫‘天己針’,是我特地跟蛇姑婆要來的,針心中空,裏麵注滿了毒蛇涎,隻要被刺上一針,蛇涎滲入血中,立時就會使人全身麻痹,武功全失,等毒涎隨血功心,就像萬蟻齧心,你就會瘋狂地去抓裂自己陶膛,直到挖出你的心來為止。”


    她目光怨毒,徐徐抬眼,望著江寒青笑道:“你現在應該已經感到全身麻痹了,你休想運功逼毒,因為蛇涎已經滲入血中,你妄想運功遭毒,反而會使毒氣功心……”


    她說話之時,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江寒青的臉上,但這幾句話的工夫,她眼中怨毒之色,漸漸消失不見,漸漸變成了驚惶之色!


    江寒青依然沒有作聲。


    鄢飛瓊站著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陣顫抖,眼中突然流下淚來,使勁把攤在掌心的金針,往地上擲去,雙臂一張,撲到江寒青的身上,流淚道:“江寒青,你怎麽不說話呀?你……你……一定怪我不該乘你不備,出手暗算,其實……其實……我隻是一時氣憤……”


    江寒青霍然睜開雙目,兩道炯炯如電的眼神,逼視在鄢飛瓊的臉上,隻見她淚眼眨動,滿臉是慌急的神情!


    心頭微微一凜,冷聲道:“你可以走了,在下還不會死。”


    鄢飛瓊道:“你被‘天已針’刺在腰上,我聽蛇姑婆說,這針裏有一百種毒蛇涎,最是厲害不過,連她也沒有解藥。”


    江寒青正容道:“在下此刻,正以本身內功,和攻入體內的毒氣相抗,姑娘要殺在下,此時倒是最好的時候。”


    鄢飛瓊用衣袖抹著臉上淚痕,低低說道:“那天你撕開我的衣服,我心裏就恨死了你,我發誓要親手把你殺死,所以我跟蛇姑婆去要了三支‘天已針’……”


    江寒青道:“在下當時沒想到假扮宮君武的會是姑娘,以致在下魯莽出手,對姑娘深感愧疚,因此在下縱然死在姑娘手中,也並不怪你。”


    鄢飛瓊急道:“我心裏雖然恨你,恨不得把你殺了才甘心,但方才我刺了你一針之後,我才覺出我並不是真地恨你,我也不想真地殺死你。”


    江寒青淡淡一笑道:“但你刺了我一針,總是真的。”


    鄢飛瓊道:“我已經說過了,我隻是一時氣憤,方才……方才……”


    她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低著頭道:“我原想讓你揭開我的麵紗,一定會使你大感驚奇,那知……一點也……”


    她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


    江寒青縱然內功精純,但鄢飛瓊說得沒錯,蛇姑婆的“天己針”,蛇涎奇毒,侵入血液,果然厲害無比!


    他運功抗毒,雖然暫時把毒氣抑製下來,但時間稍久,毒性還在緩緩的發作。


    他在說話之時,突然覺得全身肌肉,逐漸地已有麻木之感,不禁暗暗歎息一聲,抬頭道:“姑娘既無殺在下之意,那你就該走了。”


    鄢飛瓊望了他一眼,淒婉地道:“你為什麽一定要叫我走呢?”


    地上那盞燈籠,燭火已將燃盡,火焰愈來愈小,但鄢飛瓊這一眼,卻從暗淡的燭火中,看到江寒青臉上,已經泛起了一層黑氣!


    這時鄢飛瓊叫來兩個青衣漢子背著江寒青就往前麵江邊走去。


    她真像妻子服伺丈夫一般體貼入微!


    須知鄢飛瓊本來是一個又嬌又冷,目空一切的姑娘,這半夜工夫,竟然使她的性格,有了極大的轉變,由倔強冷傲,變得溫柔體貼。


    她扶著江寒青睡下,又匆匆出艙,催著水手們加快行駛。


    不消半個時辰,便已駛到對江。


    鄢飛瓊吩咐兩個青衣漢子背起江寒青,縱身上岸。


    兩個青衣漢子不敢怠慢,一個背起江寒青,一個緊隨身後,相繼躍上岸去。


    鄢飛瓊更不打話,領先朝前奔去。


    兩個漢子身手原也不弱,但跟鄢飛瓊相比,可就差得遠了!


    鄢飛瓊一路奔掠如飛,那兩個青衣漢子那想跟得上她。


    但跟不上,也得跟,這位主子的脾氣,他們可清楚得很,因此說也不敢落後。


    差幸有兩個人輪流替換,背著江寒青趕路,一個跑累了,由另一個接替,饒是如此,半個時辰下來,兩個青衣漢子都累得滿身大汗,氣喘如牛。


    鄢飛瓊沒有停下來休息,他們哪敢稍停?


    這一陣工夫,已經進入祟山峻嶺之間,山勢愈來愈見荒涼,山路也愈來愈形逼仄!


    又是在黑夜裏趕路,縱然身有武功,也一樣的不好走。


    前麵的鄢飛瓊,腳步總算慢下來了,但並未停步,隻是緩步朝前走去。


    路隨山轉,繞過一座山腳,但見兩方數丈高的巨石,屹立如門。


    右首一方石上,鑲著“蛇穀”二字,每字足有數尺見方大小,還漆著紅色。


    左首一方巨石上,也鑲著有字,那是兩行,八個字:“內有毒蛇,嚴禁入內。”


    這便是茅山蛇穀,出名的險惡之外!


    你如若寧足在穀口站上一會,就會看到小徑上,草叢中,不時會有手臂粗的大蛇,蜿蜒而過。


    這座山穀,地勢極廣,裏麵各種奇形異狀的毒蛇,應有盡有,但奇怪的,這些蛇隻是在穀內活動,從沒一條遊出穀外來。


    不知是先有這座蛇穀,才使蛇姑婆聞名而來,搬到穀中來住,還是蛇姑婆住到這裏以後,才豢養的毒蛇?


    反正山是荒山,穀是荒穀,誰也沒法考證。


    蛇妨婆已經在這裏住了幾十年。


    江湖上隻要提起蛇姑婆三字,可以說無有不知,無人不曉,她是專賣蛇藥成名的。


    不論被什麽毒蛇咬傷,隻要用蛇姑婆的解藥,內服外敷,無不藥到病除。


    還有像明目去翳的“蛇膽丸”,滋補珍品“龍髓丹”,都是名聞邏邇的奇效靈藥,在江湖上久享盛譽。


    她的藥品,都是以黃金論價。


    每年由她幾個女徒弟,攜帶藥品,到各地著名的武林世家和各地的大藥鋪走上一趟,立被搶購一空。


    蛇姑婆當真是以蛇起家,日進鬥金!


    但她卻有一條禁忌,除了由她女徒弟攜帶藥品,外出銷售,從不喜有人上門買藥,也不準有人進入她的蛇穀一步。


    鄢飛瓊走近石門,腳下一停,迴身道:“把他放下來。”


    她身後一名漢子,立即依言把背著的江寒青放到地上。


    鄢飛瓊雙手一抄,輕輕抱起,口中冷聲道:“你們隨我進去。”


    說完,手中拿著一支“天已針”,緩步往石門中行去。


    兩個青衣漢子答應一聲,跟在身後走了進去。


    鄢飛瓊平時縱然天不怕,地不怕,但這時抱著江寒青走上這段山徑,也有些手腳發軟,幾乎跨不開步。


    正行之間,隻聽身後一名漢子突然驚唿出聲,緊接著“撲”“撲”兩聲,敢情兩個漢子全都倒了下去。


    鄢飛瓊連頭也不迴,隻顧往前疾走。


    但見一片湖泊,波光瀲灩,湖邊起了三間石屋,看去黑沉沉的沒有一絲燈光。


    這時已快天亮,屋中人都睡熟了,自然沒有燈火。


    鄢飛瓊三腳兩步奔到門口,舉手敲門,口中叫道:“姑婆,姑婆……”


    石屋中傳出一個婦人的聲音,說道:“來了,來了,是什麽人?”


    鄢飛瓊道:“姑婆,是我,我是鄢飛瓊。”


    那婦人忽然“哦”了一聲,尖笑道:“是五姑娘,老婆子就來了。”


    “唰”的一聲。燈亮火種,燃起了燈燭,迅速地開門出來。


    這是一個矮胖的黑衣老婦,一手掌燈,口中呷呷尖笑道:“五姑娘怎麽這時候趕來……”


    話聲未落,一雙銳利的三角眼,驟然看到鄢飛瓊手上還抱著一個人,不覺怔了一怔,正待開口詢問。鄢飛瓊一見矮胖婦人,就像見到了救命的菩薩,口中叫道:“姑婆,你快救救他。”


    原來這矮胖老婦,就是大名鼎鼎的蛇姑婆!


    蛇姑婆尖笑道:“五姑娘累了吧?快把他放到榻上去,你身邊不是有老婆子的蛇藥?他被什麽蛇咬了?”


    一邊說話,一邊關起木門,轉過身來。


    “姑婆,他不小心被‘天己針’打傷,你快點救救他。”


    蛇姑婆本來還帶著一臉諂笑,但一聽到被“天己針”所傷,登時變了臉色,陰沉的道:“五姑娘,你說他被‘天己針’打傷的麽?”


    鄢飛瓊點點頭道:“是我不小心,無意中,刺了他一針。”


    蛇姑婆望望躺在竹榻上的江寒青,沒有作聲。


    鄢飛瓊焦灼地道:“姑婆,他還有救麽?”


    蛇姑婆道:“隻是中了‘天己針’,得動大手術,萬一他是敵方的人,叫老婆子如何交代?“


    鄢飛瓊急道:“他不是敵方的人。”


    蛇姑婆點點頭道:“五姑娘說他不是,那自然不會是了。”


    鄢飛瓊道:“那要多少天?”


    蛇姑婆道:“七晝夜。”


    鄢飛瓊催道:“姑婆那就快去準備吧!”


    蛇姑婆連連點頭,笑道:“我的姑奶奶,你不用催,老婆子這就去……”


    正待轉身往裏走去。


    忽聽一陣輕微的悉卒聲響,從門檻底下遊進一條兒臂粗細、黃綠相間的蛇來。


    蛇姑婆腳下一停,奇道:“小黃遊來報訊,莫非穀中出了什麽事嗎?”


    那蛇昂著一顆三角蛇頭,口中紅信不住的閃動,綏緩遊到蛇姑婆身前,六六尺長的身子,忽然一陣絞動,在地上翻滾了幾下,絞著的蛇身就漸漸鬆開。


    漸漸肚子向天,一動不動。


    蛇姑婆一雙三角眼,注視著蛇身,突然俯下身去,伸手把蛇取了起來,但見那蛇頭尾下垂,軟綿綿的像一條帶子,敢情已經死了。


    蛇姑婆臉色劇變,驚異的道:“是什麽人殺了我的小黃?”


    話聲甫落,突聽“砰”的一聲,木門大開,一個滿腮蒼髯、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當門而立。


    蛇姑婆怒聲道:“我這小黃是你殺死的麽?”


    黑袍老人道???“老夫朱潛,蛇穀的毒蛇統統是老夫殺的。老夫小女,可是你擒來的。”


    蛇姑婆反問道:“你認為你的女兒是老婆子擒來了麽?”


    說到這裏,迴頭朝鄢飛瓊使了個眼色,說道:“五姑娘,你抱他到後麵去。”


    鄢飛瓊正待抱起江寒青,往後麵行去!


    毒叟朱潛目光如電,進門之時,早已看到躺臥在竹榻上的,正是江二公子,口中沉喝一聲道:“站住,他是江二公子,老夫不準你動他。”


    鄢飛瓊冷哼道:“你在和誰說話?”


    毒叟朱潛道:“老夫自然和你說話?”


    鄢飛瓊道:“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朱潛道:“老夫叫你不準動他,就是不準動他。”


    鄢飛瓊冷笑道:“你以為毒叟二字,能嚇人麽?”


    突聽一個清冷的聲音接口道:“朱前輩叫你不準動他,你還是不動的好。”


    話聲中,已有一個人飄然走了進來。


    鄢飛瓊聽到此人的聲音,比遇上了毒輿朱潛還要害怕,心頭止不住機伶伶一抖!


    但蛇姑婆一張幹癟的臉上,卻不覺浮起了笑容!


    這人話聲清冷,走路也輕快無聲,甚是灑脫,但臉上卻戴著一副銀色麵具,連身上一襲長袍,也銀光閃閃,質料非常奇持,好像是銀絲織成的。”


    隻要看他飄然行來,連袍角也沒有飄動一下,這襲銀袍,穿在身上,份量定然不輕!


    毒叟朱潛打量了銀袍人一眼。


    不,該說他注意的是此人一身銀袍,徐徐說道:“閣下何人?”


    銀袍人拱拱手道:“朱前輩沒見過在下,自然不認識了。”


    毒史朱潛看他稱自己前輩,也許是自己故人門下,不覺問道:“不知尊師是誰?”


    蛇姑婆尖笑道:“朱老頭,你連五鳳門的二宮主也不認識?”


    原來這銀袍人就是二宮主!


    難怪五宮主鄢飛瓊聽了他的聲音,要大吃一驚!


    毒叟朱潛臉露異色,輕咳一聲,道:“你就是二宮主?”


    銀袍人翩翩一笑,道:“在下正是邢飛霜。”


    原來二宮主叫邢飛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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