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崔小筠還保持心平氣和,她道:“不管怎麽樣,打架總不是件好事,得饒人處且饒人,請你讓我們離開吧!”
這話已夠委屈求全,那羅大鐵卻道:“讓你們離開可以,但先得問問我手中的雙鉤!”
龍少騰將眼光投向崔小筠,意思是說:人家都已說出這種話來,還有什麽好商量的嗎?
崔小筠輕輕舒了一口氣,道:“好吧!看來打一場已無法避免了,少騰,如非必要,務請你不要傷人!”
崔小筠是行家,因此不敢直接了當的要求龍少騰不可傷人,而加上“如非必要”這四個字,等於是允許龍少騰在情況危急之時,可以不受“不準傷人”的限製。
假使崔小筠硬性要求龍少騰無論如何都不準傷人的話,萬一對手狠而強,則龍少騰必無法自保,崔小筠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這時龍少騰已擺出門戶,做出準備動手的姿態。
那羅大鐵一看龍少騰舉手投足之間,莫不流露出高手的韻味,不覺愕然的望著他!
心裏迅速想道:看來這小子還真是個名家,我不應該太大意。
羅大鐵一有這種想法,神情就更加鄭重。
他將雙鉤一左一右,上下擺動著,以擾亂龍少騰的判斷,好趁機出手。
龍少騰兩手抱胸而立,嘴角含著笑容,狀極悠閑,但他那一雙銳利的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對方的雙鉤。
羅大鐵開始一麵揮動雙鉤,一麵移步逼近龍少騰。
他所采取的方位,是偏向龍少騰的左側,由此可見,他的目的有二:
第一,攻擊發動在他的左手鈞。
第二,以虛擊實,避輕就重,想在一招之下,顯出威風來。
龍少騰心裏有數,羅大鐵偏向的左側方位,等於是龍少騰的左首,則這一偏向,羅大鐵無異是要用他的右手鉤攻勢,將龍少騰整個罩住。
換句話說,以羅大鐵逼近的方向看來,他的攻勢在右鉤,守勢則在左鉤,如果他右鉤得逞,左鉤也守得好,那麽當然是羅大鐵完全占上風,要是右勝左敗,則無疑的表示兩敗俱傷,左鉤守住,右鉤無功,兩人勢均力敵,除非右鉤左鉤均失勢,羅大鐵還是要占點便宜。
關鍵在羅大鐵能不能搶得發動攻勢的主動,如果他搶得主攻的機會,而龍少騰在這一招之下,又隻能守住機會反擊的話,那麽羅大鐵就等於掌握了勝券。
他算盤打得精,龍少騰卻不是傻瓜,他有意逗一下羅大鐵,等他逼近至一大步之遠的地方,倏地向右邊橫移了半步左右。
這一來,兩人變成了麵對麵,羅大鐵不論發動右鉤或左鉤,都顯得空間太小,倨緊施展。
羅大鐵不料龍少騰會來這一手,禁不住楞了一楞。
他停住前進的步伐,一時想不出該由右鉤或者左鉤先出手。
他正在猶豫之間,耳畔突然聽見龍少騰冷笑之聲,抬起眼來,正好看到龍少騰冷冷的瞅住他。
他大吃一驚,心想:這小子好像胸有成竹,莫非他就要發動攻勢?
羅大鐵猜得一點也不錯,他眼簾晃動一下,龍少騰已一招攻了出來。
這一來他也顧不得該用右鉤或者左鉤,一式“烏雲重重”,兩鉤並起,先封住上盤再說。
不想龍少騰掌力雄渾得很,他雙鉤因受掌力的壓製,竟覺得重如千斤,封起來呆滯之至。
他嚇了一大跳,很快的疾行後退,直退到三丈開外的地方,才敢停下來打量對方。
但見龍少騰悠閑地站在原地,臉上浮現著嘲弄的微笑,像是說:怎麽樣,你嚇著了吧?羅大鐵越想越不是味道,直把龍少騰恨得心癢癢的。
這時站在旁邊的那些大漢,突然大聲鼓起掌來,他們的目的當然是替羅大鐵打氣,但是羅大鐵剛剛落了一次下風,這些呐喊的聲音,在他聽來,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樣,不禁老羞成怒,大聲喝道:“混帳王八蛋,你們嚷個什麽勁?”
那些大漢被他這一罵,罵得麵麵相覷,都住口不再喊叫。
羅大鐵顯了這麽一次威風,心情好過了一點,擺擺他的雙鈞,對龍少騰道:“閣下拔出你的刀來,咱們在兵器上較量一下!”
他以為龍少騰既然不拔刀出戰,顯然是他的掌招要比刀式淩厲,所以他要龍少騰拔出刀應戰,同時也可以顯露點不占人家便宜的磊落風度。
龍少騰笑了一笑,雙手一攤,道:“本人一向以刀法淩厲揚名六大邪派的,難道閣下沒聽說過?”
羅大鐵忖道:看來這人很有可能是龍少騰?他沉吟一下,驀地記起親耳聽曹夫人宣布龍少騰斃命的消息,頓時將他的疑念拋開,道:“嚇?你以為這話唬得住我?”
龍少騰聳聳肩,道:“好吧!你要我拔刀,我就拔出來……”
他用一個極為優美的姿勢,將背後寶刀拔了出來,頓見藍光眩目,威勢十足。
羅大鐵見狀,不禁大為後悔,心道:從他的拔刀姿勢看來,這小子顯然是使刀的能手,這麽一來,我豈不是自討苦吃?
然而要人家拔刀對陣,是他自己說的,羅大鐵隻好硬著頭皮迎向前去。
龍少騰將藍電寶刀微微斜指,羅大鐵才隻走了三、五步,驀覺對方的刀口上,湧起一股森嚴的殺氣。
他腳步頓了一頓,龍少騰已大喝一聲,人隨刀走,快逾閃電般的攻了過來。
崔小筠同時嬌唿一聲,道:“少騰!不要傷他!”
就在這個時候,兩條人影乍合倏分,已經互相拚了一招。
龍少騰仍然提著寶刀,屹立如山,羅大鐵則發髻散亂,額前冒著滴滴冷汗,形狀狼狽之至。
從兩人外表作一比較,在場的人誰都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這一個照麵,羅大鐵又落了下風。
隻聽龍少騰冷峻的道:“姓羅的!本人已讓了你一招,你還想再拚嗎?”
羅大鐵臉色相當難看,兩眼爆出駭人的兇光,一聲不響的衝向龍少騰,一招“分波掠影”,雙鉤毫不留情的掃了過去。
這一招羅大鐵在盛怒之下出手,果然虎虎生風,淩厲已極,使崔小筠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暗自替龍少騰擔心不已。
羅大鐵雙鉤招式相當純熟,舞得“咻咻”作響,而且一招緊似一招,一下子把龍少騰逼退了五、六步。
那旁觀的大漢,這時又大聲喝起采來,有的還叫著怪聲,一齊替羅大鐵加油。
龍少騰被逼退了五、六步之後,倏地一個挪身,快速的從羅大鐵脅下閃了過去,人跑到了羅大鐵的背後來。
這是“大五行步法”死裏逃生的挪身之法,羅大鐵隻覺眼前一花,連續揮了兩次空招,才發覺已失去龍少騰的方向。
他還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腦後驀覺有一縷勁風襲來,這一驚使他慌了手腳。
他聽聲辨位,立辨出一縷勁風正襲向他的“肩井穴”,猛地兩肩微挫,反手攻出一鉤!
由這反手一鉤,足以證明羅大鐵不是泛泛之輩,因為他隨時都把握住攻守的契合。
龍少騰見狀讚道:“好身手!”
他嘴上說話,手底卻不敢怠慢,藍電寶刀隨勢而至,一招“鳳鳴朝陽”,斜劈羅大鐵。
龍少騰搶得先著,因此一俟羅大鐵忙著閃躲之時,他立刻撤式還刀,並沒緊纏不休。
羅大鐵卻是殺機盈胸,他完全沒有替對方留下餘地,反身又是一招趕盡殺絕的狠毒鉤法,正好切在龍少騰的頭巾之上。
假使不是龍少騰躲得快,這一鉤怕不就此斃命。
在崔小筠驚唿的同時,羅大鐵左手鉤又由另一個方向圈了迴來。
龍少騰這時正好還微屈著身子,而羅大鐵已完全將他的退路封死。
在這種情形下,龍少騰隻有向前衝一大步才能避過羅大鐵左手這一鉤。
向前衝一大步,豈不要與羅大鐵正麵碰上?
龍少騰心念電轉,忖道:他的右鉤固然可以再補我一招,來配合左鉤封死我的前後去路,可是,我的寶刀比鉤長,難道他不怕我用長刀反擊他嗎?
這的確是個有趣的問題,以短鉤對長刀,兩人在一觸可及的距離之下,再愚蠢的人也知道長刀占便宜。
然而羅大鐵為什麽反倒要封死龍少騰的退路,逼他非向前接近不可?龍少騰不相信羅大鐵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輕重,這麽說,羅大鐵的右鉤,必然大有名堂了。
龍少騰心裏一有凜惕,人雖依勢向前,但卻提防著羅大鐵的右手動作。
說時遲,那時快,龍少騰前衝之勢,迅如捷豹,很快的接近羅大鐵。
但羅大鐵不退反進,這樣一來,龍少騰已經了解,心想:果然這廝藏有絕招。
他寶刀握得緊緊,刀式未發,隻聽“哢嚓”一聲輕微聲響,那羅大鐵的右鉤突然電射而至!龍少騰用刀一撥,撥開了飛離羅大鐵手中的飛鉤。
不料那飛鉤忽地打個小圈,又反卷迴來。
這變化使龍少騰大是驚詫。
他很自然的又用寶刀去磕,但那飛鉤碰上龍少騰的寶刀之後,卻一個旋纏,將龍少騰的寶刀緊緊纏住。
龍少騰但覺握刀的虎口一緊,猝不及防,差點脫手而去。
一驚之下,忙緊握住刀柄,同時放眼一瞧,原來羅大鐵的鉤柄,連著一條銀絲,因鉤硬絲軟,經龍少騰一磕,就將他的寶刀纏得緊緊的。
龍少騰正要拚力將寶刀拉迴,不想羅大鐵的左手鉤卻在此時,悄沒聲息的攻了過來。
這情勢變得太快,從龍少騰寶刀被纏住,到羅大鐵左鉤出手,僅隻一刹那的時間而已。
崔小筠駭得出聲叫道:“少騰!放手呀!”
她擔心龍少騰為了全力拉迴寶刀,而忽略了敵人的左鉤攻勢,因此才叫出聲來,提醒龍少騰。
龍少騰在這個關頭,也知道除了放開握刀的手之外,確再也沒有其他方法可避免一鉤之厄。
他百般無奈,果然鬆開了握刀的手,那柄藍電寶刀“唰”一聲,立刻飛到羅大鐵的手中。
羅大鐵登時現出得意,指著空著雙手的龍少騰道:“小子!這下子你甘拜下風了吧?”
龍少騰沉吟不語,把眼光投向在旁邊發楞的崔小筠。
兩人四目相接,崔小筠立刻緩步走了過來,悄然對龍少騰道:“少騰!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幾次阻止你傷他的話,你不會失去寶刀!”
龍少騰安慰她道:“這不能怪你,請你站開點,我好向那姓羅的取迴寶刀!”
崔小筠這次沒有反對他再與人動手的意思,微微點一下頭,道聲:“小心點!”
馬上就走了開去。
龍少騰沒等到崔小筠走遠,就道:“羅兄!你相信我是因為不忍傷你才失去寶刀的嗎?”
羅大鐵道:“你這人臉皮倒真厚,誰相信你這話?”
龍少騰並不想要他相信,遂道:“那敢情好,我在十招內一定要你躺在地上,你必定也不相信吧?”
羅大鐵怒道:“廢話!有本事拿出來!”
龍少騰不再多言,道:“小心了!”
但見他長背弓腰,“唿”的拍出一掌!羅大鐵雙鉤一擺,正想分出掌影,立下煞手。
驀地身後有人喝道:“羅大鐵!你還不卷刀速退!”
羅大鐵雖不知為什麽不能分掌進招,可是他聽得出那喝叫的人,正是他的頂頭上司,斷腸府四大惡人之一辛玫,是以他毫不遲疑的便收勢疾退。
就在此時,場中紅影一閃,出現了一名嬌麗的少女,當中一站,分開了龍少騰和羅大鐵。
辛玫這一出現,那些斷腸府的人,無不躬身行禮,狀極畏懼。
辛玫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眼光落在龍少騰的臉上,竟是包含了惡毒與怨恨。
她緩緩舉起她的左手,道:“龍少騰!你還記得我嗎?”
她的左手掌整個手指已斷,創痕猶在,令人觸目心驚。
龍少騰想了一想,道:“你果然是斷腸府的辛玫,本人還認得你。”
辛玫臉色倏變,道:“那麽,你一定還記得我這左掌為什麽折斷的吧?”
龍少騰道:“當然記得,是被本人的寶刀所砍斷的!”
此語一出,辛玫忽然仰天長笑,笑聲淒厲已極,在場的人無不聽得毛骨悚然。
她笑了一陣之後,自動停了下來,道:“龍少騰!我無時不忘你這斷掌之恨,今天我要你也留下一條左臂來!”
龍少騰聳了聳肩,道:“難道說,這一次你有把握打敗我?”
辛玫“錚”一聲拔出她的佩劍,道:“我倒要看看你空著雙手,如何應付我的劍招!”
龍少騰一哂道:“你想要占這個便宜的話,那也無妨。不過,我可要警告你,我的手底下還有點真功夫,你萬不可太過大意呀!”
辛玫知道龍少騰樸實無華,絕不會胡亂出言唬人,聞言之後,不由得她不慎重考慮。
龍少騰反而催她道:“怎麽啦?辛玫?你害怕了?”
辛玫還沒有迴答,崔小筠卻說道:“辛姑娘!他不是說著玩的,你可要小心噢!”
辛玫扭頭看了一下崔小筠,道:“她是誰?”
龍少騰道:“她是誰與我們動手之事無關,你問這做什麽?”
崔小筠卻道:“辛姑娘,我叫崔小筠!”
她說著話,還一麵移步過來,龍少騰不禁大皺眉頭。
因為龍少騰知道斷腸府已因程雲鬆之故,將他和崔小筠恨之入骨,正不願辛玫知道崔小筠的名字,不想崔小筠卻自己報了出來。
辛玫在聽了崔小筠的名字之後,並沒有現出異樣的表情來。
她等崔小筠走到她的旁邊,才道:“你真是崔小筠?”
崔小筠怔了一怔,道:“是啊!你認得我?”
辛玫表情木然,搖了搖頭,卻倏地將劍一指,頂住崔小筠的胸膛。崔小筠楞然道:“辛姑娘!你想殺我?”
她雖然有點意外的樣子,但說話的語調和表情,卻是一點懼意也沒有。
龍少騰離她們兩人不遠,道:“辛玫!你若是敢動崔姑娘一下,我便令你碎屍萬段,不信你試試看!”
辛玫輕聲笑道:“哦?你很喜歡她是不是?”
這話聽來有點酸溜溜的味道,她又道:“大家既然都那麽喜歡她,那我更非毀了她不可!”
崔小筠道:“你不會真的想殺我,對不對?”
辛玫不置可否,她隻覺得一時竟下不了手。
所以她楞了一會,才道:“我雖可以不殺你,但我有更殘酷的方法對付你,你信也不信?”
崔小筠根本不關心這句冷漠的話,美眸一亮,抱著無比的興趣,道:“你想用什麽殘酷的手段對付我?”
辛玫實在受不了崔小筠那平靜柔和的語調,因為崔小筠越是表現坦然的態度,她越覺得用長劍威脅她委實是多餘的舉動。
所以她迅即接下去道:“我要用長劍毀去你的容貌!”
她故意將語尾逐字說出來,以加深對方的恐怖感。
一般人的看法,越是貌美的女子,越怕突然間變醜。因此辛玫說這話時,猜想崔小筠定會駭得花容失色。
沒想到崔小筠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真的?那你快動手呀!”
辛玫大出意料之外,有點弄不清崔小筠欣慰之色是真是假,提著長劍,詫愕的盯住崔小筠。
龍少騰看得清清楚楚,道:“辛玫,你拿不定主意是不是?”
辛玫道:“誰說我拿不定主意?”
龍少騰心道:你還想騙我?他當然也推想到辛玫下不了手的原因,道:“那麽你就下手呀!”
辛玫突然收了長劍,單手納入鞘中,道:“我想殺她或者是毀她,隨時都有機會,用不著姓龍的你來激我……”
龍少騰徐步走過來,一麵道:“辛玫!你一直堅持不讓人占半點便宜,這一點,你會吃大虧的!”
辛玫沒有出聲,好像在考慮龍少騰話中之意。
龍少騰又道:“就拿剛才的情形來說吧,換上別人早就下了手,但你怕下手之後,反倒趁了崔姑娘的心意,因此寧願放棄可以殺她或毀她的機會,足見你心眼太小,對不?”
辛玫道:“我長劍一出,被毀的又不是我,我怕什麽?”
龍少騰道:“問題不在這裏,你要不要我說出來?”
辛玫閉口不語,龍少騰遂又道:“你當初說要毀去崔姑娘麵容之時,你心中確有如此決定,而且也一定做得出來,何況你根本沒有饒過崔姑娘之理?”
崔小筠忍不住道:“少騰!你這話說得太重了,人家不是饒了我了嗎?”
龍少騰道:“不!辛玫這人的心眼,我看得很透徹,她收迴長劍的原因,是由於你不在乎她毀容之故!”
辛玫冷笑道:“笑話!連我自己都沒有這等想法,你怎麽知道?”
龍少騰道:“你心眼就是如此狹小,否則適才我怎敢出言激你下手?”
他不待辛玫說話,立刻又接下去道:“當時你對崔姑娘毫不在乎的態度,還有些不相信,等我出言激你,你一下明白過來,因此你立刻納劍入鞘,打消毀掉崔姑娘容貌的原意,不錯吧?”
辛玫道:“她的態度與我的決定,根本無關,你不必自作聰明,在那裏胡扯……”
龍少騰道:“好吧!我問你,如果崔姑娘再要求你幫她一次大忙,你幹不幹?”
辛玫想了一想,道:“我與她非親非故,自然沒有幫她的可能!”
龍少騰道:“是啊,何況你此刻恨不得剝她的皮,自是更無可能幫她的忙了?”
辛玫不用開口,她的表情已充分透露出確是如此。龍少騰又道:“由此足見,當崔姑娘露出很希望你下手毀去她的容貌之時,你當然不會幹了……”
在場的人都現出恍然之色,顯然他們對龍少騰的推測,均甚感合理。
龍少騰微微一笑,道:“你一定想不通為什麽崔姑娘不怕容貌被毀吧?”
不要說辛玫想不通,就是龍少騰要不是已經跟崔小筠交談在先,驟然碰上的話,也決計想不通。
但龍少騰此刻相當了解崔小筠的心情,遂道:“還是我來告訴你……因為崔姑娘已決定皈依佛門,所以她不在乎美與醜!”
辛玫忍不住道:“天下多的是貌美如花的尼姑,她何必非毀了容再入佛門不可?”
龍少騰道:“你說的誠然不錯,但崔姑娘的師父看法不同,她嫌她長得太美麗,一直不肯替她剃度,崔姑娘既下了剃度的決心,當然願意你替她毀去容貌呀!”
辛玫道:“她有此決心,為?裁醋約翰歡手??br />
龍少騰道:“你想想,她的師父容許她如此做嗎?再說她如果不顧一切的毀去自己的容貌,固然有可能使她的師父剃度她,隻是如此一來,若因此導致她師父內疚難安的話,崔姑娘豈不大大的罪過?”
這等完全替人家設想的心懷,辛玫從沒有經曆過,她不禁把眼光投向崔小筠。
崔小筠迴報一絲微笑,好像對她剛才要求辛玫毀容的舉動,抱有很深的歉意。
辛攻心中一動,趕快別過頭去。
龍少騰此刻又道:“辛玫,你剛才要是真的毀去崔姑娘的容貌,可真是功德一件啊?”
辛玫怔了一怔,仔細一想,才知道龍少騰在譏諷她,寒著臉道:“我早知道一劍下去,等於幫了她一次大忙,這種事我可不願意幹!”
龍少騰哈哈大笑,道:“這下你可承認了?”
辛玫心意被點破,氣得她柳眉倒豎,正要發作,崔小筠卻道:“少騰,你不要惹辛姑娘好不好?”
她用柔和的聲音,又道:“辛姑娘,你不會怪我剛才的舉動吧?”
辛玫嘴角牽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崔小筠繼續道:“我委實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說動家師替我剃度,所以隻好要求你動手……”
龍少騰道:“可惜你沒想到辛玫這人心胸狹窄,她怎會幫你的忙呢?”
崔小筠沒有理會龍少騰,又道:“我認為要是容貌毀在別人的手裏,師父自無話說,我也就可以順利度入空門……可是我現在想起來,我這種做法太自私……”
辛玫真不相信世上有如此胸襟豁達,從不為自己設想的女子,因此禁不住多看了崔小筠幾眼。
這話已夠委屈求全,那羅大鐵卻道:“讓你們離開可以,但先得問問我手中的雙鉤!”
龍少騰將眼光投向崔小筠,意思是說:人家都已說出這種話來,還有什麽好商量的嗎?
崔小筠輕輕舒了一口氣,道:“好吧!看來打一場已無法避免了,少騰,如非必要,務請你不要傷人!”
崔小筠是行家,因此不敢直接了當的要求龍少騰不可傷人,而加上“如非必要”這四個字,等於是允許龍少騰在情況危急之時,可以不受“不準傷人”的限製。
假使崔小筠硬性要求龍少騰無論如何都不準傷人的話,萬一對手狠而強,則龍少騰必無法自保,崔小筠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這時龍少騰已擺出門戶,做出準備動手的姿態。
那羅大鐵一看龍少騰舉手投足之間,莫不流露出高手的韻味,不覺愕然的望著他!
心裏迅速想道:看來這小子還真是個名家,我不應該太大意。
羅大鐵一有這種想法,神情就更加鄭重。
他將雙鉤一左一右,上下擺動著,以擾亂龍少騰的判斷,好趁機出手。
龍少騰兩手抱胸而立,嘴角含著笑容,狀極悠閑,但他那一雙銳利的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對方的雙鉤。
羅大鐵開始一麵揮動雙鉤,一麵移步逼近龍少騰。
他所采取的方位,是偏向龍少騰的左側,由此可見,他的目的有二:
第一,攻擊發動在他的左手鈞。
第二,以虛擊實,避輕就重,想在一招之下,顯出威風來。
龍少騰心裏有數,羅大鐵偏向的左側方位,等於是龍少騰的左首,則這一偏向,羅大鐵無異是要用他的右手鉤攻勢,將龍少騰整個罩住。
換句話說,以羅大鐵逼近的方向看來,他的攻勢在右鉤,守勢則在左鉤,如果他右鉤得逞,左鉤也守得好,那麽當然是羅大鐵完全占上風,要是右勝左敗,則無疑的表示兩敗俱傷,左鉤守住,右鉤無功,兩人勢均力敵,除非右鉤左鉤均失勢,羅大鐵還是要占點便宜。
關鍵在羅大鐵能不能搶得發動攻勢的主動,如果他搶得主攻的機會,而龍少騰在這一招之下,又隻能守住機會反擊的話,那麽羅大鐵就等於掌握了勝券。
他算盤打得精,龍少騰卻不是傻瓜,他有意逗一下羅大鐵,等他逼近至一大步之遠的地方,倏地向右邊橫移了半步左右。
這一來,兩人變成了麵對麵,羅大鐵不論發動右鉤或左鉤,都顯得空間太小,倨緊施展。
羅大鐵不料龍少騰會來這一手,禁不住楞了一楞。
他停住前進的步伐,一時想不出該由右鉤或者左鉤先出手。
他正在猶豫之間,耳畔突然聽見龍少騰冷笑之聲,抬起眼來,正好看到龍少騰冷冷的瞅住他。
他大吃一驚,心想:這小子好像胸有成竹,莫非他就要發動攻勢?
羅大鐵猜得一點也不錯,他眼簾晃動一下,龍少騰已一招攻了出來。
這一來他也顧不得該用右鉤或者左鉤,一式“烏雲重重”,兩鉤並起,先封住上盤再說。
不想龍少騰掌力雄渾得很,他雙鉤因受掌力的壓製,竟覺得重如千斤,封起來呆滯之至。
他嚇了一大跳,很快的疾行後退,直退到三丈開外的地方,才敢停下來打量對方。
但見龍少騰悠閑地站在原地,臉上浮現著嘲弄的微笑,像是說:怎麽樣,你嚇著了吧?羅大鐵越想越不是味道,直把龍少騰恨得心癢癢的。
這時站在旁邊的那些大漢,突然大聲鼓起掌來,他們的目的當然是替羅大鐵打氣,但是羅大鐵剛剛落了一次下風,這些呐喊的聲音,在他聽來,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樣,不禁老羞成怒,大聲喝道:“混帳王八蛋,你們嚷個什麽勁?”
那些大漢被他這一罵,罵得麵麵相覷,都住口不再喊叫。
羅大鐵顯了這麽一次威風,心情好過了一點,擺擺他的雙鈞,對龍少騰道:“閣下拔出你的刀來,咱們在兵器上較量一下!”
他以為龍少騰既然不拔刀出戰,顯然是他的掌招要比刀式淩厲,所以他要龍少騰拔出刀應戰,同時也可以顯露點不占人家便宜的磊落風度。
龍少騰笑了一笑,雙手一攤,道:“本人一向以刀法淩厲揚名六大邪派的,難道閣下沒聽說過?”
羅大鐵忖道:看來這人很有可能是龍少騰?他沉吟一下,驀地記起親耳聽曹夫人宣布龍少騰斃命的消息,頓時將他的疑念拋開,道:“嚇?你以為這話唬得住我?”
龍少騰聳聳肩,道:“好吧!你要我拔刀,我就拔出來……”
他用一個極為優美的姿勢,將背後寶刀拔了出來,頓見藍光眩目,威勢十足。
羅大鐵見狀,不禁大為後悔,心道:從他的拔刀姿勢看來,這小子顯然是使刀的能手,這麽一來,我豈不是自討苦吃?
然而要人家拔刀對陣,是他自己說的,羅大鐵隻好硬著頭皮迎向前去。
龍少騰將藍電寶刀微微斜指,羅大鐵才隻走了三、五步,驀覺對方的刀口上,湧起一股森嚴的殺氣。
他腳步頓了一頓,龍少騰已大喝一聲,人隨刀走,快逾閃電般的攻了過來。
崔小筠同時嬌唿一聲,道:“少騰!不要傷他!”
就在這個時候,兩條人影乍合倏分,已經互相拚了一招。
龍少騰仍然提著寶刀,屹立如山,羅大鐵則發髻散亂,額前冒著滴滴冷汗,形狀狼狽之至。
從兩人外表作一比較,在場的人誰都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這一個照麵,羅大鐵又落了下風。
隻聽龍少騰冷峻的道:“姓羅的!本人已讓了你一招,你還想再拚嗎?”
羅大鐵臉色相當難看,兩眼爆出駭人的兇光,一聲不響的衝向龍少騰,一招“分波掠影”,雙鉤毫不留情的掃了過去。
這一招羅大鐵在盛怒之下出手,果然虎虎生風,淩厲已極,使崔小筠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暗自替龍少騰擔心不已。
羅大鐵雙鉤招式相當純熟,舞得“咻咻”作響,而且一招緊似一招,一下子把龍少騰逼退了五、六步。
那旁觀的大漢,這時又大聲喝起采來,有的還叫著怪聲,一齊替羅大鐵加油。
龍少騰被逼退了五、六步之後,倏地一個挪身,快速的從羅大鐵脅下閃了過去,人跑到了羅大鐵的背後來。
這是“大五行步法”死裏逃生的挪身之法,羅大鐵隻覺眼前一花,連續揮了兩次空招,才發覺已失去龍少騰的方向。
他還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腦後驀覺有一縷勁風襲來,這一驚使他慌了手腳。
他聽聲辨位,立辨出一縷勁風正襲向他的“肩井穴”,猛地兩肩微挫,反手攻出一鉤!
由這反手一鉤,足以證明羅大鐵不是泛泛之輩,因為他隨時都把握住攻守的契合。
龍少騰見狀讚道:“好身手!”
他嘴上說話,手底卻不敢怠慢,藍電寶刀隨勢而至,一招“鳳鳴朝陽”,斜劈羅大鐵。
龍少騰搶得先著,因此一俟羅大鐵忙著閃躲之時,他立刻撤式還刀,並沒緊纏不休。
羅大鐵卻是殺機盈胸,他完全沒有替對方留下餘地,反身又是一招趕盡殺絕的狠毒鉤法,正好切在龍少騰的頭巾之上。
假使不是龍少騰躲得快,這一鉤怕不就此斃命。
在崔小筠驚唿的同時,羅大鐵左手鉤又由另一個方向圈了迴來。
龍少騰這時正好還微屈著身子,而羅大鐵已完全將他的退路封死。
在這種情形下,龍少騰隻有向前衝一大步才能避過羅大鐵左手這一鉤。
向前衝一大步,豈不要與羅大鐵正麵碰上?
龍少騰心念電轉,忖道:他的右鉤固然可以再補我一招,來配合左鉤封死我的前後去路,可是,我的寶刀比鉤長,難道他不怕我用長刀反擊他嗎?
這的確是個有趣的問題,以短鉤對長刀,兩人在一觸可及的距離之下,再愚蠢的人也知道長刀占便宜。
然而羅大鐵為什麽反倒要封死龍少騰的退路,逼他非向前接近不可?龍少騰不相信羅大鐵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輕重,這麽說,羅大鐵的右鉤,必然大有名堂了。
龍少騰心裏一有凜惕,人雖依勢向前,但卻提防著羅大鐵的右手動作。
說時遲,那時快,龍少騰前衝之勢,迅如捷豹,很快的接近羅大鐵。
但羅大鐵不退反進,這樣一來,龍少騰已經了解,心想:果然這廝藏有絕招。
他寶刀握得緊緊,刀式未發,隻聽“哢嚓”一聲輕微聲響,那羅大鐵的右鉤突然電射而至!龍少騰用刀一撥,撥開了飛離羅大鐵手中的飛鉤。
不料那飛鉤忽地打個小圈,又反卷迴來。
這變化使龍少騰大是驚詫。
他很自然的又用寶刀去磕,但那飛鉤碰上龍少騰的寶刀之後,卻一個旋纏,將龍少騰的寶刀緊緊纏住。
龍少騰但覺握刀的虎口一緊,猝不及防,差點脫手而去。
一驚之下,忙緊握住刀柄,同時放眼一瞧,原來羅大鐵的鉤柄,連著一條銀絲,因鉤硬絲軟,經龍少騰一磕,就將他的寶刀纏得緊緊的。
龍少騰正要拚力將寶刀拉迴,不想羅大鐵的左手鉤卻在此時,悄沒聲息的攻了過來。
這情勢變得太快,從龍少騰寶刀被纏住,到羅大鐵左鉤出手,僅隻一刹那的時間而已。
崔小筠駭得出聲叫道:“少騰!放手呀!”
她擔心龍少騰為了全力拉迴寶刀,而忽略了敵人的左鉤攻勢,因此才叫出聲來,提醒龍少騰。
龍少騰在這個關頭,也知道除了放開握刀的手之外,確再也沒有其他方法可避免一鉤之厄。
他百般無奈,果然鬆開了握刀的手,那柄藍電寶刀“唰”一聲,立刻飛到羅大鐵的手中。
羅大鐵登時現出得意,指著空著雙手的龍少騰道:“小子!這下子你甘拜下風了吧?”
龍少騰沉吟不語,把眼光投向在旁邊發楞的崔小筠。
兩人四目相接,崔小筠立刻緩步走了過來,悄然對龍少騰道:“少騰!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幾次阻止你傷他的話,你不會失去寶刀!”
龍少騰安慰她道:“這不能怪你,請你站開點,我好向那姓羅的取迴寶刀!”
崔小筠這次沒有反對他再與人動手的意思,微微點一下頭,道聲:“小心點!”
馬上就走了開去。
龍少騰沒等到崔小筠走遠,就道:“羅兄!你相信我是因為不忍傷你才失去寶刀的嗎?”
羅大鐵道:“你這人臉皮倒真厚,誰相信你這話?”
龍少騰並不想要他相信,遂道:“那敢情好,我在十招內一定要你躺在地上,你必定也不相信吧?”
羅大鐵怒道:“廢話!有本事拿出來!”
龍少騰不再多言,道:“小心了!”
但見他長背弓腰,“唿”的拍出一掌!羅大鐵雙鉤一擺,正想分出掌影,立下煞手。
驀地身後有人喝道:“羅大鐵!你還不卷刀速退!”
羅大鐵雖不知為什麽不能分掌進招,可是他聽得出那喝叫的人,正是他的頂頭上司,斷腸府四大惡人之一辛玫,是以他毫不遲疑的便收勢疾退。
就在此時,場中紅影一閃,出現了一名嬌麗的少女,當中一站,分開了龍少騰和羅大鐵。
辛玫這一出現,那些斷腸府的人,無不躬身行禮,狀極畏懼。
辛玫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眼光落在龍少騰的臉上,竟是包含了惡毒與怨恨。
她緩緩舉起她的左手,道:“龍少騰!你還記得我嗎?”
她的左手掌整個手指已斷,創痕猶在,令人觸目心驚。
龍少騰想了一想,道:“你果然是斷腸府的辛玫,本人還認得你。”
辛玫臉色倏變,道:“那麽,你一定還記得我這左掌為什麽折斷的吧?”
龍少騰道:“當然記得,是被本人的寶刀所砍斷的!”
此語一出,辛玫忽然仰天長笑,笑聲淒厲已極,在場的人無不聽得毛骨悚然。
她笑了一陣之後,自動停了下來,道:“龍少騰!我無時不忘你這斷掌之恨,今天我要你也留下一條左臂來!”
龍少騰聳了聳肩,道:“難道說,這一次你有把握打敗我?”
辛玫“錚”一聲拔出她的佩劍,道:“我倒要看看你空著雙手,如何應付我的劍招!”
龍少騰一哂道:“你想要占這個便宜的話,那也無妨。不過,我可要警告你,我的手底下還有點真功夫,你萬不可太過大意呀!”
辛玫知道龍少騰樸實無華,絕不會胡亂出言唬人,聞言之後,不由得她不慎重考慮。
龍少騰反而催她道:“怎麽啦?辛玫?你害怕了?”
辛玫還沒有迴答,崔小筠卻說道:“辛姑娘!他不是說著玩的,你可要小心噢!”
辛玫扭頭看了一下崔小筠,道:“她是誰?”
龍少騰道:“她是誰與我們動手之事無關,你問這做什麽?”
崔小筠卻道:“辛姑娘,我叫崔小筠!”
她說著話,還一麵移步過來,龍少騰不禁大皺眉頭。
因為龍少騰知道斷腸府已因程雲鬆之故,將他和崔小筠恨之入骨,正不願辛玫知道崔小筠的名字,不想崔小筠卻自己報了出來。
辛玫在聽了崔小筠的名字之後,並沒有現出異樣的表情來。
她等崔小筠走到她的旁邊,才道:“你真是崔小筠?”
崔小筠怔了一怔,道:“是啊!你認得我?”
辛玫表情木然,搖了搖頭,卻倏地將劍一指,頂住崔小筠的胸膛。崔小筠楞然道:“辛姑娘!你想殺我?”
她雖然有點意外的樣子,但說話的語調和表情,卻是一點懼意也沒有。
龍少騰離她們兩人不遠,道:“辛玫!你若是敢動崔姑娘一下,我便令你碎屍萬段,不信你試試看!”
辛玫輕聲笑道:“哦?你很喜歡她是不是?”
這話聽來有點酸溜溜的味道,她又道:“大家既然都那麽喜歡她,那我更非毀了她不可!”
崔小筠道:“你不會真的想殺我,對不對?”
辛玫不置可否,她隻覺得一時竟下不了手。
所以她楞了一會,才道:“我雖可以不殺你,但我有更殘酷的方法對付你,你信也不信?”
崔小筠根本不關心這句冷漠的話,美眸一亮,抱著無比的興趣,道:“你想用什麽殘酷的手段對付我?”
辛玫實在受不了崔小筠那平靜柔和的語調,因為崔小筠越是表現坦然的態度,她越覺得用長劍威脅她委實是多餘的舉動。
所以她迅即接下去道:“我要用長劍毀去你的容貌!”
她故意將語尾逐字說出來,以加深對方的恐怖感。
一般人的看法,越是貌美的女子,越怕突然間變醜。因此辛玫說這話時,猜想崔小筠定會駭得花容失色。
沒想到崔小筠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真的?那你快動手呀!”
辛玫大出意料之外,有點弄不清崔小筠欣慰之色是真是假,提著長劍,詫愕的盯住崔小筠。
龍少騰看得清清楚楚,道:“辛玫,你拿不定主意是不是?”
辛玫道:“誰說我拿不定主意?”
龍少騰心道:你還想騙我?他當然也推想到辛玫下不了手的原因,道:“那麽你就下手呀!”
辛玫突然收了長劍,單手納入鞘中,道:“我想殺她或者是毀她,隨時都有機會,用不著姓龍的你來激我……”
龍少騰徐步走過來,一麵道:“辛玫!你一直堅持不讓人占半點便宜,這一點,你會吃大虧的!”
辛玫沒有出聲,好像在考慮龍少騰話中之意。
龍少騰又道:“就拿剛才的情形來說吧,換上別人早就下了手,但你怕下手之後,反倒趁了崔姑娘的心意,因此寧願放棄可以殺她或毀她的機會,足見你心眼太小,對不?”
辛玫道:“我長劍一出,被毀的又不是我,我怕什麽?”
龍少騰道:“問題不在這裏,你要不要我說出來?”
辛玫閉口不語,龍少騰遂又道:“你當初說要毀去崔姑娘麵容之時,你心中確有如此決定,而且也一定做得出來,何況你根本沒有饒過崔姑娘之理?”
崔小筠忍不住道:“少騰!你這話說得太重了,人家不是饒了我了嗎?”
龍少騰道:“不!辛玫這人的心眼,我看得很透徹,她收迴長劍的原因,是由於你不在乎她毀容之故!”
辛玫冷笑道:“笑話!連我自己都沒有這等想法,你怎麽知道?”
龍少騰道:“你心眼就是如此狹小,否則適才我怎敢出言激你下手?”
他不待辛玫說話,立刻又接下去道:“當時你對崔姑娘毫不在乎的態度,還有些不相信,等我出言激你,你一下明白過來,因此你立刻納劍入鞘,打消毀掉崔姑娘容貌的原意,不錯吧?”
辛玫道:“她的態度與我的決定,根本無關,你不必自作聰明,在那裏胡扯……”
龍少騰道:“好吧!我問你,如果崔姑娘再要求你幫她一次大忙,你幹不幹?”
辛玫想了一想,道:“我與她非親非故,自然沒有幫她的可能!”
龍少騰道:“是啊,何況你此刻恨不得剝她的皮,自是更無可能幫她的忙了?”
辛玫不用開口,她的表情已充分透露出確是如此。龍少騰又道:“由此足見,當崔姑娘露出很希望你下手毀去她的容貌之時,你當然不會幹了……”
在場的人都現出恍然之色,顯然他們對龍少騰的推測,均甚感合理。
龍少騰微微一笑,道:“你一定想不通為什麽崔姑娘不怕容貌被毀吧?”
不要說辛玫想不通,就是龍少騰要不是已經跟崔小筠交談在先,驟然碰上的話,也決計想不通。
但龍少騰此刻相當了解崔小筠的心情,遂道:“還是我來告訴你……因為崔姑娘已決定皈依佛門,所以她不在乎美與醜!”
辛玫忍不住道:“天下多的是貌美如花的尼姑,她何必非毀了容再入佛門不可?”
龍少騰道:“你說的誠然不錯,但崔姑娘的師父看法不同,她嫌她長得太美麗,一直不肯替她剃度,崔姑娘既下了剃度的決心,當然願意你替她毀去容貌呀!”
辛玫道:“她有此決心,為?裁醋約翰歡手??br />
龍少騰道:“你想想,她的師父容許她如此做嗎?再說她如果不顧一切的毀去自己的容貌,固然有可能使她的師父剃度她,隻是如此一來,若因此導致她師父內疚難安的話,崔姑娘豈不大大的罪過?”
這等完全替人家設想的心懷,辛玫從沒有經曆過,她不禁把眼光投向崔小筠。
崔小筠迴報一絲微笑,好像對她剛才要求辛玫毀容的舉動,抱有很深的歉意。
辛攻心中一動,趕快別過頭去。
龍少騰此刻又道:“辛玫,你剛才要是真的毀去崔姑娘的容貌,可真是功德一件啊?”
辛玫怔了一怔,仔細一想,才知道龍少騰在譏諷她,寒著臉道:“我早知道一劍下去,等於幫了她一次大忙,這種事我可不願意幹!”
龍少騰哈哈大笑,道:“這下你可承認了?”
辛玫心意被點破,氣得她柳眉倒豎,正要發作,崔小筠卻道:“少騰,你不要惹辛姑娘好不好?”
她用柔和的聲音,又道:“辛姑娘,你不會怪我剛才的舉動吧?”
辛玫嘴角牽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崔小筠繼續道:“我委實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說動家師替我剃度,所以隻好要求你動手……”
龍少騰道:“可惜你沒想到辛玫這人心胸狹窄,她怎會幫你的忙呢?”
崔小筠沒有理會龍少騰,又道:“我認為要是容貌毀在別人的手裏,師父自無話說,我也就可以順利度入空門……可是我現在想起來,我這種做法太自私……”
辛玫真不相信世上有如此胸襟豁達,從不為自己設想的女子,因此禁不住多看了崔小筠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