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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夫人雖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蔣重這一聲吼唬了一跳,隨即坐穩了,輕言細語地勸道:“你別吼,又不是我做的主。(..tw)”


    她心裏頭此時是很歡喜,也很踏實的,什麽都不能讓她的好心情有半點改變。縱然蔣長揚和何牡丹設計害她,皇帝剛才也果然怒罵了她一頓,可到底也沒把她怎麽樣。從整件事來看,皇帝舅舅心裏其實還是顧念舊情,記掛著她的,不然也不會把蔣長揚和何牡丹的親事就這樣給定了。窺一斑而知全豹,從這件事可以看出某些動向,忠兒正在曆練,總有一日會成才,又有了這樣有力的支持,她的底氣自然足了很多。她可真是感激皇帝舅舅。


    都到了這個份上,她還說和她沒關係?還是這樣淡然的態度,最起碼也該知道心虛,道聲不是吧?蔣重此時看著杜夫人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以往看著是溫順柔和的表情,此時落到他眼裏就是讓人生氣的虛偽和詭計得逞後的誌得意滿。他看著杜夫人冷笑:“的確不是你做的主,但是你找人替你做的主。現在你可滿意了?我竟從不知你是這樣的人,好毒的心腸”


    雖然不知道剛才蔣長揚和他說了什麽,但他父子那樣彼此不順眼的態度,想來他知道得並不詳細。就算是知道了,他也沒有真憑實據,同樣可以理解為蔣長揚設計陷害她。杜夫人擰起眉頭,抵死不認:“我知道你心裏不舒服,很不滿意這樁婚事。可你也不能總拿我出氣吧?是他自己去求的聖上,你不怪他,不怨王阿悠,反而來怪我這個成日裏到處為他相看親事,cao盡了心的人?實在是沒道理”


    那何牡丹是什麽人?蔣長揚又是什麽人?聖上怎可能莫名就將這兩個人栓在一處?不是為了杜夫人又是為了誰?蔣重此時一心隻認是她在背後搞的鬼,哪裏容得她辯駁,冷冷地道:“都到了這一步你還不認,當我是三歲的xiao孩子,好哄騙?我一直當你溫良恭儉讓,什麽都相信你,誰知你也是個自私自利,心腸惡毒的。.tw[]為了你的一己私利,你把他生生害成這個樣子”


    她自私自利?莫非她要把什麽都拱手相讓?這些年她為了他改變了自己那麽多,日夜cao勞,深居簡出,忍氣吞聲,都不知道風光與享福是怎麽迴事了。得到的也不過是骨rou分離,被他橫加指責。她再忍也不過是被他當軟柿子捏,反倒是那女人越折騰他,他越捧著那女人。不戳他兩下,他還真坐實了她好欺負。


    杜夫人恨了又恨,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冷笑道:“我害他?我能害得了他?他不害我我就該燒高香了。你要對這樁婚事不滿意,剛才就該和聖上直抒己見。當時隻知唯唯諾諾,此時對著我發橫又算什麽?似你這樣又蠢又懦弱的軟蛋,難怪得你兒子絲毫不把你放在眼裏頭想怎麽玩long你就怎麽玩long你。一樁隨時都可能甩掉擺脫的婚事,就換得你我夫妻失和,把我變成了容不下繼子的毒婦,真是好算計”


    蔣重被她往心窩子裏頭使勁戳了一下,疼得直打哆嗦,一時睜圓了眼睛,舉起蒲扇似的手來,欲對著杜夫人搧下去。這麽多年了,他還是第一次有這種舉動,又是為了那個女人的兒子。杜夫人這麽多年終於說了一通痛快話,正覺得解氣,就見巴掌,不由一陣心寒,眼淚噴湧而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一張xiao粉臉蛋兒往他麵前湊,哽咽道:


    “你打,你打我知道王阿悠迴來了,你的魂又被她給勾走了,你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long死我們母子,好與她重溫舊夢吧?什麽髒水都往我身上潑,潑不成就打到底是誰狠毒?你怎麽對得起我?我在你蔣家二十餘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放眼看這京中,有我做得好的人有幾個?你豈能過河拆橋?當年也不是我把她們趕出去的,我都說我願意稱她為姐姐,侍奉她,她還是不肯相讓,聖命難違,你要我怎樣?什麽都不用說了,我養的兒子沒人家養的爭氣,不會yin謀詭計,隻會被人陷害。我x夜cao勞,年老色衰,不如人家萬事不勞心,自有人奉承,葆得青chun常在。等我迴去就親自趕去把忠兒給殺了,成全你們”


    杜夫人哭得梨花帶雨,肝腸寸斷。街上的花燈光線穿透窗口的薄紗,把個車廂裏照得亮如白晝,蔣重看到她眼角的細紋,突然想起當年那個明媚溫柔可人,視他為天,百依百順的嬌媚少女,前塵往事盡數湧上心頭,他一時呆住,良久方重重歎了一口氣,將杜夫人一推,低聲喚車夫:“停車”隨即不看杜夫人,轉身下了車。不管是蔣長揚使計也好,杜夫人出招也好,這都是不可調和的矛盾,這個家,將永無寧日了。cao勞了一輩子,他會得到什麽?蔣重站在街道上,目光沉沉地看著周遭的熱鬧,悲涼和孤獨感油然而生。


    杜夫人見他不顧而去,立在街頭望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隻是發呆,心裏一陣害怕,忙拭了眼淚,低聲喊道:“阿重,阿重,你怎麽了?你上來上來我們慢慢說。”然後又推柏香和蔣重的隨身xiao廝,讓他們去勸蔣重。


    蔣重隻是站著不動,是的,他不敢對龍座之上的那個人說半個不字。年輕時不敢,老了更不敢。他沒辦法讓阿悠聽他的,也沒辦法讓大兒子尊敬他,xiao兒子不成器,曾經溫厚大度的妻子如今也突然換了張臉……蔣重是什麽人呀,他心裏再難過也不會流淚的。他狠狠瞪了一眼柏香和xiao廝,那二人被他兇殘的目光一瞪,立時嚇得縮了迴去,再不敢發一言。


    杜夫人有些焦急,顧不得臉麵,忘了自己剛才哭鬧一迴,早花了妝容,忙忙地下車,準備去勸蔣重。剛走到蔣重身邊,才抓住他的手臂輕輕喊了聲:“阿重。”就聽得身後馬蹄兒得得,一條歡快的女高音響起來:“夫妻二人一起來賞燈,賢伉儷真是情深。”


    杜夫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蔣重的手臂微微顫抖了一下,她迴過頭,但見燈火輝煌中,一個貌美婦人騎在紫黑色的高頭大馬之上,笑容滿麵,紅衣似火,舉手投足間風情萬千,下巴上那一點胭脂紅更是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緊緊掐著蔣重的手臂,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到了極點的笑容來:“原來是王姐姐。你大喜呀”


    你大喜呀這一句有萬般含義,你兒子想害我沒害著,你兒子終於如願以償地抱得美嬌娘迴家,你馬上就要另嫁他人了,這個男人是我的,朱國公府也是我的,誰也奪不去。


    王夫人好笑地看著緊緊揪著蔣重,變相宣布自己的所有權,妝容狼狽的杜夫人,微微一笑:“同喜同喜,大家都少cao了許多心。”然後對著蔣重大聲笑道:“通婚書要好好的寫哦我是迫不及待了呢。”


    蔣重默默地看著王夫人,她的氣色相比初到那一日更好,穿著這身大紅衣裳,越發顯得容光煥發,那笑容也是發自內心的,而不是裝出來的。她是真的高興,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想的,這樣一樁婚事,她竟然高興成這個樣子,真是瘋了他發現他果然是不能理解這對母子的想法了,莫非是他老了?


    哼,假得瑟什麽?真是會裝。輸了還裝得這樣雲淡風輕的,好,你會裝,我比你還會裝杜夫人忍下心頭的酸意,笑容越發甜膩,上前與趕上來的汾王妃行了禮,看著不遠處正在喁喁私語的蔣長揚和牡丹,嬌聲笑道:“王妃您瞧,男才女貌,好一對天成佳偶呢。我可真是羨慕王姐姐,得此佳兒佳婦。”


    王夫人笑道:“不用羨慕我,府上二公子不是也到了婚配年齡麽?夫人趕緊為他尋一門好親,馬上就有佳兒佳婦了,也好叫朱國公後繼有人。”


    她的笑容大方得很,也沒有夾槍帶bang。可杜夫人寧願她與自己針鋒相對,也不要她這樣沒事兒似的和自己說笑。一時之間,竟然接不上王夫人的話。


    王夫人見杜夫人沒話說了,蔣重的臉色也越發難看,便招唿了一聲汾王妃,又笑罵蔣長揚:“夜深了,還不趕緊送丹娘迴家?好不懂事”隨即告辭離去,頭都沒有迴一下,倒是蔣重一直目送著他們的背影。


    杜夫人說不出的懊惱憤恨,恨不得使勁搧蔣重一巴掌,把他打得醒過神來,到底掐住自己的掌心忍住了,xiao意笑道:“阿重,夜深風寒,我們迴去吧?”一迴頭瞧見柏香望著自己欲言又止,便怒道:“縮頭縮腦的,想說什麽?xiao家子氣”


    柏香苦著臉xiao心翼翼地道:“夫人,您臉上的妝容……”


    杜夫人這才想起自己剛才和蔣重哭鬧了一歇,又急急忙忙地下車來勸他,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妝容?隻怕是狼狽不堪,早不成樣子,難怪得那女人笑得如此燦爛原來是在嘲笑她在這個女人麵前出了如此大醜,簡直就是奇恥大辱,她簡直恨不得挖個地縫鑽下去。迴頭又看見蔣重沒有跟自己一起走的意思,還在那裏站著不動,不由一陣心涼,一言不發轉身上了馬車,低聲吩咐車夫:“迴府。”誰也靠不住,還是隻能靠自己。忠兒一日不能坐實了這個位子,她就一日不能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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