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那蒙麵女子的來路，孫小二心中有數，曉得是什麽腳色，是以龍少騰居然能殺得她沒有還手之力，孫小二一看這等情勢，就可以判斷得出龍少騰武功驚人，刀法蓋世。
可是莊三分明不知道那蒙麵女子的來曆，那麽他憑什麽判定龍少騰武功蓋世呢？
隻聽莊三道：“兄弟自問也見過不少名家高手，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根本看不出龍大俠刀法的來龍去脈。連招數也看不出一招來。”
孫小二道：“哦！原來如此。他的刀法雖然迅如閃電，變化多方，但每一招一式，都幾乎可以叫出名字呀！”
莊三道：“不是這麽說，他的刀招有不少是最普通的手法，可是威力不同，速度迥異，叫人不敢相信便是連我也熟得不能再熟的招式……”
這可怪他不得，孫小二想，麵上微微笑著，沒有迴答。因為當初我也有過這個疑惑，後來才知道龍爺的刀法，根本就不拘形式，都是因勢利便的放手施展，所以他的刀法沒有一定的路數……
這是一種特殊的天賦，在龍少騰來說，他已有了堅強信心，深知自己預料對方招式變化的眼光，從無差錯，所以他能夠更早一步使出克製手法，一麵封死了對方反擊的來路，一麵尋暇抵隙，以攻代守。
蒙麵女子的麵紗忽然飄飛起來，搭在頭發上，不再垂下，所以整個麵龐完全呈現在龍少騰眼前。
她的表情好像急得想哭，同時又憤怒不堪。雖然如此，仍然非常漂亮迷人。
但她的美貌程度，還未達到使男人一見就目眩神搖的程度。尤其是龍少騰，他江湖閱曆雖然還不豐富，在女孩子這一方麵，卻有著曾經滄海之感，一代尤物的華媚娘，也不能令他迷失，何況其他？
刀劍錚鏘聲中，突然間光氣全消，這兩個正殺得難分難解的人，都停止了一切動作。
龍少騰抱刀屹立，像一座山嶽一般，虎目含威，凝視著牆邊的敵人，麵上找不到一絲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喜是怒。
蒙麵女子身子靠著牆壁，麵色慘白，狠毒的眼光緊緊盯住龍少騰。
她右手的毒劍遙遙指著敵人前胸，劍身藍汪汪的光華，使人觸目驚心。
假如情勢許可的話，看她那麽狠毒的樣子，一定能夠毫不考慮的殺死龍少騰，絕無一絲憐憫。
但龍少騰又如何呢？他能下毒手殺死一個美麗的女孩麽？
鼠精孫小二知道這答案，龍少騰雖然很有決斷，該殺必殺，手段有如萬鈞雷霆，不留後患。可是他是俠義道中之人，講究的是光明磊落，容讓婦孺弱者，所以他一定下不了毒手。
莊三暗暗搖頭，因為龍少騰明明可以一刀殺死蒙麵女子，卻輕輕放過那機會，這個蒙麵女子，將是致命的可怕的後患，他想，龍爺今日若是放過了她，將來必定後悔莫及。
蒙麵女子另一隻手藏在背後，這隻手捏著一支冷箭，這已是眾人皆知的事。
一眨眼間，她腳下的地麵，出現了血漬。這些鮮血顯然是從她背後滴下來的。
蒙麵女子的傷勢如何，莊三和孫小二目前還不大清楚，因此他們相當著急，生怕她傷得不重，而龍少騰又放過了她的話，那真是後患無窮了。
她的麵色似乎更見蒼白，大概是流了不少血的緣故。可是她的眼光惡毒如故，十分可怕。
龍少騰仍然像山嶽一般，身形紋風不動。
蒙麵女子牙縫中迸出冷冷的聲音，道：“姓龍的，你不敢一刀殺了我，終必後悔。”
龍少騰哼了一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她微微一怔，原來這個年輕刀客，一直以刀氣罩著她，不肯放過她，竟是為了要知道她的名字。
這個人固執得可笑而又可怕，他一上來就問過名字，沒有得到迴答。直到現在，還是釘牢了這個問題，一點也不放鬆。
左手傳來陣陣摧心徹骨的疼痛，使她泛起昏眩的感覺。雖然她已暗運獨門內功，止住了血，但其實已流了不少，所以體力大見衰弱。
好吧，就把名字告訴他，瞧他今日放不放過我，如果他不殺死我，哼！遲早我也要斬斷他的手，就像他斬斷了我的一樣，小子，你等著瞧吧……
她蒼白的嘴唇張開，吐出虛弱的聲音：“我姓辛，名玫，出身鄂北斷腸府。”
平時她可能像一般女人一樣愛說話，可是現在她卻惜言如金，也許這是她身負斷手失血之傷，所以虛弱得不想多說一句話。龍少騰退後四五步，冷冷道：“好，辛玫，你走吧，我姓龍名少騰，咱們冤有頭債有主，你不必找別人報複。”
辛玫振作精神，提聚真氣勉力支持著，邁步便走。她身子一離開牆壁，啪的一聲，一隻手掌掉在地上，五隻手指還握住那支鋼箭。
這景象真夠觸目驚心的，辛玫卻連眉頭也不皺。她平生殺人不知多少，無數人為了被害者而斷腸，如今輪到自己一隻手齊腕被斬斷，比起她往日向別人下的毒手，實在算不了一迴事。
龍少騰寶刀劃出一道光芒，橫阻她去路，喝道：“且慢，你還走不得。”
辛玫一楞，這個男人居然不守諾言，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你想怎樣？還有什麽難題？”
古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辛玫深知此理，事實上她就曾經很多次隨便假借一個理由而殺人，故此龍少騰的用心，她看得明明白白。
他出的難題必定是我無法辦到的，辛玫驚怒交集地想：且等他說出來，如果我死定了的話，哼，好歹我也找他們一個人陪我同往陰司。
她心中已選定了莊三做她的陪死者，因為這裏隻有莊三最弱，可以一擊得手。
龍少騰徐徐道：“不是難題，我要你說出解開這三人穴道的相座脈穴，你一定不至於忘記吧？”
辛玫當然不會忘記，而且很快地說了出來。龍少騰迅即出手解穴，他去來如風，出手如電，一眨眼間已迴到原地。
李勝等三人都先後幹咳數聲，恢複行動能力。
莊三喝道：“你們到外邊把守著，快！”
李勝等三人遵命退下了。
龍少騰好奇地望著辛玫，問道：“你為何還不走？”
辛玫冷冷應道：“你有話就問，有屁就放，要殺就殺，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應該幹幹脆脆！”
龍少騰聳聳肩，道：“原來你以為我找借口留難你，但事實勝於雄辯……”
丈許外的莊三叱喝一聲，插口道：“龍爺，何不問問她，用的是什麽手段，迫使這姓陳的小子背叛於我？”
龍少騰向辛玫道：“你聽見沒有？莊兄問你呢，但你如果認為秘密不可外泄，不說也行，我不勉強你。”
辛玫道：“這有什麽稀奇，這傻小子以為我真的愛上他，什麽事都肯為我做……”
龍少騰但覺這個妖女心腸之冷酷惡毒，可怕之極。不但絕不後悔斬斷她一掌，還隱隱感到自己下手太輕，應當殺了她，為世除害才對。
他揮揮手，不屑的道：“走吧，我不願與你多說一句話了。”
辛玫發出陣陣狂笑，尖銳刺耳，一麵舉步行去。
她到了牆邊，一躍而過。淒厲的狂笑聲，兀自隨風傳了過來。
孫小二走到龍少騰身邊，道：“龍爺，她走遠啦，這個妖女全無心肝，留在世上實是無益……”
龍少騰沒作聲，側耳傾聽漸漸遠去的笑聲。過了一陣，才道：“她狂笑聲中，隱隱含有悲哀，看來她還不算是全無心肝之人。”
孫小二道：“不管怎樣，這個妖女將來必是一個後患。”
龍少騰道：“也許你說對了，但她這個人，內心不一定像外表那麽冷酷惡毒。”
孫小二不和他辯駁，這等事情往往是見仁見智，何況十之八九是沒得證實的，辯之無益。
他轉過話題，道：“你露了這一手，連斷腸府高手之一的辛玫也毀在你刀下，這件事一定傳揚得很快。加上別處的消息，可能也傳到此處，你已算是公開露麵啦。因此，咱們的行止，不可不小心些……”
龍少騰奮然道：“這些妖邪看來也不過如此，咱們何須畏懼？不過若是狄大俠不願見客，咱們亦不便勉強，你說對不對？”
莊三已把陳文其拖出去，不知如何處理。這時恰恰迴來，麵上有匆遽之色，大聲道：“龍爺，孫二哥，聽說在下的窩給人挑啦，那邊已經燒起一場大火……”
龍少騰訝道：“敢是有人縱火？”
莊三道：“正是有人縱火，好在在下那個窩什麽都沒有，燒了也不打緊。隻可憐四下的鄰居受我連累，無家可歸了，唉……”
孫小二道：“你可知是什麽人使用這等卑鄙手段？”
這個老江湖第一次露出憤然之色，可見得縱火這等罪行，實是令人發指之事。
莊三道：“聽說是幾個人，有男有女，行動如風，個個蒙住了麵，好像是外地來的人物……”
龍少騰忿然道：“這些家夥如此殘酷，竟不顧及四鄰無辜良民，真是該死之至。走，咱們迴去瞧瞧……”
孫小二搖搖頭，凝眸尋思。看他的姿勢，壓根兒就沒有動身之意。
龍少騰見他正思索，便暫時忍住那口氣，不去打擾他。
過了一陣，孫小二道：“莊三哥，我瞧這場大火有蹊蹺，相信你一派人手追查了，是也不是？”
莊三道：“對，我已派人跟蹤追查。不過這一場火，已沒有什麽蹊蹺可言，事情明白得很，他們不但要殺死我，還要毀了我的住所，好叫本堂之人，人心瓦解……”
龍少騰也道：“莊兄說得不錯，這場火已沒有什麽可疑的，咱們追誅兇手要緊。”
孫小二道：“根據三哥所得到的線索，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去來如電，既然如此，他們何必把你誘來此地？幹脆當時就直接找你，起不幹淨利落？”
莊三一怔道：“那麽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找我呢？”
孫小二道：“蹊蹺就出在這裏，他們布下陷阱，等你來到此地，那邊才動手燒屋，為什麽呢？難道他們知道鬥不過咱們麽？”
莊三恍然有悟，道：“當然啦，如果是在下一人，他們不會放在眼裏，可是有你們兩位，情形就不相同了！”
孫小二道：“但這話也說不通，因為他們明明分散了力量，一部分在這兒截殺咱們，另一方麵在那邊放火燒屋。何以不集中力量對付咱們？燒了屋子對他們有何好處？這才是令人莫名其妙之事……”
龍少騰道：“咱們談論也沒有用，不如到現場瞧瞧，也許找出一些線索也未可知。”
孫小二笑一笑，道：“龍爺焉知人家不是調虎離山之計？正如早先把咱們誘來一樣……”
龍少騰點頭道：“這也有可能，但他們誘我們離開是何用意？”
孫小二道：“我不知道，也許想放火燒了這個賭場。”
莊三道：“他們若想搗亂，根本不必放火，有幾十種方法可以使所有的賭客都不敢上門。”
龍少騰道：“那他們為了什麽？他們究竟有什麽目的？”
孫小二道：“這個疑問一時不易解答，假如莊三哥查得出那些縱火者的下落，咱們去抓一個來訊問，才可弄出內情……”
龍少騰道：“咱們坐在這兒等候也不是辦法，不如這樣吧，孫兄陪莊兄迴去瞧瞧，我在這邊留守。”
孫小二可不大想和龍少騰分開，但這話卻不好說出口，隻好硬著頭皮答應。
他和莊三走出街上時，心中暗暗祈禱不要落在各大邪派的陷阱中，因為他現在已知道，“一穀二府三教”等諸大邪派，高手雲集此間。這些人個個心黑手辣，武功各有專長，聚集在這兒本是為了對付燕雲大俠狄仁傑。
這些人若是轉過來對付他們，實在十分可怕。
不久，他們已來到火災現場。隻見一片瓦礫焦土，這一場火至少燒毀了四五十間房屋，數十戶人家無家可歸不說，還有不少人慘死火中，遇難的家屬們發出慘慟的哭聲，震天動地。
莊三和孫小二隻在遠處瞧著，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向莊三報告一些事情，所以他們很快就得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這場火起得很快，一共有五六處火頭。根據這些資料，莊三馬上查出他的屋子並非在這幾個火頭包圍之中，隻是後來被波及而已。
“孫二哥，這樣說來，這些人竟不是對付在下而來的，他們為了誰呢？”
孫小二道：“你快查一查，在火圈內有哪些人家，住的是些什麽人？”
莊三立即奔去，眨眼間便自迴轉，道：“啊，火圈內的屋子，詹白水的正在其中……”
孫小二忙道：“那麽這位老人家呢？”
莊三道：“現在我派人清理他的屋子，看看有沒有屍首在裏麵。但屋子已燒為平地，就算有屍首也恐怕找不到了……”
孫小二道：“既是如此，我要親自去看看。”
他平生見過種種奇怪之事，經驗豐富之極，平常人看不出的線索，在他卻全然不同。
兩人奔入劫後的瓦礫堆中，有兩個大漢正在一堵塌了一半的牆內，用鐵器四下翻動查看。
莊三道：“這一處就是詹白水的屋子了。”
其中一個大漢道：“堂主，這間屋子燒的最厲害，連四麵的牆壁剩下來也隻有這麽一點點，任什麽都燒為焦炭啦……”
孫小二道：“你們往東南角翻一翻看，那兒是火勢最猛之處。如果存心毀屍滅跡，當時屍首必是躺在那個地方……”
那兩名大漢沒有立即行動，莊三不悅道：“快點照孫二哥的話找著，眼睛放亮一點……”
兩名大漢不敢怠慢，轉過身去，用手中的鐵器，在焦炭瓦礫中翻尋。
他們連一丁點骨灰也找不到，更別說衣服等物事。翻了一會，孫小二道：“看來找不出什麽東西啦，但越是這樣，越發可怕，這些縱火之人，鐵定不是尋常的江湖道……”
莊三道：“可能本來就沒有其他事故，隻燒毀了房子而已。”
孫小二道：“你想想看，人家出動了不少高手，難道專門為燒幾間破房子而來麽？詹葫蘆昔年不是等閑人物，他結下的恩怨自然也不比尋常了，因此，向他尋仇報複之人，必定不會貿然出手。換言之，一定有過嚴密的安排，所以不可能落空的……”
莊三點頭道：“話雖如此，但如果沒有一點證據，咱們亦不便遽下斷語啊。”
孫小二道：“我記得他腰間係有一塊玉佩，你叫他們找找看，可能仍末全毀……”
莊三立即傳達此令，然後道：“對，人體毛發血脈骨骼，以及衣帛之物，都很容易化為飛灰，但那種古玉器，卻不易燒毀。啊，還有他那隻葫蘆，不知可曾燒溶了？”
孫小二道：“五金之物，難禦烈火，所以不必多所費心。不過，那葫蘆縱然銷溶了，不管變作何等形狀，鐵質總不會消失才對……”
他們正談論間，一個壯漢大聲道：“啊，有一塊玉佩，已經有一截焦黃了……”
他把這件殘毀的玉佩送過來，孫小二接過一看，便點頭道：“這件遺物已足夠啦。”
莊三道：“叫他們再找找看，那個鐵葫蘆可能溶化了。”
但他們已不必再等下去，一徑返迴賭場。
龍少騰得知一切情形之後，便問道：“孫兄你的看法怎樣呢？”
孫小二沉吟一下，道：“現在大致上可以判定有兩路人馬，恰好同時發動了攻勢，所以局勢才變得撲朔迷離……”
他停歇一下，又道：“殺人燒屋的一路人馬，是專門對付詹白水的，大概與狄大俠有牽連。因為詹白水替狄小姐診脈治病，而他本身卻是武林高手。”
這個說法龍莊二人都沒有反對，孫小二繼續道：“另一路人馬是特地對付莊三哥的，他們雖有邪派高手作後台，但主旨是搶奪地盤，所以想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迅即暗殺了莊三哥。”
他雖然隻是臆測，卻也頭頭是道，令人心服。
莊三道：“如果這兩件事，乃是湊巧一齊發生，那就沒有什麽奇怪的了。”
龍少騰提出疑問，道：“難道跟孫兄你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麽？”
孫小二道：“這很難說，也許大有關係，甚至是咱們促使一路人馬提前向詹白水下手也未可知。”
他略略一停，繼續分析道：“詹白水早就受人注意，不足為奇，有人認得出他，亦不奇怪。但對方為何一直不動他，卻不得而知。可是直到咱們來到，而龍爺你的威力已被他們知道的話，則對方可能怕咱們與詹白水連成一氣，所以猝然發難。若是如此，說是咱們促使對方提早下手，也說得通。”
龍少騰想了一下，才道：“總而言之，那些邪派人物的行徑，往往教人無法臆測，我已經弄糊塗啦，不知該怎樣辦才好。”
莊三道：“詹白水替狄大俠的小姐醫病，其中必有古怪。”
孫小二道：“這個謎不猜也罷，我也弄得頭昏腦漲啦！”
這時外麵有人招唿莊三出去，不知料理些什麽事情。
龍少騰等莊三出去後，問道：“孫兄，咱們不去拜謁狄大俠也行，但莊兄的情況怕不大妙吧。”
孫小二道：“當然啦，鐵環幫和眾勝堂，都想消滅了莊三的神武堂。但咱們如何管得這許多閑事？”
龍少騰不以為然，道：“哼！狄大俠不敢管，我倒要試一試。孫兄，你是老江湖，看看我該如何下手才好？”
孫小二沉吟一下，道：“既然龍爺非要仗義出頭，算他莊三有福氣。依在下愚見，不如直接找這兩個幫會的主腦，立刻就可以得到結果，以免拖延時日……”
龍少騰道：“好！咱們查明地址，立即前去。”
莊三匆匆奔入來，麵色緊張，道：“龍爺，孫二哥，你們猜猜看，我剛剛看見了一件什麽物事？”
龍孫二人哪裏猜得出，孫小二胡亂猜了一下，便道：“究竟是什麽東西，連你莊三哥也興奮得像小孩子一般？”
莊三道：“說出來教人難以相信，我親眼看見詹白水的玄鐵葫蘆。”
龍少騰知道孫小二定會把事情弄明白，所以默默不語地聽著。
孫小二道：“這話可是當真？這個葫蘆怎會跑到這兒來？”
莊三道：“兄弟怎敢胡說？有個熟賭客輸急了，從一口竹箱裏拿出這個玄鐵葫蘆，要押幾兩銀子翻本。”
孫小二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賭徒是什麽人？”
莊三道：“這廝姓賴名鐵嘴，向來不務正業，專在城裏各處賭館混日子，但最近兩個月?鋈煥了很多，衣服齊整了，人也神氣了……?br />
孫小二道：“他不屬任何幫會的？”
莊三道：“都不是，這廝有一個長處，就是能言善道，死的能說成活的，辯論起來永不認輸，所以人家都叫他賴鐵嘴。”
孫小二道：“那玄鐵葫蘆既是落在他手中，必有原故，你能不能查出內情？”
莊三道：“現在還沒有辦法，我已吩咐過外麵的弟兄，到時跟蹤這廝……”
x x x
寬大而嘈雜的廳堂中，賴鐵嘴神色沮喪，站在人群後麵。
他不但口袋裏的銀子輸光，連那幾兩用玄鐵葫蘆抵押而得的銀子，也全軍盡墨。摸摸身上，實在已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了。
賭徒不怕輸，隻怕沒有翻本機會。賴鐵嘴在賭桌邊擠著看了好一會，終於被擠到後麵。
他正在沮喪之際，一個漢子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賴鐵嘴，你幹嘛不下注呀？”
賴鐵嘴一看，原來是開騾馬行的張方，當下苦笑一下，道：“今天手氣不好，看一看再說。”
張方道：“聽說你最近發了財，敢情有什麽貴人扶助呀？做什麽生意？能不能讓兄弟也跑跑腿，賺他幾文？”
賴鐵嘴哪有心情跟他多說，搖頭道：“咱們改天再談吧……”
張方道：“哈，小賴，別這樣發了財就不認得老朋友，走，我請你喝一盅去……”
賴鐵嘴不覺泛起苦笑，道：“不，我還有事。”
張方訝道：“喝一盅也不去？有什麽事？”
賴鐵嘴道：“唉，你哪裏知道，我實在喝不下……”
可是莊三分明不知道那蒙麵女子的來曆，那麽他憑什麽判定龍少騰武功蓋世呢？
隻聽莊三道：“兄弟自問也見過不少名家高手，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根本看不出龍大俠刀法的來龍去脈。連招數也看不出一招來。”
孫小二道：“哦！原來如此。他的刀法雖然迅如閃電，變化多方，但每一招一式，都幾乎可以叫出名字呀！”
莊三道：“不是這麽說，他的刀招有不少是最普通的手法，可是威力不同，速度迥異，叫人不敢相信便是連我也熟得不能再熟的招式……”
這可怪他不得，孫小二想，麵上微微笑著，沒有迴答。因為當初我也有過這個疑惑，後來才知道龍爺的刀法，根本就不拘形式，都是因勢利便的放手施展，所以他的刀法沒有一定的路數……
這是一種特殊的天賦，在龍少騰來說，他已有了堅強信心，深知自己預料對方招式變化的眼光，從無差錯，所以他能夠更早一步使出克製手法，一麵封死了對方反擊的來路，一麵尋暇抵隙，以攻代守。
蒙麵女子的麵紗忽然飄飛起來，搭在頭發上，不再垂下，所以整個麵龐完全呈現在龍少騰眼前。
她的表情好像急得想哭，同時又憤怒不堪。雖然如此，仍然非常漂亮迷人。
但她的美貌程度，還未達到使男人一見就目眩神搖的程度。尤其是龍少騰，他江湖閱曆雖然還不豐富，在女孩子這一方麵，卻有著曾經滄海之感，一代尤物的華媚娘，也不能令他迷失，何況其他？
刀劍錚鏘聲中，突然間光氣全消，這兩個正殺得難分難解的人，都停止了一切動作。
龍少騰抱刀屹立，像一座山嶽一般，虎目含威，凝視著牆邊的敵人，麵上找不到一絲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喜是怒。
蒙麵女子身子靠著牆壁，麵色慘白，狠毒的眼光緊緊盯住龍少騰。
她右手的毒劍遙遙指著敵人前胸，劍身藍汪汪的光華，使人觸目驚心。
假如情勢許可的話，看她那麽狠毒的樣子，一定能夠毫不考慮的殺死龍少騰，絕無一絲憐憫。
但龍少騰又如何呢？他能下毒手殺死一個美麗的女孩麽？
鼠精孫小二知道這答案，龍少騰雖然很有決斷，該殺必殺，手段有如萬鈞雷霆，不留後患。可是他是俠義道中之人，講究的是光明磊落，容讓婦孺弱者，所以他一定下不了毒手。
莊三暗暗搖頭，因為龍少騰明明可以一刀殺死蒙麵女子，卻輕輕放過那機會，這個蒙麵女子，將是致命的可怕的後患，他想，龍爺今日若是放過了她，將來必定後悔莫及。
蒙麵女子另一隻手藏在背後，這隻手捏著一支冷箭，這已是眾人皆知的事。
一眨眼間，她腳下的地麵，出現了血漬。這些鮮血顯然是從她背後滴下來的。
蒙麵女子的傷勢如何，莊三和孫小二目前還不大清楚，因此他們相當著急，生怕她傷得不重，而龍少騰又放過了她的話，那真是後患無窮了。
她的麵色似乎更見蒼白，大概是流了不少血的緣故。可是她的眼光惡毒如故，十分可怕。
龍少騰仍然像山嶽一般，身形紋風不動。
蒙麵女子牙縫中迸出冷冷的聲音，道：“姓龍的，你不敢一刀殺了我，終必後悔。”
龍少騰哼了一聲，道：“你叫什麽名字？”
她微微一怔，原來這個年輕刀客，一直以刀氣罩著她，不肯放過她，竟是為了要知道她的名字。
這個人固執得可笑而又可怕，他一上來就問過名字，沒有得到迴答。直到現在，還是釘牢了這個問題，一點也不放鬆。
左手傳來陣陣摧心徹骨的疼痛，使她泛起昏眩的感覺。雖然她已暗運獨門內功，止住了血，但其實已流了不少，所以體力大見衰弱。
好吧，就把名字告訴他，瞧他今日放不放過我，如果他不殺死我，哼！遲早我也要斬斷他的手，就像他斬斷了我的一樣，小子，你等著瞧吧……
她蒼白的嘴唇張開，吐出虛弱的聲音：“我姓辛，名玫，出身鄂北斷腸府。”
平時她可能像一般女人一樣愛說話，可是現在她卻惜言如金，也許這是她身負斷手失血之傷，所以虛弱得不想多說一句話。龍少騰退後四五步，冷冷道：“好，辛玫，你走吧，我姓龍名少騰，咱們冤有頭債有主，你不必找別人報複。”
辛玫振作精神，提聚真氣勉力支持著，邁步便走。她身子一離開牆壁，啪的一聲，一隻手掌掉在地上，五隻手指還握住那支鋼箭。
這景象真夠觸目驚心的，辛玫卻連眉頭也不皺。她平生殺人不知多少，無數人為了被害者而斷腸，如今輪到自己一隻手齊腕被斬斷，比起她往日向別人下的毒手，實在算不了一迴事。
龍少騰寶刀劃出一道光芒，橫阻她去路，喝道：“且慢，你還走不得。”
辛玫一楞，這個男人居然不守諾言，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你想怎樣？還有什麽難題？”
古雲：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辛玫深知此理，事實上她就曾經很多次隨便假借一個理由而殺人，故此龍少騰的用心，她看得明明白白。
他出的難題必定是我無法辦到的，辛玫驚怒交集地想：且等他說出來，如果我死定了的話，哼，好歹我也找他們一個人陪我同往陰司。
她心中已選定了莊三做她的陪死者，因為這裏隻有莊三最弱，可以一擊得手。
龍少騰徐徐道：“不是難題，我要你說出解開這三人穴道的相座脈穴，你一定不至於忘記吧？”
辛玫當然不會忘記，而且很快地說了出來。龍少騰迅即出手解穴，他去來如風，出手如電，一眨眼間已迴到原地。
李勝等三人都先後幹咳數聲，恢複行動能力。
莊三喝道：“你們到外邊把守著，快！”
李勝等三人遵命退下了。
龍少騰好奇地望著辛玫，問道：“你為何還不走？”
辛玫冷冷應道：“你有話就問，有屁就放，要殺就殺，男子漢大丈夫做事應該幹幹脆脆！”
龍少騰聳聳肩，道：“原來你以為我找借口留難你，但事實勝於雄辯……”
丈許外的莊三叱喝一聲，插口道：“龍爺，何不問問她，用的是什麽手段，迫使這姓陳的小子背叛於我？”
龍少騰向辛玫道：“你聽見沒有？莊兄問你呢，但你如果認為秘密不可外泄，不說也行，我不勉強你。”
辛玫道：“這有什麽稀奇，這傻小子以為我真的愛上他，什麽事都肯為我做……”
龍少騰但覺這個妖女心腸之冷酷惡毒，可怕之極。不但絕不後悔斬斷她一掌，還隱隱感到自己下手太輕，應當殺了她，為世除害才對。
他揮揮手，不屑的道：“走吧，我不願與你多說一句話了。”
辛玫發出陣陣狂笑，尖銳刺耳，一麵舉步行去。
她到了牆邊，一躍而過。淒厲的狂笑聲，兀自隨風傳了過來。
孫小二走到龍少騰身邊，道：“龍爺，她走遠啦，這個妖女全無心肝，留在世上實是無益……”
龍少騰沒作聲，側耳傾聽漸漸遠去的笑聲。過了一陣，才道：“她狂笑聲中，隱隱含有悲哀，看來她還不算是全無心肝之人。”
孫小二道：“不管怎樣，這個妖女將來必是一個後患。”
龍少騰道：“也許你說對了，但她這個人，內心不一定像外表那麽冷酷惡毒。”
孫小二不和他辯駁，這等事情往往是見仁見智，何況十之八九是沒得證實的，辯之無益。
他轉過話題，道：“你露了這一手，連斷腸府高手之一的辛玫也毀在你刀下，這件事一定傳揚得很快。加上別處的消息，可能也傳到此處，你已算是公開露麵啦。因此，咱們的行止，不可不小心些……”
龍少騰奮然道：“這些妖邪看來也不過如此，咱們何須畏懼？不過若是狄大俠不願見客，咱們亦不便勉強，你說對不對？”
莊三已把陳文其拖出去，不知如何處理。這時恰恰迴來，麵上有匆遽之色，大聲道：“龍爺，孫二哥，聽說在下的窩給人挑啦，那邊已經燒起一場大火……”
龍少騰訝道：“敢是有人縱火？”
莊三道：“正是有人縱火，好在在下那個窩什麽都沒有，燒了也不打緊。隻可憐四下的鄰居受我連累，無家可歸了，唉……”
孫小二道：“你可知是什麽人使用這等卑鄙手段？”
這個老江湖第一次露出憤然之色，可見得縱火這等罪行，實是令人發指之事。
莊三道：“聽說是幾個人，有男有女，行動如風，個個蒙住了麵，好像是外地來的人物……”
龍少騰忿然道：“這些家夥如此殘酷，竟不顧及四鄰無辜良民，真是該死之至。走，咱們迴去瞧瞧……”
孫小二搖搖頭，凝眸尋思。看他的姿勢，壓根兒就沒有動身之意。
龍少騰見他正思索，便暫時忍住那口氣，不去打擾他。
過了一陣，孫小二道：“莊三哥，我瞧這場大火有蹊蹺，相信你一派人手追查了，是也不是？”
莊三道：“對，我已派人跟蹤追查。不過這一場火，已沒有什麽蹊蹺可言，事情明白得很，他們不但要殺死我，還要毀了我的住所，好叫本堂之人，人心瓦解……”
龍少騰也道：“莊兄說得不錯，這場火已沒有什麽可疑的，咱們追誅兇手要緊。”
孫小二道：“根據三哥所得到的線索，這些人個個武功高強，去來如電，既然如此，他們何必把你誘來此地？幹脆當時就直接找你，起不幹淨利落？”
莊三一怔道：“那麽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找我呢？”
孫小二道：“蹊蹺就出在這裏，他們布下陷阱，等你來到此地，那邊才動手燒屋，為什麽呢？難道他們知道鬥不過咱們麽？”
莊三恍然有悟，道：“當然啦，如果是在下一人，他們不會放在眼裏，可是有你們兩位，情形就不相同了！”
孫小二道：“但這話也說不通，因為他們明明分散了力量，一部分在這兒截殺咱們，另一方麵在那邊放火燒屋。何以不集中力量對付咱們？燒了屋子對他們有何好處？這才是令人莫名其妙之事……”
龍少騰道：“咱們談論也沒有用，不如到現場瞧瞧，也許找出一些線索也未可知。”
孫小二笑一笑，道：“龍爺焉知人家不是調虎離山之計？正如早先把咱們誘來一樣……”
龍少騰點頭道：“這也有可能，但他們誘我們離開是何用意？”
孫小二道：“我不知道，也許想放火燒了這個賭場。”
莊三道：“他們若想搗亂，根本不必放火，有幾十種方法可以使所有的賭客都不敢上門。”
龍少騰道：“那他們為了什麽？他們究竟有什麽目的？”
孫小二道：“這個疑問一時不易解答，假如莊三哥查得出那些縱火者的下落，咱們去抓一個來訊問，才可弄出內情……”
龍少騰道：“咱們坐在這兒等候也不是辦法，不如這樣吧，孫兄陪莊兄迴去瞧瞧，我在這邊留守。”
孫小二可不大想和龍少騰分開，但這話卻不好說出口，隻好硬著頭皮答應。
他和莊三走出街上時，心中暗暗祈禱不要落在各大邪派的陷阱中，因為他現在已知道，“一穀二府三教”等諸大邪派，高手雲集此間。這些人個個心黑手辣，武功各有專長，聚集在這兒本是為了對付燕雲大俠狄仁傑。
這些人若是轉過來對付他們，實在十分可怕。
不久，他們已來到火災現場。隻見一片瓦礫焦土，這一場火至少燒毀了四五十間房屋，數十戶人家無家可歸不說，還有不少人慘死火中，遇難的家屬們發出慘慟的哭聲，震天動地。
莊三和孫小二隻在遠處瞧著，陸陸續續有人過來，向莊三報告一些事情，所以他們很快就得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這場火起得很快，一共有五六處火頭。根據這些資料，莊三馬上查出他的屋子並非在這幾個火頭包圍之中，隻是後來被波及而已。
“孫二哥，這樣說來，這些人竟不是對付在下而來的，他們為了誰呢？”
孫小二道：“你快查一查，在火圈內有哪些人家，住的是些什麽人？”
莊三立即奔去，眨眼間便自迴轉，道：“啊，火圈內的屋子，詹白水的正在其中……”
孫小二忙道：“那麽這位老人家呢？”
莊三道：“現在我派人清理他的屋子，看看有沒有屍首在裏麵。但屋子已燒為平地，就算有屍首也恐怕找不到了……”
孫小二道：“既是如此，我要親自去看看。”
他平生見過種種奇怪之事，經驗豐富之極，平常人看不出的線索，在他卻全然不同。
兩人奔入劫後的瓦礫堆中，有兩個大漢正在一堵塌了一半的牆內，用鐵器四下翻動查看。
莊三道：“這一處就是詹白水的屋子了。”
其中一個大漢道：“堂主，這間屋子燒的最厲害，連四麵的牆壁剩下來也隻有這麽一點點，任什麽都燒為焦炭啦……”
孫小二道：“你們往東南角翻一翻看，那兒是火勢最猛之處。如果存心毀屍滅跡，當時屍首必是躺在那個地方……”
那兩名大漢沒有立即行動，莊三不悅道：“快點照孫二哥的話找著，眼睛放亮一點……”
兩名大漢不敢怠慢，轉過身去，用手中的鐵器，在焦炭瓦礫中翻尋。
他們連一丁點骨灰也找不到，更別說衣服等物事。翻了一會，孫小二道：“看來找不出什麽東西啦，但越是這樣，越發可怕，這些縱火之人，鐵定不是尋常的江湖道……”
莊三道：“可能本來就沒有其他事故，隻燒毀了房子而已。”
孫小二道：“你想想看，人家出動了不少高手，難道專門為燒幾間破房子而來麽？詹葫蘆昔年不是等閑人物，他結下的恩怨自然也不比尋常了，因此，向他尋仇報複之人，必定不會貿然出手。換言之，一定有過嚴密的安排，所以不可能落空的……”
莊三點頭道：“話雖如此，但如果沒有一點證據，咱們亦不便遽下斷語啊。”
孫小二道：“我記得他腰間係有一塊玉佩，你叫他們找找看，可能仍末全毀……”
莊三立即傳達此令，然後道：“對，人體毛發血脈骨骼，以及衣帛之物，都很容易化為飛灰，但那種古玉器，卻不易燒毀。啊，還有他那隻葫蘆，不知可曾燒溶了？”
孫小二道：“五金之物，難禦烈火，所以不必多所費心。不過，那葫蘆縱然銷溶了，不管變作何等形狀，鐵質總不會消失才對……”
他們正談論間，一個壯漢大聲道：“啊，有一塊玉佩，已經有一截焦黃了……”
他把這件殘毀的玉佩送過來，孫小二接過一看，便點頭道：“這件遺物已足夠啦。”
莊三道：“叫他們再找找看，那個鐵葫蘆可能溶化了。”
但他們已不必再等下去，一徑返迴賭場。
龍少騰得知一切情形之後，便問道：“孫兄你的看法怎樣呢？”
孫小二沉吟一下，道：“現在大致上可以判定有兩路人馬，恰好同時發動了攻勢，所以局勢才變得撲朔迷離……”
他停歇一下，又道：“殺人燒屋的一路人馬，是專門對付詹白水的，大概與狄大俠有牽連。因為詹白水替狄小姐診脈治病，而他本身卻是武林高手。”
這個說法龍莊二人都沒有反對，孫小二繼續道：“另一路人馬是特地對付莊三哥的，他們雖有邪派高手作後台，但主旨是搶奪地盤，所以想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迅即暗殺了莊三哥。”
他雖然隻是臆測，卻也頭頭是道，令人心服。
莊三道：“如果這兩件事，乃是湊巧一齊發生，那就沒有什麽奇怪的了。”
龍少騰提出疑問，道：“難道跟孫兄你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麽？”
孫小二道：“這很難說，也許大有關係，甚至是咱們促使一路人馬提前向詹白水下手也未可知。”
他略略一停，繼續分析道：“詹白水早就受人注意，不足為奇，有人認得出他，亦不奇怪。但對方為何一直不動他，卻不得而知。可是直到咱們來到，而龍爺你的威力已被他們知道的話，則對方可能怕咱們與詹白水連成一氣，所以猝然發難。若是如此，說是咱們促使對方提早下手，也說得通。”
龍少騰想了一下，才道：“總而言之，那些邪派人物的行徑，往往教人無法臆測，我已經弄糊塗啦，不知該怎樣辦才好。”
莊三道：“詹白水替狄大俠的小姐醫病，其中必有古怪。”
孫小二道：“這個謎不猜也罷，我也弄得頭昏腦漲啦！”
這時外麵有人招唿莊三出去，不知料理些什麽事情。
龍少騰等莊三出去後，問道：“孫兄，咱們不去拜謁狄大俠也行，但莊兄的情況怕不大妙吧。”
孫小二道：“當然啦，鐵環幫和眾勝堂，都想消滅了莊三的神武堂。但咱們如何管得這許多閑事？”
龍少騰不以為然，道：“哼！狄大俠不敢管，我倒要試一試。孫兄，你是老江湖，看看我該如何下手才好？”
孫小二沉吟一下，道：“既然龍爺非要仗義出頭，算他莊三有福氣。依在下愚見，不如直接找這兩個幫會的主腦，立刻就可以得到結果，以免拖延時日……”
龍少騰道：“好！咱們查明地址，立即前去。”
莊三匆匆奔入來，麵色緊張，道：“龍爺，孫二哥，你們猜猜看，我剛剛看見了一件什麽物事？”
龍孫二人哪裏猜得出，孫小二胡亂猜了一下，便道：“究竟是什麽東西，連你莊三哥也興奮得像小孩子一般？”
莊三道：“說出來教人難以相信，我親眼看見詹白水的玄鐵葫蘆。”
龍少騰知道孫小二定會把事情弄明白，所以默默不語地聽著。
孫小二道：“這話可是當真？這個葫蘆怎會跑到這兒來？”
莊三道：“兄弟怎敢胡說？有個熟賭客輸急了，從一口竹箱裏拿出這個玄鐵葫蘆，要押幾兩銀子翻本。”
孫小二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賭徒是什麽人？”
莊三道：“這廝姓賴名鐵嘴，向來不務正業，專在城裏各處賭館混日子，但最近兩個月?鋈煥了很多，衣服齊整了，人也神氣了……?br />
孫小二道：“他不屬任何幫會的？”
莊三道：“都不是，這廝有一個長處，就是能言善道，死的能說成活的，辯論起來永不認輸，所以人家都叫他賴鐵嘴。”
孫小二道：“那玄鐵葫蘆既是落在他手中，必有原故，你能不能查出內情？”
莊三道：“現在還沒有辦法，我已吩咐過外麵的弟兄，到時跟蹤這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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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而嘈雜的廳堂中，賴鐵嘴神色沮喪，站在人群後麵。
他不但口袋裏的銀子輸光，連那幾兩用玄鐵葫蘆抵押而得的銀子，也全軍盡墨。摸摸身上，實在已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了。
賭徒不怕輸，隻怕沒有翻本機會。賴鐵嘴在賭桌邊擠著看了好一會，終於被擠到後麵。
他正在沮喪之際，一個漢子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賴鐵嘴，你幹嘛不下注呀？”
賴鐵嘴一看，原來是開騾馬行的張方，當下苦笑一下，道：“今天手氣不好，看一看再說。”
張方道：“聽說你最近發了財，敢情有什麽貴人扶助呀？做什麽生意？能不能讓兄弟也跑跑腿，賺他幾文？”
賴鐵嘴哪有心情跟他多說，搖頭道：“咱們改天再談吧……”
張方道：“哈，小賴，別這樣發了財就不認得老朋友，走，我請你喝一盅去……”
賴鐵嘴不覺泛起苦笑，道：“不，我還有事。”
張方訝道：“喝一盅也不去？有什麽事？”
賴鐵嘴道：“唉，你哪裏知道，我實在喝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