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我和尚”高宣一聲佛號,不閃不避,揮袖朝“神刀”猛卷。


    這柄“神刀”削鐵如泥,連“鳳劍”都不能使之損傷絲毫,這和尚竟然徒手硬擋,在場群豪之中,有半數以上驚唿出聲。


    隻吳剛一人知道這怪和尚業已練成了罡氣玄功,那隻破袖,何異寶刃精鋼,是以毫不在意,冷眼旁觀。


    “波!”的一聲巨響,歐陽芳的“神刀”在甫一觸及袍袖之際,突被一股奇強無倫的罡勁,震得直蕩開去,忍不住驚“啊”了一聲。


    在場群豪,目瞪口呆,這其貌不揚其名不著,似丐非丐,似僧非僧的怪人物,竟然有這等驚世駭俗的功力,的確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以鬥量了。


    歐陽芳一時驚愣無語。


    四老麵色齊變,其中一老栗聲道:“和尚,你站在那一邊?”


    “忘我和尚”淡然道:“貧僧居中,站在自己一邊!”


    “此地不須中間人……”


    “施主不可一意孤行。”


    “大和尚悲夭憫人,可惜時地不宜……”


    “施主,應尊重令大師兄的遺言。”


    另一老暴喝道:“大和尚,你來曆不明,目的可疑,廢話少說,你別打算離開了,上!”


    四柄鋼刀齊揚……


    群豪但覺眼前一花,罡風四溢,“砰砰”之聲震耳欲聾,“神風四老”倒退不迭,原來“忘我和尚”在倏忽之間,向四老各攻了一掌,四掌攻向四個不同方位,生似四個人同時出手,而且威力大得駭人。


    四老登時被震住了。


    所有的人,全為之咋舌不已。


    誰也看不清這怪和尚是如何出手的,隻吳剛了然,“忘我和尚”其實僅幌身而未轉向,左右掌前後左右,極快地劃了一個十字而已,饒是如此,已彌足驚人,吳剛自忖也難以辦到。


    歐陽芳狂唿一聲:“四位叔父,這筆帳留待異日再結,先料理先父後事吧!”


    “忘我和尚”長長籲了一口氣,道:“歐陽施主,冤結宜解……”


    歐陽芳一揮手道:“不必多言了。”


    “忘我和尚”雙眸神光炯炯,迫視著歐陽芳,口唇微動,以“密語傳音”之術,向對方說出事實真相。


    歐陽芳麵色劇變,盯住吳剛,略不稍瞬,久久,一笑,咬牙道:“原來如此,在下決遵先父遺命,解散‘神刀會’,從此棄絕江湖!”


    吳剛一言不發。


    “忘我和尚”合什道:“阿彌陀佛,施主實在是大智大慧之人。”


    “神刀四老”駭震莫名,為首的一老栗聲道:“賢侄,你……你什麽意思?”


    歐陽芳,含悲忍淚的道:“事關機密,容小侄稍後奉稟!”


    驀在此刻——


    隻聽一個聲音驚叫道:“門楣上是什麽東西?”


    所有的人,全把目光移向廳門,隻見一根似是女人用的銀簪,釘在門楣正中。


    四老同時驚唿一聲:“閻王簪!”


    這三個字,宛如旱地焦雷,震得所有的人心神俱顫。


    想不到“妖中之王歐陽殘”的殺人標誌,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對象是誰呢?


    本已血腥的場麵,又添上了一層恐怖的色彩。


    這武林中第一號魔王的標誌出現,意味著將有一人或數人的生命喪失,配得上“妖中之王”傳簪的,至少是一方霸王的身份,“妖中之王”的生形相貌,沒人見過,但這死亡標誌,數十年來,可說婦孺皆知。


    於是——


    有人開始抽身了,一人,二人……最後,如潮水般向莊外湧去,現場,除了“神刀會”的人外,剩下的是“索血三劍”、“忘我和尚”、藍衣書生、呂淑媛,和花不芳、徐小香一對狗男女。


    吳剛心中大是激動,“妖中之王”的信物“閻王簪”不是明明在自己身上麽?怎麽會又出現呢?


    難道他的信物不止一枚?


    他傳簪的目的是什麽?


    他要對誰下手?


    正好,向他澄清一下“盟主夫人施玉娘”所說真假“妖中之王”的謎……


    歐陽芳與“神刀四老”麵麵相覷驚怖之情,溢於言表。


    其餘在場的“神刀會”屬下弟子,更是悚栗不安,惶然無主。


    吳剛十分困惑,“妖中之王”,這大的名頭,竟會屈身“武盟”太上護法錦袍老者之下,又曾說過:“……別誤了老夫大事……”的確令人不解。


    場麵變為死寂,死寂中充滿了無形的恐怖。


    “忘我和尚”雙眉緊蹙,低聲向吳剛道:“這魔頭打算做什麽?”


    吳剛搖了搖頭,道:“無從蠡測!”


    “你見過此魔?”


    吳剛當然不好說出曾受“妖中之王”傳藝的事,若無其事的道:“不曾!”


    “忘我和尚”的意思,是恐“妖中之王”下手的對象是吳剛。


    倒是呂淑媛與花不芳等,了無驚懼之色。


    “嗯一一”


    一聲低沉的悶嘷,使人毛發俱豎。


    歐陽芳虛軟地栽了下去。


    “呀!”


    驚唿不聲,響成了一片。


    歐陽芳手腳連連抽扭,隨即斷了氣,“神刀四老”撲了上去,老淚縱橫。


    血!


    屍體!


    斷刃!


    殘席!


    襯映著蠟淚斑斑五彩繽紛的壽堂,構成了一幅恐怖而淒洪的畫麵。


    “妖中之王”居然下手了,想不到對象竟是“神刀會主歐陽芳”,的確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父子在兩個時辰不到,先後死於非命。


    “妖中之王”如何下的手?太可怕了!


    “忘我和尚”臉孔杻曲,虯髭蓬張,目珠幾乎突出眶來。


    吳剛目光掃處,不由又是駭然而震,門楣上的“閻王簪”不見了,是何時收迴去的?這種行動,簡直形同鬼魅。


    花不芳與“美人魚徐小香”雙雙轉身下階,穿越杯盤狼藉的殘席,向外行去。


    吳剛有一種難言的衝動,本待上前阻止,但一想又止住了這念頭,他暗忖:“妖中之王”既已在此出了手,必然會與自己謀上一麵,這機會不能錯過,歐陽芳雖是自己的仇家,但被“妖中之王”無端殺害,令人發指……


    呂淑媛也幽幽舉步離去,藍衫書生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忘我和尚”俯身歐陽芳屍旁,略一揀視,伸掌在他後腦勺上一照,一翻掌,掌心中赫然呈現一根細如牛毛,長約兩寸的藍色小針,口裏憤憤的道:“無影神針,一點不錯,是‘一妖’的殺手絕活!”


    吳剛脫口道:“無影神針?”


    “忘我和尚”點了點頭,道:“此針奇毒,見血封喉!”


    “大師對此知之甚稔?”


    “嗯!”


    “大師可發現什麽動靜?”


    “沒有,貧僧很覺不解……”


    “大師何事不解?”


    “論身手,‘妖中之王歐陽殘’雖來無影,去無蹤,諒還不至到使貧僧絲毫不覺之境,此中恐怕另有文章……”


    吳剛心中一動,道:“閻王簪不假?”


    “不假!”


    “依大師所知,‘妖中之王’的信物一共有多少?”


    “信物當然隻一不二……”


    吳剛心裏打了一個結,自己身邊,分明還有一支“閻王簪”,當下又道:“無影神針也不假吧?”


    “當然!”


    “那大師怎說……”


    “忘我和尚”猛一跺腳,道:“是了,莫非……”話聲未完,人已如旋風般向外撲去,眨眼而杳。


    吳剛心念疾轉,莫非這怪和尚有所發現?身形一彈,跟著疾掠而出,他的目的是要與“妖中之王”謀上一麵。


    恐怖的殺劫終場了,享譽武林數十年的“神刀會”,冰消瓦解了。


    歐陽芳沒有機會向四老交待心中要說的話,這場血劫,在“神風四老”及眾弟子心目中,仍然是一個恐怖的謎。


    兩代會主的遺言,必須遵守,何況老會主業已當眾賓客之麵宣布解散“神刀會”。


    四老集議之後,決定把象征該會的“神刀”,作為老會主殉葬之物。


    且說吳剛奔出莊外,任什麽也沒有發現。


    他想,“妖中之王歐陽殘”定會主動找自己的。


    於是,他不走大路朝田野馳去。


    阡陌交錯,雞犬相聞,麥浪迎風,金波萬頃,稀落的農舍,冒起了縷縷炊煙,牧童橫牛背,信口吹著無腔的短笛,農夫荷鋤,歸鴉掠空,好一幅和諧安祥的鄉村晚景,誰知道,這和諧之中,曾隱藏著一個血腥的故事。


    一片蒼林,突起在田野之中,像一個綠色的島嶼。


    吳剛心念一轉,朝那蒼林奔去。


    到了林中,他改變裝束,麵具,迴複了“索血一劍”的麵目。


    他發現這片蒼林,原來是一片墓地,林蔭中,荒塚累累。


    驀地——


    一陣喝斥之聲,從林深處傳了出來,那聲音並不陌生。


    吳剛心中一動,朝發聲處淌了過去。


    林空中,一座古塚之前,疊出了一幕驚人的場麵。


    一個形同乞丐,蓬頭垢麵的老者,與一個灰衣中年,對峙場中,旁邊站了兩男兩女,那老者赫然是千裏竟仇的“鐵心太歲胡非”,灰衣人是花不芳,旁邊站的是呂淑媛,“美人魚徐小香”、藍衫書生,與兩名“金劍手”。


    隻聽“鐵心太歲”嘿嘿數聲冷笑,恨聲道:“花不芳,我們終於碰頭了!”


    花不芳陰惻惻的道:“你的死期也到了!”


    “姓花的,今天我若不把你碎屍萬段,便不姓胡!”


    “胡非,你準備改姓吧!”


    “納命來!”


    暴喝聲中,“鐵心太歲”出掌攻向花不芳,出手之厲辣,令人咋舌。


    花不芳揮掌相迎,兩人頓時打得難解難分。


    勁氣激蕩漫卷,“砰!砰!”之聲震耳欲聾。


    十個照麵不到,花不芳被打得手忙腳亂,毫無迴手之力,險象環生……


    人影一幌,“美人魚徐小香”欺入圏子之中。


    “鐵心太歲”大喝一聲:“賤人,你等不及了麽?”


    招式一緊,把花不芳迫得連連倒退,“唿!”地一掌,劈向徐小香。


    於是,場麵形成了二對一之局。


    “鐵心太歲”恨滿心頭,麵???奸夫淫婦,愈打愈猛,每一手像是栗人殺著。


    徐小香與花不芳,功力並非泛泛,然而在“鐵心太歲”積憤含怨出手之下,便不濟了。


    轉眼過了二十招。


    栗喝挾慘哼以俱起,花不芳口吐鮮血,踉蹌而退,身形搖搖欲倒。


    “呀!”


    一聲尖厲刺耳的驚唿,“美人魚徐小香”頭上的絹帕被抓落,露出了牛山濯濯,敢情她還俗之後,三千煩惱絲還長不出來。<


    她臉上的那尷尬狼狽,非言語所能形容。


    “鐵心太歲”戟指徐小香道:“賤胚,今天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徐小香冷冰冰地道:“胡非,你死定了!”


    隻見“鐵心太歲”身形無緣無故的一震,徐小香一掌劈了出去。


    “砰!”挾以一聲悶哼,“鐵心太歲”竟然無法迴手,連退了四五步。


    花不芳向前一挪步,正好迎上“鐵心太歲”後退的身形,又是一掌拍出,“鐵心太歲”慘哼一聲,身形向前跌撞,幾乎栽了下去,口角溢出了鮮血。


    隱身一側的吳剛,陡一長身,正待……


    一個蒼勁的聲音,響在耳邊:“他已遭人暗襲,注意那藍衫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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