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故去到後宮,駐足在一個殿門前。


    她笑了笑,鍾粹宮是淑妃住的地兒,好巧不巧,淑妃名為裴思瀲,正是裴娥故的姑姑。


    她看見宮外站著的宮女輕聲說:“來找淑妃娘娘,麻煩進去傳個話。”


    宮女沒見過裴娥故,隻當是新妃嬪,便進去隻會了一聲,不久就讓裴娥故往裏邊請。


    裴思漣是在東宮一直到皇宮的,她陪著皇帝很久,皇帝念及舊情也對她情深意切,淑妃正在座上喝茶,也當是新妃嬪,就沒太在意。


    裴娥故的姑姑對她極好,自從裴府落魄,她就再也沒能見著裴思瀲一眼。


    眼下人好端端的站在裴娥故麵前,她眼中慢慢蓄滿淚水,然後輕輕喚了一聲:“阿姑。”


    裴思瀲喝茶的動作一頓,然後抬眼,猛地站起身,聲音也微微帶著顫抖,她眼裏閃過一絲茫然。


    之後慢慢吐出兩個字:“故兒?”


    裴娥故點了點頭,然後忍不住淚水,慢慢滴落在玉磚上,她抬手擦了擦眼淚,撲到了裴思瀲懷裏。


    裴思瀲還在震驚中久久沒能迴神,她慢慢撫摸著裴娥故的頭發,也有一滴清涼的淚珠掉在裴娥故臉上。


    但沒有時間給她們敘舊了,裴娥故見四周沒人,怕是隔牆有耳,關上了門窗後勉強壓低聲音道:“我被賜婚了,和瑞王。”


    說著她無視裴思漣略帶驚訝的目光,繼續陳述自己的計劃,嘰裏咕嚕說完一堆以後她抬眼,亮晶晶的盯著裴思瀲:“姑姑,你一定要幫我。”


    裴思瀲聽著這個算是周密的計劃點了點頭,但她隨即蹙眉,擔憂的問:“你確定你能讓皇上不生氣嗎?”


    裴娥故笑了笑,白細的指尖對碰打了個響指,一挑眉:“這個好辦。”


    ———


    宋譫聽完裴娥故的計劃,擰了擰眉。


    但還是照做了。


    他讓人取來了華服,然後吩咐著去裴府取了件東西出來。


    裴娥故換上衣服,然後跟著裴思瀲安排的小廝從後宮的一處宮門後悄悄走了出去。


    迴到裴府,裴娥故沒有絲毫猶豫找到了裴灩。


    晚上裴灩揉著眼睛,看向裴娥故不帶好氣道:“這都幾時了?你來尋我做什麽?”


    裴娥故尬笑一聲,拉了拉裴灩的手,附身在她耳邊輕聲。


    裴灩聽完麵色一頓,然後臉漲紅起來,她抿了抿唇:“我為什麽幫你?”


    突然臉上一熱,吧唧一聲,裴娥故眨著亮晶晶的眼滿懷期待的看著裴灩。


    誰都拒絕不了萌妹。


    裴灩死死咬著牙,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點頭。


    ——


    晨光熹微,正是裴娥故大婚之日。


    早晨裴娥故被拉了起來,當洋娃娃一樣擺弄著,她舒適的眯了眯眼,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看著。


    不過多時,一頂鳳冠就架在了她頭上。


    裴娥故被猛的壓清醒了,從銅鏡裏看到了自己。


    鳳冠霞帔,朱唇黛眉,眼尾紅暈,豆蔻指尖。


    她心情平靜,並不在意這是一場婚宴,倒像是一場鴻門宴。


    一切按著順序進行,最後到了該拜堂的時候了。


    宋驚齡卻沒來。


    現場一片嘩然,貴族們小聲閑聊著,似乎在唾棄裴娥故這個棄婦。


    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去,終於,一個身穿紅衣的男子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


    宋驚齡眼裏厭惡滿滿的,閉了閉眼,盡量壓低聲音:“先拜堂。”


    裴娥故屏住唿吸,柳眉微挑,漫不經心道:“殿下,你呢,憑什麽認為,我還會嫁給你?”


    說著她一把掀開了紅蓋頭,用錦綢慢條斯理的擦著指尖,然後從複雜的豔紅衣襟裏摸出那個明黃色的卷軸。


    當著他的麵,輕飄飄的發了狠的勁,從中間撕裂了開來。


    宋驚齡沉默,然後抬眼,驚異道:“你敢撕聖旨?”


    在被撕碎的聖旨下,他眼裏有著憤怒和不甘,甚至還有嘲諷。


    裴娥故無所謂的拍拍手,然後聲音放大,對著湊熱鬧的人們一字一頓道:“聖旨沒了,婚也沒了,此後和瑞王殿下並無半分瓜葛,大家湊熱鬧的趕巧散了罷!”


    眾人麵麵相覷,落荒而逃。


    宋驚齡緩了緩,然後一個耳光快準狠的抽了上去,裴娥故並無半分意外,摸著臉,笑了笑:“裴灩是我派去纏著你的,我今日敢撕聖旨,明日就就敢當著殿下的麵毀了殿下的一切。”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一氣兒說完,我就跟你兩路分行,此後再不相見了。”


    裴娥故為人很好,她隱忍,她也跋扈,但她待人善良,也不會將一個人置於死地。


    宋驚齡麵色扭曲,半晌從牙縫裏吐出一句:“好,好得很,你是個好對手,本王佩服你。”


    裴娥故搖搖頭,宋驚齡以為她要說什麽謙遜的話,誰料裴娥故掀起眼皮,不明的瞧著宋驚齡,然後說:“棋逢對手是勢均力敵的實力,而你我,並非水平一樣。”


    言下之意是你不配和我作對手。


    宋驚齡額頭上的青筋跳個不停,他指著裴娥故,咬牙:“本王不會讓你好過的。”


    話剛剛落地,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是嗎?那可不是你說的算了的。”


    宋驚齡迴頭,就看見少年倚著門框,百無聊賴的看著地下,半晌慢悠悠抬眼看著宋驚齡,不鹹不淡道:“皇叔,好久不見。”


    宋驚齡了然,然後看了看裴娥故,看了看宋譫:“你個小兔崽子,好得很!”


    宋譫無所謂,他直起身,走向宋驚齡旁邊,將裴娥故打橫抱起,一身紅衣和一身青衣相映,莫名有些讓人刺眼。


    宋譫抱著她走到門口,沒迴頭,含笑著說:“皇叔,好好找個愛你的姑娘,別惦記別人家的女孩了。”


    ——


    裴娥故來到寢殿,興奮的拍拍手:“圓滿完成!”


    宋譫無聊的看著她,勾了勾她的發絲,似是不經意的問:“你的嫁衣很漂亮,跟我成婚怎麽樣?”


    裴娥故沉默了一下,點點頭。


    就這樣,兩個人不明不白的拜了堂,沒有天地,沒有高堂,隻有夫妻兩個人。


    昏暗的燭光下,兩個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忽然下起了小雨。


    “我,裴娥故。”


    “宋譫。”


    “今日在此立誓。”


    “今日在此立誓。”


    “與裴娥故結為夫妻。”


    “與宋九玠結為夫妻。”


    “生生世世。”


    “生生死死。”


    “歲歲年年。”


    “年年歲歲。”


    隨著最後一句話的落地,忽然天空一道雷劃過去,兩人熱吻在一起。


    ——


    春宵一刻。


    ——


    第二天。


    宋譫捏了捏太陽穴,閉上眼,一切景象倒推在一個寒冬臘月天。


    冰涼的風和雪刮在宋譫透白的臉上,泛著刺痛的紅色,但那抹豔紅遠沒有地下的碑重要。


    碑上的名字清晰可見,刻字有些顫抖,但依舊能顯出刻字之人筆鋒的絕色。


    少年跪在地上,看著碑,沒哭也沒笑,就這麽平淡無波,波瀾不驚的,直到夜晚。


    他拿出一盤桂花糕,一瓶桃花釀,坐在地上,將花釀灑在雪土上,自己吃了一塊桂花糕,喝了一整瓶酒。


    他垂頭,平靜道:“此生沒趕上告訴你孤喜歡你,來生望來還願。”


    我本不信佛,人生也本無佛,但如果可以,你的到來就是我心的佛祖,我願當你的信徒,不論何時何地,不論前世今生。


    宋譫猛地睜開眼睛,唇角銜上笑意,他聲音像是小溪潺潺而過:“我來還願了,今生佛祖佑我,跪謝天地不足抵消,隻願生生世世,比翼連理,不離不棄。”


    ——


    裴娥故心髒隱隱作痛,她抬頭望著湛藍的天幕,吐出一口濁氣。


    忽的,她感覺頭一昏,喉嚨有些堵,咳了兩聲,低頭一看,一片血跡赫然呈現在地麵。


    裴娥故無所謂笑笑,抬起衣袖擦了擦唇,血跡蹭在了錦月牙白的衣裙上。


    她拿出帕子,仔仔細細的擦拭著每根蹭到血跡的手指,然後將地上的血沾了沾。


    帕子扔掉,她站起身,然後勉強跪坐地上。


    渾渾噩噩上輩子,這輩子也總算有了一個家。


    能信嗎?不知道。


    她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望向上京法緣寺的方向,低聲祈禱:


    “願此生平平安安,萬事順意。”


    她頓了頓,隨即接著:


    “感佛祖之意,信女斷不能忘,也隻求今生今世,與所愛之人歲歲相見。”


    “信女裴娥故,以身許裴家昌,以身許宋九玠安穩度日,與信女永愛,永依,永念。”


    放手搏一把,向佛祖求得我們這輩子都能安安穩穩的過去,其實就很可以了。


    不奢求榮華富貴,但隻允許天神給居無定所的孩子們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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