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勒索者怎知閔老兒持有這份名單,而予以謀奪?第二、名單上所列是各地行動者姓名,負責策劃的幾位同道,並未列名,而且此事極端秘密,他怎知‘浮塵子’老兒是謀擘者之一?第三、他怎知‘浮塵子’擁有武林第一奇書‘天玄寶錄’?”


    上官智沉思了片刻,道:“晚輩看來,勒索者可能是當年參與其事者之一,他知道這些秘密便不足為奇了,前輩以為如何?”


    “望梅老人”沉吟著道:“不大可能,知道全盤計劃的,隻少數幾個可數的人,但都是可靠的……”


    上官智又道:“會不會勒索者從‘滄海老人’中逼出真情?”


    “這個……也有可能,但以‘滄海老人’的個性而論,不會如此容易屈服,同時,事隔多年,為什麽到現在才爆發?……”


    “這字柬是送與‘浮塵子’前輩的?”


    “不錯,他要老夫處置。”


    “前輩如何處置?”


    “隻有依約交換一途。”


    “那位‘浮塵子’前輩願意犧性寶錄?”


    “望梅老人”略顯激憤地道:“這是無可奈何之事,關係著百餘同道的生命……”


    上官智道:“何不藉此除去對方?”


    “望梅老人”苦笑著道:“不容易,對方必有周密的安排,如果事不成,後果便嚴重了。”


    “這豈不助長了邪惡之風?”


    “隻有徐徐圖之……”


    “前輩的意思是要晚輩赴約交換?”


    “嗯!不過,你可見機行事,可為則為,不可為則罷!”


    “現在就動身?”


    “吃喝完了就上路,事完在孟津城中見麵。”


    上官智一顆心不由沉重起來,他並非是怕此行任務艱巨,而是不甘心受江湖肖小之輩的勒索。


    突地“望梅老人”重重把酒碗朝桌上一放,緊張地道:“大事不妙,老夫得走!”說著,霍地站起身來。


    上官智、褚劍鳴吃驚地跟著起身。


    “望梅老人”接著又道:“上官賢侄可以立即上道,褚賢侄與老夫一道,另外有事交待你去辦!”


    上官智忍不住道:“梅前輩想到了什麽?”


    “望梅老人”業已走到門邊,迴頭道:“以後再告訴你,事急燃眉,不及細說了!”話聲中,匆匆出門而去。


    褚劍鳴用手一拍上官智的肩頭,道:“師弟,你去辦事,迴頭孟津城見!”說著急急追上“望梅老人”去了。


    上官智怔在當場,做聲不得,“望梅老人’涵養極深,看他那性急之狀,必定有極重大的事故,到底是什麽事呢?


    突地,他想起“望梅老人”指派自己去赴“獨釣翁”之約,卻沒把用以交換的“天玄寶錄”留下,這事豈不砸了,心念之中,正要出門去追,龍太平卻走了進來,目光一掃桌麵,伸伸脖子,吞了一泡口水,道:“還好,沒吃光!”


    上官智掃了他一眼,舉步……


    龍太平反手一把抓住道:“上官老弟,陪我喝一杯。”


    “不成,小弟得追上梅前輩……”


    “幹什麽?”


    上官智一掙,道:“梅前輩沒把東西留下……”


    龍太平嘻嘻一笑道:“不必追了,家師從來不做有頭無尾的事……”


    “可是,梅前輩吩咐小弟馬上走!”


    “不急,我想你還沒吃飽,來,坐下!”不由分說,把上官智按住椅上。


    “這……這……不……”


    “什麽不成,東西在這兒!”說著,拍了拍腰間。


    上官智這才安下心來。


    龍太平倒滿了一碗酒,咕嚕咕嚕一口氣喝光,用衣袖一擦口邊酒漬道:“好酒,老弟,你也幹一碗。”口裏說,五爪已伸向盤中。


    上官智看著龍太平那副饞相,不由失笑道:“龍兄裝龍像龍,裝虎像虎。”


    龍太平把一口鹵菜硬吞了下去,搖頭苦苦一笑道;“上官老弟,裝化子這玩意不好受,但師命難違,沒辦法。”


    上官智喝了一口酒,道:“令師到底去辦什麽急事?”


    “不知道,沒交待,他老人家一向是天坍下來也不輕易動容,看樣子必是相當嚴重的事,不然不會如此惶急。”


    “龍兄對小弟此行的任務,看法如何?”


    龍太平皺眉頭,造:“此事家師已考慮甚久,苦無良策,隻有照辦一途。”


    上官智喘了一口大氣,道:“對那勒索者一無所知?”


    龍太平搔了搔亂發,道:“完全不知道!”


    “那位‘浮塵子’前輩也無異議,甘願勒索?”


    “事關百多條人命,當然顧大局要緊,不過……”


    “不過怎樣?”


    “家師不是要老弟見機行事麽?希望老弟至少能摸清對方的底細,事後再設法慢慢對付他,對方敢於向‘浮塵子’勒索,必有所恃。”


    “小弟該走了……”


    “好吧,容後再見,者弟小心些,那份名單,是令師的親筆,老弟當能從筆跡辨別真偽。”


    說中,從懷裏取出—個薄薄的油紙包,遞與上官智。


    上官智接了過來,貼身藏好。


    就在此刻,一個似曾相識的粗暴聲音,倏地傳來:“裏麵搜搜看!”


    龍太平一揮手道;“上官老弟,你避一下,在此行任務之前,露麵不太好。”


    上官智一想也是,聽聲音來的可能是熟人,露了麵,會影響龍太平的身份,同時也怕另生枝節,影響此行任務,心念之中,閃身從破壁缺口穿了出去。


    兩名黑衣漢子來到了房門口,一看一個乞兒據桌大啖,其中之一大喝道:“要飯的,可有字號?”


    龍太平用衣袖一抹油膩的嘴乜斜著惺忪醉眼,咧嘴一笑道:“要飯的還有什麽字號……”


    “少裝佯,你是屬於那一舵的?”


    “不屬壇來不屬舵,隻恨來生八字錯,沿門乞討是生涯,張三李四無不可……”


    “住口,問你是否丐幫弟子?”


    龍太平偏頭想了想遭:“當然,不然怎能在碼頭上混!”


    那漢子瞪著眼道:“屬那一舵所管?”


    “當然是本地這一舵。”


    “哼,少油腔滑調,頭兒是誰?”


    “陸跛子!”


    “還有人呢?”


    “人!誰?”


    “桌上三套碗筷,另外兩個呢?”


    “啊!這個……出門幹活去了!”


    “可見到什麽可疑的人物在這一帶出現過麽?”


    “沒有,我要飯的吃了半天了,呀!酒菜剩下,兩位……”


    “呸!爺們吃你要飯的東西!”


    突地,一個高大的和尚,出現在兩人身後,手持一柄月牙鏟,沉重得驚人。


    龍太平麵色微微一變,打了個哈哈道:“大師,要飯的不做法事,別處走吧!”


    兩名黑衣漢子,“唰!”地朝兩旁分開,那和尚大步直期門邊,兩道兇光熠熠的目芒,在龍太平身上來迴一繞,冷笑了一聲道:“臭要飯的,把胸衣給佛爺敞開來!”


    龍太平瞪著眼道:“大和尚,這算什麽意思?”


    “你隻要照辦!”


    “尋要飯的開心麽?”


    “少廢話!”一言之後,擺了擺手道:“你倆動手剝下他的衣服。”


    兩名漢子恭應一聲,衝入房中,伸手便抓。


    龍太平抓起酒碗,迎麵擲向其中之一,反手便扣另一個抓來的手腕,那漢子身手不弱,改抓為切,另—個被酒碗擲擊的一掌擘碎酒碗,拔劍便剁,龍太平遊魚似的滑了開去,口裏“哇哇!”怪叫道:“這是怎說起,欺負我要飯的!”


    另一個也拔出了劍,雙劍左右夾擊而上。


    龍太平一個倒縱,脫弩之箭般從方才上官智避身缺口射了出去。


    兩名黑衣漢子雙雙大喝一聲,先後追出。


    那和尚麵色一變,一個箭步到了房內,橫鏟一掃,土石紛飛,那片殘壁整堵的崩坍下來,人也在電光火石之間,竄到了房後。


    龍太平靠一株古槐站立,毫無懼容,衝著猙獰的和尚一笑道:“大師,話總得說明白,無緣無故要我化子挽袖管……”


    和尚目光一掃地上兩具手下人的屍體,殺機畢露地道;“把衣服脫下!”


    龍太平故意哭喪著臉道;“大師,您是出家人,慈悲為本,要飯的這件破衣服扔在地上也沒人看,大師拿去有什麽用,撕成碎布補僧衣也不成啊!”


    和尚揚左掌,一道排山勁氣應掌而發,龍太平橫移八尺避了開去,“轟!”然巨響聲中勁氣擊中樹身,一陣落木蕭蕭,整株樹連搖劇擺,情況驚人。


    就在此刻,人影一閃,一個聲音道:“悟性,大師,別來無恙?”


    “上官智,是你!”


    “正是區區在下!”


    “你們是一路的?”


    “大概是!”


    “悟性”和尚臉色連變,栗聲道:“上官智,你不是存心與我和尚作對吧!”上官智冷冷地道:“是你自己找上門的!”


    “上官智,開封城中,我主人開恩對你特赦,你該自量些……”


    “提起那檔子事,在下正想剝你的皮。”


    “好哇,你真的以為本佛爺不會殺你?”


    “悟性”劍眉一挑,道:“‘悟性’,你們主人是誰?”


    “悟性”和尚一頓手中巨鏟,寒聲道:“小子,你這是廢話!”


    “你不說?”


    “憑你?哈哈哈哈……”


    上官智身形緩緩前欺兩步,冷厲地道:“不說就拉倒,‘悟性’,你大概還記得‘不老書生’曾替告過你,要你還俗,別玷辱佛家清譽……”


    “悟性”和尚臉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獰聲道:“小子,看來本佛爺非超度你不可!”說著,手中巨鏟一橫,作勢就要出手。


    上官智再向前敢了一大步,星目中泛出了殺機,“嗆!“地拔出長劍,道:“這一劍是在下代‘不老書生’執行的!”


    話聲未落,手中劍已閃電般攻出,他是存心要毀這惡和尚,一方麵,是報兩次被對方淩辱之仇,另一方麵,是放他活口,將來龍太平在江湖中必寸步難行。


    “悟性”和尚一看劍勢來得詭辣,急舉鏟迎架……


    但上官智得自“遺世孤叟”的這一招“乾坤一擲”何等玄奧,哪有對方還手的機會,“哇!”地一聲慘號震空而起,血光迸現,“悟性”和尚龐大的身軀搖晃著退了數尺,“砰!”然栽倒,那柄巨鏟掉地,揚起了一陣沙土。


    龍太平滿麵駭異之色,激動地道:“上官老弟,這……這一手劍法你從未使用過?”


    上官智無暇解說,含混地應道:“是新學的!”


    龍太平驚震之色未消,直盯著上官智出神。


    上官智心念一轉,道:“如小弟所料不差,這和尚與兩名手下,必是‘乾坤教’教徒!”


    龍太平麵色一變,彈身上前,一把撕開“悟性”和尚的僧袍,“呀!”他不禁驚唿出了聲,死者胸前,果然刺了一個血紅的八卦標誌,這證實,另一個漢子不問可知了。


    龍太平栗聲道:“老弟猜對了,他們是在前麵林中發現了同路人的屍體,追搜而至的。”


    上官智俊麵一片灰白,長劍拄地,不言不動。


    這太可怕了,這一證實了“悟性”和尚的來曆,“綠園主人”陸大奎也是,李靜蘭母女也是……


    一直懸疑的秘密幫派,原來是死灰複燃的“乾坤教”,看來對方羽翼已成。


    “偷龍轉鳳”伍樂天說對了,這些什麽哥什麽妹的,確是當年該教“十八武士”的殘餘。


    他陷入了極度的痛苦中,由於發現了這可怕的真相,情深似海的同命鴛鴦李靜蘭,竟然是“乾坤教”的遺孽,彼此已站在冰炭不同爐的立場,將來該如何了局?


    為什麽要相識?


    為什麽要相愛?


    造物主的安排,何其殘忍?


    龍太平見上官智神色不對,惑然道:“上官老弟,有什麽不對勁?”


    上官智沉溺在極深的痛苦中,腦海裏全是李靜蘭的影子,根本沒聽見龍太平的問話,李靜蘭會是“乾坤教”的人,這多麽可怕,當初,他也曾懷疑,但懷疑並非事實,想想也就過去了,現在事實擺在眼前,感受便不同了。


    以前,他不敢深想這問題,偏偏不敢想,不願想的事,偏偏就成了事實。


    龍太平眉頭一緊,放大了嗓門道:“老弟,怎麽迴事?”


    上官智如夢方醒般的“哦!”了一聲,趕緊收懾心神,道:“沒什麽,小弟在想關於‘乾坤教’的事……”


    龍太平目注“悟性”和尚的屍體,道:“老弟早就認識他了?”


    上官智頷首道:“是的,但不知他是‘乾坤教’的遺孽。”


    “可惜不曾問出為首之人……”


    “他不會吐露的,像這等傑傲兇殘之徒,迫供也是枉然。”話鋒一頓之後,又道;“對了,小弟上次到開封,曾裁在他們手中,他們有一處巢穴,在城中一條巷子裏,朱門大院,距正街不遠,不難找到,龍兄可把這線索傳告自己人……”


    龍太平神色一凜道:“老弟怎地栽在他們手裏?”


    “這……說來話長,以後有機會再為奉告,還有一點,據聞他們是當年‘乾坤教’精洲的‘十八武士’殘餘,男女俱有,彼此間以兄妹互稱,冠以排行號數。”


    “啊!這是個極有價值的線索,但在名單未到手之前,我們還不能對他們采取任何直接行動。”


    上官智幾乎脫口說出李靜蘭母女,但轉念一想,把到口邊的話咽了迴去,改口道:“提到名單,小弟該動身了。”


    龍太平點了點興,道;“好,老弟就請便吧,祝你順風!”


    上官智別了龍太平出廟,仍循原路奔迴渡頭,天色已晚,河風吹上身來有些涼意,他想:“不如乘著酒意趕它一程,入夜隨便哪裏投宿,也可縮短此行路程。”


    心念之中,沿河朝西奔去。


    奔沒多遠,身後馬蹄聲響,一陣香風,撲到麵前。


    上官智定眼一望,不由大是激動,來的竟然是“傾城花無影”伍筱芳,另外伴騎的是個青衣漢子,這時也躍落馬背。


    伍筱芳喜不自勝地展顏一笑道:“智哥,總算把你找到了!”


    上官智一顆心“卜卜”地跳了起來,報以一笑道:“芳妹找我何事?”


    伍筱芳嬌嗔道:“沒事便不能找你?”


    上官智紅著臉道:“不,不,我不是這意思,是隨口問問罷了,芳妹別認真。”


    伍筱芳方才又嗔作喜,迴頭一擺手道:“張斌,把馬韁交給上官少俠,你迴去吧!”


    那叫張斌的漢子,恭應了一聲:“是!”牽馬上前,把馬韁雙手交給上官智,向伍筱芳施了一禮,轉身飛奔而去。


    上官智愕然捏著紐繩,期期地道:“芳妹,這是做什麽?”


    伍筱芳春花也似的一笑道:“噫!給你送馬代步,不好麽?”


    上官智不由愣住了,他猜不透這江湖一代尤物在弄什麽花樣。


    伍筱芳又是一聲“格格”嬌笑道:“智哥,發什麽愣,上馬走罷?”


    “走?”


    “是啊,乘夜涼趕路,天亮前便可到孟津……”


    上官智不由駭然而震,她怎知自己要到孟津,特地送馬來?難道她已知道自己此行任務,抑或她……想到這裏,不由暗地打了一個冷顫,這疑慮並非多餘,“滄海老人”閔允中八年前陳屍王屋山,名單失蹤,是她父親“偷龍轉鳳”說的,如往壞處想,老偷兒殺人劫單,待價而估,假托“獨釣翁”的化名,未必沒有可能……


    心念之間,脫口道:“芳妹怎知我要去孟津?”


    伍筱芳淡淡地道:“我這一點耳目是有的,別小覷我‘空靈門’!”


    上官智更加驚震,劍眉一蹙,道:“難道芳妹已知我此行目的?”


    伍筱芳道:“有此可能,我們上馬再說吧!”


    上官智心頭打上了一個結,依言上馬,並轡而馳。


    伍筱芳似有慍意地道:“智哥,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我,欺騙你?”


    “你說上開封,其實你根本沒到開封!”


    “芳妹去過開封了?”


    “誰說不是,害我白跑……”


    上官智訕訕一笑道:“對不起,我臨時碰上了岔事,奉命直赴太行山辦事。”


    “哦!原來這樣!”


    “令表兄童曉光怎麽樣?”


    伍筱芳秀眉一挑,道;“別提,我就是討厭他那副德性,我爹逼我答應……嫁給他,我堅持不答應,他一氣走了,我也走了!”


    上官智期期地道:“芳妹,這樣……不太好。”


    伍筱芳一勒馬韁,把馬放慢,沉下粉腮道:“智哥,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願意我嫁給他?”


    上官智大感為難,這問題不好答複,自己的感情已付與李靜蘭,但又不能明說,而且還有她此來的企圖不明?心念數轉之後,道:“不,我的意思是說……恐怕伍前輩不喜歡,因為當年的婚約……”


    “什麽婚約,一句閑話而已,如果我長的像無鹽、嫫母,童曉光還會提這件事麽?我才不管,誰也不能迫我做違反意願的事。”


    “是的,不過……”


    “不過什麽?”


    “如果因此而傷了父女之情,……總是件憾事。”


    “放心,我爹不會那麽頑固,很多事他最後還是依我。”


    “也許,不過這是大事,恐怕這一迴……”


    “你到底是什麽居心,老說這掃興的話?”


    上官智無可奈何地一笑道:“好,我們談別的,芳妹剛才說,己知我此行的目的,試說出來看?”


    伍筱芳神秘地一笑道:“道途之中,慎防隔牆有耳,還是不說的好……”


    上官智“呃!”了一聲道:“稍微露一點如何?”


    伍筱芳橫了他一眼,道:“看樣子你認為我是信口開河,一定要我說的話,我就說一點,這是你奉師命亟於要辦的事,我爹也答應過全力協助你,現在已有著落了,彼此否鬆一口氣,對嗎?”


    上官智點頭道:“芳妹全說對了,你是怎知道的呢?”


    伍筱芳輕聲一笑道:“那問破廟,並非關防嚴謹之地,同時在汜水周圍五十裏之內,一隻飛鳥路過都瞞不了我。”


    上官智咋舌道:“有這麽厲害,那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


    伍筱芳深情無限地瞟了上官智一眼幽幽地道:“智哥,你感覺我出身不夠正大麽?”


    “這話怎麽說?”


    “我是說……我們父女倆的行業……”


    “哦!不,我從沒這麽想過,江湖行道,不論出以什麽方式,隻要不悖正義一字,都是受人尊敬的。”


    “難得,你有這種想法,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說明,本門的開山宗旨是:‘劫富濟貧,鋤強扶弱,上應天心,下啟人和。’如果你認為江湖中的鼠竊狗偷之輩,都是本門弟子,那就錯了,根本上就風馬牛不相及。”


    上官智誠摯地道:“多謝芳妹指點,若非芳妹說明,我對‘空靈門’的看法,與普通人一樣。”


    “當然,這難怪,我爹的名號擺在那裏。”


    “恕我直言,芳妹此來,有目的麽??彼底牛一雙星目,迫16諼軼惴擠圬躺希似要看透她的內心?br>  伍筱芳略加思索地道:“助智哥一臂之力,不好麽?”


    上官智心念一轉,道:“芳妹,此事毋須助力,我想獨力完成。”


    伍筱芳小嘴一噘,道“你太自負了!”


    上官智淡淡一笑,道:“不是自負,愚兄我奉命行事,獨力完成較妥。”


    “好,我不跟你爭,我陪你到孟津,總可以罷?”


    “當然可以,對了,勞妹,你見多識廣,可知道‘獨釣翁’何等人物?”


    “這個……從未聽說過。”


    “如此看來,是一個臨時假托的名號?”


    “可能是如此!”


    上官智對她疑念並未盡釋,雖然他覺得不應該有這種想法,但江湖鬼蜮,很多事常常出人意料,不能不謹慎行事,現在,似已無話可說,當下朗聲道:“芳妹,我們快馬加鞭,如何?”


    伍筱芳一抖韁道:“好哇!”話聲出口,坐騎奮竄疾馳。


    上官智也摧馬趕上,這兩匹馬,是千中選一的良駒,奔馳起來,平穩快捷,直如禦風而行。


    一口氣馳行了數十裏,看星鬥已是四更時分。


    突地,一聲慘號,遙遙破空傳至,在這靜夜之中,份外淒厲刺耳。


    兩人不期然地雙雙勒住坐騎。


    上官智驚疑地道:“聽聲音似發自西北角上?”


    伍筱芳抬頭望了望,栗聲道:“那邊正是‘二賢莊’,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上官智心頭一震,道:“二賢莊,是‘武林’賈氏兄弟的家宅麽?”


    “不錯!”


    “賈氏兄弟望重武林,俠名卓著,我們去看看……”


    “走吧,賈氏兄弟與家父也是道義之交。”


    兩人撥轉馬頭,偏北落荒馳去,馳沒多遠,伍筱芳突地一揚手,叫聲;“停!”


    上官智勒住馬道:“怎樣?”


    伍筱芳躍落馬背,用手朝前麵一指,道:“前麵土崗上有人。”


    上官智望去,果然見不遠的土崗上透空處,兩條人影對峙,當下也離鞍落地,轉目四下一望,道:“我們把馬栓在那邊樹下,上崗去看看?”


    伍筱芳點了點頭,兩人拴好馬,分兩個方向,朝土崗奔去。


    上官智從左側方繞了去,鬼魅般掠上崗頭隱身一叢荊棘之後,舉目望去,不由心頭大震暗叫了一聲:“索血令!”


    與“索血令”相對的,是一個長袍老人,距兩人丈許的地方,橫了一具屍體,隻聽“索血令”陰森森地道:“賈以道,你的時間不多了,速作決定!”


    隻聽長袍老人厲聲道:“索血令,你盡管下手,這件事辦不到。”


    “索血令”傑傑一聲怪笑道:“你準備兄第倆做一路?”


    長袍老人大叫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等著吧,天理報應是絲毫不爽約的。”


    “本令不信這個邪,快交出‘魯王藏珍圖’,本令放你一條生一路。”


    “辦不到!”


    “賈以道,別想左了,你死了,本令可以搜屍,搜不到便抄‘二賢莊’,你能保得住麽?那些珍藏能帶到地下麽?”


    “老夫兄弟一生不向邪惡低頭,死不改誌。”


    這句話說得慷慨激昂,上官智暗中為之心折。


    “索血令”厲笑一聲道:“本令成全你的大誌。”


    冷笑聲中,上官智緩緩現身,迫向場中。


    “索血令”一抬眼,似乎極感意外地道:“怎麽,又是你小子?”


    長袍老人賈以道駭異地望著上官智,他從未見過這青年書生……


    上官智距兩人丈許止住腳步,冷冷地應道:“幸會,正是在下。”


    “索血令”半側身正麵對著上官智,目中厲芒閃爍,陰聲道:“上官智,你現身何為?”


    “在下剛巧路過,聞聲而來,想看個究竟。”


    “那你快走吧!”


    “既來之,則安之,在下不想走了……”


    “你要插手過同本令的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在下最見不得巧取豪奪的敗行。”


    “索血令”冷哼了一聲道:“好哇,小子原來你是有為而來,看在你師父份上,本令已放過你一次,你真是不知死活……”


    上一次,上官智以“百寶仙婆”所贈的“鬼牌”嚇退了對方,對方遂認定他是“東海逆天客”的傳人,這一點,上官智當然不會淡忘,而今天,情況不同了,他不必再借重那麵“鬼牌”,痼疾已愈,功力又增,足可與對方分庭抗禮。


    當下,口角一披,道:“承情,但上次是上次,今天是今天,不可同日而語。”


    “你真的要找死?”


    “閣下別把話說得太狂。”


    “你小子目的何在?”


    “二賢俠名卓著,同道共欽,現在一位已遭閣下毒手,將來如何討債,在下不願過問,不過,現在得請閣下上路。”


    “索血令”不屑地哼一聲道:“憑你小子,也敢過問本令的事?”


    賈以道吃驚地望著上官智,幾番欲言又止,敢與“索血令”如此對答的,來頭必然不小。


    上官智豪氣衝雲地道:“義之所在,一切不辭。”


    “索血令”眸中射出栗人的殺光,手中劍微微一揚,道:“看來本令非成全你不可了。”


    上官智“嗆!”地拔劍在手。


    “索血令”冷森森地道:“上官智,在本令劍下,你沒還手的餘地。”


    “口說無憑,試試看?”


    “看在令師份上,本令最後忠告,急速離開。”


    “好意心領了。”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正要出手之際,突見一溜火光,自崗上不遠的林中升起,到了半空,“波!”地一聲,爆裂成七顆火星,呈北鬥星式排列。


    上官智心頭一震,暗忖:“莫非是傳說中的聖僧……”


    賈以道驚聲道:“靈空活佛!”


    “索血令”似自語般的道:“聽說這鬼和尚業已坐化,怎麽會在此時此地現身?……”說完,連話都不交待一句,便電閃離去。


    上官智不由呆了,曾聽師父說過,這“靈空活佛”神秘莫測,武林中沒有人知道他的真正來曆,也不知道他功力究竟多高,一甲子之前,邪魔宵小望影而逃,一生嫉惡如仇,但從不殺人,不知多少魔中魁首,被他廢了武功,算來該是兩甲子以上的年紀,怎麽還會在人世?


    人的名,樹的影,“索血令”竟然望影而遁。


    賈以道朝上官智略一拱手,道:“少俠是叫上官智?”


    上官智忙抱劍還禮,道;“晚輩正是!”


    “少俠師出何門?”


    “這個……恕不便奉告。”


    “少俠義膽俠腸,令老夫心折,草莊離此不遠,請枉駕一敘如何?”


    “晚輩有事在身,容改日再造莊拜謁。”


    賈以道感慨地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英雄出少年,是退身的時候了。”


    上官智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顯得很激憤地道:“這位想是……”


    賈以道登時淚光瑩然,咬牙道:“是舍弟以德,想不到竟遭橫死,嗨!江湖風波險,有幾人能得善終……”


    上官智心裏牽記著伍筱芳,一直不見她現身,林中又傳出七星標記,怕她發生意外,於是再次施禮道:“晚輩告辭!”


    賈以道感傷手足折翼,老淚縱橫,聞言點了點頭道:“少俠有暇時,就來草莊一敘,老夫方寸已亂,不送了。”


    上官智疾掠下崗,奔迴拴馬之處,卻見伍筱芳麵帶笑容倚馬而立。


    “芳妹,你沒事?”


    “我……會有什麽事?”


    “方才那七星……”


    “我們上馬再談罷,天快亮了,我們要在天亮前進孟津城。”


    兩人上馬,繼續趲程,上官智忍不住又道:“芳妹,你見到那七星記號了,到底……”


    伍筱芳嬌笑了一聲道:“七星號誌阻止你與‘索血令’拚搏,不好麽?”


    上官智一怔神,道:“我是有心與對方一拚的。”


    “算了吧,你別忘了重任在身,不怕誤事麽?”


    “啊!是的,芳妹說的是,不過那七星號誌的主人為什麽在此時此地發出號誌?”


    “為了你呀!”


    上官智大惑不解地道:“什麽,為了我……”


    伍筱芳神秘地笑道:“是我放的。”


    上官智愕然不知以對。


    伍筱芳又是一笑道:“我怕你不是‘索血令’的對手,所以耍了這一記花招。”


    上官智驚疑莫釋地道:“但芳妹那來的那東西?”


    “是祖傳的!”


    “什麽,祖傳?”


    “好,我告訴你這秘密,但隻許你一人知道,‘靈空活佛’是本門開山祖師,到我師兄馮奇是第四傳……”


    上官智驚震不已地道:“啊!原來如此,令祖師還在人世麽?”


    “不,世上難逢百歲人,祖師早已涅盤了……”


    “這我就不懂,他是佛門弟子……”


    “聽我說,敝祖師當年創建‘空靈門’,也是下了以技行道不得妄動血腥的規矩,有一次祖師爺無意中錯殺了一人,自犯所立的門規,於是,把門戶交與我師祖,遁入空門為僧,自號‘靈空’,那活佛二字,是後來別人加上去的,為謀補過,祖師爺繼續行道,懲惡除奸,對罪大惡極者,僅廢其功力,終其生不再見血腥。”


    這確是武林難聞的秘密,上官智激動地道:“芳妹,你使我長了見識。”


    伍筱芳正色道:“智哥,這段秘聞隻能放在心裏。”


    上官智頷首道:“這毋須囑咐,但令祖師爺的訊物,芳妹隨便亂用……”


    伍筱芳慧黠地一笑道:“這東西我本帶在身邊作紀念,但為了你,情急了才用的。”


    上官智深深望她一眼,道:“芳妹,恕我直言,這事可一而不可再。”


    伍筱芳噘嘴道:“想用也沒有了,這‘七星彈’一共隻保留下兩顆,一顆在我爹那兒,一顆我是覺得好玩,硬要帶在身邊的,現在沒有了。”


    談說之間,城蝶在望,天也快要亮了。


    抵達時,正趕上城門開放,兩人混在趕早的人群入城,伍筱芳帶著上官智叩馬直趨一間叫做“萬福臨”的旅邸,甫抵店門,一名小二笑嘻嘻地迎了上來,哈腰一禮,垂手肅立,狀極恭謹。


    兩人下了馬,小二接過韁繩,道:“小姐,請進,小人交待了馬匹就來伺候。”


    伍筱芳大刺刺地一擺手,口裏“唔!”了一聲,一拉上官智,像迴到了自己家裏似的穿門而入,逕直向後走去。


    上官智心內明白,這又和汜水那家旅店一樣,是“空靈門”弟子開的。


    不久,來在一個三合小院,兩人進入正屋明間,落了座,隻片刻工夫,那原先接馬的店夥計進了鞍靶什物,隨即又去端了茶水。


    盞茶工夫之後,酒菜齊上。


    上官智什麽也沒問,反正心照不宣。


    酒飯之後,已是日上三竿的時分,兩人各占一個暗間歇憩。


    上官智一覺醒來,業已過午,明間裏又擺上了酒菜,伍筱芳早就坐候,上官智不客氣地坐上桌道:“芳妹,店家招待可真是周到。”


    伍筱芳一笑道:“當然,智哥是貴客。”


    上官智莞爾一笑道:“沾芳妹的光而已。”


    兩人相顧而笑,上官智心中感到無限的甜蜜,如果兩人是一對鴛侶,仗義江湖,舉杯旅邸,倒也是件武林韻事,伍筱芳當然一廂情願,但上官智可不同了,李靜蘭的倩影,深深嵌在他心頭,在任何情景之下,都不能釋懷。


    吃喝了一陣之後,伍筱芳笑問道:“智哥,你何時開始行動?”


    上官智心中一動,他又想到了原先的疑慮,如果真的是伍筱芳父女弄的玄虛,自己該怎麽辦?心念之中,沉聲道;“我想下午就去赴約。”


    伍筱芳秀眉微微一蹙,道:“何不待到晚上?”


    上官智是有心人,已把伍筱芳的微妙神情看在眼裏,當下不經意地一笑道:“光天化日之下,辦事比較好些。”


    伍筱芳聳了聳香肩,道:“真的不要我插手?”


    上官智心裏已有幾分看透,但仍一本至誠地道:“芳妹,我說過師命所在,我要獨力去辦。”


    伍筱芳一蹙眉,道:“對方敢於如此,必有萬全安排,單憑武功恐怕……”


    上官智淡然一笑道:“這是意料中事,我會小心應付,而且照對方所約交換,諒來不會旁生枝節。”’


    伍筱芳不再言語,用罷了酒飯,已是未末申初,上官智結束停當,辭別了伍筱芳離店出城,照“獨釣翁”所約,沿河西行。


    奔行了一陣,算算該已到了地頭,但見滔滔濁浪,蘆花翻白,卻沒半個人影。


    上官智佇立岸邊,心想:“既沒說定準日期時辰,也沒約好暗號,誰知對方到了沒有?”


    心念未已,隻見一條小舟,衝波破浪而至,操舟的蓑衣笠帽,麵貌看不真切,但從舟行的速度看來,操舟者身懷上乘武功,一般舟子,是沒有這大膂力的,小舟在距岸約莫五丈之處,停了下來,隨即拋了碇,那舟子坐上船頭,垂起釣來。


    上官智暗自點了點頭,這是“獨釣翁”無疑了,不由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心裏盤算道:“如果對方隻一人的話,自己有把握活捉他。”


    就在此刻,“咿呀!”聲裏,另一條小舟,自不遠處的蘆葦叢中蕩出,劃向河心,在距原先來的小舟五六丈處下了碇,操舟的卻是個青衣婦人。


    這情形,就有點古怪了。


    上官智靜靜地站在岸旁,看對方的反應。


    突地,那後來的小舟上的青衣婦人發了話;“岸上的客人買河鮮麽?”


    上官智心念一轉,高聲應道:“不錯,專程來買河鮮的,不過,在下沒帶銀子……”


    “什麽,沒帶銀子,買東西那有不帶錢的?”


    “用東西交換,如何?”


    青衣婦人哈哈一笑道:“看客人是個讀書人,準備以何物交換?”


    上官智知道所料不差了,朗聲應道:“大娘的河鮮是獨自釣的麽?”


    “是我那孤老頭子釣的!”


    “很好,在下以一本古典交換如何?”


    “可以可以,這買賣兩不吃虧。”


    “大娘何不把船攏岸?”


    青衣婦人格格一笑道:“客人,為了安全起見,我們在船上交易吧?”


    上官智暗忖:“這安排夠絕的,在水上交易,是防這邊別有圖謀,對方必然深諳水性,在水裏便是他們的天下。”心念之中,道:“如何交換法?”


    青衣婦人毫不遲疑地道:“為了交易公平,雙方當然先要看看貨色。”


    那垂釣的蓑衣笠帽人,始終低著頭,不發一言。


    上官智已感覺對方不是好相與,每一著棋子落得都很穩,當下冷聲道:“如何看法?”


    青衣婦人道:“這點距離,當難不倒朋友,請到小婦人這船上來。”


    上官智心念疾轉,自己不諳水性,別著了對方道兒,心念之間,道:“到岸上來不好麽?”


    青衣婦人又是一陣格格媚笑道:“客人是不敢上船麽?放心,隻要客人照規矩行事,小婦人決不出花樣。”


    上官智傲性天生,經這一激,把心一橫道:“很好,在下登舟交易。”說完,取好方位,雙足猛蹬地麵,身形疾射而起,妙曼地迴旋,輕如飄絮地落在船上,連船身都不曾晃一下。


    青衣婦人笑著道:“客人好身手!”


    上官智站在船頭,與那婦人隔船篷相對,隻見這婦人年約三十餘歲,生得十分妖豔,當下定了定神,道:“芳駕如何稱唿?”


    “我們彼此不問來曆,好麽?”


    “好,看貨吧!”


    “請先出示‘天玄寶錄’。”


    上官智想了一想,從懷中取出寶錄,坦然遞了過去,道:“請看!”


    青衣婦人接了過去,道:“客人不怕太過冒險?”


    上官智淡淡一笑道:“如果芳駕心存不軌,在下有把握殺人於舉手之間。”


    青衣婦人“喲!”了一聲,打開油紙包,仔細翻閱,上官智雙掌暗中貫勁,全神戒備,隻要對方一有異動,便立即出手,婦人看了一會,笑嘻嘻地道:“不錯,貨真價實。”說完,遞還給上官智。


    上官智接過,依舊包好,道:“現在要看芳駕的貨色了?”


    青衣婦人毫不猶豫地取出一個暗黃的封套,遞與上官智,上官智接來從套中抽出一本小冊子,打開一看,半點不假,是師父的親筆。


    “如何?”


    “不假!”話鋒一頓,又道:“勞駕不虞在下背約抽身麽?”


    “不會。”


    “勞駕有此自信?”


    青衣婦人抿嘴一笑道:“第一,自命正道之士,不會效宵小之行,食言背約。第二,現在有三柄劍對正客人的胸腹,小婦人隻消一頓腳,客人便走不了,不信可低頭看看。”


    上官智心頭一凜,低頭一看,隻見自己貼身的船篷處,擋下了一塊布,布上品字形露出三段寸許長的劍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布置,實在夠嚴密。


    青衣婦人又道:“也許客人會想,既有這布置,為何不猝然下手,人笈兩得,而不必交出名單?”


    上官智不由心頭狂震,這話不錯,如果對方有此存心,自己倒是防不勝防,實在,自己太粗心大意了,當下故作從容地道:“芳駕為何不這樣做?”


    青衣婦人道:“如果這麽做,客人一幫子必然全力緝兇,我夫妻便將窮於應付,又是何苦。這名單對我夫妻無用,對客人這方麵卻是關係極大。”


    上官智點了點頭,不甘心地道:“比如此刻,在下已知這布置,如果采取行動,芳駕將措手不及!”


    青衣婦人含笑點頭道:“說得好,不過客人卻脫不了身。”


    “為什麽?”


    “客人登岸,勢必作勢用力,而這艙板,此刻已經不起力,經力便會下陷,客人的雙腳,恐抵不住下麵的倒插利刃……”


    上官智為之心裏發毛。


    青衣婦人得意地又接下道:“退一步說,客人功力通玄,不須作勢,便可飛越五丈寬的河麵,但客人仍不能安然離開,岸蘆葦叢中,有人持霹靂彈候駕。”


    上官智額頭冒出了冷汗,心想:“看來除了依約交換,接受勒索之外,別無良策了,要找對方紕漏,隻有等機會。”心念之中,沉聲道:“那現在就以物易物,完成交易?”


    青衣婦人得意的道:“看來隻好如此!”


    上官智雖然心有未甘,但卻無可奈何,隻好把“天玄寶錄”重行遞與對方,名單揣入懷內,他很想看看那垂釣者的真麵目,但事實上已不可能,看來對方是故意不與自己朝相,才使這婦人出麵交換。


    青衣婦人一擺手,道:“客人可以請便了,請踏舷著力。”


    上官智俊麵微微一沉,道:“如此在下別過了,願改日有機會再見賢孟梁。”說完,移足舟緣,一聳身,飛返岸邊,迴頭望處,兩隻小舟業已啟碇,行向河心。


    就在此刻,忽見一條大烏篷船如飛而至,艙中探出一個女人半身,向岸邊揚了揚手,逕行追逐那兩隻小舟而去。


    上官智恨恨地一跺腳,那探身竊視的女子,正是“傾城花無影”伍筱芳,不禁咬牙切齒地道:“好哇,伍筱芳,我上官智不殺你誓不為人。”


    小舟不見了,船也去遠了,隻剩下上官智站在岸邊發呆。


    兀立了一陣之後,心想:“總算不辱使命,換迴了名單,那本‘天玄寶錄’,遲早定要追迴,走了和尚走不了廟,汜水城的家俱不會搬走。”


    心念之中,怏快轉身,奔迴孟津城。


    旅店,當然是不用迴的了,伍筱芳決不會再迴頭。


    這一折騰,已是黃昏時分,他信步進入一家酒館,心想:“龍太平師徒,定會來此與自己聯絡,且在城中呆上一晚再說。”


    甫入酒座,隻聽一個耳熟的聲音道:“來得好,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上官智扭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


    隻見一個麵如古月的半百藍衣老人,笑吟吟地離座招唿,這老者赫然正是“武盟”總壇內一名管事,為人相當精明,叫做“小諸葛”範天水,上官智曾任鐵衛士統領,與他同壇共事,當然不會陌生。


    “小諸葛”範天水喜笑顏開地道:“上官老弟,總算把你找到了。”


    上官智走近座前,困惑地道:“範老兄我小弟何事?”


    “小諸葛”範天水一擺子道:“坐下先潤潤喉再談好麽?”


    上官智卻不過情,隻好依言在對麵坐下,小二立即添上了杯箸,“小諸葛”範天水命小二再添酒菜,替上官智斟了一杯,情意殷殷地勸飲。


    吃喝了一陣,上官智不住又問道:“範老兄,到底有什麽指教?”


    “小諸葛”範天水撚髯微笑道:“恭喜老弟,賀喜老弟!”


    上官智劍眉一緊,茫然道:“小弟何喜可賀?”


    “小諸葛”範天水目光向四座一掃,見沒岔眼的人,才以極低的聲音道:“少林寺失經的公案業已了銷……”


    上官智驚聲道:“怎麽了銷的?”


    “殺僧劫經的兇手,業已伏誅,‘無相金經’也已送返少林……”


    “啊!這真是想不到的事,事實經過如何?”


    “副盟主率眾追緝‘索血令’,在一次搜山行動中,發現一名世外綠林好手,正秘密參修‘無相金經’,當場予以格殺,得迴失經。”


    上官智立時激動無比,此案不了,總是件窩心事,最最不安的,“百寶仙婆”所立的“武林狀”,一年之內查不出真兇,“百寶仙婆”便將受累,現在算是了銷一件大事,心中對副盟主“長恨客”穀非,感激無比。


    “小諸葛”範天水接下去又道:“盟主下令,要老弟複任鐵衛士統領之職,這不是一大喜事麽?”


    上官智更加激動不已,心想:“自己是不是該答應迴‘武盟’呢?當初進入‘武盟’,固屬是“長恨客”穀非的保薦,但師父也有這意思要自己設法進入‘武盟’,便於行事,現在名單已獲,是否仍有這必要?況且自己本無爭名之心……”心念之中,沉吟著道:“這事小弟加以考慮才能決定。”


    “小諸葛”範天水哈哈一笑道:“上官老弟,我說句不中聽的話,當初你老弟蒙了這不白之冤,險被盟規製裁,在武林中,總是件不光榮的事,現在複職,正好洗刷這不潔之譽,老弟怎計不及此?”


    上官智心中微微一動,對方說的不無道理,真武士不圖虛名,但也不能蒙羞。


    “小諸葛”範天水緊迫著又道:“再說,上官老弟當初進入武盟,是副盟主的知遇,他一力保舉的,為了這件公案,他成了舉薦非人,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現在,又是他替老弟洗刷的,單隻為了這一點,老弟也該答應,同時,當初案發,不隻單關老弟自身,整個‘武盟’也蒙了不潔,所以盟主下令,要老弟複職,是有一番苦心的。”


    上官智的意念動搖了,“小諸葛”說的句向有理,當下沉聲道:


    “範老哥這麽說,令小弟無法推辭……”


    “你答應了?”


    “小弟目前無法擅奪,得請示師門……”


    “這個……當然是應該的,那得多久時間?”


    上官智略一思索道:“這麽著,半月之內,小弟如蒙師門允準,自行到‘武盟’報到。”


    “小諸葛”範天水點了點頭,道:“就此一言為定,老哥候佳音,不過盼老弟在師門能盡力爭取。”


    上官智一笑道:“小弟會的!”


    兩人直喝到起更時分,才興盡而別,上官智閑步街頭,瀏覽夜市,他判斷城中必有自己方麵的人聯絡接應,轉了一陣,來到街尾僻角處,隻見一個乞兒,在身前踽踽而行,仔細一辨認,不由大喜過望,那乞兒,赫是“望梅老人”首徒龍太平。


    龍太平頭也不迴,折入一條小巷去了。上官智四望無人,匆匆追了上去。小巷盡頭,是一座宗祠,龍太平繞到側方圍牆下,迴頭招了招手,一聳身越牆而入,上官智也跟著飄身進去。


    牆裏,是個角院,黑漆漆地不見燈火,院裏草深及膝,像是久沒人住了。


    屋裏傳出了龍太平的聲音:“老弟,在這裏。”


    上官智循聲進入西首的明間,隻見暗間裏一燈如豆,“百寶仙婆”坐在一張破木板床上,龍太平站在半開的門邊,窗戶都被木板釘封,難怪外麵不見燈光,上官智施禮道:“見過老前輩。”


    “百寶仙婆”似乎迫不及待地道:“事情辦得怎樣了?”


    上官智定了定神,把交換名單的經過敘述了一遍,然後雙手把名單連封套送上。


    “百寶仙婆”接過手去,口裏道:“對方布置周密,是意料中事,我們不采取另外措施,隻派你一個人赴約,就是顧慮到弄巧成拙,誤了大事,遺憾的是你沒摸清對方的路數,連主謀人的麵目都不曾看清,不過,名單得迴,便是萬千之幸,‘浮塵子’犧牲了一部秘笈,也算是有了代價。”


    說著,取出名單,審視了一遍,點頭又道:“不錯,正是此物,現在大事無憂了。”話聲中,就燈上點燃,予以銷毀。


    上官智微顯激動地道:“晚輩有件事奉稟!”


    “什麽事?”


    “殺僧劫經的兇手,業已伏誅,真經已送返少林……”


    “百寶仙婆”雙睛一亮,急聲道:“真有其事?”


    上官智把“武盟”管事“小諸葛”範天水說的,複述了一遍。


    “百寶仙婆”連連點頭道:“好,算了卻一樁大事。”


    上官智期期地又道:“晚輩還有件事,不知如何是好……”


    “說吧?”


    “武盟要晚輩複職,但未有師令,晚輩不敢擅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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