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南屏笑道:“在下忝居‘八傑’中老三……”


    他的話沒說完,門外忽然傳來張彪的驚唿聲道:“啊!不好了,馬爺中了人家暗算……”


    這一嚷,使得那兩個灰衫文士霍然而起,臉色大變地,即待向門口衝去。


    伍南屏本來正準備故技重施,卻總以暗中下手,心中有愧,故而遲遲未采行動,也沒想到張彪那一嚷,竟來得如此快,此刻匆促中,隻好雙手一伸,做搖手狀笑道:“沒什麽,二位別……”


    話出同時,兩縷指風,已分別淩空點向那兩個灰衫文士。


    但那兩個灰衫文士,顯然是於大鈞那“天”字號人物中的佼佼者,不但動作上反應快速,腦子的反應,也非常銳敏。


    因此,當伍南屏指風發出之同時,那兩個灰衫文士,已同聲大喝。


    “當心……”


    “此人有問題……”


    話聲中,已雙雙分別向兩旁一閃,因而伍南屏的指風,竟以毫厘之差,被他們避了開去,同時那右邊的一個,正撲向朱天佑身邊,人未到,雙掌齊揚,右手抓向朱天佑,左掌卻“砰”地一聲,將牆壁擊成一個大窟窿。


    顯然,此人是準備抓住朱天佑破壁而逃,其反應之快,與動作之敏捷,連伍南屏也不由脫口讚道:“好身手!”


    話出同時.淩空一指點中那人抓向朱天佑的“右肩井”大穴。


    也就在此同一瞬間,那左邊的一個,已挺劍刺向伍南屏的側背,並大喝一聲:“鼠輩躺下!”


    伍南屏聽風辨位,知道這一劍,正是刺向他那“天孫織綿軟甲”的防護區域之內。


    他心急朱天佑的安危,拚著挨上那一劍,竟不予理會地,閃身飛向朱天佑身邊,也是雙手齊施地,左手淩空抓向那業已被點中“右肩井”大穴,卻因收不住勢,而仍然向朱天佑身邊衝去的灰衫文士,右手卻以一股陰柔暗勁,將躺在竹椅上的朱天佑推移三尺之外。


    伍南屏這種將本身真力,同時以兩種絕對相反的方式使出,在武林中委實是難得一見的了,可惜此刻,並無旁觀者,否則,不拍案叫絕才怪哩!


    這些,本來也不過是刹那之間的事。


    真是說來遲,那時快,當伍南屏左掌以“大接引神功”,將右邊的灰衫文士吸入手中.右手將朱天佑推離三尺之外的同時,他自己的側背,也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劍。


    但事實上,挨劍的伍南屏.似乎毫無所覺,而那出手的灰衫文士,卻反而被震得一踉蹌,連退三大步,才拿樁站穩。


    就當那灰衫文士目瞪口呆地一愣間,伍南屏卻將抓在左手中的灰衫文士向他一扔道:“接著!”


    這迴,伍南屏再不猶豫了,他借著扔出手中灰衫文士的機會,揚指淩空連點,另一位目瞪口呆的灰衫文士,方自迴過神來,卻已沒法動彈了。


    這時,那最先發出驚唿的張彪,才如夢初醒地,由門口向外,拔足飛奔,一麵大叫道:“不好了,任三爺反啦……”


    伍南屏根本不予理會,卻向那正睜著一雙星目,向著他蹙眉注視著的朱天佑笑道:“天佑老弟受驚了。”


    說著,已揚指連點,替朱天佑解了被製的穴道:“你可是朱天佑?”


    朱天佑一麵活動著四肢,一麵注目問道:“閣下是……”


    伍南屏笑了笑道:“在下伍南屏是令尊的好友……”


    朱天佑截口訝然問道:“那你為何要救我?”


    此話初聽似嫌太以糊塗,但實際上卻一點也不算糊塗。


    因為到此刻為止,朱天佑對自己的身世,還一無所知,他所知道的,是朱誌宇是他的父親,他本身的失去自由,既然是朱誌宇的命令,而伍南屏又自承是“令尊”的好友,在他的心目中,“令尊”二字,自然指的是朱誌宇,既然是朱誌宇的“好友”,又為何要救他,這,也就難怪他不能不有此一問了。


    伍南屏當然明白這道理,但此時此地,他又不能詳為解釋,隻好苦笑道:“老弟,朱誌宇並非你的父親。”


    朱天佑張目訝然問道:“此話怎講?”


    伍南屏正容說道:“你的生身之父,是‘江南一劍’江世傑大俠,而我就是江大俠的好友。”


    朱天佑不由“哦”地一聲道:“怪不得……”


    這時,圍牆外已傳來叫罵唿喝之聲,並聽到“鐵拐”李四的急促唿聲道:“伍大俠,伍大俠……”


    伍南屏連忙揚聲答道:“在這兒!”


    接著,向朱天佑促聲說道:“老弟,詳情容後再說.咱們快趕去接應。”


    不由分說,拉著朱天佑的手,衝出門外,江天佑並順手奪過呆立門口的馬如龍手中的一柄鋼刀。


    當他們衝出木屋時,隻聽李四促聲說道:“伍大俠快來.朱誌宇已親自趕來啦……”


    伍南屏一麵拉著江天佑越牆而出,一麵大喝一聲:“我來了!”


    身形未落,觸目所及,隻見“鐵拐”李四,“獨臂猿”袁子超,雙戰朱誌宇,猶被瘋虎似的朱誌宇,迫得毫無還手之力。


    另一邊,索中豪與兩個手下,背靠背地迎戰六個彪形大漢,盡管索中豪身手不弱,但為了照顧兩個手下的安全,也是捉襟見肘,顯得左支右絀。


    伍南屏身形飄落之後,舌綻春雷地震聲大喝道:“通通住手!”


    惡鬥中的雙方,聞聲之後,各自虛晃一招,縱出戰圈,朱誌宇目睹江天佑業已出困,不由精目中厲芒一閃,大喝一聲:“畜生!你敢擅自行動!”


    喝聲中,已疾逾鷹隼地,向江天佑淩空撲來。


    伍南屏連忙橫裏飛截,並揚聲大喝: “朱大俠請聽我一言。”


    “砰”地一聲大震過處,兩人已淩空拚了一掌,各自被震得淩空一個筋鬥,倒縱丈外。


    朱誌宇目射寒芒,凝注伍南屏怒聲叱道:“姓伍的,你做的好事!”


    伍南屏淡淡地一笑道:“在下又沒強行拆散人家的夫妻骨肉,做的可委實都是好事呀!”


    朱誌宇一麵做勢欲起,一麵冷笑道:“伍南屏,你以為老夫怕了你不成!”


    伍南屏連連搖手道:“別忙,別忙,咱們把話兒說清楚再打……”


    朱誌宇截口怒喝道:“姓伍的,剝下你那張鬼皮,老夫看了不順眼!”


    伍南屏笑道:“不錯,這撈什子已失去利用價值,應該還我本人了。”


    話聲中,身形如陀螺疾旋,罩在外麵的偽裝,化成片片,做蝴蝶飛舞,刹時之間,已現出他那白色綢衫飄拂,英挺脫拔的本來麵目。


    遂即神色一整道:“朱大俠,俗語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閣下與江大俠之間的是是非非,暫時不論,我伍南屏不自量力,毛遂自薦地做一次魯仲連,替二位化解如何?”


    朱誌宇冷然接道:“先決條件,還我兒子。”


    伍南屏正容接道:“朱大俠,請別忘了,天佑老弟,是江大俠的親骨肉。”


    “胡說!”朱誌宇注目接問道:“有何為證?”


    伍南屏道:“天佑老弟的生母,仍然健在,當可證明。”


    朱誌宇道:“那你為何不叫她來?”


    伍南屏不禁苦笑道:“你總得給我時間呀!”


    朱誌宇冷然接道:“你先還我兒子再說。”


    伍南屏也冷笑一聲道:“那你問他自己吧!”


    朱誌宇目注江天佑,沉聲問道:“天佑,你怎麽說?”


    江天佑漠然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朱誌宇怒叱道:“畜生!你竟然聽信仇人的胡說八道,連自己的父親都不認了!”


    江天佑平靜地接道:“在沒見過我生母之前,我算是暫時沒有父親。”


    朱誌宇目射寒芒,怒喝一聲:“老子先斃了你這忤逆不孝的畜生……”


    伍南屏連忙閃身護住江天佑,沉聲喝道:“有我在,不許你逞兇!”


    朱誌宇氣得身軀一抖,怒聲叱道:“姓伍的,老夫先收拾你,也一樣!”


    “鏘”地一聲,他那威震武林的“七星寶刀”,已然出鞘。


    伍南屏仰首狂笑道:“‘酒仙色鬼快刀王’,據傳生平未逢過敵手,伍南屏既然做不成魯仲連,能拜領一下‘快刀王’的絕代刀法,也算不虛此生了。”


    這時朱誌宇突又將寶刀歸鞘,朗聲笑道:“伍老弟,事實上,老朽早已封刀歸隱,如非江世傑逼我出山,我正在溫柔鄉中享福,誰願意再過這種血腥生涯。”


    伍南屏注目問道:“朱大俠準備幾時返迴關外?”


    朱誌宇笑了笑道:“老朽與江大俠之間的怨嫌,既承老弟化解,此間已無逗留必要。”


    伍南屏蹙眉接道:“我需要一個確定的日期。”


    “老弟何逼人太甚!”朱誌宇苦笑著接道:“三天,如何?”


    伍南屏正容點首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北京西北郊區的公墓叢中,一位灰衫老者已停止往來蹀躞,靜立香塚前,目注那雜草叢生的三尺孤墳,默然沉思著。連那紫衣女郎主婢二人已走近他的身旁,竟猶自渾無所覺。


    紫衣女郎俏立灰衫老者左側八尺處,隻見她幛麵巾一揚,發出一串嚦嚦鶯聲道:“夫子何思之深耶?”


    灰衫老者似乎微微一驚,才轉身笑道:“老漢一時忘形,倒教姑娘見笑了。”


    接著,又注目問道:“姑娘由何處來?”


    紫衣女郎簡捷地答道:“寧王府。”


    灰衫老者笑道:“姑娘就是寧王殿下的幹郡主?”


    “是的。”紫衣女郎點點頭道:“還沒請教老丈貴姓?”


    灰衫老者神色一整道:“老漢江世傑,婷婷,我不能呆得太久,咱們該揀緊要的先談談了。”


    原來這灰衫老者與紫衣女郎,就是江世傑與柳婷婷二人所喬裝。


    江世傑雖然是柳婷婷的表舅,但彼此失散多年,在江世傑的記憶中,當年的柳婷婷還不過是一個呀呀學語的女嬰,如今卻已婷婷玉立,並已練成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在此情此景之下,劫後重逢,雙方心中的感慨,自然是不可言喻。


    盡管雙方心中都急於傾訴自己的遭遇,但他們雙方都還算得劫後第一次見麵,在互不相識.又是強敵環伺之下.又不得不有開頭那幾句不著邊際的對話,此刻,既然已表明身份,自然就急需談正經的了。


    當然,前麵那幾句對話,就是前宵在西南門外的廢墟中,由柳婷婷請李虎轉達給江世傑的暗語。


    柳婷婷嬌軀發出一陣輕微的顫抖,抬手揭去幛麵絲巾,美目中淚光流轉地,咽聲低喚道:“表舅,您……”


    江世傑強忍心頭激動,揮手沉聲說道: “婷婷,鎮靜一點,先就地坐下來,咱們慢慢談。”


    那青衣侍女取出一塊手帕,鋪在墳旁草地上,柳婷婷就地坐下之後,江世傑也跟著盤膝坐下,才目光深注地說道:“婷婷,你的一切,都已由李虎李大俠轉告給我了.現在,我要問你,你舅母的情況如何?”


    柳婷婷輕輕一歎道:“還好,但她老人家,目前還不願見您。”


    江世傑苦笑道:“那就隻好慢慢來吧。事實上,縱然她願意見我,目前我也沒法分身。”


    柳婷婷道:“不過,她老人家倒急於想見見天佑表哥。”


    江世傑點點頭道:“好,我會安排他與她見麵的。”


    柳婷婷接問道:“表舅已見過天佑表哥了?”


    “還沒有。”江世傑長歎一聲道:“我還是兩個月前.在關外的天風鎮上見過你表哥,目前,我是由伍大俠全權代我處理—切,並由李虎大俠負責聯絡。”


    柳婷婷注目問道:“表舅在那賭場中,是否已有甚發現?”


    江世傑苦笑道:“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柳婷婷接道:“那麽,表舅有甚理由,一定要呆在那邊?”


    江世傑正容接道:“理由很多,但目前,我隻能這麽告訴你,為了查證我心中的疑問。”


    柳婷婷美目深注地問道:“表舅是認為那賭場的主持人,與您的仇家有關?”


    “是的。”江世傑沉思著接道: “不過,這僅僅是原因之一。”


    柳婷婷接問道:“另外還有什麽原因?”


    江世傑道:“目前,我不願透露……”


    柳婷婷道:“表舅,如您能將心中的疑點說出來,也許我可以替您出點主意。”


    江世傑笑問道:“你是怕我自鑽牛角尖?”


    “婷婷怎敢!”柳婷婷也笑道:“但我認為兩個人的意見,總比一個人會想得周到一點。”


    江世傑笑了笑道:“你的話很有道理,如非我對自己的疑點,已有所發現,真會要……”


    柳婷婷截口接問道:“表舅已發現了什麽?”


    江世傑道:“其實,那也還談不上什麽發現,不過是這些日子來,我靜中參悟,將一些以往無法串連的蛛絲馬跡,串連起來而已。”


    柳婷婷美目深注著,卻是欲言又止。


    江世傑神色一整道:“婷婷,見到令師時,請代轉告,我有緊要事,必須同令師談談。”


    “好的。”柳婷婷接道:“但她老人家輕易不履江湖……”


    江世傑截口接道:“我當專程前往衡山拜訪。”


    柳婷婷想了想,隻好苦笑道,“表舅可否讓我瞻仰一下您的本來麵目,以免以後……”


    江世傑截口一笑道:“當然可以……”


    說著,已將頭臉上的偽裝除下,讓柳婷婷注視少頃之後,才重行戴好。


    柳婷婷略一沉思,才幽幽地一歎道:“表舅,您對先父生前的交往,是否很熟悉?”


    江世傑注目反問道:“你這話,是否因查不出你的仇家而發?”


    柳婷婷點點頭道:“可以這麽說。”


    江世傑正容接道:“婷婷,對令尊生前的交往,我雖然談不上熟悉,但大致情形,是知道的。”


    柳婷婷接問道:“那麽,表舅對我的仇家,是否也有猜想或假設?”


    “有,”江世傑正容接道:“但我目前不會告訴你。”


    “要到幾時才能告訴我呢?”柳婷婷黛眉緊蹙地問道:“表舅,您知道我心中,是多麽難受。”


    江世傑輕輕一歎道:“我了解你的心情,但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而且,我想.告訴你真象的日子,也不會太久了……”


    說到這裏,陶然亭方向,傳來一聲蒼勁怒喝:“什麽人?”


    另一個嬌甜語聲答道:“幹嗎那麽兇嘛!”


    此時,夜幕業已深垂,香塚與陶然亭之間,距離雖不算遠,但在沉沉夜色中,憑江世傑與柳婷婷的功力,也隻能看到一些模糊人影。


    江世傑聽到那嬌甜語聲,不由為之一愣。


    因為他覺得那嬌甜語聲,有似曾相識之感,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是誰。


    隻聽那蒼勁語聲沉聲喝道:“站住!答我所問!”


    那嬌甜語聲笑道:“別那麽緊張,我不過是一個附庸風雅的遊客而已。”


    這迴,江世傑可想起這嬌甜語聲的人是誰來了,原來就是“酒仙色鬼快刀王”朱誌宇的女兒,也就是江世傑曾一度懷疑是柳婷婷的朱君玉。


    他方自精目神光一閃,隻聽那蒼勁語聲歉意地一笑道:“姑娘,很抱歉,今宵,你來得不巧。”


    朱君玉問道:“有何不巧?”


    那蒼勁語聲道:“目前,這陶然亭附近,暫時禁止普通遊客接近。”


    朱君玉的語聲抗聲道:“這兒又不是皇宮禁地,你也不是官府中人,憑什麽能禁止我?”


    “你且瞧瞧這個。”


    隻聽朱君玉的語聲訝然問道:“你……你們是寧王府的侍衛?”


    接著,又抗聲說道:“是王府侍衛,也不能擅自將名勝區劃為禁地呀?”


    “姑娘說得不錯。”那蒼勁語聲笑道:“但此刻情況不同,這兒已暫時算是皇宮禁地……”


    朱君玉的語聲截口問道:“此話怎講?”


    那蒼勁語聲道:“因為,咱們郡主,也正在這兒。”


    “郡主?”朱君玉的語聲訝然地道:“寧王殿下,未聽說有郡主呀!”


    那蒼勁語聲道:“是殿下新收不久的幹郡主。”


    “哦!”朱君玉的語聲笑道:“這位幹郡主,真好雅興。”


    那蒼勁語聲笑道:“咱們郡主,也跟姑娘你有同感,嫌白天俗人太多,所以才特地於晚間前來。”


    朱君玉的語聲中,充滿了輕蔑意味地笑道:“我不過是一個山野草民,怎敢同金枝玉葉的郡主相提並論。”


    這幾句話,可聽得柳婷婷黛眉一軒,美目中寒芒連閃,似乎即待有所行動。


    江世傑見狀之下.連忙低聲沉喝:“婷婷不可造次!”


    隻聽朱君玉的語聲接道:“好!打擾你們了.告辭!”


    江世傑目注柳婷婷正容說道:“婷婷,你這急性子,必須要改一改。”


    柳婷婷苦笑道:“表舅,恩師也常常這樣說我,我自己也知道這一缺點,可就是改不了。”


    接著,又注目問道;“表舅已聽出那女人是誰了?”


    “是的。”江世傑點首接道:“那是朱誌宇的女兒朱君玉,在你沒出麵之前,我本來懷疑她,可能就是你呢。”


    柳婷婷方自“啊”了一聲,江世傑又注目問道:“婷婷,你真是寧王殿下的幹郡主?”


    柳婷婷笑道:“如假包換。”


    江世傑蹙眉問道:“你怎會跟皇家搭上關係的?”


    柳婷婷笑了笑道:“說來,是一件很偶然的事,也算是一段皇家秘事。”


    江世傑注目問道:“此話怎講?”


    柳婷婷沉思著接道: “表舅對皇家的一切,可能不太關心,但對寧王殿下,是本朝炙手可熱的當權人物,當已有所聞吧?”


    江世傑點點頭道:“是的,我約略聽說過。”


    柳婷婷接道:“有道是樹大招風,寧王殿下在聖眷方隆,權傾朝野的情況之下,自難免招致政敵的嫉妒,而欲暗中加以殺害而甘心……”


    江世傑若有所悟地截口問道:“你是於偶然機會中,救過他的命?”


    “是的。”柳婷婷點首接道: “說來,那還是一年以前的事,當時,寧王殿下微服出巡,受到政敵所派刺客的突襲,恰巧被我碰上。”


    微頓話鋒之後,才笑了笑道:“事情就這麽簡單,從此,我就成為寧王殿下的幹郡主了。”


    江世傑接問道:“現在,你就是住在寧王府中?”


    “是的。”


    “他知道你的來曆嗎?”


    “知道。”柳婷婷接道:“目前,我是他的幹郡主,也等於是他最親信的侍衛,而我對外的一切開銷,也由他全力支持。”


    江世傑不由笑道: “怪不得你能有力量供應這麽多的手下,原來是有這麽一位後台老板。”


    柳婷婷神秘地一笑道:“而且,寧王府中,所有侍衛,我都可以隨時自由調遣。”


    江世傑不由精目中神光一閃道:“經過你的調教,那些侍衛的身手,必然是非常高明的了。”


    柳婷婷嫣然一笑道:“非常高明是談不到,但還能勉強過得去。”


    江世傑起身說道:“我耽擱得太久,必須走了,以後,一有空,我會去寧王府看你。”


    “好的。”柳婷婷也站了起來遞給江世傑一麵金牌,含笑接道:“表舅去時,隻要向大門口侍衛亮出這金牌,說明要見我就行。”


    江世傑摩挲著那麵金牌,笑道:“我也算是王府侍衛了。”


    一整話鋒,便含笑接道:“好,你多多保重,我走了。”


    但他走沒三步,又扭頭說道: “婷婷,方才朱君玉之前來,決非偶然,迴程中,你可能有麻煩,可得妥善應付。”


    柳婷婷一挑黛眉道:“哼!她真要找我的麻煩,我可不會饒她……”


    江世傑連忙截口接道:“不!婷婷,目前不許與朱君玉發生衝突!”


    柳婷婷訝然問道:“為什麽?”


    江世傑道:“以後再談,記好我的話,妥善應付,再見!”


    說完,長身而起,消逝於沉沉夜色之中。


    柳婷婷微一沉思,才輕輕一歎,向青衣侍婢揮了揮手道:“走!咱們迴城去。”


    當他們這一行人馬迴城途中,柳婷婷在車廂中揭下幛麵絲巾,戴上一張人皮麵具之後,才將絲巾重行蒙上。


    奔行中的馬車戛然而止,車把式一聲驚“咦”道: “姑娘,夜深了,你還不迴去?”


    隻聽朱君玉的語聲笑道:“我想搭搭郡主的便車……”


    “不可以!”那原先發話的人,截口大喝道:“快閃開!”


    “唰”地一聲鞭響.劃破夜空,顯然,此人是在揮鞭進擊。


    隻聽朱君玉笑道:“好啊!王府中人.就可任意欺人。”


    “好身手!姑娘,是你先行無理取鬧。”


    “我不過是要搭便車而已,怎能算無理取鬧。”


    “郡主的座車,豈是普通平民所能搭載的。”


    對話聲中,但聽勁風唿嘯,罡風激蕩,顯然已打得難解難分。


    當江世傑離開香塚,繞道左安門,轉向內城的正陽門時,即已察覺有人暗中跟蹤他。


    江世傑的修為,不用迴頭,已可察覺到對方是三個人,而且身手都很高。


    本來,他是以普通步伐,走向迴城途中的,這一察覺有人跟蹤,心念一轉之下,卻突然加快速度,向天壇方向疾奔,那情形,就像是做賊心虛,急求擺脫後麵那跟蹤的人似地,而且是盡揀靜僻而黑暗的道路走。


    這一來,那後麵跟蹤的人,自然也加快速度,並逐漸縮短了距離。


    當江世傑奔馳到距天壇約莫箭遠處的一片荒地中時,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地,連腳步也顯得踉蹌不穩,好像挪不動了。


    就當此時,一聲怒喝,傳自他的背後:“老兒站住!”


    隨著這喝聲“嗖嗖”連響,人影閃處,江世傑身前,已一字橫排,出現三個橫眉怒目,手橫長劍,身著玄色勁裝的魁形大漢。


    江世傑氣喘如牛,目射凜駭光芒,身軀也簌簌顫抖著,語不成聲地說道:“大……大王饒命……”


    左邊一個刀疤漢子,顯然是那三人中的首領,聞言之後,冷笑一聲道:“隻要你說老實話,可以饒你一命。”


    寒芒一閃,長劍已抵著江世傑的心窩,冷笑一聲:“說!你是誰?”


    江世傑駭然退後一步,好像是腳下被石頭絆住似的,仰身栽倒,口中並驚唿—聲:“我命休矣!”


    他口中說得那麽可憐,但行動上,卻恰恰相反。


    就當他仰身栽倒的刹那之間,右足一挑,那刀疤漢子已被踢飛丈外,同時,手中的長劍,也到了江世傑的手中。


    那刀疤漢子—聲慘號,江世傑旋身飛縱之間,寒芒飛閃,另兩個彪形大漢的長劍,已成交剪狀,向江世傑擊來。


    江世傑怒笑一聲:“來得好!”


    長劍一招“橫掃千軍”,“當,當”震響聲中,兩個彪形大漢長劍被震飛五丈之外,虎口破裂,雙雙抱腕駭然退立八尺之外。


    江世傑撇唇一哂道:“如此膿包,也派出來跟蹤人。”


    他的話沒說完,卻陡地迴身怒喝一聲: “什麽人?滾出來!”


    暗影中,傳來一聲冷笑道:“你先滾一個給我瞧瞧!”


    隨著這話聲,一個幽靈似的人影,由暗影中緩步而出,止於江世傑身前八尺處。


    沉沉夜色中.隻見那人一身黑衣,黑紗蒙麵,那透過幛麵紗巾的兩道森寒目光,凝注著江世傑,冷冷一笑道:“能於舉手投足之間,使我的手下一死二傷,並於說話同時,察覺我的行跡,閣下這一分功力,可委實足以自豪!”


    江世傑淡淡地一笑道:“多承誇獎……”


    黑衣怪人截口接問道:“閣下是伍南屏,還是江世傑?”


    江世傑笑道:“我不問你是什麽東西變的,你也別問我是誰,咱們不妨在劍法上一分離下,看看是誰逼誰現形。”


    黑衣怪人嗬嗬大笑道:“閣下不愧是快人快語,好!請進招。”


    “鏘”地一聲,已亮出了肩頭長劍。


    江世傑大喝一聲:“老朽有違了!”


    手中長劍,一式“笑指天南”,向對方當胸刺去。


    他使的雖然是極普通的招式,但在他手中施展,卻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妙。


    “鏘”地一聲金鐵交鳴聲中,兩道寒芒,一觸而分。


    江世傑但覺對方劍法之奇詭,與臂力之強勁,比起他自己來,隻強不差,方自心頭一凜間,黑衣怪人已揮劍進擊,口中並撇唇一曬道:“你也接我一招!”


    他說的雖然是一招,但卻是“唰、唰、唰”一連三劍,有如一氣嗬成。


    如非江世傑已於第一招硬拚時,提高了警覺,在這雷厲風行的三劍之下,非被迫退不可。


    雖盡管如此,他接得可並不輕鬆,而且對方繼三劍之後,既狠且辣的絕招,有若長江大河似地,綿綿而出,將他圈入一片綿密的劍網之中。


    此情此景,不由使江世傑心頭震驚。


    由對方的劍法中,他已斷定就是那自封為“齊天大帝”的於大鈞。


    對於於大鈞,他雖然還沒弄清其真實來曆,卻己深知其武功要高於自己,目前,他麵對如此強敵,又要隱秘身份,無形中,使他的武功,更為相形見絀。


    像如此纏鬥下去,固然於必要時,他逃走還不至有多大問題,但卻使他潛伏雄風賭場中的一番心血,盡付東流。


    本來,他事先曾約好伍南屏在暗中接應,但不知何故,伍南屏竟失約沒來,因而使他的心情,更為不寧。


    江世傑本就居於下風,如今更因心情不寧靜,使他不得不被迫而采取守勢,而且於封拒之間,顯得有點捉襟見肘。


    黑衣怪人入目之下,一麵長劍揮灑,絕招綿綿而出,一麵冷笑道:“閣下如果技止於此,我敢誇句海口,百招之內,必然教你現出原形來!”


    江世傑也冷笑道:“咱們走著瞧吧!”


    話聲中,他已強定心神,並將學自伍南屏的劍法.參雜於臨時湊合的劍法中使出,才暫時穩住頹勢。


    黑衣怪人“咦”地一聲之後,又嗬嗬大笑道:“伍南屏,你已經現出原形啦!”


    江世傑沒想到因自己一時情急之下、使出伍南屏“慧光劍法”中的招式,而使對方錯把自己當做伍南屏,不由心中又好笑,又略為寬心,冷冷一笑道:“你自己早就現了形哩!”


    黑衣怪人微微一愣道:“我不信!”


    “不信,”江世傑含笑接道:“如果你不是那個自封為‘齊天大帝’的於大鈞,我立即自抉雙眸。”


    江世傑因對方已錯把自己當做了伍南屏,索性將他所會的“慧光劍法”中的絕招.源源使出。


    他雖然功力要遜於對方.但在神奇劍法彌補的情況之下,居然暫時打成了平手。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長嘯,正在激鬥中的黑衣怪人不由招式一緩,江世傑乘這稍縱即逝之機,脫出了圈外,縱身而去。


    黑衣怪人竟沒有攔截。


    江世傑飛射的方向,是與天橋地區相反,為的就是免得引起於大鈞的懷疑。


    當他繞道迴到雄風賭場.正悄然長身而起,準備由後院越牆而入時,卻突然若有所覺,業已騰升的身形,陡地淩空一轉,向圍牆外約莫五丈遠處,一株合抱大樹之旁,電疾下撲。


    也就當他身形淩空折轉的同時,大樹下的陰影中,突然發出一聲冷笑道:“商興仁,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啦!”


    話聲中,兩股淩厲的掌風.朝江世傑淩空飛撲的身形,兜頭擊下。


    憑江世傑的身手,對這突然遭遇的狙擊,自不至感到驚慌,何況由對方那掌風中顯示,對方的功力,也並不怎麽高明。


    但使他微感不安的,是不知自己何處露出了破綻.更不知李娟娟是否出了什麽紕漏。


    他為了解決心頭的疑團,存心先要問個明白,因而他僅僅以五成勁力,化解對方的劈空掌力,那飛撲的身形,竟毫無阻滯地,向對方繼續飛撲。


    隻見一道黑影,突然踴身飄退丈外,壓低語聲冷笑道:“商興仁,你上當了!”


    匆促中,他隻好足尖剛一點地麵,準備借力再度騰升。


    但他足尖一點地麵時,卻有若墮下萬丈深淵似地,心頭猛然往下一沉。


    原來他足尖—點之下.不但未能再度騰起,而且還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踉蹌,頭腦也有暈眩之感。


    他心頭凜駭中.外表上卻強行鎮定地,向對方投過冷厲的一瞥。


    此時.他才認出這暗算他的人,竟是雄風賭場中的佟六。


    刀疤佟六,在十大金剛中,雖然武功是最次的一個,但卻是最機警,也是最奸滑的一個。


    江世傑目光一瞥之下,心中暗地自責著:“該死!平常我怎會沒注意此人……”


    但他口中卻沉聲問道:“侈六,你瘋了!”


    佟六笑了笑道:“我沒瘋,是你油蒙了心竅。”


    江世傑注目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佟六冷冷地一笑道:“什麽意思,你我心中都明白,商興仁,我佟六是幹什麽的,你能瞞得了別人,卻瞞不過我。”


    江世傑蹙眉問道:“我有什麽事情瞞著人的?”


    佟六咧嘴一笑道:“副座.再裝蒜,就不夠意思啦!”


    江世傑心知自己已中了對方攙雜於掌風中擊出的毒粉,此刻,他是正以自己精湛的內家真力,企圖將所中毒氣排出,才將對話故意拖延。


    但佟六是何許人,這情形,又怎能逃過他那敏銳的觀察。當下,他不等江世傑開口,又立即接道:“副座,別枉費精神了,我做的手腳,是沒法以真力排出的。”


    這時,江世傑已看到李娟娟手持長劍,由佟六的背後,悄然欺近。


    這情形,當然使江世傑禁不住暗中驚喜交迸。


    喜的自然是他自己的危機.已有了轉機,驚的卻是深恐李娟娟沉不住氣,一擊不中,反而使兩個人都擱在這兒。


    但此時此地,已不容許他多做考慮,為了吸住佟六的注意力,以免覺察出李娟娟的行跡,隻好沉聲問道:“佟六,你在掌風中,攙雜了些什麽?”


    佟六笑道:“你想,我會告訴你嗎!”


    江世傑問道:“你身上有沒有解藥?”


    他這句話,語聲已略為提高,為的是深恐李娟娟不明就裏,一劍將俘六殺死,才不得不間接提醒她—聲。


    果然,那業已欺近佟六背後丈遠之內,正準備振劍飛撲的李娟娟,聞言之後,突然一蹙黛眉,又停了下來。


    李娟娟雖然有著李虎代傳的家傳武功,造詣也委實不錯,但她卻缺少臨敵經驗。


    對於一個缺少臨敵經驗的人,麵對目前這場麵,其心情的緊張.是不能避免的。


    心情一緊張,自難免引起唿吸沉濁,因而當她撲近佟六時,佟六已經有所警惕地猛然向左側橫飛八尺,旋身沉聲喝問:“誰?”


    李娟娟眼看自己功敗垂成,急怒交迸之下,不由一挫銀牙,手中長劍,脫手向佟六射去。


    佟六的身軀,剛剛旋過一半,當他發覺背後偷襲的,竟是李娟娟時,不由脫口怒叱:“原來是你這臭婊……”


    那“臭婊子”的“子”字尚未說出,寒芒一閃,李娟娟擲出的長劍,已射中他右側的“誌堂”大穴,疼得他一聲慘唿,仰身栽倒。


    李娟娟方自怔得一怔,江世傑已促聲說道:“小娟,快製住這廝的昏穴……”


    李娟娟臨敵經驗雖欠缺,但頭腦反應卻並不差。


    江世傑話沒說完,她已一個箭步,飄落佟六身旁,揚指點了佟六的昏穴。


    江世傑接著又催促說道:“快!快搜他身上的解藥。”


    此時的江世傑,不但真氣沒法凝聚,也感到頭重腳輕,幾乎連站也站不住了。


    李娟娟迅快在佟六身上搜出兩隻玉瓶,雙手遞給江世傑道:“江叔叔,您看哪一隻是解藥?”


    江世傑接過玉瓶,又促聲說道:“小娟,快將這廝移到那柏林中去……”


    李娟娟來不及多問,俯身提起佟六,箭似的向柏林中飛射。


    江世傑也勉強掙紮著,將地麵的血漬抹去。


    此時,他已聽到圍牆內有沉重的腳步聲傳出。


    心頭一急之下,隻好就地一滾,滾落丈遠外的一道幹涸水溝中,微微抬起頭來,由雜草中,向外麵注視著。


    少傾,兩個勁裝大漢,越牆而出,他認出那正是十大金剛中的老七劉七和劉七的徒弟杜弘。


    隻聽劉七“咦”了一聲道:“怎會鬼也沒見到一個?”


    杜弘笑道: “師傅,方才我已說過,準是哪個過路的酒鬼,所故意裝出的鬼叫聲,您偏不信……”


    劉七沉聲喝道: “少廢話,咱們分頭搜搜,你去那邊……”


    說著,已徑自向柏樹林方向走去。


    杜弘一麵走向江世傑隱身的水溝方向,一麵嘮叨著:“師傅也真是,如果真有人在這兒生事,還會等著咱們去搜嗎。”


    說來也真巧,杜弘所走的方向.正是不偏不移地對正江世傑的隱身之處。


    這情形,可使江世傑的心腔,幾乎要跳出來。


    也就當杜弘快要走近江世傑身邊時,劉七突然迴身怒叱道;“杜弘,我叫你少廢話!這北京地區,目前正是多事之秋,萬一出了紕漏,你我都……”


    話聲戛然而止,竟莫明其妙地,沒了下文。


    杜弘不由一愣道:“師傅,您怎麽不說了?”


    劉七還是沒答話,沉沉夜色中,杜弘所能看到的,隻不過是一道模糊人影.挺立夜風中,不言也不動。


    杜弘迴身向乃師走去,一麵蹙眉問道: “師傅,您怎麽啦?”


    這迴,劉七有了反應,拾起右手,向他招了招,卻依然沒答話。


    杜弘心頭納悶之下,快步走向乃師身前,當他快要走到能看清一切的距離時,突然寒芒一閃,一道青虹,已透胸而過,連哼都不曾哼出一聲,立告了賬。


    杜弘屍體倒地之後,劉七的身軀,也隨之倒落一旁,現出滿臉寒霜的李娟娟,快步向江世傑隱身的水溝方向奔去。


    李娟娟走向那水溝中的江世傑身邊時,江世傑正跌坐那幹涸的水溝中,向她笑了笑道:“小娟,今宵,真難為你了。”


    李娟娟連忙問道:“江叔叔已服下解藥了?”


    江世傑截口接道:“還沒有,我分辨不出哪一種是解藥。”


    李娟娟黛眉一蹙道:“那……那怎麽辦?”


    江世傑苦笑道:“目前,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你先將兩具屍體丟到水溝中,並將地麵血漬抹去,然後再背我去柏林中,向佟六查詢。”


    李娟娟點點頭道:“好,我馬上去辦……”


    當她將兩具屍體移開,抹去地麵血漬,並將江世傑背到柏林中之時,江世傑立即向李娟娟低聲說道:“小娟,快將這廝昏穴解開。”


    李娟娟應聲解開佟六的昏穴,沉聲問道:“佟六,說,哪一瓶是解藥?”


    仵六翻了翻三角眼,冷笑一聲道:“你想,我會說嗎!”


    李娟娟沉聲喝道:“你是想先嚐點苦頭……”


    “劈啪”連響,已左右開弓地揍了佟六四記火辣辣的耳光。


    佟六身負重傷,尤其是那“誌堂”穴上的劍傷,鮮直猶自汩汩而出,這四記耳光一揍,幾乎使他又昏了過去,少頃之後,才咬牙冷笑一聲道:“大爺活著也沒甚意思,充其量咱們來個同歸於盡而已,臭婊子,有種,你就殺了我吧!”


    一聲“臭婊子”,又換來四記更火辣的耳光。


    江世傑突然揮揮手道:“小娟成全他吧!”


    李娟娟不由一愣道:“江叔叔,還沒問出話來啊!”


    侈六不由截口接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就是江世傑。”


    江世傑冷笑道:“可惜你發覺得太遲了。”


    頓住話鋒,目光移注李娟娟,沉聲接道:“小娟,代我問下去,先問他們的主人是誰?”


    李娟娟蹙眉反問道:“不先問解藥?”


    江世傑笑了笑道:“我已於嗅覺中,分辨出解藥來,不必問了。”


    說著,拔開一隻白玉瓶的瓶塞,服下一粒之後,立即閉目調息起來。


    李娟娟美目凝注佟六,冷然說道:“佟六,方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俘六冷笑一聲道:“老子耳朵不聾,怎會聽不到!”


    李娟娟長劍抵著佟六的胸脯,沉聲喝問:“說!你們主人是誰?”


    佟六一挫鋼牙道:“老子不知道!”  ·


    江世傑突然張目接道:“佟六,說出來,可免你一死。”


    佟六冷笑道:“免我百死,或者是將我挫骨揚灰.你都問不出什麽來!”


    江世傑眉峰一蹙道:“這是說,你真的不知道?”


    佟六冷冷一笑道:“我不妨老實告訴你,咱們這雄風賭場中,知道幕後主持人是誰的,隻有一個杜總管……”


    李娟娟目注江世傑問道:“江叔叔,您已經好了?”


    江世傑點點頭道:“是的,我已經好了,你先迴去,別讓人家再發現什麽紕漏來。”


    “是!”李娟娟恭應著,長身而起,利用圍牆外的陰影掩護,悄然越牆而入。


    此時,二鼓才過,賭場內叫囂唿喝之聲,遠傳戶外。


    李娟娟心頭暗忖著:“平常我討厭這些聲音,但今宵,它卻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她沉思未畢,卻陡地吃了一驚。


    原來當她戒備著走向自己的宿舍時,卻發現窗內有人影在來迴晃蕩著,而且,那人影竟是一個女人。


    她驚疑不定中,略一注視,才由紙窗上映出的影子上,判斷出那人是賭場女侍之一的小菊。


    這一發現,使她那緊張的心弦,為之一弛,因為小菊是她最要好的手帕交,縱然發現她有甚紕漏,也會替她設法遮蓋的。


    當下,她美目一轉.已打好了應變的主意,飛身飄落窗口,低聲喝道:“捉小偷!”


    室內的小菊.打開窗門,向著她苦笑道:“小娟,你還好意思胡鬧,人家可急壞了哩。”


    李娟娟截口笑道:“人家急壞了,與你何幹?”


    小菊頓足說道:“小娟,你快進來,我有話同你說。”


    李娟娟卻好整以暇地問道:“小菊,你來了多久了?”


    小藉苦笑道:“足有盞茶工夫啦!”


    李娟娟笑道:“你知道我是去了哪兒?”


    小菊白了她一眼道:“我正想問你哩!”


    李娟娟訕然一笑道:“告訴你,可不許笑話。”


    接著,壓低語聲笑道:“商爺吃壞了肚子,我正扶著他上茅坑去了哩!”


    小菊“哦”了一聲道:“怪不得,這兒一個人也找不到。”


    微頓話鋒,又“咦”地一聲道:“商爺怎麽還沒迴來?”


    李娟娟笑道:“還正在‘稀裏嘩啦’的哩!我聞不了那氣味,才先行迴來的。”


    小菊突然一拍自己額角道: “該死!我幾乎忘了正經事啦!”


    不等對方接話,又立即正容接道:“小娟,杜爺要我來告訴你,今宵咱們老板可能會來,杜爺要你先行準備一下。”


    說著,做了一個鬼臉,已一溜煙似地溜了出去。


    小菊一走,李娟娟才越窗而入,緊接著.江世傑也悄然而入,李娟娟悄聲問道:“外麵都收拾好了?”


    江世傑點點頭道:“小娟,趕快將衣衫換過來。”


    兩人剛剛收拾好,杜文才已掀簾而入,首先向著江世傑含笑拱手道:“商老弟,恭喜你啦!”


    江世傑不由一愣道:“喜從何來?”


    杜文才神色一整道:“老弟先瞧瞧這個。”


    江世傑接過杜文才遞給他的一個封柬,打開一瞧,赫然竟是一紙聘書,聘請他為雄風賭場的總管。


    他本來是副總管,由副總管升任總管.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不過,這事情來得太突然了一點,以致使他一時之間,瞠目不知所對。


    杜文才微微—笑道:“商老弟,這是不是一件喜事?”


    江世傑訕然一笑道:“喜事倒委實是一件喜事,隻是來得太突然了一點。”


    接著又神色一整道: “東翁與小弟還談不上認識,這事情,想必是杜兄所鼎力成全的吧?”


    杜文才點點頭道:“可以這麽說。”


    江世傑不禁苦笑道:“杜兄本來是一番好意,但對小弟而言,卻等於是趕鴨子上架哩…”


    杜文才截口笑道:“商老弟太謙虛了,以老弟你的才華藝業而言,總管一職,還太委屈你了哩!”


    江世傑道:“杜兄別損我了,既承杜兄玉成,小弟明知不行,也隻好勉力以赴,不過……”


    杜文才不由含笑接問道:“老弟有問題,請盡管說。”


    江世傑蹙眉接道:“杜兄,這總管一職,管理全場大小事宜,職責非輕,小弟與東翁之間,連彼此的來曆,都還不知道,恐怕有點不方便吧?”


    “這個,”杜文才含笑接道:“老弟盡管放心,咱們東翁用人,向來就是用人不疑,既然肯重用你老弟,就決不會對你懷疑,你老弟隻管站在自己崗位上,做你職權以內的事就是。至於東翁的真實來曆,不瞞你老弟說,連我也還不太清楚。”


    江世傑方自訕然一笑,杜文才又正容接道:“不過,有一點我是知道的,咱們東翁是一位封刀已久的武林人物,而且武功很高。”


    江世傑“哦”了一聲道:“那倒是我意想不到的事。”


    接著,又注目問道:“杜兄是否問過東翁的來曆?”


    杜文才正容接道:“當然問過,但他卻顧左右而言他,商老弟,這一點,我要特別提醒你,除非東翁自動告訴你,可千萬別去問他,以免自討沒趣。”


    江世傑點點頭道:“小弟記下了。”


    杜文才沉思著接道:“東翁對你老弟,是非常器重,他今宵可能要召見你,也許他會自動告訴你來曆。”


    江世傑笑了笑道:“其實,東翁告不告訴我來曆,都無關緊要,我隻要記住杜兄所說,做我自己分內的事就行了。”


    “對!對!”杜文才點首接道:“老弟貴恙,已好了嗎?”


    江世傑笑道:“多謝杜兄關注,不過是吃壞了東西,一點小毛病.算不了什麽。”


    杜文才淡淡地一笑道:“俗語說得好,病從口入,老弟可得特別當心!”


    不等對方開口,又立即注目接問道:“老弟是否還有什麽要問的?”


    江世傑微一沉思道:“杜兄新職,可否見告?”


    杜文才笑了笑道:“我是厭煩了這種生涯,才向東翁懇辭,並推薦老弟接替,當然不會再接受新職。”


    江世傑笑問道:“東翁會放你走?”


    杜文才接道:“老弟說對了,東翁委實是不肯放我走,他隻準予我在這兒休養三個月,順便也好替老弟你幫幫忙。”


    江世傑心頭冷笑著:“原來如此……”


    但他口中卻笑道:“隻要杜兄還能在這兒呆上三個月,我就大大的放心了。”


    杜文才撚須微笑道:“老弟可別對我抱什麽希望,其實,我在這兒休養是真,所謂替你老弟幫忙,不過是東翁要挽留我的一個借口而已。”


    江世傑微笑地道:“不論如何,有你杜兄在一旁,至少可以幫我壯壯膽子。”


    杜文才截口笑道:“老弟真會說笑。”


    接著,又神色一整道:“老弟,東翁也快要來了,咱們一同前往迎候如何?”


    這情形,可使得江世傑連向李娟娟交待幾句的機會都沒有,隻有含笑點首道:“小弟理當前往恭迎。”


    當他們二人走到杜文才的房間時,一位目光陰冷,臉色青慘,外表年約五旬的灰衫老者,早已在憑窗凝望窗外夜色。


    杜文才以手肘碰了碰江世傑,向灰衫老者躬身施劄道:“東翁好。”


    灰衫老者扭頭笑了笑道:“二位老弟好,請坐。”


    江世傑、杜文才二人分別坐下之後,杜文才又諂笑著道:“東翁,屬下與商老弟,正想前來恭迎,卻想不到您已經先來了。”


    灰衫老者淡淡地一笑道:“其實,我也剛來不久,獲悉杜老弟是前往商老弟處,才沒讓他們通報。”


    接著,目注江世傑,含笑問道:“商老弟已接到新的聘書了?”


    “是的。”江世傑正容恭應道:“屬下初擔重任,內心可惶恐得很。”


    灰衫老者笑道:“老弟太謙了,其實,我正擔心雄風賭場這小池淺水.留不住你這條大魚哩!”


    不等江世傑開口,立即向杜文才揮揮手道:“杜老弟,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需要同商老弟單獨談談。”


    “是。”


    杜文才剛剛走到門口,十大金剛中的趙大,已匆匆奔來,向著他促聲說道:“稟杜爺,佟六和劉七,都被人家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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