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股刀氣若是對付平常之人，也能傷性命。但對付陳老實這等著名兇人，當然還不能取命製勝。
陳老實但覺森冷刀氣湧到身上，駭然出手抵禦。
隻見他十隻指尖都套上了銀光燦然的爪套，長約尺許。十隻銀爪虛虛一劃，風聲激響，擋住了龍少騰刀氣。
可是他氣勢太弱了一點，是以爪招的狠毒隻當得平時的七成左右。
龍少騰豈肯失去機會，大叱一聲，寶刀電射，精芒暴漲，向陳老實卷去。
兩人登時殺做一處，隻見刀光如虹，大開大闔，殺得九頭鳥陳老實隻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鼠精孫小二恨不得大聲鼓掌喝采，可是本身的危機還未完全消除，隻得極力抑製下這個衝動。
那兩個奉命看守著他的綠衣大漢，不但兇悍之氣迫人，而且他們武功太高強，已經在圍攻龍少騰之時表現過，所以鼠精孫小二不敢招惹他們，也顧慮到如果他們出手幫助九頭鳥陳老實的話，龍少騰可能反勝為敗。
他自然不能讓妙計功虧一簣，小圓眼睛一轉，往後麵便退。
那兩名綠衣大漢已看過陳老實的情況，知道陳老實相當吃力和危險。
但他們沒有一點自動過去幫忙之意，反而隨著孫小二的身形移動，漸移漸遠。
九頭鳥陳老實雖然是他們的領袖，但他們從來沒有愛戴擁護之心。倒是陳老實若有不測，則空出來的位置，他們都有點希望。
所以他們裝出絕對服從陳老實的命令，緊緊看守住孫小二。
龍少騰連攻了二十餘刀，陳老實連氣也喘不過來。
忽然瞥見兩名得力手下和孫小二俱無蹤影，心中駭然大震。
他用不著細想，已倒深知這兩名手下的惡毒打算。也就是說他目下已成為難鳴的孤掌了。
他心思一分，龍少騰刀勢陡緊，唰唰唰一連六七刀，殺得陳老實張大嘴巴直喘氣。
忽然錚錚數響，聲音清越之極，原來龍少騰寶刀劈中了陳老實的銀爪。
陳老實疼嗥連聲，他那十隻銀爪套在指上，非常牢固，拔也拔不掉，是以被龍少騰一刀劈中，指骨折斷了三根，一陣陣奇疼攻心。
但他的苦頭還未吃完，隻因他尚未完全落敗，還在奮力招架。當他招式使出來之時，右手那三根斷折了骨頭的指爪搖蕩飄擺，那才是難熬的痛苦。
龍少騰不知如何，能把敵人的心境和實際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當下刀勢故意緩了一點，以便給予對方招架的機會。兩人看看又劇鬥了二十餘招，九頭鳥陳老實疼得滿頭熱汗，體力也消耗了十之七八。
他突然發現敵人竟然是故意不下毒手，讓他多受痛苦。
這本是他的慣技，這些年來，已不知道多少人是殺在這種慣技之下。誰知道今日他嚐到了果報，也在臨死前吃足了苦頭。
那黑海蛇娘和老狼穀之人，已是最好的例子。他陳老實也沒有理由能獲得龍少騰慈悲饒命。這一點陳老實看得很清楚。
所以他不存在半點幻想，猛然厲嗥一聲，迴手一把扣向麵前，五隻銀爪分別插入雙眼和嘴巴等部位。
龍少騰煞住刀勢，沒有把他頭顱劈下來。
隻見九頭鳥陳老實全身顫抖口中慘哼連聲。眨眼工夫，就倒在地上，身軀上剩下微微的抽搐。
這個妖人精得很，龍少騰忖道。他以毒爪自戕，免得遭我戲弄，白白受苦。說將起來，他這種當機立斷的自戕決心，常人實在不易做到，無怪他能名列當今的兇邪高手之內了！
他一麵想，一麵轉眼找尋鼠精孫小二。
右方遠處似乎有人晃動，龍少騰長嘯一聲，挾刀飛馳而去。
孫小二大叫道：“龍大俠，快來……”
那兩個綠衣大漢刀劍齊施，猛攻了兩三招，忽然舍下了孫小二，分頭逃遁。
孫小二喘了兩口氣，龍少騰已經趕到了，問道：“怎麽樣？你沒事吧？”
孫小二欣然道：“我沒事，哈，這些王八蛋跟咱們作對，簡直是自尋死路。”
龍少騰笑一下。好家夥，才逃脫大難，就吹起來了。
“剛才承你傳聲指點，得知敵人來曆，使我早作準備，這恩德難以還報……”
他話未說完，孫小二擺手阻止他說下去道：“我的少爺，別這樣說，千萬拜托別這樣。我孫小二若不是托庇於你，早就成了這群山精海妖的俘虜啦……”
兩人相視一笑，孫小二又道：“龍少爺，咱們怎麽個走法？”
龍少騰明知在稱唿上已拗他不過，便任得他少爺大俠地亂叫一通。當下道：“我現在隻有兩個心願，一是決心找到我師弟，他在無邪仙女那兒，本應沒有問題，但我還是放心不下。二是盡快找到燕雲大俠狄仁傑。”
孫小二皺起眉頭，道：“不妥不妥……”
龍少騰問道：“何事不妥？”
孫小二道：“通通都不妥。頭一件令師弟的安危，就大有問題。第二件你去找狄仁傑，他不會見你，除非你拿著天狐火丹，可以救得他獨生女的性命……”
龍少騰道：“咱們一件件討論，先說我師弟，為何安全可慮？”
“因為他的師兄，已經成了武林中最有名的人物。你不想想看，天下一穀二府三教，被你挑了大半，這幾個家派，向來是黑白兩道都不敢招惹的，你卻突然連連挫敗他們……”
龍少騰大惑不解，道：“這與阿平的安危有何關連？”
孫小二道：“為什麽沒有？人家惹不起你，去惹你師弟總可以吧？誰抓到了你師弟，誰就可以大大整你一下，出出胸中惡氣啊。”
龍少騰道：“這個理由很勉強，何況還有無邪仙女。”
孫小二道：“別提這個三陰教主啦，她能不利用這機會，引誘各邪派的高手來對付你師弟嗎？她坐收漁人之利，何樂而不為？”
龍少騰想起了無邪仙女的花容月貌，以及那純潔天真的笑容，就連連搖頭，不肯相信。
孫小二又道：“就算無邪仙女不這樣做，但這些邪派遲早必定會聯合起來而對付你的。”
龍少騰道：“這話卻有點道理。”
孫小二道：“你想想看，你既能一一擊敗他們各派高手，你就等於那個得到天魔令的人了，他們非除去你這個後患不可。況且你身上有那碧火蛛絲網，可以取到天狐火丹，誰不垂涎這件物事？”
龍少騰矍然道：“是啊，所以我才想快點找到狄仁傑大俠，將網兜送給他。”
孫小二道：“狄仁傑雖然俠名滿天下，為武林共欽，但他為了獨生女的性命，可能做出不仁不義之事，這一點不可以不防呢。”
龍少騰道：“這一點我倒不怕他，我送網兜去，他還不高興麽？”
孫小二微微含笑，望著這個英挺的青年。這個青年人武功雖是深不可測，但江湖經驗卻很稚嫩。
“龍少爺，世上之事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那燕雲大俠狄仁傑心切愛女生死，自然要作萬全的打算。如果他收下你的網兜，他就有把握可以取到天狐火丹了，對不對？”
“對呀，”龍少騰真的聽不懂。“那麽他還會不高興麽？”
孫小二道：“假如我是狄仁傑，頭一件我要考慮的，是能不能順利取到天狐火丹。我一定想到有那麽多的邪派高手作梗，恐怕不大順利。何況這些兇邪們可以早一步毀去那天狐火丹，弄個大家撈不著，請問狄仁傑怎麽辦？”
龍少騰道：“這……這不大可能吧？”
孫小二反駁道：“為什麽不可能？狄仁傑不宣布他有天魔令，大家隻能懷疑，不能當真查問。現在既然知道在他手中，則等到他女兒病愈，這麵天魔令更永遠弄不到手了，試問誰不全力阻撓於他？到了真沒法子之時，隻好毀了天狐火丹泄憤，亦可能趁狄仁傑遠出之時，加害他的女兒。總之，狄仁傑必須考慮到這些問題……”
他說出這番道理，龍少騰為之啞口無言。
如果連燕雲大俠狄仁傑也沒有把握，那就沒有話說了。
孫小二又道：“我若是狄仁傑，無疑要以最妥當的方法，務求獲得天狐火丹。所以寧可別人得去網兜，取到火丹來換取天魔令。反正這麵天魔令，對他沒有用處，給了人家也沒有損失。”
龍少騰更沒有辯駁餘地，沉吟了半晌，才勉強找出一個理由講道：“但你終究不是燕雲大俠狄仁傑，知道他會怎樣想？”
孫小二道：“我雖然不是狄仁傑，但我是旁觀者清，至少我沒有害你之心，對不對？”
龍少騰隻好承認他說得對，當下道：“好吧，咱們別去找燕雲大俠，那麽趕快迴到無邪仙女那兒總行得通吧？”
孫少二道：“不但要迴去，而且要快。你到時把那勞什子網兜送給無邪仙女，把禍根移到她身上，讓他們一穀二府三教自己去鬼打鬼，咱們就高枕無憂了。”
龍少騰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萬一這些邪派，有一派取得天狐火丹，換到手天魔令，憑此淩駕各派之上，破壞了製衡局麵，天下武林從此多事，不知多少生靈要遭受荼毒了。
他可沒敢說出來，因為他瞧那孫小二已經駁順了嘴，詞鋒極利。如果此想被他駁倒，則到時非乖乖拱手把網兜送人不可了。
兩人商量一下路徑，決計繞過山區取道迴去。
這迴去路上沒有一點風波意外，走了一整天，晚上就歇宿在小鎮市上的麵店。
翌日起來，走了二十餘裏，來到一處岔道。
孫小二指著右邊的路道：“咱們順著這條官道南下就對了！”
龍少騰漫應一聲，眼睛卻直往那條岔左的道路瞧著。
他昨天晚上和同宿的客人談起，知道這一條岔道往西北走，五十裏左右，就是燕雲大俠狄仁傑居住的臨城了。
對這一位號稱天下無敵的當代大俠，龍少騰有著一份仰慕之情，恨不得找個機會前往拜謁一番。
何況他無意中得到碧火蛛絲兜，可以當作一份厚禮，以充贄見。可惜孫小二的分析阻止了他，使他無緣與近在咫尺的一代大俠見麵。
他遺憾地搖搖頭，這些日子以來，已走了幾千裏路，但隻差五十裏，仍然不能一嚐夙願。
他想，人生真是夠奇怪的，為什麽往往事與願違呢？
沿著官道走了六七裏，龍少騰突然醒悟，停步道：“孫小二，我不送網兜給他，見見他總可以吧？”
孫小二想了一下，才道：“當然可以，他縱然不會客，咱們也沒有損失，大不了來迴多跑百餘裏路而已。”
龍少騰興奮起來，道：“好，咱們迴頭，好歹總要試一試。”
孫小二道：“使得，但少爺你記住呀，萬萬不可提到什麽網兜才好啊……”
龍少騰點頭道：“我一定不提，我何必替自己惹麻煩呢，對不？”
孫小二甚喜，道：“龍少爺，你雖然年紀輕，正是血氣方剛之際，但卻一點也沒有青年人的自傲自大，十分通情達理。像你這種人物，將來一定可以取代燕雲大俠狄仁傑的地位，成為武林共尊的大俠！”
龍少騰吃了一驚，道：“我是什麽材料，豈敢跟燕雲大俠相提並論。”
他們一麵往迴走，一麵閑談。
孫小二道：“別太菲薄自己，也不要太謙，依我看來，你現在就比狄仁傑好得多了！”
龍少騰當他說笑，所以不予反駁。
那燕雲大俠狄仁傑成名三四十年之久，近二十年來被推舉為天下第一高手，連邪派中最著名的“一穀二府三教”，也不敢否認，亦沒有人敢再去惹他，這豈是可以僥幸的。
孫小二的笑聲，有點像老鼠吱吱的叫，他接著又說道：“你可能不知道，狄仁傑近幾年來，完全不問世事，你猜那是什麽緣故？”
龍少騰隨口應道：“像他那一種人物，地位崇高，自然不便輕易出頭管閑事呀！”
“不！”鼠精孫小二說：“你可猜錯了，他是為了他獨生女狄可秀的痼疾，時時席不暇暖，遍求天下各種名藥，延續女兒的生命……”
龍少騰心中憫然，道：“無論多麽大的英雄，終究戰勝不了一個情字，狄大俠這個父親可不容易做啊……”
孫小二道：“他本來住在京師，近數年搬迴臨城老家。最近住處才讓人知道，我瞧這裏麵必有文章。而且我也不相信他是為了女兒之病便不管閑事，近幾年武林發生過不少重大之事，尤其是武當派老掌門天淨子真人之死，引起一場內訌風波，牽涉的門派很多……”
龍少騰聽到武當派，馬上感到興趣，因為他原本要到武當求取佚失的秘笈。
他插口問道：“武當派老掌門天淨子之死，有什麽古怪麽？”
孫小二道：“外麵謠傳是被謀殺的，但武當派內訌的雙方不論是哪一方都矢口否認。這件事說來話長……”
龍少騰可急於想知道後來的結果，連忙道：“好吧！詳情以後再說！”
孫小二便繼續剛才的話題，道：“像武當派這件事，內訌時隻是他們戶內的事，外人不便多管，這話說得通。但後來牽涉到其他門派，死傷了不少人，這事便不能當作門戶私事看了。以狄仁傑的身份名望及種種淵源，自應出頭調解……”
龍少騰訝道：“他不管麽？那一定由不得已的苦衷！”
孫小二笑一聲，道：“苦衷？當然有啦！據我所知，武當少林五台峨嵋等各派，近十餘年來，出了好幾個奇才，狄仁傑怕是不敢管吧！”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也知道，他出頭一管，就得準備應付各方麵挑戰，他被尊稱為天下第一高手，贏是應該，輸了的話，身敗名裂，他能不慎重考慮麽？”
龍少騰登時不大服氣，反駁道：“他一定不會因此而不敢出頭的，要是我的話，我寧可身敗名裂，也要管應該管的事！”
他熱血沸騰，聲音豪壯，神情十分慷慨激昂。
孫小二道：“對，對！所以我說你比他強呀！不是說你現下武功勝過他，而是銳誌奮發，不畏強梁艱險……”
他飽經世故，深知少年銳氣，經過歲月的消磨，遲早會變成追憶而已。
像燕雲大俠狄仁傑這種情形，其實不足為奇。
哪一個人強到老了，還能像少年一般氣盛猛進？
這個已屆憂患中年的人含有得意地笑一下，又道：“狄仁傑借獨生女沉屙這個題目，從江湖恩怨中脫身，真是聰明不過，我十分佩服他呢！”
龍少騰哼了一聲，道：“俠義之士，無論什麽時候，這股正氣不會失去的，要不他就根本是個偽君子。”
難道狄仁傑沒有可能是偽君子麽？孫小二心中想。龍少騰呀！你年紀太輕了，不知道世道人心的詭詐可怕，哼！依我看來，狄仁傑九成是膽氣已弱，不敢麵對後起之秀的挑戰。
他不想太傷龍少騰的感情，而且年輕人有理想有抱負總是好的，尤其是對一個大俠的傾慕響往，何必讓他太早失望呢？
當下轉過話題，道：“臨城的煤產量極豐，所以那兒的人很多，算得上是繁盛熱鬧的城市，吃的穿的玩的無所不有，咱們到了城裏，可得好好吃他一頓。”
龍少騰對於吃沒有太大興趣，隻淡淡應了一聲。
孫小二又道：“我帶你到處玩玩，開開眼界。聽說那兒戲班子，可不亞於京師的八大胡同呢！”
他這話仍然沒引起龍少騰太大興趣，當下問道：“龍少騰，你成家沒有？”
龍少騰道：“沒有，我哪有這閑工夫呀！”
孫小二道：“成家立業是大事情，怎麽沒有閑工夫呢？”
龍少騰反問道：“你呢？你好像是獨個兒在江湖漂泊啊！”
孫小二忽然記起了一些往事，心中歎息一聲道：“我的情況不同。”他迅即把傷感拋開，“總之，古人說落葉歸根，這句話不會錯的，如果自己沒有一個家，天涯歲暮之時，真不知到哪兒去好，那滋味才難受呢！”
他看見龍少騰微笑著點頭，心知這個青年並沒有承認他的話，當下又道：“年少之時，但覺前途燦爛，四海為家更為舒服自在，沒有寂寞，沒有傷感。但誰知年華一去有如流水，即迅快而又永遠不可複返，當年的種種條件，全都消失了，每每顧影自慚，有時不覺悔恨年輕時沒有好還打算，以至於……”
龍少騰替他歎一口氣，這位天遁門的高手，言非泛泛，的確有極深刻的感受體驗。因此，他決不可等閑視之，雖然他事實上並不認為是很嚴重的事。
就算是一輩子打光棍，又有什麽關係呢？他想。孫小二在事業上沒有成就，所以感觸特別的深，如果他有事業必定改觀了。
當然龍少騰的想法未始沒有道理，隻不過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每個人的天賦條件不同，命運遭遇亦不相同。
例如有許多中年以上的王老五，其中有些是孤寂淒涼，愁懷難遣，但有些王老五卻得天獨厚，夜夜風流，永遠不虞寂寞，臨到末了，還有極合意的伴侶，結束了獨身的生涯。
總之，鼠精孫小二的經驗，對龍少騰未必合適，而且經驗之物，獲得時要付很大代價，但傳授與下一代時，卻又不受重視。
他們談談說說，數十裏路晃眼走完，臨城已經在望。
龍少騰微感興奮，這還是因為他預算見不到燕雲大俠狄仁傑的心情，如果有希望謁見這位當代大俠，他必定感到更為興奮。
這時已是中午時分，孫小二領他走入一間飯館，揀了一副靠窗的座頭，叫了幾個菜，下了兩斤麵，打了一壺酒，吃喝起來。
龍少騰是心無旁騖地填滿肚子，鼠精孫小二吃得雖是開心，但兩隻小圓眼睛，卻一直骨碌碌直轉，一會打量擁擠的食客，一會看街上熙攘的行人，誰也不明白他幹嗎這麽忙碌。
等到酒足飯飽之後，龍少騰付鈔，他在狼心羽士邱可畏遺物中，得到不少錢財，所以花起來一點也不在乎，更不會心痛。
“走吧。”這個青年說：“咱們到狄府求見，不過先去買張貼子寫上你我姓名，才好去拜訪。”
孫小二嗯了一聲，在前麵領路，走了兩三條街，龍少騰一看四下屋子簡陋狹隘，盡是窮街僻巷，心下疑惑，不知他要帶自己到什麽地方去。
正想之際，孫小二已在一處人家門前停步，隻見這間屋子竟有兩進，也比左右鄰舍的房子高大整齊得多。
孫小二敲了敲門，那道門立刻開了半邊，倒像是裏麵的人一直站在門後等著一般。令鼠精孫小二反而駭了一跳。
開門的是個高大漢子，腰間佩著一把短刀，麵上帶著兇氣。
他一手按刀，神色不?頻匚實潰骸罷夷囊桓觶俊?br />
孫小二道：“我姓孫，好幾年沒來過貴地了，隻不知這兒住的是不是莊禮兄？”
那大漢麵色頓時緩和下來，頷首道：“不錯，咱去通報一聲……”
他臨轉身還盯了龍少騰一眼，因為他用布包著那口寶刀，一望而知乃是兵刃，而他又長得壯健英挺，惹人注目。
那漢子進去不久，便另有一個五旬年紀的人出來瞧看。
孫小二打個招唿，道：“莊三哥，還認得在下孫小二麽？”
莊三哥泛起又驚訝又歡喜之色，打開大門，行禮後側身讓客，口中道：“啊呀，是孫二爺，真是想不到的喜事，請到屋裏奉茶。這一位仁兄是誰呀？”
孫小二領著龍少騰進屋，他神色態度中明顯露出對這青年人的恭敬，別人一看就知龍少騰來頭不小。
陳老實但覺森冷刀氣湧到身上，駭然出手抵禦。
隻見他十隻指尖都套上了銀光燦然的爪套，長約尺許。十隻銀爪虛虛一劃，風聲激響，擋住了龍少騰刀氣。
可是他氣勢太弱了一點，是以爪招的狠毒隻當得平時的七成左右。
龍少騰豈肯失去機會，大叱一聲，寶刀電射，精芒暴漲，向陳老實卷去。
兩人登時殺做一處，隻見刀光如虹，大開大闔，殺得九頭鳥陳老實隻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鼠精孫小二恨不得大聲鼓掌喝采，可是本身的危機還未完全消除，隻得極力抑製下這個衝動。
那兩個奉命看守著他的綠衣大漢，不但兇悍之氣迫人，而且他們武功太高強，已經在圍攻龍少騰之時表現過，所以鼠精孫小二不敢招惹他們，也顧慮到如果他們出手幫助九頭鳥陳老實的話，龍少騰可能反勝為敗。
他自然不能讓妙計功虧一簣，小圓眼睛一轉，往後麵便退。
那兩名綠衣大漢已看過陳老實的情況，知道陳老實相當吃力和危險。
但他們沒有一點自動過去幫忙之意，反而隨著孫小二的身形移動，漸移漸遠。
九頭鳥陳老實雖然是他們的領袖，但他們從來沒有愛戴擁護之心。倒是陳老實若有不測，則空出來的位置，他們都有點希望。
所以他們裝出絕對服從陳老實的命令，緊緊看守住孫小二。
龍少騰連攻了二十餘刀，陳老實連氣也喘不過來。
忽然瞥見兩名得力手下和孫小二俱無蹤影，心中駭然大震。
他用不著細想，已倒深知這兩名手下的惡毒打算。也就是說他目下已成為難鳴的孤掌了。
他心思一分，龍少騰刀勢陡緊，唰唰唰一連六七刀，殺得陳老實張大嘴巴直喘氣。
忽然錚錚數響，聲音清越之極，原來龍少騰寶刀劈中了陳老實的銀爪。
陳老實疼嗥連聲，他那十隻銀爪套在指上，非常牢固，拔也拔不掉，是以被龍少騰一刀劈中，指骨折斷了三根，一陣陣奇疼攻心。
但他的苦頭還未吃完，隻因他尚未完全落敗，還在奮力招架。當他招式使出來之時，右手那三根斷折了骨頭的指爪搖蕩飄擺，那才是難熬的痛苦。
龍少騰不知如何，能把敵人的心境和實際情況看得一清二楚。當下刀勢故意緩了一點，以便給予對方招架的機會。兩人看看又劇鬥了二十餘招，九頭鳥陳老實疼得滿頭熱汗，體力也消耗了十之七八。
他突然發現敵人竟然是故意不下毒手，讓他多受痛苦。
這本是他的慣技，這些年來，已不知道多少人是殺在這種慣技之下。誰知道今日他嚐到了果報，也在臨死前吃足了苦頭。
那黑海蛇娘和老狼穀之人，已是最好的例子。他陳老實也沒有理由能獲得龍少騰慈悲饒命。這一點陳老實看得很清楚。
所以他不存在半點幻想，猛然厲嗥一聲，迴手一把扣向麵前，五隻銀爪分別插入雙眼和嘴巴等部位。
龍少騰煞住刀勢，沒有把他頭顱劈下來。
隻見九頭鳥陳老實全身顫抖口中慘哼連聲。眨眼工夫，就倒在地上，身軀上剩下微微的抽搐。
這個妖人精得很，龍少騰忖道。他以毒爪自戕，免得遭我戲弄，白白受苦。說將起來，他這種當機立斷的自戕決心，常人實在不易做到，無怪他能名列當今的兇邪高手之內了！
他一麵想，一麵轉眼找尋鼠精孫小二。
右方遠處似乎有人晃動，龍少騰長嘯一聲，挾刀飛馳而去。
孫小二大叫道：“龍大俠，快來……”
那兩個綠衣大漢刀劍齊施，猛攻了兩三招，忽然舍下了孫小二，分頭逃遁。
孫小二喘了兩口氣，龍少騰已經趕到了，問道：“怎麽樣？你沒事吧？”
孫小二欣然道：“我沒事，哈，這些王八蛋跟咱們作對，簡直是自尋死路。”
龍少騰笑一下。好家夥，才逃脫大難，就吹起來了。
“剛才承你傳聲指點，得知敵人來曆，使我早作準備，這恩德難以還報……”
他話未說完，孫小二擺手阻止他說下去道：“我的少爺，別這樣說，千萬拜托別這樣。我孫小二若不是托庇於你，早就成了這群山精海妖的俘虜啦……”
兩人相視一笑，孫小二又道：“龍少爺，咱們怎麽個走法？”
龍少騰明知在稱唿上已拗他不過，便任得他少爺大俠地亂叫一通。當下道：“我現在隻有兩個心願，一是決心找到我師弟，他在無邪仙女那兒，本應沒有問題，但我還是放心不下。二是盡快找到燕雲大俠狄仁傑。”
孫小二皺起眉頭，道：“不妥不妥……”
龍少騰問道：“何事不妥？”
孫小二道：“通通都不妥。頭一件令師弟的安危，就大有問題。第二件你去找狄仁傑，他不會見你，除非你拿著天狐火丹，可以救得他獨生女的性命……”
龍少騰道：“咱們一件件討論，先說我師弟，為何安全可慮？”
“因為他的師兄，已經成了武林中最有名的人物。你不想想看，天下一穀二府三教，被你挑了大半，這幾個家派，向來是黑白兩道都不敢招惹的，你卻突然連連挫敗他們……”
龍少騰大惑不解，道：“這與阿平的安危有何關連？”
孫小二道：“為什麽沒有？人家惹不起你，去惹你師弟總可以吧？誰抓到了你師弟，誰就可以大大整你一下，出出胸中惡氣啊。”
龍少騰道：“這個理由很勉強，何況還有無邪仙女。”
孫小二道：“別提這個三陰教主啦，她能不利用這機會，引誘各邪派的高手來對付你師弟嗎？她坐收漁人之利，何樂而不為？”
龍少騰想起了無邪仙女的花容月貌，以及那純潔天真的笑容，就連連搖頭，不肯相信。
孫小二又道：“就算無邪仙女不這樣做，但這些邪派遲早必定會聯合起來而對付你的。”
龍少騰道：“這話卻有點道理。”
孫小二道：“你想想看，你既能一一擊敗他們各派高手，你就等於那個得到天魔令的人了，他們非除去你這個後患不可。況且你身上有那碧火蛛絲網，可以取到天狐火丹，誰不垂涎這件物事？”
龍少騰矍然道：“是啊，所以我才想快點找到狄仁傑大俠，將網兜送給他。”
孫小二道：“狄仁傑雖然俠名滿天下，為武林共欽，但他為了獨生女的性命，可能做出不仁不義之事，這一點不可以不防呢。”
龍少騰道：“這一點我倒不怕他，我送網兜去，他還不高興麽？”
孫小二微微含笑，望著這個英挺的青年。這個青年人武功雖是深不可測，但江湖經驗卻很稚嫩。
“龍少爺，世上之事若是這麽簡單就好了。那燕雲大俠狄仁傑心切愛女生死，自然要作萬全的打算。如果他收下你的網兜，他就有把握可以取到天狐火丹了，對不對？”
“對呀，”龍少騰真的聽不懂。“那麽他還會不高興麽？”
孫小二道：“假如我是狄仁傑，頭一件我要考慮的，是能不能順利取到天狐火丹。我一定想到有那麽多的邪派高手作梗，恐怕不大順利。何況這些兇邪們可以早一步毀去那天狐火丹，弄個大家撈不著，請問狄仁傑怎麽辦？”
龍少騰道：“這……這不大可能吧？”
孫小二反駁道：“為什麽不可能？狄仁傑不宣布他有天魔令，大家隻能懷疑，不能當真查問。現在既然知道在他手中，則等到他女兒病愈，這麵天魔令更永遠弄不到手了，試問誰不全力阻撓於他？到了真沒法子之時，隻好毀了天狐火丹泄憤，亦可能趁狄仁傑遠出之時，加害他的女兒。總之，狄仁傑必須考慮到這些問題……”
他說出這番道理，龍少騰為之啞口無言。
如果連燕雲大俠狄仁傑也沒有把握，那就沒有話說了。
孫小二又道：“我若是狄仁傑，無疑要以最妥當的方法，務求獲得天狐火丹。所以寧可別人得去網兜，取到火丹來換取天魔令。反正這麵天魔令，對他沒有用處，給了人家也沒有損失。”
龍少騰更沒有辯駁餘地，沉吟了半晌，才勉強找出一個理由講道：“但你終究不是燕雲大俠狄仁傑，知道他會怎樣想？”
孫小二道：“我雖然不是狄仁傑，但我是旁觀者清，至少我沒有害你之心，對不對？”
龍少騰隻好承認他說得對，當下道：“好吧，咱們別去找燕雲大俠，那麽趕快迴到無邪仙女那兒總行得通吧？”
孫少二道：“不但要迴去，而且要快。你到時把那勞什子網兜送給無邪仙女，把禍根移到她身上，讓他們一穀二府三教自己去鬼打鬼，咱們就高枕無憂了。”
龍少騰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萬一這些邪派，有一派取得天狐火丹，換到手天魔令，憑此淩駕各派之上，破壞了製衡局麵，天下武林從此多事，不知多少生靈要遭受荼毒了。
他可沒敢說出來，因為他瞧那孫小二已經駁順了嘴，詞鋒極利。如果此想被他駁倒，則到時非乖乖拱手把網兜送人不可了。
兩人商量一下路徑，決計繞過山區取道迴去。
這迴去路上沒有一點風波意外，走了一整天，晚上就歇宿在小鎮市上的麵店。
翌日起來，走了二十餘裏，來到一處岔道。
孫小二指著右邊的路道：“咱們順著這條官道南下就對了！”
龍少騰漫應一聲，眼睛卻直往那條岔左的道路瞧著。
他昨天晚上和同宿的客人談起，知道這一條岔道往西北走，五十裏左右，就是燕雲大俠狄仁傑居住的臨城了。
對這一位號稱天下無敵的當代大俠，龍少騰有著一份仰慕之情，恨不得找個機會前往拜謁一番。
何況他無意中得到碧火蛛絲兜，可以當作一份厚禮，以充贄見。可惜孫小二的分析阻止了他，使他無緣與近在咫尺的一代大俠見麵。
他遺憾地搖搖頭，這些日子以來，已走了幾千裏路，但隻差五十裏，仍然不能一嚐夙願。
他想，人生真是夠奇怪的，為什麽往往事與願違呢？
沿著官道走了六七裏，龍少騰突然醒悟，停步道：“孫小二，我不送網兜給他，見見他總可以吧？”
孫小二想了一下，才道：“當然可以，他縱然不會客，咱們也沒有損失，大不了來迴多跑百餘裏路而已。”
龍少騰興奮起來，道：“好，咱們迴頭，好歹總要試一試。”
孫小二道：“使得，但少爺你記住呀，萬萬不可提到什麽網兜才好啊……”
龍少騰點頭道：“我一定不提，我何必替自己惹麻煩呢，對不？”
孫小二甚喜，道：“龍少爺，你雖然年紀輕，正是血氣方剛之際，但卻一點也沒有青年人的自傲自大，十分通情達理。像你這種人物，將來一定可以取代燕雲大俠狄仁傑的地位，成為武林共尊的大俠！”
龍少騰吃了一驚，道：“我是什麽材料，豈敢跟燕雲大俠相提並論。”
他們一麵往迴走，一麵閑談。
孫小二道：“別太菲薄自己，也不要太謙，依我看來，你現在就比狄仁傑好得多了！”
龍少騰當他說笑，所以不予反駁。
那燕雲大俠狄仁傑成名三四十年之久，近二十年來被推舉為天下第一高手，連邪派中最著名的“一穀二府三教”，也不敢否認，亦沒有人敢再去惹他，這豈是可以僥幸的。
孫小二的笑聲，有點像老鼠吱吱的叫，他接著又說道：“你可能不知道，狄仁傑近幾年來，完全不問世事，你猜那是什麽緣故？”
龍少騰隨口應道：“像他那一種人物，地位崇高，自然不便輕易出頭管閑事呀！”
“不！”鼠精孫小二說：“你可猜錯了，他是為了他獨生女狄可秀的痼疾，時時席不暇暖，遍求天下各種名藥，延續女兒的生命……”
龍少騰心中憫然，道：“無論多麽大的英雄，終究戰勝不了一個情字，狄大俠這個父親可不容易做啊……”
孫小二道：“他本來住在京師，近數年搬迴臨城老家。最近住處才讓人知道，我瞧這裏麵必有文章。而且我也不相信他是為了女兒之病便不管閑事，近幾年武林發生過不少重大之事，尤其是武當派老掌門天淨子真人之死，引起一場內訌風波，牽涉的門派很多……”
龍少騰聽到武當派，馬上感到興趣，因為他原本要到武當求取佚失的秘笈。
他插口問道：“武當派老掌門天淨子之死，有什麽古怪麽？”
孫小二道：“外麵謠傳是被謀殺的，但武當派內訌的雙方不論是哪一方都矢口否認。這件事說來話長……”
龍少騰可急於想知道後來的結果，連忙道：“好吧！詳情以後再說！”
孫小二便繼續剛才的話題，道：“像武當派這件事，內訌時隻是他們戶內的事，外人不便多管，這話說得通。但後來牽涉到其他門派，死傷了不少人，這事便不能當作門戶私事看了。以狄仁傑的身份名望及種種淵源，自應出頭調解……”
龍少騰訝道：“他不管麽？那一定由不得已的苦衷！”
孫小二笑一聲，道：“苦衷？當然有啦！據我所知，武當少林五台峨嵋等各派，近十餘年來，出了好幾個奇才，狄仁傑怕是不敢管吧！”
他停歇一下，又道：“你也知道，他出頭一管，就得準備應付各方麵挑戰，他被尊稱為天下第一高手，贏是應該，輸了的話，身敗名裂，他能不慎重考慮麽？”
龍少騰登時不大服氣，反駁道：“他一定不會因此而不敢出頭的，要是我的話，我寧可身敗名裂，也要管應該管的事！”
他熱血沸騰，聲音豪壯，神情十分慷慨激昂。
孫小二道：“對，對！所以我說你比他強呀！不是說你現下武功勝過他，而是銳誌奮發，不畏強梁艱險……”
他飽經世故，深知少年銳氣，經過歲月的消磨，遲早會變成追憶而已。
像燕雲大俠狄仁傑這種情形，其實不足為奇。
哪一個人強到老了，還能像少年一般氣盛猛進？
這個已屆憂患中年的人含有得意地笑一下，又道：“狄仁傑借獨生女沉屙這個題目，從江湖恩怨中脫身，真是聰明不過，我十分佩服他呢！”
龍少騰哼了一聲，道：“俠義之士，無論什麽時候，這股正氣不會失去的，要不他就根本是個偽君子。”
難道狄仁傑沒有可能是偽君子麽？孫小二心中想。龍少騰呀！你年紀太輕了，不知道世道人心的詭詐可怕，哼！依我看來，狄仁傑九成是膽氣已弱，不敢麵對後起之秀的挑戰。
他不想太傷龍少騰的感情，而且年輕人有理想有抱負總是好的，尤其是對一個大俠的傾慕響往，何必讓他太早失望呢？
當下轉過話題，道：“臨城的煤產量極豐，所以那兒的人很多，算得上是繁盛熱鬧的城市，吃的穿的玩的無所不有，咱們到了城裏，可得好好吃他一頓。”
龍少騰對於吃沒有太大興趣，隻淡淡應了一聲。
孫小二又道：“我帶你到處玩玩，開開眼界。聽說那兒戲班子，可不亞於京師的八大胡同呢！”
他這話仍然沒引起龍少騰太大興趣，當下問道：“龍少騰，你成家沒有？”
龍少騰道：“沒有，我哪有這閑工夫呀！”
孫小二道：“成家立業是大事情，怎麽沒有閑工夫呢？”
龍少騰反問道：“你呢？你好像是獨個兒在江湖漂泊啊！”
孫小二忽然記起了一些往事，心中歎息一聲道：“我的情況不同。”他迅即把傷感拋開，“總之，古人說落葉歸根，這句話不會錯的，如果自己沒有一個家，天涯歲暮之時，真不知到哪兒去好，那滋味才難受呢！”
他看見龍少騰微笑著點頭，心知這個青年並沒有承認他的話，當下又道：“年少之時，但覺前途燦爛，四海為家更為舒服自在，沒有寂寞，沒有傷感。但誰知年華一去有如流水，即迅快而又永遠不可複返，當年的種種條件，全都消失了，每每顧影自慚，有時不覺悔恨年輕時沒有好還打算，以至於……”
龍少騰替他歎一口氣，這位天遁門的高手，言非泛泛，的確有極深刻的感受體驗。因此，他決不可等閑視之，雖然他事實上並不認為是很嚴重的事。
就算是一輩子打光棍，又有什麽關係呢？他想。孫小二在事業上沒有成就，所以感觸特別的深，如果他有事業必定改觀了。
當然龍少騰的想法未始沒有道理，隻不過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每個人的天賦條件不同，命運遭遇亦不相同。
例如有許多中年以上的王老五，其中有些是孤寂淒涼，愁懷難遣，但有些王老五卻得天獨厚，夜夜風流，永遠不虞寂寞，臨到末了，還有極合意的伴侶，結束了獨身的生涯。
總之，鼠精孫小二的經驗，對龍少騰未必合適，而且經驗之物，獲得時要付很大代價，但傳授與下一代時，卻又不受重視。
他們談談說說，數十裏路晃眼走完，臨城已經在望。
龍少騰微感興奮，這還是因為他預算見不到燕雲大俠狄仁傑的心情，如果有希望謁見這位當代大俠，他必定感到更為興奮。
這時已是中午時分，孫小二領他走入一間飯館，揀了一副靠窗的座頭，叫了幾個菜，下了兩斤麵，打了一壺酒，吃喝起來。
龍少騰是心無旁騖地填滿肚子，鼠精孫小二吃得雖是開心，但兩隻小圓眼睛，卻一直骨碌碌直轉，一會打量擁擠的食客，一會看街上熙攘的行人，誰也不明白他幹嗎這麽忙碌。
等到酒足飯飽之後，龍少騰付鈔，他在狼心羽士邱可畏遺物中，得到不少錢財，所以花起來一點也不在乎，更不會心痛。
“走吧。”這個青年說：“咱們到狄府求見，不過先去買張貼子寫上你我姓名，才好去拜訪。”
孫小二嗯了一聲，在前麵領路，走了兩三條街，龍少騰一看四下屋子簡陋狹隘，盡是窮街僻巷，心下疑惑，不知他要帶自己到什麽地方去。
正想之際，孫小二已在一處人家門前停步，隻見這間屋子竟有兩進，也比左右鄰舍的房子高大整齊得多。
孫小二敲了敲門，那道門立刻開了半邊，倒像是裏麵的人一直站在門後等著一般。令鼠精孫小二反而駭了一跳。
開門的是個高大漢子，腰間佩著一把短刀，麵上帶著兇氣。
他一手按刀，神色不?頻匚實潰骸罷夷囊桓觶俊?br />
孫小二道：“我姓孫，好幾年沒來過貴地了，隻不知這兒住的是不是莊禮兄？”
那大漢麵色頓時緩和下來，頷首道：“不錯，咱去通報一聲……”
他臨轉身還盯了龍少騰一眼，因為他用布包著那口寶刀，一望而知乃是兵刃，而他又長得壯健英挺，惹人注目。
那漢子進去不久，便另有一個五旬年紀的人出來瞧看。
孫小二打個招唿，道：“莊三哥，還認得在下孫小二麽？”
莊三哥泛起又驚訝又歡喜之色，打開大門，行禮後側身讓客，口中道：“啊呀，是孫二爺，真是想不到的喜事，請到屋裏奉茶。這一位仁兄是誰呀？”
孫小二領著龍少騰進屋，他神色態度中明顯露出對這青年人的恭敬，別人一看就知龍少騰來頭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