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雨下午被丟出顧豪傑病房之後,心中隱隱不安,這種不安在當天晚上十點接到舅舅的電話,肯定的語氣質問她得罪了什麽人,達到了最頂峰。


    兩個都是被家裏慣壞的女人,欺負人欺負到了她們惹不起的人頭上,等待她們的,必定不會是一個好的結果。


    總之,兩個不識好歹的女人大鬧病房之後,從此再也沒機會出現在林聲聲麵前,這是肯定的。


    顧豪傑被沈仙韻氣的肝疼,瞪完顧行書之後,對林聲聲一樣滿是嚴肅。


    “我竟不知道,我女兒在外麵可以這樣被人羞辱!”


    什麽教養遺傳,什麽生生死死,什麽配不上別人的兒子,他活了這把年紀,還沒有聽到過這麽好笑的話。


    顧豪傑氣哄哄的:“是我這個當爹的無能,女兒在外麵受盡委屈,我竟一無所知,是我做的不夠好啊!”


    林聲聲迅速接話:“爸~您很好,是我最愛的爸爸啊!”


    他明明已經是心中那個好父親好榜樣的模樣了。


    隻是,林聲聲氣過之後其實不覺得有什麽,這世界原本也不是全部都是正常人,何況中間夾著時文,別的不說,隻這一次對顧爸爸和媽媽的幫忙,就足夠她對他心存感恩。


    “但是爸~就算了吧!”


    現在這種時候,哪有那個心情處理這些個口頭官司,反正也沒對她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她又不是非要與她們爭高下的關係,忽視就好了,真的不用顧爸爸再費心去做什麽。


    顧豪傑憤憤不平,小孩子似的,生氣的轉過頭不理林聲聲了。


    林聲聲無奈的歎氣,搖了搖顧豪傑沒有受傷的那條手臂,“爸,我保證以後出門在腦門上貼個紙條,上麵就寫,我爸是顧豪傑,好不好啊?”


    顧豪傑被她給逗笑了,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也虧了有這麽個活寶女孩陪著。


    顧豪傑頗為寵溺的在林聲聲腦門杵了一指頭,轉而麵對顧行書,可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顧豪傑:“行書,你是否知錯?”


    林聲聲:“。。。。。。。”


    顧行書犯什麽事了,她整天跟他在一起,怎麽不知道。


    林聲聲雲裏霧裏,然後就聽顧行書說:“爸,我錯了,對不起!”


    林聲聲更加懵圈了。


    別打啞謎啊,到底顧行書做錯什麽了,讓顧爸爸還躺在病床上呢,就迫不及待的教育他。


    顧豪傑眯眼,“這次先記大過!”


    致命警告一次,沒有下次了!


    顧行書鄭重的點頭,“我會的!”


    會保護好她,讓她再也不受到一點委屈和傷害。


    林聲聲疲憊的雙眼在顧行書和顧豪傑父子之間打轉,“怎麽了,就記大過?”


    大過之後呢,莫非還有開除?


    林聲聲囧了一囧,顧豪傑多麽護短大家都知道,這樣的人還是說了不放過顧行書的話,就證明犯錯真的很嚴重,林聲聲不由自己愈發好奇了。


    照顧行書聰明嚴謹的性子,能有什麽事被顧爸爸抓住了把柄呢?


    顧豪傑不忍看林聲聲著急,說:“我看這小子也照顧不好你!”


    林聲聲:“。。。。。。。”


    講了半天,還是跟她有關呀!


    “沒有爸,他對我很好,也把我照顧的很好!”


    顧豪傑沉吟:“如此就好,不過大過還是要記的,什麽時候開除,聲聲說了算!”


    林聲聲無奈扶額,怎麽搞得像是在顧行書腦頂上懸了一把刀。


    林聲聲不在這裏繞了:“爸,你休息我去看下我媽,等會迴來陪你!”


    經過沈仙韻那麽一場鬧,林聲聲精神好很多,覺是不用再睡了。


    顧豪傑:“好,把你的小保鏢也帶上!”


    林聲聲一個踉蹌,沒說話。


    顧豪傑好著的那條腿勉強能勾到顧行書,踢他一腳:“還不趕緊走!”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雖然兩個人表麵看沒什麽問題,可這麽大的事,聲聲並沒有把全部嬌弱和依靠都交給行書。


    這就是天大的問題了!


    所以,趕在妻子醒來之前,他一定想辦法讓兩個孩子比以前更加要好,不然沒辦法想老婆交代。


    ==


    時間飛逝,轉眼林舒窈已經在icu躺了有足足三天,第三天早晨時文告訴林聲聲三人,“阿姨已經脫離危險,下午轉到監護室,過不了很久,就可以再轉到普通病房,你們就可以每天都見到她了!”


    三人幾乎要喜極而泣,行書緊緊地摟住林聲聲,多天沒有好好休息的疲憊被藏在深深地喜悅之下。


    “太好了,太好了!”


    顧豪傑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躺了三天,今天剛好是醫生準許他下病床的日子,他和孩子們一起來icu外麵看林舒窈一眼,沒想就得到這麽一個好消息。


    “爸,你是媽媽的福將,是咱們家的福星!”


    聲聲靠在顧行書懷裏,給顧豪傑點了一個大大的讚。


    顧豪傑可不敢居功,“都是你媽媽堅強,她做的最好!”


    林聲聲連連點頭,“誰說不是呢,林舒窈真是一個偉大的媽媽!”


    一家人開開心心,做好全心的準備,迎接林舒窈與死亡抗爭的第一個小勝利。


    誰知,所有的好心情,因為兩名警官的到來,而突兀的畫上了一個休止符。


    還是上次的那兩位,一男一女,他們找到林聲聲,不過是想確認一個信息,她與鄭怡什麽關係什麽恩怨,她為什麽會指使馬曉娟在她的車子上動手腳。


    自然,這個答案林聲聲可以不用告訴他們,因為他們過來更重要的隻是告訴她一個結果,馬曉娟會被判刑,鄭怡作為澳洲公民,而且還有精神病權威開具的躁鬱症證明,她至少不會在國內被抓並被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至於李陽,細枝末節的細節指向與他有關,可馬曉娟不曾指認,直接的證據又與他無關,作為公職人員,他們暫時不會把李陽怎麽樣。


    喜慶的天空一瞬間陰雲密布,林聲聲的心咚咚咚的好像要跳出來。


    最差的結果來了,這一切真的隻是鄭怡的遊戲,她是幕後主使,可她是澳洲人,她有精神病,現在連接受製裁的要求,她都不能提。


    一瞬間上湧的失望和無力幾乎將林聲聲擊垮,她的母親還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可讓她變成這樣的人,她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行書和顧豪傑,也同時都聽到了這樣殘忍的消息,顧豪傑根本已經呆的沒有辦法說出話了。


    鄭怡,竟是鄭怡!!


    這個女人。。。。。。。


    顧豪傑的心在滴血,這個半輩子叱吒商海的男人這一刻脆弱的像個孩子,他真的後悔了,這輩子從來沒有像這一秒這樣後悔過,曾經有那麽一段人生,與鄭怡扯上了關係。


    他後悔了,後悔沒有在一開始知道鄭怡和她的父親算計他的時候,就果斷的離開,讓那家人知道,他不是任人捏方搓圓的人。


    這個後悔交疊的男人,一瞬間像是老了好多歲,他捂著胸口連連敗退,直到被顧行書伸手扶住。


    顧豪傑抬頭,這是他的兒子,小時候被那樣的母親帶走,好不容易正直的長大成人,沒有學成那家人的冷血無情和眼裏隻有錢,好不容易找到了喜歡的女孩,喜歡上了這個家,現在這般變遷,他才是最難最痛苦的人吧?


    顧豪傑伸手,在顧行書長大以後,第一次老父親心疼的摸了摸兒子的腦門,不用說話,大家的情緒在這一刻是互通的。


    不後悔了,怎能後悔,如果當初不是心軟,他不會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


    心痛心酸的情緒讓顧豪傑老眼迷蒙,他重重地拍了拍顧行書的手臂:“去吧!”


    不用管他,他有更重要的人和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現在首當其衝的,便是安撫好林聲聲的情緒。


    顧豪傑說完轉身,偉岸如山的男人拄著拐杖,步履蹣跚,卻又是那麽強有力量,給人滿滿的支撐。


    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幕後之人是鄭怡,事實上顧行書無數次祈禱,這個真相來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至少,他們要等林阿姨醒過來,確認她安然無恙;


    至少,在相對較長的緩衝時間裏,逐漸軟化那個女孩焦慮的情緒;


    至少,讓他有了理由,可以坦蕩的和她說,和我沒有關係。。。。。。


    素來果斷且勇往直前的顧行書,他懦弱了,隨著一天天的時間流逝,林阿姨仍然躺在病床上沒有醒來,他是多麽希望這一天不要再降臨,哪怕有懷疑,也不要被最終確認。


    可事實如此,他終於還是來了!


    來的那麽讓人措手不及!


    顧行書眼底,那個一向充滿朝氣和陽光,對生活滿心善意的女孩,這一天,她身體裏全部的負能量因子極速爆炸,在她周身凝聚了一種想要與全世界為敵的爆發力。


    這樣好像快要發瘋的她,讓他的心一陣陣緊縮,仿佛被丟盡了無休無止的洗衣機裏,一遍遍翻攪,一遍遍撕扯。


    疼,渾身都疼,可他知道,最疼的人就在眼前。


    顧行書上前,那個從公職人員口中知道真相後,再也沒有看他一眼,好像完全浸入自己悲傷的世界中,單薄的女孩,他伸手,緊緊地把她摟在懷中。


    女孩頓時激烈的掙紮,手腳並用:“你走開,你走開,不要碰我。。。。。。”


    無論女孩如何暴力以對,踢他打他,牙齒咬住他的手臂恨不得撕掉一塊肉,漂亮的指甲劃到他的下巴拉出一條深深地印子,他巋然不動。


    雙臂將女孩小小的身子摟在懷裏,緊緊地用盡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此刻當下,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不鬆手不放手。


    良久,激烈的情緒掙紮之後,女孩安安靜靜窩在男人懷裏,自始至終,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顧行書全身漫過密密麻麻針紮一樣的疼痛,他寧可她蠻纏無禮,大哭大鬧,至少讓崩潰的情緒有個出口,至少那樣,她心裏還是把他當成自己人的。


    可是沒有,她除了一開始的踢打,眼圈紅紅的,不讓眼淚掉下來,小小的一團靠在她的胸膛,她什麽都沒有做。


    兩個人,分明那麽近的距離,又是那麽遠,似乎越來越觸碰不到。


    她離他,好像已經遙不可及。


    男人收攏臂膀,而,越是這般緊緊地相擁,這份落寞和不安的情緒,越是濃烈而密集。


    幾乎要將這個硬朗堅強的男人,瓦解擊潰。


    良久,女孩動了動,被男人裹緊的雙手束著,她其實也並不能有太大的動靜。


    她抬頭,雙眼紅腫眼神空洞,說:“放開我!”


    結果告訴顧行書,不能放,可體貼而感同身受的心,讓他不得不放。


    她都已經這麽難了,他不能讓她難上加難。


    有失去她的可能他煎熬且難過,但是男人,要靠自己得體的進退和包容的心,重新贏得她的尊重和愛情。


    而非固執的禁錮和不夠尊重的強迫。


    林聲聲迴了一趟顧豪傑的病房,冷漠的臉,與顧豪傑隻是對了一下視線,一頭鑽進隔壁的休息室倒頭就睡。


    四點過後還要迎接媽媽出icu,太累了,她要好好的睡一覺,以一個飽滿的姿態迎接母親。


    盡管,她還沒有清醒,根本看不到她所做的這一切。


    顧行書在林聲聲身後不多時,同樣走進顧豪傑的病房。


    顧豪傑坐在床邊,整個人的情緒並不高,對妻子的擔憂,對兒子和聲聲的關切,讓這個男人情緒沒有一刻的平靜。


    “她還生氣?”


    顧行書背靠窗台,失落的情緒顯見,兩隻漆黑的眼睛,很好看,卻空無一物。


    正午的陽光普照大地,在他身上鋪展開一道道光圈,他的身影,在向光的視線中,變得越來越模糊,像雲一樣,好像隨時都會飄走。


    “會好的!”


    他有耐心和信心,錯已經錯了,他也曾無數次自責,可愧疚不是遠離的借口,更好的彌補才是對大家的救贖。


    顧豪傑緊抿唇瓣,顧行書的這份自信和執著的信念使他自身份量加重,模糊的身影變得清晰,他還是那個深愛聲聲,擁護家庭的顧行書。


    不愧是他的好兒子,好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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