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劍平突地一轉身形,眼見三丈之外立著一位鷹鼻突額、形狀猙獰的白發老人,兩眼兇芒暴射,圓睜直瞪,一不稍瞬。


    看他猙獰的臉色,好似要擇人而噬。


    對方欺近身邊三丈,兀自不覺,這份功力怎不使他心中一怔。


    幽靈公子一見來人現身,喜極而唿。


    “爹,這小子就是八臂金龍,血龍寶玉就在他身上,他可是……”


    “我知道。”


    金翅大鵬不由心頭一顫,暗忖:“老怪物數十年未履江湖,今日突然來臨,此間事恐難善了。”


    白發猙獰老人跨前一步,陰森森地哼道:“小子,你就是目今武林後起之秀的八臂金龍?”


    “豈敢,小可正是。”


    接著手指地上屍體道:“他們盡是你下手殺死的?”


    “在下出於不得已!”


    “好個不得已,娃兒年紀輕輕,竟是如此心狠,屠殺老夫門人,少不得老夫要討取公道!”


    “哈哈,縱子為非,殘殺生靈,鍛練陰毒邪功,天人共憤,本門紅巾十八騎,全遭貴派聯手殺害,那又該作何論!”


    “小鬼徒逞口舌之利,別以為你是孤雲和尚傳人,老夫就不能收拾你!”


    “為維護武林正義,在下一切接著就是!”


    “好狂的小子,你可自信能接得下老夫三招!”


    “別說三招,就是三十招在下也無所謂!”


    “看你傲氣淩雲,老夫不由頗為心折,老夫決定破例,若你能擋過老夫三招,今天之事,一筆勾銷,否則,隻要將血玉獻出,免你一死!”


    陸劍平倔傲成性,身為掌門,當著門下眾人,哪能受人如此輕視,聞言不覺哈哈一笑道:


    “在下若是不敵,莫說身上寶玉拱手奉上,就是項上人頭,也聽憑尊駕處理!如若尊駕輸了一招半式,少不得在下要為上代掌門掌劍金鈴報答當年大巴山圍攻之賜。”


    “好說,好說,娃兒注意,看招!”


    隻見他雙手微舉胸前,輕輕揮出一掌。


    別看他隻輕輕一按,一股攸攸勁風,迎麵撲到。


    他雖僅發出五成勁力,以老怪近百年修為,聲勢也是駭人,隻見一股沉雄勁風,如狂濤拍岸般綿綿湧至。


    陸劍平大敵當前,哪敢怠慢,立運神功,氣納丹田,雙掌拍出六成勁道。


    刹時“蓬”的一聲巨響。


    雙方掌勁一接,陸劍平身軀微晃即止。


    老怪以為他年紀輕輕,縱由娘胎練起,也不過二十年道行,一時托大,僅用五成功力,哪知陸劍平一生迭遇奇緣,且任督二脈已通,功力已可列為武林頂尖高手,接手之下,老怪被拍得後退一步。


    “小鬼,果然有點門道,再接老夫一掌!”


    說著雙掌齊揚,如山勁氣挾著轟雷之聲,直向陸劍平卷去。


    一時狂飆澎湃,勁風如崩山倒海般唿嘯而起,聲勢駭人之極。


    陸劍平明知老怪物功力深厚;本可閃身避過正鋒,但他傲骨天生,不願這樣示弱於人,他輕嘯一聲,雙臂一掄,雙掌蓄足十二成勁力,猛朝來勢擋去。


    兩股如山勁氣一接,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沙石紛飛,方圓丈許地上陷下尺餘深的上坑,場外眾人,哪曾見過這等驚人的聲勢,個個看得目瞪口呆,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巨響過後,雙方身形各退三步,算是平手。


    老怪科不到對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心知今日若不將此子收拾,將是未來心腹之禍,意念一動,殺機陡起。


    驀然,身軀微曲,雙掌圈護胸前,掌心由紅轉黑,徐徐湧出絲絲黑氣,彌漫全身,雙掌一圈,全力拍出一掌。


    “黑煞毒掌,掌座注意!”


    金翅大鵬喊聲未斂,急朝銀翅大鵬一使眼色,雙雙躍立當場,雙手互搭按住陸劍平身後。


    黎雯關心個郎安危,六人同時躍進。


    陸劍平一聞喊聲,心中一懍,急忙運足金剛不動神功,雙掌蓄足全身勁力,向外一抖。


    又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暴響,震得眾人耳內嗡嗡作響。


    陸劍平隻見一座黑山般的勁氣,壓體而至,勁力源源不斷,力道駭人,身軀被迫搖晃不定。


    驀覺背後一陣熱力湧入體內,知係金銀護法協助,忙一振心神,氣運丹田,再次用勁,始將如山勁氣擋住。


    然而,終因金剛不動神功乃係初學,擋不住老怪物近百年深厚的毒焰,驀聞一股屍腐腥臭之氣,心頭一昏,全身勁力盡失。


    老怪殺機早伏,倏又舉起右掌,正待——


    驀然,一聲暴喝道:“三招已過,東靈兄難道要食言,為武林不齒!”


    聲音過後,眼前立定一位白臉長須、英風挺秀、年約四十的中年書生,雙眉斜飛入鬢,不怒自威!


    東靈急忙收招一閃,旋身一視,不由哈哈笑道:“我道是誰,竟有這等身手,原來是南絕兄,三十年未見,老兄功力又精進不少!”


    “別盡自捧我,小娃兒三掌已過,以你在武林中的身分,諒不至再趁人之危吧?”


    東靈老臉一紅,哈哈笑道:“老夫出道以來,幾曾失信於人?”


    說罷,雙手一揮,說聲再會,率著手下六人,飛馳而去。


    金翅大鵬跨前一步,拱手抱拳道:“敢問老前輩,可是‘世外五聖’中的‘七絕書生’?”


    “南絕”點頭一笑道:“數十年隱跡江湖,竟仍有人認識老朽,看來你似乎是大漠天山鵬的金沙一脈?”


    說著,他凝視金翅大鵬雙掌。


    “那正是家師祖,已仙逝多時……”


    此時黎雯正伏在陸劍平身上,察看傷勢。


    隻見他氣如遊絲,臉色慘白,不由芳心如割,急得淚下如雨。


    “南絕”檢視他的脈息,頻頻搖頭道:“幸虧此子學有金剛不動神功,否則黑煞掌不用接實,僅那屍腐毒氣,均足使五腑腐爛,諒來孤雲僧與此子必行一番關聯!”


    “本掌門正是神僧臨終授藝傳功之人!”


    “南絕”答道:“怎麽!孤雲大師已歸道山!以他的功力,武林中尚無敵手!此子能得大師信賴,誠亦武林之幸,現在且讓老朽為他行功,助其療傷!”


    隻見他飛指疾點陸劍平周身三十六穴,手法俐落奇準,隨即坐地行功,右掌按在背後“命門穴”上。


    半盞茶後,陸劍平頭上湧出一片白霧,漸漸籠罩全身。


    陸劍平臉色由白轉紅,唿吸逐漸加重,驀地,四肢一顫,無力地睜開兩眼,環視眾人,心知有人正在為己療傷,急忙閉目凝神,突覺有一股無比熱流,自丹田引發,順著全身經脈,循環一大周天。


    他自神僧以開頂大法傳匯功力後,精氣引聚丹田,卻未能全部發揮,一經“南絕”雄厚的內力推動,漸與本身精氣融合,功力又增進不少。


    此時他滿麵紅光煥發,全身痛苦全失,忙輕聲喊道:“謝前輩!”


    “南絕”額角已現汗珠,隻覺有一股更強的熱流,幾乎使自己輸出的功力無法抗拒,正感吃力之時,忽聞微喊,立即收功斂氣,睜開雙目。


    陸劍平趨前一揖,並謝援手之德。


    金翅大鵬脫口問道:“老前輩隱跡江湖數十年,此次突現仙蹤,莫非……”


    “說來話長,六十年前,我們五個老不死的在黃山印證武功,爭取天下第一頭銜,老朽以為將‘坎離真氣’練好,可以稍微占先,哪知一連三次,仍然無法分出高低,乃於三十年前議定每人找一傳人,於明年秋天由傳人在黃山較技,分出勝負,勝者可以獲得其餘四人的絕藝,聽說海南梧桴子已尋得一位百年難遇的奇才,送來西北,老朽因時間緊迫,藉追蹤之便,物色傳人,適才因見碧綠磷火,碰巧遇上。”


    轉身手指黎雯腰上玉簫,豪氣頓起,笑問道:“姑娘秀外慧中,聰智超人,諒來也是長於此道!”


    “謬蒙過獎,僅學一些皮毛,尚請前輩指教!”


    “敢請吹奏一曲,讓老朽一清耳福!”


    黎雯嫣然一笑,一聲獻醜,清朗的簫音,衝霄而起,抑揚頓挫,感人心弦。


    “南絕”撫掌笑道:“音韻清絕,惟稍帶冷鬱,姑娘莫非有何傷心往事,如信得老朽,極願以一身所學傳贈於你!”


    黎雯長時居於地煞穀中,養成幽鬱習性,一經提及,不禁悲從中來,淚滿盈眶,竟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金翅大鵬接口道:“卜老前輩功參造化,學究天人,姑娘,這乃千載難尋之機!”說著仰視陸劍平。


    陸劍平笑道:“老前輩神功蓋世,雯妹哪有不願之理?雯妹,明年黃山會後,我在地煞穀等你!”


    黎雯頷首微笑,喊聲:“師父!”正欲下拜。


    “南絕”哈哈笑道:“好好,徒兒免禮!我們這就走。”


    說罷,朝眾人一打招唿,帶著黎雯,身影漸漸消失。


    陸劍平目送兩人走後,凝神怔視,忽自身旁,聽到一聲低微嬌喚:“平哥!”


    他才如夢方醒,“哦”的一聲。


    “小鳳!你好嗎?”聲音微帶顫抖。


    他從小孤獨,隻把天真純潔的小鳳,當做自己的小妹妹看待,往事如煙,不禁對於人生有一種茫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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