泌陽,柏樹莊宋宅。


    過午不久,兩條人影出現宅前,正是柳傑與宇文冬。


    大門上橫了一把大鐵鎖,門框上布滿了蛛絲,台階石縫裏也長起了蔓草,淒涼、荒敗,空氣一片蕭瑟。


    柳傑木然癡立著,難道那萬管家也離此地他去了?


    苦著臉,宇文冬期期地道:“大哥,這是什麽地方?”


    “三俠之首,‘七星劍客’宋為恭的宅第!”


    “但……這是座廢宅呀?”


    “是的,宅主不久前慘遭‘血手印’滅門。”


    “又是‘血手印’?大哥,你說是探詢‘吊亡仙子’母女來曆的……”


    “不錯!”


    “可是……對象呢?”


    “一位老管家,他可能離開了。”


    “那現在該怎麽辦?”


    柳傑深深喘了口氣,眼圈一紅,淒聲道:“我們進去瞧瞧!”


    宇文冬四下望了一眼,點點頭,道:“好吧!”


    兩人越牆而入,柳傑領先奔上停放棺木的後堂,棺材不見了,看來已經入土,廳壁上那血紅的“血手印”依然還在,令人怵目驚心。


    在柳傑而言,這裏一樣是傷心之地。


    “中州三俠”情如手足,而遭了同樣的命運。


    問題又迴到心頭,褚雄為什麽知道真的“血手印”早已死亡?,莫非他們已經揭開了“秘塔”之謎,如果是,秘塔主人郝揚恐怕已遭了不測……


    心念及此,不由大為惶急。


    突地,宇文冬片言不發,出廳朝角門奔去。


    “兄弟,你做什麽?”


    柳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得一愕,話聲中,也跟著追去。


    柳傑追上去一把拉住宇文冬,不解地道:“兄弟,你這是做什麽?”


    “屋裏有人!”


    “有人?你發現了……”


    說著,目光四掃,卻什麽也沒見。


    “我用鼻子聞出來的。”


    “別開玩笑,到底是怎麽了?”


    “我說的是正經話,當乞丐的鼻子最靈敏,我聞到空氣裏夾有火煙味,而現在正過午不久,一定有人在燒飯,不信你聞聞,還有食物的味道。”聽起來好笑,但卻極有道理,柳傑用鼻子仔細嗅嗅,道:“兄弟,是有火煙味,你真有一手!”


    宇文冬突地用手一指邊廂,道:“是這裏!”


    柳傑迫不及待的奔了過去,從門邊朝房裏一看,是間廚房沒錯,灶間餘燼未滅,柴頭還在冒煙,灶邊有張八仙桌,還有吃剩的飯菜,一副碗筷,證明隻一個人,可是不見人影。


    柳傑大感惑然,大門上了鎖,裏麵卻有人,照理,萬管家忠心耿耿,不會棄此地他去,但人呢,他沒理由躲避自己?


    宇文冬也湊過來張望了一陣,道:“大哥,人家認識你麽?”


    “是的!”


    “那為什麽要躲開呢?”


    “我……也想不通。”


    “你出聲招唿看?”


    柳傑點點頭,大聲道:“萬管家,我是柳傑,柳仕元的兒子,您出來吧?”連叫三遍,什麽反應也沒有,不由大感惶惑。


    宇文冬轉到另一間房外看了看,突地驚唿了一聲,柳傑內心怦然大震,一個箭步飄了過去,目光掃處登時頭皮發了炸,連唿吸都窒住了,隻見管家萬葆良,高懸在梁上,他竟然吊頸自殺了。


    怪事,這老管家何以會自盡?


    柳傑全身發起抖來。


    宇文冬疑聲道:“大哥,是這位老人麽?”


    “不錯,正是他!”


    “看情形他剛用過中飯,何以會突然懸梁?”


    “誰……知道!”


    宇文冬走進去,用手一摸,道:“自盡的時間不長,屍體還沒僵硬,大哥,你斷繩子,我抱住他的腿,把他放下來。”


    柳傑進房,輕輕躍起,用指頭撚斷了繩子,宇文冬接住把屍體平放在地上,鬆開了結套,柳傑心中又是一團亂麻,悲愴萬分,不禁潸然淚下。


    宇文冬審視一番,怪叫道:“他不是自盡的!”


    柳傑一震,拭了拭淚痕,道:“什麽,萬管家不是自盡的?”


    宇文冬頷首道:“絕對不是,是被害之後吊上去的!”


    星目一瞪,柳傑疑聲道:“你怎麽知道的?”


    宇文冬道:“很明顯,第一,脖子上被勒的地方沒有血痕,活人上吊,繩套的地方皮下會有淤血。第二,舌頭不吐,眼珠不突。第三,吊頸該有墊腳的東西,但此地什麽也沒有!”


    這一說,柳傑登時明白過來,激憤地道:“那他是被害的?”


    宇文冬點點頭,沉聲道:“而且時間不久,可能在我們進宅之前片刻!”


    柳傑咬牙厲吼道:“誰是兇手?”


    宇文冬道:“極可能又是‘血手印’!”


    頓了頓,又道:“宅門上鎖,顯然是想瞞人耳目,想不到仍然逃不過死劫!”


    這一來,柳傑要探詢“吊亡仙子”母女來曆的希望是落空了。


    兇手為什麽要殺死這無辜的老人?


    柳傑悲憤填膺,瞪著赤紅的眼,木然無語。


    仇與恨在血管裏加速地奔流。


    兇手是冒充的“血手印”麽?


    一個平庸無名的老人,也值得他下手,還故意裝成自縊的樣子,費這大的手腳?為什麽?


    宇文冬沉凝地道:“大哥,依小弟看來,在真兇未查出之前,有很多人脫不了嫌疑!”


    “哪些人?”


    “那些來曆不明,行蹤詭秘的人!”


    “試舉個例子?”


    “比如說……‘吊亡仙子’……”


    柳傑心中一動,道:“兄弟怎會懷疑到她?”


    宇文冬吐了泡口水,道:“當然,這隻是推測,也許是我多疑,比如說,她知道你的身世,但沒交代原因,‘血手印’做了‘玄天教’的劊子手,而她阻止你殺褚雄,也沒說明原因,我們到此地來,別人不會知道,有可能是被她盯了梢。還有就是那天她發現人影馳過,立即離開,也是件蹊蹺事。”


    一番話,聽的柳傑一陣怵然,的確,這不無可能。


    會麽?這太可怕了!


    倏地,柳傑又想起一些可疑的事實來,陸莊鬼宅,“吊亡仙子”不速而至,阻止自己掩埋骸骨。


    祝懷玉詐死藏身祝家宗祠的地下秘室,這隻有她知道,偏偏褚雄會找到,怎麽也不能解釋為巧合。


    驀在此刻,宅院深處倏地傳出一聲冷笑,此時此地,這聲冷笑的確令人心驚,柳傑與宇文冬不約而同地雙雙朝冷笑聲傳來的方位撲去。


    重門疊戶,到處蛛網塵射,什麽也沒見到。


    兩人互打了一個手勢,分左右搜索。


    柳傑在穿經一條狹窄的過道時,一道排山掌勁,從身後疾襲而至。


    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卷得朝前直撞,待勁風消失,轉過身來,空空的過道,連鬼影子都不見半個。


    不用說,兇手仍伏匿在暗中。


    柳傑激越萬分,這偷襲自己的,會是冒充“血手印”的人麽?他拔出“風雷劍”迴頭搜索!


    “唿!”地一聲,柳傑本能地朝後一縮身,一樣東西,從過道一邊的門裏飛出,砸在另一邊的壁上。


    “嘩啦!”一聲,木屑橫飛,赫然是不吧一把笨重的太師椅,被碰成粉碎,投擲的力道,相當驚人,如果被砸上,絕對不會太輕鬆。


    柳傑挺劍撲向那道門,一道掌風,從門內湧出,又被震得斜撞向牆壁。


    暴喝一聲,柳傑左手朝門裏劈出一道掌風,人跟著射了進去,手中劍劃了一個圈,以防空襲。


    然後疾靠壁邊,定睛一看,房裏堆了些雜物家具,什麽也沒有,另一道門洞開著。


    柳傑撲了出去,外麵是一個小花園,業已連接圍牆,他迅快地穿越花叢,登牆,再上屋頂,依然什麽也沒見,他氣得幾乎發狂。


    繞屋頂馳了一圈,落迴前院。


    宇文冬聞聲而至,急聲道:“大哥碰上對方了?”


    柳傑咬著牙,青著臉,憤極地道:“沒見人,別偷襲兩次,對方身手相當不弱。”


    宇文冬道:“既然對方出手偷襲,顯然還沒離開,我們再搜。”


    兩人又轉身朝裏搜索,每一間屋,每一道門,每一個角落。


    搜遍了,兩人在最後麵的圍牆邊碰頭,再沒發現什麽動靜。


    柳傑氣極而發出苦笑。


    再搜,兩人又迴到前院,相顧默然,房子多門戶雜,如果對方有意不現麵,憑兩個人,是無法逼出對方行跡的。


    一條人影,飄絮般瀉落兩人身前,沾地無聲。


    柳傑定睛一看,雙目噴火,熱血沸騰,麵上的肌肉起了抽搐,宇文冬也告麵色大變,現身的,竟然是“吊亡仙子”。


    “吊亡仙子”見柳傑神色有異,眸中泛出了驚詫之色,皺眉道:“你倆怎會在這裏?”


    柳傑用力握了握劍把,冷哼了一聲道:“在下以為你不敢現身!”


    “吊亡仙子”惑然道:“你在說什麽?”


    柳傑咬著牙道:“我今天要把你碎屍萬段!”


    眸中的殺光,令人不寒而栗。


    “吊亡仙子”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驚聲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柳傑一抖手中劍,厲聲道:“不必再裝佯了!”


    “吊亡仙子”把目光轉向宇文冬道:“他怎麽迴事,瘋了麽?”


    宇文冬斜起眼道:“不錯,他是瘋子,瘋得要把你挫骨揚灰。”


    “吊亡仙子”再退一步,深深打量了柳傑一眼,惑然道:“把話說清楚?”


    “什麽都不必說了,你母女得付出相當的代價!”


    “這……這是什麽話?”


    宇文冬積習難除,在這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調得出皮,嘻嘻一笑道:“什麽話,唐伯虎的古畫!”


    “吊亡仙子”沒睬他,仍駭怪地瞪著柳傑。


    柳傑切齒道:“你母女殺的人夠多了,再不遭報,便是蒼天無眼,鬼神徇私。”


    “我一點也……不懂?”


    “否認沒有用處,說什麽也是空的,你母女得還出血來。”每一個字,都帶著栗人的殺機。


    “我……否認什麽?”


    “哼!”


    “吊亡仙子”粉腮一寒,大聲道:“柳傑,你真的是瘋了?”


    柳傑挫牙道:“我沒瘋,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真想不到冒充‘血手印’的竟然是你母女,實在想不到……”


    “吊亡仙子”厲叫道:“這話從何說起?”


    “你自己心裏明白,我不想費唇舌。”


    “柳傑,你到底是根據什麽說這句話?”


    “嘿嘿嘿嘿,你不該現身的,你悄然溜走的話,我們還要捉一段時間迷藏。”


    “我……剛到,正奇怪你倆何以也在這裏……”


    柳傑揚起了劍,激憤地道:“你倒是來的巧,太巧了,殺了人居然還敢現身,你心機不錯,可惜手段太幼稚了些,偷襲的技巧也不夠高明。”


    “吊亡仙子”圓睜杏眼道:“劍放下,把話先說清楚,我完全不懂。”


    雖然她是個女子,但神態之間,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使人有一種不得不屈服的感覺,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正氣。


    柳傑不期然的垂下了劍,但悲憤之情不改,咬著牙道:“你殺了宋宅的管家萬葆良,然後把他裝成上吊的樣子,再隱身暗中伏擊,不得逞之後,隻好現身以另一種姿態出現……”


    冷笑一聲,“吊亡仙子”沉聲道:“柳傑虧你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竟然是非不辨,黑白難明,如果我是冒充的‘血手印’,殺個把人算什麽,何必費那麽多手腳?再說,要殺你的話,過去的機會太多了,何必伏擊你?既然伏擊不成,我盡可一走了之,又現身做什麽?再說,你看見我殺人,還是發現襲擊你的是我?”


    柳傑不由語塞。


    宇文冬接上口道:“就算不是,那姑娘來此何為?”


    “吊亡仙子”反問道:“那你們倆呢?又來此地做什麽?”


    宇文冬是耍慣了嘴皮子的,聰明又有急智,當然不會被她問倒,隨即應道:“我兄弟倆眼巴巴地趕來,當然是有原因的,但不必告訴你,倒是姑娘不期而至,正好逢上發生變故,恐怕很難自圓其說?”


    “吊亡仙子”冷冷一笑,針鋒相對地道:“我不必自圓其說,因為我沒說謊,我來的目的,也同樣不必告訴你倆。”


    宇文冬道:“但姑娘對很多事都沒有明確交代?”


    “吊亡仙子”口角一披,道:“你呢?你交代了什麽?哼!我隻是不想戳穿你的麵具而已。”


    宇文冬住了口,似乎舌頭變大了,期期不能出聲。


    柳傑接迴話題道:“姑娘完全否認與‘血手印’有關?”


    邊說,邊下意識地掃了宇文冬一眼,“吊亡仙子”說不願戳穿他的麵具,他有什麽麵具怕被人戳穿?


    宇文冬皺緊了眉頭,似有什麽心事。


    “吊亡仙子”幽幽地道:“什麽否認不否認,我連事實真相都還沒弄清。”


    柳傑迷糊了,情況撲朔迷離,真假難辨,他無法相信“吊亡仙子”說的都是實話,但也無法否定對方的話。


    因為連偷襲者的影子都沒摸到,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吊亡仙子”接著又道:“你說此地有人被殺?”


    “不錯!”


    “大門上鎖,此地已是廢宅,什麽人被殺?”


    “老管家,名叫萬葆良。”


    “你沒看到殺人者?”


    “沒有!”


    “這可就奇怪了?……對了,我來時曾在離此宅不遠的地方,瞥見一條人影,但對方蒙著臉,不知是何許人物……”


    柳傑不由心中一動,道:“蒙麵,身著黑袍?”


    “一點不錯!”


    “奇怪,難道會是他?”


    “怎麽,你認識他?”


    “我們交過手,但他說要找‘血手印’算賬!”


    “他是誰?”


    “沒交代過來路,不過,看樣子似乎與‘玄天教’有某種關係,姑娘知道祝懷玉父女的事麽?”


    “聽說了,怎樣?”


    “在人質交換時,他曾露過麵!”


    “吊亡仙子”點頭道:“這與事實接近了,我早就懷疑‘血手印’必與該教有關,但苦無證據。”


    柳傑忽地想到了此來的目的,本是要查詢她母女的來曆,結果事情變得更為複雜,現在人在當麵何不迫她交代明白?


    心念之中,聲音一寒道:“在下請姑娘交代來路?”


    “吊亡仙子”道:“如果能告訴你,早告訴你了,不必你一再的追問。”


    柳傑把心一橫,道:“在下今天非要知道不可!”


    “吊亡仙子”斜瞟了他一眼,道:“如果我不說呢?”


    柳傑道:“那在下就認定姑娘母女與先後發生的血案有關。”


    “吊亡仙子”道:“我否認呢?”


    柳傑一振手中“風雷劍”,目中殺芒又現,沉聲道:“那在下隻好殺人!”


    “吊亡仙子”苦苦一笑道:“柳傑,你這種作風,不像辦大事的樣子,我有很多機會可以殺你,如果我與‘血手印’有關,你還能活著在此地發威?仔細想想,別的不說,單隻在祝氏宗祠裏,在你昏迷不省人事之際,殺你易如反掌,為什麽還要……哼,你心裏應該明白?”


    那沒說出的半句,當然是指贈送武功口訣而言。


    柳傑怔了一怔,但他已橫定了心,把牙一咬,道:“誰知道你另有什麽打算!”


    “吊亡仙子”粉腮一變,道:“看樣子你真的要橫來?”


    柳傑向前迫近一步,厲聲道:“橫來就橫來!”


    “吊亡仙子”歎了口氣,道:“柳傑,你要殺人也得找對對象,身為武林人,有時不能不有所保守,你逼我說出來曆,除了滿足你的好奇之外,對你有什麽好處?但卻深深損害了別人,你仔細想想,不要盲目衝動。”


    宇文冬剛才被“吊亡仙子”一句話封住了嘴,再不開口了。


    柳傑轉念一想,自己是有些盲動,事實上對“吊亡仙子”懷疑的理由並不充分,倒是她說在附近碰到黑袍蒙麵人,那才是值得追究的對象,但劍拔弩張,一下子轉不過彎,不知說什麽好,劍可是慢慢垂了下來。


    “吊亡仙子”又道:“換一個立場,我先到,發現了同樣的情況,你倆也不速而至,又怎麽說呢,我像你一樣,指你倆是兇手?”


    柳傑期期地道:“算了,在下承認莽撞,但……事情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


    “吊亡仙子”笑笑道:“這就對了,依我看,黑袍蒙麵人是一條值得追查的線索!”


    頓了頓,又道:“我不把話稍微說明白些,你是不會釋然的,我不否認與此宅主人有某種關係,因為三俠本是一家人,我有理由來此地探視,碰上你倆,的確是巧合。”


    柳傑點頭道:“在下暫時相信姑娘的說法!”


    “暫時,那是說並不完全相信?”


    “姑娘也沒完全交代來曆,是麽?”


    “好,這點不必再爭論了,‘瘋丐’常老前輩當了丐門掌舵,宇文少俠是他的記名弟子,地位不低,丐幫曾受‘血手印’荼毒,希望宇文少俠能利用這身份,發動丐幫弟子,廣布耳目,查探‘血手印’的行蹤,他會再殺人的,不會毫無跡象可循,宇文少俠的意思怎麽樣?”


    宇文冬沉聲道:“丐幫早已展開行動了!”


    “那很好,現在應該把黑袍蒙麵人列為主要的偵察對象。”


    “我會傳出指示。”


    “常幫主現在何處?”


    “對不起,他老人家的行蹤目前保密。”


    “現在我們到後麵去四處看看……”


    三人進入後院,各處看了看,最後來到萬管家陳屍的廂房,“吊亡仙子”滿麵悲戚之色,三人商量之後,把他掩埋在靠後圍牆邊的空地上,萬管家這一死,使宋宅與陸莊一樣成了無人的廢宅。


    日頭業已偏西,由於四周的巨柏遮擋,宅內呈一片陰森。


    柳傑長長籲了一口氣,道:“我仍然想不透萬管家被殺之後,兇手為什麽要把他裝成自縊的樣子?”


    “吊亡仙子”幽幽地道:“隻有一個可能!”


    “什麽可能?”


    “對方知道你倆要來此地,所以先一步下手!”


    “殺人的目的呢?”


    “斬草除根。”


    “那為什麽要把死者裝成自縊的樣子呢?”


    “淆亂視聽,讓你們認為萬管家是自尋短見的。”


    “在下認為必然有特別原因,不然兇手不會多此一舉,殺了人,隨便找個隱僻的地方一扔,豈不幹淨俐落?”


    驀在此刻,一個聲音接口道:“不錯,是有目的的!”


    三人齊吃一驚,怎會被人欺近而不發覺?


    靠角落的柴火枯枝堆裏,冒出一個人頭,蓬首垢麵,一望而知是個乞丐。


    宇文冬雙眼一亮,道:“咦!馬掌令,你怎會藏在這裏?”


    撥開柴枝,人整個現了出來,是一個清瘦的六旬老丐。


    柳傑眉頭一皺,悄聲問宇文冬,道:“兄弟,他是掌令丐?”


    宇文冬笑笑道:“原來那位掌令已遞補了長老的缺,這位是新任的掌令馬鈞!”


    掌令丐馬鈞朝?釵畝施禮道:“見過小長老!”然後再向柳傑和“吊亡仙子”拱拱手?br>  宇文冬當了丐幫的小長老,這使柳傑感到稀奇又好笑。“吊亡仙子”卻皺了皺眉,不知是為什麽。


    馬鈞接著道:“老要飯接到小子們報告,說是小長老與柳少俠朝這裏來,所以先一步趕到這裏,可巧,正趕上兇手在吊掛屍體……”


    柳傑迫不及待地道:“那閣下是見到兇手的真麵目了?”


    “這倒沒有,對方蒙著臉,無法看到他的廬山真麵目。”


    “黑袍蒙麵?”


    “一點不錯!”


    這一說,澄清了柳傑對“吊亡仙子”的誤會,柳傑歉意地瞟了“吊亡仙子”一眼,緊追著問道:“閣下方才所說兇手殺人懸屍是有目的的?”


    “是一個惡毒的陰謀!”


    “什麽陰謀?”


    “就是這個……”


    說著,從破衣襟裏掏出一個拳頭大的黑球,在手上亮了亮,又道:“轟天雷,相當霸道!”


    柳傑驚怪地道:“怎麽迴事?”


    馬鈞沉聲道:“那黑袍蒙麵人懸屍之後,把東西放在承梁上的繩結上,他算準兩位來後必會放落屍體,隻要繩索被解動,轟天雷定會墜地爆炸,結果就不必提了,這球一爆,別說是人,屋子都得坍下來。”


    宇文冬怪叫一聲道:“好家夥!”


    柳傑為之怵然而震,驚聲道:“是閣下暗中取去了這轟天雷?”


    “正是這樣!”


    “如此,在下謝過……”


    “不必,我們同仇敵愾。”


    “這……這黑袍蒙麵人會不會是‘血手印’呢?”


    沒人答腔,誰也不能確定。


    宇文冬吐了吐舌頭道:“我看對方是僅有這一顆,如果多一顆,我小叫化永遠不必要飯了,連棺材草席都用不上,勢非粉身碎骨不可,大哥你也一樣。”


    柳傑打了一個寒噤,道:“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對方不弄這玄虛,隱身暗處,直接以這轟天雷對付,目的定可達到。”


    宇文冬伸手道:“馬掌令,給我,這東西滿好玩的,說不定哪天會用上。”


    馬鈞把轟天雷雙手交給宇文冬,宇文冬審視了片刻,塞入衣襟裏。


    “吊亡仙子”開口道:“看情形,‘血手印’已唿之欲出了,馬掌令,請貴幫注意黑袍蒙麵人這條線索,最好能掌握與他接觸的人。”


    宇文冬加上一句道:“馬掌令,這訊息得傳稟掌門人,同時通令各地專司耳目的弟子。”


    馬鈞打了一躬,道:“是,卑座遵辦!”說著,突地哦了一聲,又道:“小長老,最近還發生了一件驚人的事……”


    “什麽事?”


    “在大別山中那座湖心怪塔,不知被什麽人摧毀了。”


    柳傑駭然大震,厲聲道:“秘塔被毀了?”


    秘塔被毀,不用說塔裏殘廢老人郝揚也遭了殃,想也想得到,定是那冒充“血手印”的人的傑作。


    這一來,真正的“血手印”死亡之謎,也被下手的揭開了。


    如果說,冒充者如早先推斷,是“血手印”的同門師弟“劍魔”東方豹,他為什麽遲到現在才下手?


    宇文冬正要開口,柳傑忙搖頭示意,他不願揭穿這秘塔,事情真相遠未明朗,說不定下手的人還以為是獨知之秘,不揭穿,對查緝冒充的“血手印”要容易些,讓對方繼續冒充下去。


    如果揭開了,冒充者搖身一變,要找他便難上加難了,心念之中,道:“這是多久前的事?”


    “沒多久,消息剛傳來。”


    “還有什麽有關秘塔的傳說沒有?”


    “沒有,僅發現秘塔被毀,已沉入湖底,剩下塊座基。”


    柳傑暗地咬了咬牙,道:“我們離開吧,如讓人發覺我們在一道,會增加行動的困難。”


    馬鈞拱手道:“老化子先行一步!”


    說完雙手向宇文冬施了一禮,才彈身而去。


    “吊亡仙子”目芒一閃道:“我們三個也應該分開行動……”


    宇文冬立即接話道:“不,我是跟定了大哥。”


    遠遠的圍牆上出現了一個古怪的影子,柳傑眼尖,立即認出對方是誰,口裏低唿了一聲道:“人魔張駝!”


    宇文冬像突然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目光一掃,片言不吭,越牆而遁。


    柳傑為之一窒。


    魔駝怪叫一聲:“小精靈,你這迴再跑不掉了!”身形淩空掠起,越屋追去。


    柳傑腳步一動……


    “吊亡仙子”低喝道:“別插手,讓老駝子帶他走!”


    柳傑茫然地道:“為什麽?”


    “吊亡仙子”道:“別人家事你管不了!”


    柳傑心中一動,道:“家事?……姑娘知道宇文冬的來曆?”


    “他沒告訴你?”


    “沒有?”


    “不知道最好。”


    “為什麽?”


    “你如果知道,麻煩便大了!”


    “那又為什麽?”


    “我不能掀人家的底,別再追問了。”


    柳傑默默無語,心裏卻滿不是滋味,拜弟不肯透露家址,“吊亡仙子”明知道卻不肯說,為什麽武林盡多崇尚這些神秘的作風呢?


    “吊亡仙子”一偏頭,道:“我們也該走了!”


    “去哪裏?”


    “去辦件事!”


    “辦事?姑娘不是說我們三個人應該分頭……”


    “吊亡仙子”笑笑道:“小叫化走了最好,我不想讓他跟著插手,現在我們一道去一個地方拜訪一個人,這對查緝‘血手印’的公案十分重要。”


    柳傑現出一種很不耐的神情道:“姑娘何不明說,為什麽老是打啞謎?”


    “吊亡仙子”香肩一聳,道:“隔牆防有耳,還是先不說的為妙,稍微不慎便會誤事,走吧!”


    說著,竟然伸手拉了柳傑的手臂。


    柳傑意外地一震,心頭升起了一種微妙的感覺,很多次見麵,“吊亡仙子”的舉動都十分矜持。


    而現在她竟然動手拉自己,這……莫非拜弟看法不錯,她對自己有意,想著下意識地麵上一熱,一顆心也震顫起來,男女之間的關係,本來就是微妙的,那份感受,隻有當事人才知道。


    論人才武功,“吊亡仙子”可說是上上之選,他從沒這麽想過,而現在他不能不想了。


    “吊亡仙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又用手肘碰了他一下,道:“走啊!發什麽呆?”


    一而再,情況似乎更明顯了,尤其那說話的口吻,似乎比以前親近了許多。


    心弦又是一顫,柳傑茫然應道:“走吧!”


    出了宅子,“吊亡仙子”四下一望,道:“我們走小路,以免惹眼,保持段距離,你跟在我後麵!”


    柳傑唯唯以應。


    兩人這一同路,一走就是兩天,越過了桐柏山,進入鄂境,路上,“吊亡仙子”除了顯得熱烙些外,倒沒有進一步的表示。


    這使柳傑困惑,同時也感到心緒不寧,女人心,海底針,他無法知道她芳心深處在打什麽主意。走的是荒僻小路,除了食宿,全避開鎮集。


    到底去哪裏,辦什麽事,“吊亡仙子”諱莫如深,柳傑也索性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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