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如聖人製定規則


    黃昏下,天色還沒完全黑暗,在那一座老舊的小木屋前,蘇家村很少有的聚集在一起,人影幢幢,大人小孩,足足有那麽兩三百人,所有蘇家村的人全都來了。


    這座已經二十多年沒有人住的老舊小木屋,正是當年蘇哲的家,而今所有人都匯聚在這裏,分做三撥,蘇哲等人一撥,那一群孩子們一撥,蘇家村的男女老少為一撥。


    這些村民迴家之後發現孩子不在家,就大聲唿喚著孩子的姓名,以為自己孩子又玩耍玩到忘了天色時間,這時候隻要扯著嗓子,用那傳播到好幾家之外的聲音,孩子自然會聽到,然後衝迴來。


    父母對於自家孩子的唿喚,冥冥之中是真的有那可以穿破空間,傳到孩子耳邊的神秘能力的。


    就如遠在千裏之外的孩子,若是重傷或者不幸死去,那身為父母便會心有所感,心中一痛,因為世間所有的孩子都是那孩子的心頭肉。


    但是所有蘇家村村民家中有那年齡低於十歲的孩子,等了一會兒,都沒有看到孩子迴家,事出反常,便家家戶戶跟鄰居之間,都不著急著生火煮飯,出了小木屋家門,開始尋找失蹤的孩子。


    平時老死不相往來,但是一家一戶有點大事,全村的人便會幫忙,這種村風其實很好。


    尋著尋著,所有蘇家村的男女老少都尋到了蘇哲在蘇家村裏的家。


    來此一見,村裏十歲以下的孩子全都在這裏,每個人都手拿著一張差不多與他們臉一樣大的餡餅,圍在一起,細細品嚐著,一小口接著一小口,生怕很快就吃完了。


    而在那老舊的木屋前,足有三十多名外鄉人,以那身穿紫衣的中年人為首,旁邊有腹部隆起一定弧度的清秀女子、女子旁邊的婦人、滿頭白發的高大老人、帶刀攜劍的十幾名大漢,數名下人和數名專司一職的匠人,一時間來此興師問罪的蘇家村村民都不敢輕舉妄動。


    蘇哲的那座小木屋,旁邊有兩座小木屋,是他當年的鄰居,是兩名終身未娶的漢子,那時蘇哲雙親進山不幸遇害,之後全靠他們兩個人照顧,現在也是將近六十花甲之年的老頭子了。


    蘇家村有不少終身未娶和未嫁的男人女人,因為這村子男女的在一起,或許有那麽點情愫和愛意在,但是多是為了繁衍後代而在一起生活的,在這偏僻的小山村,哪有什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話語。


    蘇哲已經和他當年的那兩個鄰居見過且談過了,歲月不饒人,當年在村子出口處相送的兩名精氣旺盛的中年人,現在已經是微微駝背的遲暮老人了,常年的上山下河,雖然練就了過去歲月裏寒暑無感,冷熱不侵的好身體,但是年老之後,一些隱藏在身體身處的隱疾就會爆發出來。


    所以在蘇家村這種風俗民情的製度下,往往會有終身未嫁和未娶的老男人和老女人,在晚年沒有人照顧,生活異常艱難,雖說會有其他村民會幫助一下這些年邁老人,但終究不是一家人,沒辦法照顧老人的整個晚年,能幫的也隻是或多或少,最多分出一點獵來的血肉或者送出一些稻米,讓老人家得以生活延續下去。


    蘇哲那名為蘇雨和蘇水的兩名鄰居,已經從迴來的真的是那二十多年前的蘇大狗的震驚之中平靜下來,他們看著蘇哲既有欣慰,也有喜悅。


    人與人之間相處,一旦久了,總歸是有些感情的,真情實感的那種。


    蘇哲與兩名老人簡略地說起了此次迴來的“大計”,念及老人文化程度不高,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屁丁點沒有的那種沒有,所以蘇哲照顧著兩名老人,說著些老人聽得到的“人話”,最後自然獲得兩人的大力讚同。


    求人一件事情或者說服他人,擇其益處而大力講解,使人心動,這是蘇哲在北墨城摸爬滾打當中,學習到最基礎的能力。


    “兩位叔叔,你們去跟村子裏的人說一下我是誰,解釋一下我的身份就可以了,其它事情我來很他們解釋。”蘇哲說道。


    蘇雨和蘇水兩位老人點了點頭,微微駝背的身體緩慢走向前進,讓蘇哲看在眼裏,越發心酸,心中想要改善蘇家村的決心愈發堅定。


    為什麽,為了什麽?


    一切原因,隻因他蘇哲無論生死都是蘇家村的人。


    兩位老人前進幾步與蘇家村的眾人進行談話,因為蘇家村沒有村長,沒有如蘇哲對於那尋鄉隊伍作為主心骨一般的存在,所以很多事情都沒能一人進行統一和決定,也就導致了而今蘇家村的分散,雖然有大事情基本都是集齊全村之力而做,且都是自願自覺,但大體都是散的。


    就如做人看事,不是壞人做了一件好事便是改惡從善,不是好人做了一件壞事便就是徹徹底底變成了壞人,任何方麵的一件事情,是可以成為觀察全局的一條脈絡,但絕對不能作為判斷結局的終結。


    看著兩位叔叔與村民們解釋得差不多了,蘇哲知道該是自己出麵,向前幾步,站在了此地的中央,眾人的中間,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蘇哲,雖不是那修行之人,沒有那靈氣修為渾厚而形成的驚人靈壓,但此刻蘇哲就是有那一股無形的氣勢散發而出,讓此地的三四百人身有所感,目光齊齊看向身高不算高不算矮的蘇哲。


    很多人都有很多人要說要問,問那蘇哲,真的是你?真的從那座城市迴來了?那座城市怎麽樣?為什麽現在才迴來?諸多疑問,在蘇哲站出來,以無所畏懼的一種目光看向他們之後,那些要說話,要問話的蘇家村村民都變得默默無言了,等著他蘇哲說話。


    說那氣勢,若有若無,真真假假,其實到底是真的存在的,隻是極難以凝聚和磨礪出來。


    修士奪天地之造化,修靈注身鍛造體魄和精修魂身,隻要修習有些小成,自然不是秦河那種自誇其大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成,修士的真正小成,淩空踏虛至少是不在話下的。


    那種小成,很容易就可以以修為製造靈壓,化成驚動四周天地間的威勢,修為越深越高,靈壓覆蓋的範圍自然會越來越大。


    大到什麽程度?大成者,以靈壓壓製一片山河,一國之地,絕不是那什麽難如登天的大事。


    修士一旦體內有靈,形成讓人有感的氣勢乃至具有威力的威勢,都是不難的,可是一介凡靈,想要那麵帶威嚴,舉手投足間便讓人敬畏且慎重,自然很難,總的來說便是蘇哲這二十幾年來,磨練出來的威嚴氣質。


    位於此處平地中央的蘇哲,先是禮貌對這些許久未見和更多的從未見過的蘇家村村民行了一個常理,雙臂大開在身前,雙手疊加,停了三四息時間,而後蘇哲雙手放下,對所有的蘇家村村民大聲說道:“蘇家村的鄉親們,我是二十多年前,走出這裏的蘇大狗,而今改名為蘇哲的蘇家村的人。二十多年前,我走出蘇家村,前往那種在我們蘇家村口中世代相傳,卻無具體名字和位置,隻有一個大概方向的城市,最後我真的到了那座城市,那名為北墨城的城市,隻是如今與你們說再多,也是徒勞。


    這一次迴來,我是懷著想要改變蘇家村的心而迴來的。改什麽,主要有三點,一是由我蘇哲出錢出力,當然蘇家村的你們也要出力,打通蘇家村與那北墨城的路,雖然路程三四百裏,但是路中沒有山體阻隔,一片平緩,要打通費點人力物力,沒有太大的困難。


    第二點,既然蘇家村要與北墨城相通,村子裏的規矩禮儀自然要改,否則難以和北墨城相通互融,所有人需要解釋觀念乃至身體舉止之間的改變。


    第三點,要容納,改變和容納一同進行。我從北墨城帶來了一些人,鐵匠、裁縫等,他們會在我們村子裏麵住下,然後你們會明白一種必須存在的東西,它本身並無價值,卻是被人們賦予了這種東西無上的價值,外麵的人叫這種東西為‘錢’。”


    說了不少話,蘇哲停了一會兒,看著蘇家村村民們的反應,有人眼中盡是疑惑,也有人眼中亮起點點憧憬的光芒,也有人眼中陰晴不定,難以抉擇,更有人無動於衷,絲毫沒有波瀾,如已死之人,受此方天地禁錮,已經完全麻木。


    “在你們接受我前麵所說三點的前提下,我會當任咱們蘇家村的第一任村長,所謂村長為一村之長,就如你們自己對於自己家的孩子,村長對於你們,我成了村長你們便是我的‘小孩’,我對你們負責任,照顧你們所有人,給你們所有人更好的生活,前提之下,你們要遵從我製定的規矩,這便是得失互補,有得就會有失。”蘇哲此時此刻,如那引領原始眾生走向文明開始的初始聖人,口含天憲,話語之間,便有規則烙印天地,成為那天經地義的準則。


    黃昏已過,此刻愈發昏暗,天地間隻剩殘留在空間的餘光。


    如黎明之前的沉寂。


    也有可能是一片深淵,即使黎明到來了,天地之間處處光明,蘇家村這片深淵仍然無法被照亮,依舊漆黑一片,永生永世被群山禁錮,被無盡蠻荒所籠罩。


    蘇哲在等,等那蘇家村村民聽完他的話之後,第一個發言之人。


    這個“第一人”,將會決定所有蘇家村村民心中的選擇去向,一旦“第一個人”出現了,做出了選擇,那麽不管其他蘇家村村民有多少迷茫的、多少憧憬的、多少麻木的,都會跟隨那“第一個人”的指引,選擇那個蘇家村未來的方向。


    是繼續歸藏深山,還是衝破牢籠,走出此方,看看外邊的天大地大。


    就在那“第一個人”的選擇。


    隻是在北墨城博弈了那麽多年的蘇哲怎麽可能沒有後手?有些看似無心去做的事,不過是博弈者放長線一決最後勝負之局的神仙手。


    就在所有蘇家村村民都沉默不語的時候,最天真無邪,最敢去爭取想要的孩童,發出聲音了,所有十歲以下、沒有上山下河的孩童,都吃到了蘇哲給出的餡餅,此刻在他們心中,所想的不過是一旦村子與外麵想通了,就能經常吃到餡餅,那豈不是一件很美好很幸福的事,小孩子的心事不就是那麽簡單的嘛。


    所以,那個“第一個人”,卻是那名最先從蘇哲手中拿走餡餅的那名孩童。


    “打通村子就能吃到餡……餡餅,那就打通吧。”孩子童稚不大的此刻在此刻異常響亮。


    孩子的父母剛要有所斥責,其他孩子也都跟著起哄了,說要打通村子,將蘇家村與北墨城連接起來。


    這就成了大勢所向,一切都已成定局了。


    “好,那那個蘇大狗,不是,那蘇什麽哲的,我們就聽你的了。”蘇家村村民當中,第一名成年人說話了。


    之後爭爭吵吵,不過都是詢問那北墨城的事,和怎麽打通蘇家村和北墨城的事了。


    將蘇家村和北墨城連接起來,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


    此刻走在蘇家村之中,觀察著此方村景的孔秋,撫須點著頭,他的那名大弟子說過:“為了做成一件善,即使因此心陷泥濘,使用了一些不太正大光明的伎倆,也是可以被容忍,和被他人接受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執掌今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捷殿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捷殿並收藏執掌今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