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筱芳一走,上官智頓時感到一縷空虛襲上心頭,像是突然之間少了什麽。


    人,就是這麽一種奇怪的動物,心靈上的矛盾,永遠無法獲得統一,他怕她糾纏,她走了,他又像失落了什麽。


    他望著她曾躺臥過的床,冥想著替他探脈療傷時的微妙感受,一股莫明和悵惘,籠罩了他,使他坐也不成,站也不是,不知如何處理自己。


    時已近午,上官智經過一夜折騰,肚子也著實感到餓了,於是把衣衫整理了一番,出門用餐,他本可叫店夥把酒飯開到房裏,但為了要消除心頭上的空寂之感,所以他上街去用。


    x           x           x


    此刻,“流雲派”立派之地的“白雲山莊”盛宴大張,但還等人入座。


    正廳裏,掌門人“神劍手”莊昶與一些門下高級弟子,群集廳中,個個都顯得焦灼不安。


    今天是端陽佳節,但“流雲派”的弟子們並非設宴過節,而是等待“乾坤教主”的專使前來舉行加盟儀式,照約定的時間,已過了半個時辰,但對方卻不見影子。


    掌門人“神劍手”莊昶,不停地在廳中來往蹀踱,全廳中數他一個人最為煩躁,額際鼻端,汗珠擦了又冒出來,兩道眉毛,舒了又緊,一方麵是等得不耐,另方麵是昨夜接得的警柬使他膽寒。


    突地,一名黑衫老者匆匆奔入廳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神劍手”莊昶迫不及待地道:“巫總管,情況如何?”


    黑衫老者長長吐了口氣,道:“大總管業已在天明離城,丟下話說加盟儀式暫緩……”


    所有在座的,全都麵露驚詫之色。


    “神劍手”莊昶雙目大睜,氣唿唿地道:“這是為什麽?”


    姓巫的總管麵上浮出一絲尷尬的笑容,輕輕一搖頭道:“誰知道,出爾反爾,令人想不透。”


    “還有別的話說麽?”


    “沒有!”


    “神劍手”莊昶臉色變了又變,最後一擺手道:“大家入座吧,傳令開席!”


    一聲令下,廳裏外的人,紛紛入席,但氣氛卻有些異樣,全不是預期的那迴事,“神劍手”莊昶與門中的高級弟子,坐在廳中特別一席,其餘的,依地位散坐廳外廊上與院中的各席。


    “神劍手”莊昶心事重重,食不甘昧,但他是一門之長,隻好捺著性子坐著,誰都感到無話可說,隻默默地吃喝。


    酒到中途,突見一名黑衣漢子匆匆奔至廳門,打了一揖,道:“啟稟掌門人,有位客人求見!”


    “神劍手”莊昶揚眉道:“什麽樣的客人?”


    “是位獨臂老人,不肯報名號,隻說要親見掌門人。”


    “獨臂老人!……”


    “是的!”


    “請他進來!”


    “遵令!”


    工夫不大,一個精神瞿鑠的黃衣老人,昂然而至,左袖虛飄隻剩下一條右臂,“神劍手”莊昶離座而起,尚未出聲招唿,獨臂老人已直入廳中,席上的人齊麵露不豫之色。


    獨臂老人旁若無人自到居中上首椅子落座,那神情令人莫測高深。


    所有在座的,全站起身來,怒視著老人。


    “神劍手”莊昶臉色一變,正待發作,忽地想到莫非對方是“乾坤教”的特使?心念之中,立即改容拱手道:“閣下請示來曆?”


    獨臂老人冷厲的目光直照在“神劍手”莊昶的麵上,也不還禮,沉聲道:“莊昶,誰立你為掌門人的。”


    “神劍手”莊昶臉色大變,栗聲道:“閣下到底是什麽人?”


    獨臂老人雙目精芒暴漲須眉俱張,那神情使在場的心泛寒意,“神劍手”莊昶下意識地向後一挪步,驚愕地望著獨臂老人,摸不住對方到底是什麽來路?也忖不透對方不速而至的目的,但聽口氣似乎來意不善。


    座中那姓巫的總管突地栗道:“您是二十年前離開‘望雲山莊’的大莊主?”


    獨臂老人冷哼了一聲道:“巫其昌,你記性不壞,還記得老夫。”


    “神劍手”莊昶陡地打了一個冷噤,行下大禮,口稱:“小侄莊昶參見大師伯!”


    掌門人一下跪,其餘的人當然不能站著,全跟著跪了下去。


    獨臂老人抬了抬獨臂,道:“都起來!”


    所有的人,全站起身來,垂手肅立,麵色由震驚而變為茫然,這位大師伯,他們聽說過,除了總管巫其昌之外,誰也沒見過,“神劍手”莊昶也不例外,他入門時,這位大師伯已離開門戶了。


    “神劍手”莊昶惶恐地道:“大師伯有何諭示?”


    獨臂老人冷沉地道:“誰立你作掌門人的?”


    “神劍手”莊昶態度極其恭謹地道:“稟大師伯,是奉家師的手諭!”


    獨臂老人點了點頭,道:“把手諭拿來我看!”


    “神劍手”莊昶打了一躬,道:“小侄令人重整杯盤,大師伯請先用!……”


    獨臂老人一擺獨臂,截斷了莊昶的話頭,道:“不必了,酒飯我已用過,我是特地返來查明此事的,去取來我看!”


    “神劍手”莊昶隻好恭應了一聲:“是!”離廳入後進,親自去取。


    獨臂老人巍巍地坐著不再開口,廳中的人隻好侍立不動,廳外的各席卻不知道廳裏發生了什麽事,全在竊竊私議。


    不久,“神劍手”莊昶入而複出,把一紙字柬雙手奉與獨臂老人。


    獨臂老人接在手中,隻見上麵寫的是:“本座絕意江湖,從茲退隱,所遺掌門之位,由大弟子莊昶接掌,各門人弟子,應竭力夫佐,以維本門之聲譽於不墜。”後麵是白雲青的署名,獨臂老人看完之後,口中連發冷笑。


    “神劍手”莊昶臉色隨著笑聲在變,變得十分難看。


    獨臂老人把字柬隨手放在桌上,凝視了莊昶片刻,才開口道:“莊昶,你受立掌門之時,可曾叩禱祖師爺?”


    “有的,悉依本門規矩,小侄自忖德薄能鮮,難膺重任,但師令難違!”


    “嘿嘿嘿嘿!說得不錯,你很夠魄力,聽說你把兩個同門手足處之以法!……”


    “神劍手”莊昶全身一顫,垂首躬身道:“因為他倆犯上,乃本門家法所不容。”


    獨臂老人麵皮抽動了數下,咬了咬牙,道:“同門相殘,你算開了先例,他倆如何犯上?”


    “藐視掌門人手諭,攪亂祖師神壇。”


    “嗯!莊昶我再問你,加盟‘乾坤教’,可也是我掌門師弟的令諭?”


    “這個……小侄是為了保存本門元氣,乃是一時權宜之計。”


    “出賣門派,屬欺師滅祖的大不道行為,何得稱之為權宜之計?”


    “是!是!”


    “你設法找過你師父麽?”


    “有的,但沒有下落.看來家師是決心隱退了。”


    獨臂老人仰首向天道:“但願祖師有靈……”以下的話頓住了。


    所有在場的門人弟子,全為之愕然,不明白這半句話意何所指?


    獨臂老人離座而起,悠悠地道:“老夫得走了!”


    “神劍手”莊昶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道:“大師伯何以不留下?”


    獨臂老人沉聲道:“門中已無老夫立足之地!”說完,腳步已在移動。


    “神劍手”莊昶眸中掠過一抹令人不易覺察的詭異神色,口裏怵惶地道:“大師伯還有什麽諭示麽?”


    獨臂老人冷冷地道:“老夫無話可說了!”


    說話之間,已到了廳門,廳內人全躬下身去,異口同聲地道:“恭送大莊主!”


    獨臂老人歎了口氣,跨出廳門,昂首大步向外走去,“神劍手”莊昶等全隨在後麵,廳外各席的門人們見狀,紛紛起立,但不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莊昶等一行一直送到莊門之外。


    獨臂老人根本不理睬他們,揚長而去,眾人重迴廳內,業已意興全消,無心再吃喝了,令人撤去酒席。


    “神劍手”莊昶兀坐著在想心事,他做夢也估不到這位素未謀麵,失蹤了達二十年的師伯,會不速而至,又匆匆離去,這到底預示著什麽?他不期然地想起是在酉時發現的警柬,難道是這位大師伯所傳?還有,“乾坤教”何以突然取消了加盟儀式,也沒事先明自的照會一聲?……


    突地,莊門方向傳來一聲高喊:“特使駕到!”


    “神劍手”莊昶麵色一變,虎地站起來迎了出去,一些陪侍的高級弟子也跟著出廳門迎接,廳內外登時鴉雀無聲,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睜得很大。


    一個勁裝蒙麵人,大步而至。


    “神劍手”莊昶雙手高拱,朗聲道:“敬迎特使!”


    勁裝蒙麵人大剌剌地抱拳還了一禮,道:“不敢當掌門人親迎!”說著,踏上了階沿,站住不動了。


    “神劍手”莊昶謅謅地道:“特使請入廳!”


    勁裝蒙麵人揚了揚手,道:“本特使隻來轉達一句話!”


    “神劍手”莊昶彎下腰去,道:“本座恭聆!”


    勁裝蒙麵人以震耳的聲音道:“奉本教教主金令,加盟一事取消!”


    所有的人,驚愕地麵麵相覷。


    “神劍手”莊昶以異樣的腔調道:“請問特使,是為了什麽?”


    勁裝蒙麵人冷漠地道:“本使隻奉命傳話,其餘一概不知。”


    驀地,又一聲高喊傳來:“特使駕到!”


    這一聲喊嚷,把所有的人全驚怔了,衣著服色,完全一樣,隻是身材略有差別。


    “神劍手”莊昶惶惑地向當前的特使道:“這位也是……”


    先來的特使已大喝出聲道:“什麽人膽敢冒充本教特使?”


    後來的特使驚“噫!”了一聲,道:“什麽?這……這怎麽迴事?”


    先來的特使冷哼了一聲道:“朋友,報上你的名號來曆!”


    後來的特使目注“神劍手”莊昶道:“掌門人,這到底是怎麽搞的?”


    “神劍手”莊昶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期期不能出聲,兩名特使,同時出現,根本無從辨別真偽。


    後來的特使“嗆!”地拔出了長劍,獰聲道:“你受何人指使,膽敢冒充本教特使?”


    先來的特使重重地哼了一聲,轉向“神劍手”莊昶道:“莊掌門人,此地是貴派門戶重地,本使者不能越俎代庖,請掌門人以這位冒充的朋友立即予以製裁!”


    後來的特使暴吼一聲道:“莊掌門,尊駕如不辨真偽,一切後果之責,由尊駕自負。”


    “神劍手”莊昶進退維穀,不知如何是好,窒在當場,做聲不得,所有手下,也全傻了眼,特使鬧出了雙包,的確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一個青衫中年期期地開口道:“稟掌門!……”


    “魯執法想說什麽?”


    “照武林規矩……首重信物!……”


    “神劍手”莊昶若有所悟地“哦!”了一聲,沉緩地道:“兩位之中,必有一位是假的,請出示信物,以明身份?”


    後來的特使高聲道:“本特使隻是奉令傳一句話,未帶信物!”


    先來的特使冷冷一哼,道;“無信物何以輕信?”


    後來的特使怒吼道:“難道你有?”


    先來的特使自懷中取出一塊掌大金牌,高高舉起。


    “神劍手”莊昶臉色一變,道:“乾坤金令!”話聲中,帶煞的目光,立刻掃向那後來的使者。


    所有在場的目光,也全射了過去。


    後來的使者驚愣地倒退了兩步,栗聲道:“好哇,原來盜令的是你……”喝話聲中,劍已揚了起來。


    先來的特使嗤之以鼻道:“朋友,狐狸尾巴既露,狡辯無益了,現在揭下麵巾,讓本特使者見識一下朋友的真麵目,朋友真可稱得上膽大包天……”


    後來的使者揚劍欺身……


    “神劍手”莊昶大喝一聲:“拿下!”


    兩名弟子,立即應聲拔劍撲了上前。


    後來的使者沉哼一聲,手中劍詭異地劃了出去,一聲慘哼,震驚全場,兩名出手的弟子,一個被震得倒退不迭,另一個肩頭挨了一劍,血湧如泉。


    “神劍手”莊昶雙目盡赤,厲喝一聲:“何方狂徒,膽敢在本門之中傷人,劍來!”


    後來的使者揮劍攻向先來的特使,站在“神劍手”莊昶身邊的幾名高級弟子,齊齊揮掌,把後來的特使震退到了原位置,先來的特使,按劍而立,不言不動。


    一名弟子,捧出了一口連鞘古劍,“神劍手”莊昶自那弟子手中抽出了長劍,一道毫光,使眾人眼前一亮,顯然這柄劍並非尋常之物。


    近旁的向後閃開,遠處的圍了過來,場麵頓呈無比緊張。


    後來的使者顯然激越萬分地道:“莊掌門,您不想想後果,這塊‘乾坤金令’,是對方盜自本教……”


    “神劍手”莊昶栗喝一聲道:“住口,本座要親手製裁你!”


    先來的使者口中冷笑著,收起了金令,向斜裏挪開了數步。


    “神劍手”莊昶業已到了出手的位置,長劍徐徐揚了起來,他身為“劍聖”白雲青的首徒,劍術造詣當然不同凡響,這一亮出門戶,便看出氣勢非凡。


    後來的使者眸中心是淩芒,揚劍與“神劍手”莊昶對峙。


    “呀!”


    厲喝聲,“神劍手”莊昶先出了手,劍勢如虹,玄奧厲辣兼而有之,果然不愧“神劍手”之稱,金鐵交鳴聲中,那特使後退了一個大步,莊昶毫不心滯,第二招又出手,又是一聲震耳的金鐵交鳴,那特使踉蹌倒退了三個大步。


    “神劍手”莊昶大聲喝道:“趕快棄劍受縛,否則本座這一劍要你的命?”


    後來的使者激聲道:“莊掌門,這檔子事馬上會有人來處理,本特使暫時告退!”話聲中一個倒彈,騰空而起,身法可不賴,相當輕靈。


    “砰!”挾以一聲悶哼,那彈起的身形,被震落地麵,出手的是先來的使者,他本來站在廊沿上,竟無人看出他是如何掠起飛截的。


    “神劍手”莊昶閃電般欺了過去,口裏微哼了一聲,第三次出了手,這一劍比前兩劍更見淩厲。


    “哇!”地一聲慘嗥,血光迸現,那使者身軀連晃,“砰!”然裁了下去。口裏嘶吼道:“莊昶,你……你……”你什麽沒說出來,便斷了氣。


    先來的特使大聲道:“掌門人好劍法,讓本特使開了眼界。”說著,走上前去,用手虛空一抓,揭去了對方的蒙麵巾,一看對方麵目,不由驚“噫!”了一聲。


    “神劍手”莊昶沉聲道:“尊使認得他?”


    那被稱作執法的青衣中年搶前兩步,栗聲道:“他是‘武盟’鐵衛士的頭目!”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想不到這自稱“乾坤教”特使的,竟然是鐵衛士頭目,那名先來的特使的眸中閃過一抹異色,但誰也沒有覺察。


    “神劍手”莊昶皺緊了眉頭,深深一想,道:“執法,立刻清理現場,此事不能張揚出去。”


    青衣中年恭應了一聲,揮了揮手,立即有兩名武士上前去,把屍首抬了下去。


    “神劍手”莊昶目注那特使道:“此事如被‘武盟’知道,便是不了之局……”


    那特使冷笑了一聲道:“掌門人,沒什麽大不了,區區一名鐵衛士頭目算得了什麽。”


    “神劍手”莊昶沉吟著道:“此事尚請尊使轉稟教主,如若萬一‘武盟’興問罪之師,尚望鼎力協助處理,一切經過,尊使是目睹的!”


    那特使道:“當然,這是不消說的,不過掌門人最好早為之計,‘武盟’既已派人冒充本教特使,用心不難想見,同時這冒充者失了蹤,‘武盟’定會追究,即使消息不走漏出去。對方一樣會找上貴門。”


    “神劍手”莊昶的麵色頓時沉重無比,雖然他不顧一切,投靠“乾坤教”,但“武盟”是各門派合組的,有權予他以嚴厲製裁。


    那特使像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沉聲道:“對了,有件事忘了問掌門人……”


    “什麽事?”


    “鐵衛士統領童曉光,曾來拜訪過掌門人,那是為什麽?”


    “哦!那是新任盟主要他傳知,要本座善自料理門戶,不能墜掌門師尊之誌。”


    “僅隻如此?”


    “是的,尊使有何高見?”


    “沒什麽,本特使隻是奉命詢問一下,告辭了!”


    “尊使能否賜告加盟之事取消的原因?”


    “本特使隻奉命片言,恕不便饒舌。”


    “神劍手”莊昶語音沉重地道:“取消了加盟儀式,是否……不要本門加盟為貴教效力。”


    那特使悠悠地道:“教主另有安排,掌門人聽候著吧!”說完,拱手一禮,轉身離去。


    “神劍手”莊昶高聲道:“恕本座不送了!”


    那特使頭也不迴地去了。


    “神劍手”莊昶怔在當場,“武盟”派鐵衛士頭目冒充“乾坤教”特使,使他懸心,他無法想“武盟”此舉,到底是什麽用意?


    突的,一名武士匆匆奔至,惶急地大叫道:“稟掌門,大事不好!”


    “神劍手”莊昶似成了驚弓之鳥,他本是個城府極深的人,遇事一向冷沉處之,現在他可沉不住氣了,急聲道:“什麽大事不好?”


    那名弟子顫栗著聲音道:“冒充特使的屍體被劫走了。”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無不麵目失色,“神劍手”莊昶更加震驚莫名,暴睜雙目道:“什麽,屍體被劫走了,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來人身手太高,看不真切!”


    “嗨!”跺了跺腳,像是自語般的道:“對方劫走屍體的目的何在?”


    總管巫其昌沉吟著道:“這可真是怪事,掌門人,依情況判斷,是有人暗中與本門作對,那冒牌的特使既是‘武盟’鐵衛士頭目對方劫走屍體的目的很明顯,把屍體送給‘武盟’的人,讓‘武盟’出麵對付本門……”


    那被稱做執法的青衣中年冷冷地朝“神劍手”莊昶道:“巫總管說的極是,不過,依卑座看來,對方此舉,無多大作用,‘武盟’是武林中的執法者,作事自應照規矩明來明往,那被殺的頭目不管是個人行為,或受人支使,冒充‘乾坤教’特使,便屬太不應該,殺之非掌門人之過,因為他傷人於先,掌門人以為然否?”


    “神劍手”莊昶皺著眉頭道;“怕的是對方誌不在此,別有圖謀。”


    總管巫其昌沉聲道:“掌門人,當今之計,隻有一方麵盡力追查屍體下落與劫屍者的來曆身份,另方麵設法通知‘乾坤教’的人,主意此事發展,反正此事有該教的特使在場。”


    “神劍手”莊昶點了點頭,道:“總管言之有理,本座認為傳柬示警與劫屍的可能同屬一人,會不會是……”


    “掌門人認為可能是誰?”


    “大莊主!”


    “唔,有此可能。”


    “神劍手”莊昶手中劍朝空中一揮,道:“全體出動,分頭追截,聯絡‘乾坤教’的事,仍請巫總管去辦!”


    此令一下,現場登時雞飛狗走,在執法的調度下,紛紛出動。“神劍手”莊昶仗劍奔去出事現場察看,隻見兩名抬屍的弟子,直挺挺躺在地上,此外什麽痕?r裁揮小?br>  同一時間,一個蒙麵人正風馳電掣地奔向“白雲庵”,不久,來到庵後的竹林中,一個獨臂老人與“無緣師太”業已在林中等候。


    蒙麵人揭下了蒙麵布,露出冠玉似的臉龐來,他,赫然正是上官智。本來上官智因為伍筱芳父母的事,心頭煩躁,離店上街過午,卻得了“不老書生”的傳話,要他奔赴城外,於是,當了一迴“乾坤教”的特使。


    “無緣師太”合十道:“少施主辛苦了,此行如何?”


    上官智作了一揖,道:“一切均如預期,隻是下手殺死那正牌使者的是莊昶,晚輩免了動手。”


    獨臂老人頷首道:“這樣更好,暫時阻止了那孽障加盟‘乾坤教’之舉。”  .


    “無緣師太”低宣了一聲佛號,道:“少施主大概還不知道這位老施主的來曆底細,少施主來時,因時間倉促,隻介紹了姓氏,這位老施主的名號是‘閃電劍’朱禹,‘劍聖’白雲青的同門師兄,二十年前,曾參與剿滅‘乾坤教’的義舉,手臂便是那時廢的,本已歸隱,現在因為時勢所迫,所以受邀東山複出。”


    上官智深深一揖,道:“朱老前輩,晚輩失敬了!”


    “閃電劍客”朱禹抬了抬獨臂道:“好說,老人與令師已數十年不見麵了,他還好吧。”


    上官智恭謹地道:“家師手福,還稱健朗!”


    “閃電劍客”朱禹歎了口氣道:“唉!蚶年老友半凋零,‘望梅老人’也作古了,想不到‘乾坤教’死灰複燃,梅老師徒作了犧牲,‘滄海老人’閔允中竟死在逆徒之手,更其不值。”


    “閃電劍客”朱禹目芒一閃,道:“窮酸迴來了!”


    上官智扭頭望去,果見“不老書生”抱著一具屍體,掠入林中,“砰!”地一聲,把屍體拋落地上,“無緣師太”連宣佛號。


    “不老書生”走近三人身旁,目注上官智道:“你剛才說死者是‘武盟’鐵衛士一名頭目?”  ’


    “是的!”


    “鐵衛士頭目,竟作了‘乾坤教’特使?……”


    “閃電劍客”朱禹驚聲道:“照這樣看來,‘武盟’之中潛伏的‘乾坤教’爪牙,當不止一二人……”


    “不老書生”沉重地道:“武盟如不力圖振作,苟延下去,距末日不遠了!”


    上官智若有所悟地道:“武盟總壇迭生血案,據晚輩看來,距末日不遠了!”


    “不老書生”連連頷首道:“事實已不容否認,武盟危矣!兇手殺人留記,而該盟竟未對‘乾坤教’采取積極行動,這一點殊令人費解!”


    “閃電劍客”朱禹微顯激動地道:“老夫師弟白雲青留書出走,內裏定然大有文章,絕非如表麵上所看到的,照情理,他如果自慚無能領導武盟,盡可辭職迴自己門派,何必出走?再說他身為一門之長,縱使灰心喪誌,決意退隱,也該親自迴門內交代安排,豈有傳柬主位之理……”


    “不老書生”道:“這公案是要查個水落石出的,白雲青一生行事沉穩練達,說什麽也不會做出這無根的事,他之出走,顯然是因為‘七老堂’首老被害而引直,但依他的個性,必然會加緊迫兇,不會出此下策而遭物議。”


    “閃電劍客”朱禹沉重地道:“老夫深感無處著手調查,如果此刻上官少俠仍任鐵衛士統領,便易於著手了。”


    “不老書生”目光四下一流轉,抑低了聲音道:“此事已有安排,盟內如有異動,我們不會隔漠的。”


    “安了內線。”


    “是的!”


    “這屍體如何處置?”


    “悄悄掩埋了罷,給對方心理上一個威脅。”


    上官智道:“老前輩,晚輩身邊的‘乾坤金令’如何處置?”


    “不老書生”略一思索道:“交與我吧,將來可能派上大用場。”


    上官智取出“乾坤金令”雙手遞與“不老書生”,“不老書生”接過來審視了一番,然後貼身藏好,又道:“娃娃,我與令師等集議之後,已大致決定了行動方針,第一步是盡量設法對‘乾坤教’的高手或同路人予以各個消滅,削減對方的實力。第二步在明了對方實力之後,一鼓作氣,把該教徹底摧垮。這作為似乎稍嫌血腥,但為了挽武林浩劫,隻好如此做了,現在你跑一趟潞安洲……”


    “潞安洲?”


    “嗯,路途不近,由這裏去可能要十天以上才能往返,迴頭時,你可以直接到洛陽,‘乾坤教’那裏有我們一個秘密處所,你到時會有人指引你的……”


    “到潞安洲何事?”


    “去送一封信,但一定要麵交本人,潞安北門外七裏橋,住著一位當年令師的同道人,他與我交情不俗,情勢所迫,必須請他出山,共同戮力衛道,他當年的名號是‘佛心閻羅’丁一晃,不過這名號他早已不用,你知道就好,別出之於口……”


    “那晚輩如何稱唿他呢?”


    “你叫他鬼臉老前輩吧,這‘鬼臉’兩個字是我對他的戲稱,你一說他便知道你的來路,否則你見不到他。”


    上官智不禁莞爾道:“這豈非太不敬麽?”


    “不老書生”搖手道:“別顧慮那些,他不會怪你的。”


    上官智想了想又道:“到了七裏橋該如何找法。”


    “不老書生”唔了一聲道:“問得好,你不提起我倒忘了,七裏橋是個大寨子,到了那裏不必進寨,寨子東頭有間藥王廟,問那廟祝東戈。”說著,把一個未寫地點人名的白封套遞與上官智。


    “晚輩記住了。”


    “你現在便可動身,去罷!”


    “此地不需要晚輩……”


    “沒你的事了。”


    上官智知道這位老窮酸的脾氣,不再多說,施禮別了三人,往城裏奔去,迴到店中,時辰已晚,心想,幹脆歇一宿,明天一早上路,反正不是急事。


    入夜人靜之後,他又乘機習練少林“無垢禪師”所授的心法。


    運功告一段落,醒轉之時,窗簾已透白色,天快要亮了,他正待起身下床,忽聽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別動!”


    上官智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感覺到一樣東西抵住“命門穴”上,有些微刺痛,不用說,不是劍尖便是匕首,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功力再高也無力反抗,動作多快總不及劍尖刺入“命門穴”那麽利便,他強自鎮定地道:“朋友是誰?”


    那冷冷地聲音道:“你別管我是誰,一動你就沒命,若非為了要留你的活口,在你運功之時,一指頭便解決了你。”


    上官智追悔莫及,旅店是眾人出入之地,沒有人護法而練功,的確是一大失策,隻不知對方是那一路的人物?心念及此,冷聲道:“朋友的目的是什麽?”


    那冷漠的聲音道:“上官智,長言短敘,你現在一條命在本人手裏,聽清楚了,盜金令,充特使,可是你幹的?”


    上官智心頭一震,反問道:“朋友是‘乾坤教’的人?”


    “算你說對了!”


    “朋友方才說什麽?”


    “少裝樣,盜金令,冒充教主特使,是否你所為?”


    上官智現在可不是充好漢的時候,自己處於受製的劣勢,得設法改變形勢才是正經,當下寒聲道:“什麽盜金令充使者,在下不懂。”


    “上官智,你沒種承認?”


    “笑話!”


    “好,現在先迴答另一個問題,報上你的師門來曆?”


    “對不起,無可奉告!”


    “你想死?”


    “身為江湖人,死又算得了什麽?”


    “嘿嘿嘿嘿……”冷笑聲中,背心一陣刺痛,劍尖業已入肉,如果再深入一些,非當場廢命不可。


    上官智心念疾轉:“如果昨晚離開,或是不這麽大意習練心法,對方便無機可乘,但現在後悔已遲,盜令與阻止‘流雲派’加盟的事還在一起,對方豈能等閑放過,這是應該考慮得到的……”


    那冰冷的聲音又道:“你還是幹脆點的好,其實你不說也非常簡單,把你廢功拘禁,不愁你師門不出麵,你以為如何?”


    上官智冷哼了一聲道:“朋友就試著辦吧!”


    “你真的不肯說?”


    “無可奉告!”


    “好極了!”


    了字聲中,上官智隻覺一股怪異的和緩勁道,襲上身來,穿頸過脈,所流經之處,內元隨之消失,在驚震急怒交加之下,他不顧一切的向側方打了一個滾轉,翻落地麵,但他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數縷指風,在滾轉的同一時間,點上穴道落地之後,再也爬不起來,連對方的影子都不曾看清,便失去了知覺。


    醒來之時,發覺置身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黴濕腐朽之氣,中人欲嘔,不用說,這是一間地底黑牢。


    受製的穴道是被解了,但就是內元消失,渾身無力。


    他不知道被囚在什麽地方,也不知道外麵是什麽時刻,隻覺饑腸轆轆,由此判斷,被擒的時間已不短。


    他坐起身來試行提氣,但半絲內元也沒有,這情況,使他突然想起了上次受製的“無相製元大法”,這情形和上次完全一樣,而且猶有過之,他想:“對方便是上次那蒙麵人麽?”


    這“無相製元大法”,是少林秘笈,他得了“無垢禪師”傳授心法,專門抵禦“無相神功”,可惜尚未練成。


    久久之後,眼睛習慣了黑暗,隱隱看了前麵有一列石階斜伸向上,不用說,那是通向牢門的了。


    對方將如何處置自己?


    對方製住自己之後,是否已采取了行動,迫使自己一方的人出麵。


    他反複地思索著這兩個問題,可是想終歸還是空想,如不能脫困,隻有聽任擺布的份兒。


    饑渴之感,愈來愈甚,身上冒出了冷汗,雙眼也開始變化,他起身在牢裏摸索了一遍,觸手的是冷硬的石壁,那道斜伸的石階,由於昏黑而望不倒盡頭,竟不知有多高,想來相當不短。因為內元消失,視力也跟著減退了。


    他轉到角落裏,靠石壁坐下,無計可施。


    一陣“喀喀!”之聲傳入耳鼓,像是鐵柵門開啟的聲音,緊接著是“蹬蹬!”的腳步聲,上官智知道有人來了,但他此刻功力全無,索性不去理他,靜坐如故。


    一條人影,出現牢中,把些東西放在地上,冷冷地道:“喏,上官智,這是吃的!”說完轉身走了。


    上官智過去一看,是一瓦罐水,一個冷饃。他本待不吃,但想到硬氣也是白費,現在已餓得頭暈眼花,渴得口唇發裂,先維持住體力要緊。


    於是,他勉強吃下了冷饃,喝了些水。


    伴著他的是死愁與陰森,他不擔心自己能否脫困,擔心的是對方以自己為人質,不知玩弄什麽詭計,為此前輩們在營救自己心切之下,難免中計,後果難以想像。對方送食物的目的,是維持自己不死,這麽長的時間,不見有逼供等行動,不消說,對方已另外采取行動了。


    這麽一想,頓感煩躁不安,腦海裏一片混亂。


    在內元消失的情況下,要談脫困,簡直是癡人說夢,連想都不必想。


    上一次被“無相製元大法”所製,幸得“傾城花無影”伍筱芳帶領,找到了“通天神丐”解製,雖然解法自己還記得,但必須借助外力。


    在絕望與無助的境地中,時間極難打發,百無聊賴之下,他下意識地參修起“無垢禪師”所傳的至上心法來,明知無用,但總得有樣事來消磨,以圖暫拋苦惱。


    內元不聚,練功隻是從具形式,但他仍一遍一遍地做。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忽然感覺內元有重生的跡象,這一喜簡直非同小可,他陡地意識到這門心法是專門克製“無相神功”的,認真練下去,可能會發生作用,能自解禁製也不一定。


    於是,他重懾心神,反複習練。


    這一著棋,他走對了,隨著時間,內元已告複蘇,雖然非常緩慢,但這是絕望中的希望,像無限黑暗中的一線亮光。


    第二次送食物來,他想,可能又過了一天。


    待到第三次送食物來,他的禁製業已全解,功力如初。


    他有一種亟脫樊籠的衝動,但想到如果再度受製的話,就別打算活了,這地方正是習練心法的絕妙場所,不虞幹擾,毫無顧慮。


    這麽一想,衝動的念頭,終於打消了。


    在這種心無旁掠的情況下,進境之速,超出想像之外,苦練之中,他突然有了重大的發現,這門心法與師傳的“秘藏大法”,有很多共通之處,如果使兩功揉合,將能把功用發揮到極限。


    於是,他竭極盡智,朝這方麵走。


    時間在暗無天日的境地中悄然流逝,上官智的全部心神,專注在兩門神功的融合,他沒去記算日子,也沒考慮到脫困,他唯一希冀的是在大功未成之前,別受到幹擾。


    他唯一分辨白天晚上方法,是借每天一次的送飲食時間,雖然時辰拿不準,但據理推測,送飯的時間當在午時前後。


    這一天,照樣在吃了一冷饃之後,準備練功,突見石級處透進亮光,他知道有人來了,這段時日裏,除了送飲食的,沒第二個人來過,現在來的,是那送飲食的去而複返,還是別人?如果是別人的話,不消說,事情要見分曉了。


    他腦海裏迅快地轉了一個念頭:“現在練功已接近完成階段,如果功敗垂成,絕對是件非常遺憾的事,該采取什麽樣的行動呢?在對方心目中,自己仍在被製的情況之下,而這裏,不問也知道必是該教一個重地,戒備必然森嚴,如果冒失行動,再碰上對方施展‘無相神功’的話,後果便堪虞了……”


    心念未已,一條人影又出現地牢進口之處。


    來的,是一條麵目猙獰的老者,以前從未見過。


    上官智收斂了目芒,裝作功力受製的樣子,靜靜地坐著,不言不動。


    那老者的雙目,在黝黑的牢中,像一對毒蛇的眼睛。


    “小子,站起來!”聲音聽來非常刺耳。


    上官智緩緩站了起來。


    “過來,本座有話問你!”


    上官智故作木然地挪了幾步。


    老者揚了揚手,陰聲道:“這是送給誰的?”


    老者手中持著的赫然是“不老書生”的那封書柬,上官智不由心頭一震,這書簡是對方從他身上搜去的,到底裏麵寫了些什麽,他根本不曾過問,從對方的口氣聽來,簡內可能沒提名道號,幸而“乾坤金令”已交給了“不老先生”,否則被對方搜出的話,便什麽也別提了。


    上官智心念電雷似一轉,立即決定了應付的方式,隨口漫應道:“不知道!”


    老者獰聲道:“小子,別來這一套,你身上的東西你會不知道?說,免吃苦頭……”


    上官智強忍一口惡氣,冷冷地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


    老者雙目暴睜,咬牙切切地道:“你敢說一句不知道,本座撕了你。”


    上官智竭力按捺了一下性子,道:“反正在下已落入你們手中,殺剮聽便了,這封書信是一個不知名的老人,托在下順便帶到洛陽,投在白馬寺的香爐中,自有人收下,事實就是如此!”


    “胡說八道!”


    “信不信由你!”


    “小子,這件事馬上可以證明……”


    上官智心念一轉,道:“你無法證明了!”


    “為什麽?”


    “這封書簡三日之內不送到的話,便算作廢,本人在牢裏吃了的十個冷饃,想來時日不短了。”


    老者恨恨地哼一聲,一巴掌摑了過去。


    上官智一偏頭,這動作是出自本能,他心中早已打定主意,非萬不得已,絕不敗露業已解禁的痕跡,而使功虧一簣,當然,這一偏頭,是躲不開的。


    “啪!”地一聲,他踉蹌退了三四步,口角溢出了血沫,心中恨到了極處,畢竟他還是忍住了,隻怒目瞪視著對方。


    老者把書簡拋在地上,轉身出牢去了。


    上官智正中下懷,撿起書簡,隻見封口已啟,索性抽出來,運足目力看去,果然,上麵沒有報名道號,隻草草地寫了幾行字,內容大意是昔日之困,今日之果,務必請對方出山,共同收拾殘局。單憑這幾個字,局外人是無法得其端倪的,不由大是歎服“不老先生”行事的練達。


    牢中又迴複了原來的死寂。


    上官智收懾心神,加緊練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想來還不到一日夜,因為管牢的還沒送飲食來,隻覺虛室生明,牢內絲毫無隱,比先前亮了許多,大功竟告完成。


    現在,他要等待時機出困了。


    這些天過去了,因為心有所專,不覺其苦,一旦萌了脫困之心,便又覺得片刻也難耐了。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傳入耳鼓,看樣子來的不止一人,但他現在已毫無顧忌了,所差的是兵刃已在入牢前被對方解除,要得迴恐非易事。


    首先入牢的是那每日送飲食的漢子,微笑後隨著兩名佩劍武士,兩武士二話不吭,上前挾起上官智往外便走。


    上官智默不作聲,任由對方擺布。


    登上長長的石級,兩扇厚重的鐵門敞開著,眼前是長長的甬道,有燈火照明,甬道十分曲折,一路還有不少鐵門,再行徑一列石級,眼前陡地一亮,算是登上地麵了,外麵是白天,陽光耀眼,屋宇重重,圍牆高聳,不知是什麽地方。


    穿門越限,重重警衛,不久來到一座大廳之前,武士之一宏聲道:“人帶到!”


    廳內湧出數條人影,當先的是個蒙麵人,另一個是曾經入牢查問書簡的猙獰老者,再後麵是四名勁裝武士。


    蒙麵人掃了上官智一眼,沉聲道:“把兵刃還給他!”


    立即有一名武士,把上官智的劍佩還他的腰間,上官智困惑已極,不知對方在玩什麽花樣,但兵刃還身,卻是件令他振奮的事。


    蒙麵人揮了揮手,道:“上路吧!”


    一頂密封的小轎,抬到階沿前放落,兩名武士把上官智推入轎中,然後鎖上轎門,兩名壯漢抬著,冉冉向外行去。


    上官智心時暗忖:“莫非對方要把自己押送到該教的總壇麽?那樣更好,可以麵對‘索血令’,如果幸而成功,不但解決了大問題,也附帶了卻少林公案。”


    被人抬著趕路,在他是件新鮮事兒。


    轎後蹄聲雜遝,想來押送的人是騎馬,默計時間,約莫也有個時辰,照速度,離被囚的地方,至少在四十裏以上,轎子放落,一個聲音道:“人帶來了麽?”


    上官智一聽聲音,竟然是“不老書生”,不由心頭大震,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蒙麵人的聲音道:“帶來了!”


    “放他出來!”


    “慢著,先談好交換人質的方式。”


    “彼此放人,不就結了?”


    上官智心頭又是駭然大震,想不到自己是被當作人質與對方交換,不和對方的什麽人落在“不老書生”的手裏,但顯而易見,必是個重要人物,“不老書生”這一手,倒是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怪不得自己被囚禁了好多日子,對方一無動靜,自己等著交換著?還是立采行動。


    蒙麵人的聲音道:“我們彼此各占院地的一方,放出人質,驗明之後,人質各歸己方。”


    “很好,照辦!”


    轎門開啟,上官智離轎下地,隻見眼前是一個荒涼的大院,看樣子是座廢廟,“不老書生”與另兩位從未謀麵的老者,一排站在廂房之前,目光一投過來,上官智不由臉上發熱,想到自己一時疏神大意,誤了正事,實在不是意思。


    蒙麵人與那猙獰老者站在轎前,四名武士分站轎子兩側,雙方隔院相對。


    “不老書生”大聲道:“娃娃,你還好麽?”


    上官智訕訕地道:“晚輩沒事!”口裏說,心時便躍躍欲試。


    “不老書生”側立身邊兩位老人之中,一個麵如重棗的道:“老弟,煩你把他帶出來!“


    麵如重棗的老者,迴身進入廂房,一聲驚唿,傳了出來。


    另一個花白須發的老者,一個倒彈,進入廂房,又是一聲驚唿傳了出來,不問可知,定然已發生了意外。


    蒙麵人似已驚覺事情不對,厲吼道:“窮酸,人呢?”


    二老現身,麵如重棗的,向“不老書生”低語了數聲,“不老書生”頓足道:“怎麽會呢?”


    “乾坤教”一方,那麵目猙獰的老者高聲道:“你們敢玩花樣,我當場撕了這小子!”喝話聲中,一把抓住了上官智的胳膊,他仍認定上官智功力已失,是以沒扣他的穴脈。


    “不老書生”大喝一聲道:“你敢?”


    上官智任由他扣著,沒有作聲,因為目前情況還未明朗。


    蒙麵人冷森森地道:“老窮酸,到底什麽迴事,人質呢?”


    不知為什麽,“不老書生”竟然答不上話來,上官智心想:“莫非人質已被另外的人暗中救走了,‘不老書生’顧忌自己在對方手中,所以不敢說出來?”


    氣氛顯得十分詭譎,場麵也變得很僵。


    上官智一看情形,是到該出手的時候了,“唿!”地一掌,猝然拍了出去,慘哼聲中,那麵目猙獰的老者,口血飛迸,橫裏栽出八尺。


    這一掌打得相當不輕,他根本做夢也估不到上官智功力已複。


    驚唿聲中,四名武士亮出了兵刃。


    蒙麵人也跟著驚唿出聲。


    上官智冰聲道:“這是還閣下在牢中的一記耳光。”隨說,隨掣劍在手。


    麵目猙獰的老者,口裏“呀呀!”不成聲,這一掌已震碎了他的顏麵骨,本來猙獰的麵目,更加難看,淒厲如鬼。


    四名武士齊齊吆喝一聲,發劍便攻。


    寒芒閃處,慘號隨起,兩名武士橫屍當場,另兩名倒退五尺之外,麵如土色。


    這意外的情況,倒使“不老書生”三人呆住了。


    蒙麵人側轉身,陣中盡是殺芒,厲聲道:“上官智,早該剝了你這小子……”


    上官智冷冷地道:“有能耐現在還來得及!”


    “不老書生”與兩名老者,彈身奔了過來,各占了一個方位。


    蒙麵人重重哼了一聲,雙掌一揚一震,一股和風拂出,上官智立即看出地方施的是“無相神功”,照此看來,自己先後兩次受製,出手的就是此人,登時殺機大熾。


    少林至上心法,果然玄妙無方,和風觸體,立被化解於無形。


    蒙麵人眸中的殺芒變成了駭芒。


    上官智手中劍一揚,寒聲道:“閣下這一手功力何來,請交代一下?”


    蒙麵人目珠連轉,已生遁走之念……


    上官智當然說什麽也不會放過對方,—挫牙,長劍出了手。


    蒙麵人拔劍相迎,動作快如一瞬。


    一場激烈的劍鬥疊了出來,令人懼目驚心,蒙麵人的劍道相當不俗,堪稱一等一的高手,但較之上官智,還是差了一籌,十招之後,已露敗象,上官智存心不讓對方走脫,覷準時機,施出了那一招“乾坤一擲”。


    這招“乾坤一擲”,是“遺世孤叟”集畢生精力所研創,再加上官智本身超凡的功力,威力豈同凡響。


    “哇!”地一聲慘哼,蒙麵人連連踉蹌倒退,前胸已被劃了一道尺長的口子,鮮血登時濡濕了半身。


    兩名武士與那猙獰老者見勢不佳,迴轉身便想開溜……


    暴喝聲中,兩名老者雙雙出手攔截。


    同一時間,上官智挑落了蒙麵人的麵巾,赫然是一個長相不俗的半百老者。


    “不老書生”栗吃一聲:“你是‘迴天手’甘霖?”


    上官智不由心頭大震,“迴天手”甘霖?“長恨客”穀非接掌武盟之後,引進武盟彌補七者遺缺的人,想不到他會是“乾坤教”的爪牙,武盟七老,執武林大法,地位極為尊崇,這未免太駭人聽聞了。


    “迴天手”甘霖閃電般彈起身形……


    同一時間,“不老書生”斜射而起,淩空發掌,硬生生把他逼落地麵。


    上官智迅快地欺身過去,劍指對方前胸。


    旁邊,麵如重棗的老者已解決了那兩名“乾坤教”的武士,花白胡須的老者,也已劈倒了那麵目猙獰的老者。


    三人一合圍,把“迴天手”甘霖圈在核心之中。


    上官智冷厲地道:“甘長老,冒犯之至,請迴答在下幾個問題,第一,長老當然是‘乾坤教’派在‘武盟’的暗樁,請問,長老的‘無相神功’是如何得來的?”


    “迴天手”甘霖麵上的肌肉連連抽搐,額汗如雨,喘著氣道:“上官智,算你們狠,老夫認命了……”了字怕中,全身一震,口鼻溢血,“砰!”然栽了下去。


    上官智跌腳道:“防不到他來這一手!”


    “不老書生”搖了搖頭,道:“算了,你娃娃平安無事,便屬僥天之幸,你方才指對方施展的是‘無相神功’,你怎的不為所製?”


    上官智當然不能說出少林“無垢禪師”傳授的心法請他收迴秘技的事,想了想,含糊其詞地應道:“晚輩自悟了一門功力,摻和了師門心法,足以抗拒‘無相神功’。”


    “不老書生”僅“哦!”了一聲,沒有說話,不知他是相信還是不信,兩老者卻是麵露欽羨之色。


    上官智目注兩老者,恭敬地道:“還沒請教兩位前輩……”


    “不老書生”忙接口道:“該給你引介……”說著,手指麵如重棗的老者道:“這位是‘洞庭仙客’張宇……”又轉指花白胡須的道:“這一位是‘幕阜之應’胡文先,兩位都是當年參與除魔衛道的義士。”


    上官智施了一禮,道:“失敬了!”


    二老同聲道:“哪裏!哪裏!”


    上官智又拾迴話題,麵色沉重的道:“武盟長老,竟然是‘乾坤教’爪牙,看來不止他一人,武盟危矣!”


    “不老書生”上前撕開“迴天手”甘霖的衣襟,胸前赫然呈現一個茶杯口大的八卦圈記,點頭道:“‘乾坤教’的漏網餘孽,他可能是當年該教十八高手之一!”


    上官智皺了皺眉,道:“他是穀盟主引進的人,穀盟主行事未免大意了些……”


    “洞庭仙客”張宇道:“這也難怪,他在江湖中的聲名極好,誰知道他是‘乾坤教’遺孽。”


    上官智點了點頭,向“不老書生”道:“老前輩,這交換人質之舉,是怎麽迴事?”


    “不老書生”沉聲道:“老夫在你走後的第三天,就接獲該教傳書,說你已入對方掌握,要老夫交付你的出身來曆,同時要我方停止敵對行動……”


    “哦!”


    “同時對方提出威脅,把你永作人質。”


    “後來呢?”


    “正巧令師決意出山,知時來到,老夫等一商議,決定采取同一行動,以其人之法,還治其人之身,擒下了對方的重要人物,由老夫等出麵交換……”


    “被擒的是誰?”


    “來頭大了,‘金龍聖母’師徒……”


    上官智不由驚“啊!”出了聲。


    “不老書生”接著又道:“如果不是令師親自出手,還真難以辦到,那老虔婆的身手相當之惡,走,我們去瞧瞧!”說著,當先朝對麵廂房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武林生死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青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青雲並收藏武林生死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