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中,七八條人影進入廟門,停在院地中央,當先的,是個麵色陰騭的錦衣中年,身後是“三手猿公”司馬端、“鬼見愁”施中平、“紫燕”袁倩倩,另外四名獷悍的武士,來的,都是“玄天教”的一時之選。


    錦衣中年見柳傑,麵色連變,陰陰地道:“好哇!又是你小子!”


    聽聲音,柳傑為之一怔,這錦衣中年,赫然是“玄天教”教主的長子褚雄,意外地今天他沒蒙麵,展示了本來麵目,過去他蒙麵的目的,可能是為了便於行動,使人不易察覺他的身份。


    柳傑冷笑了一聲,道:“褚雄,咱們廢話不說,祝局主帶來了沒有?”


    褚雄咬牙切齒地道:“姓柳的,我不知道該讓你如何死才能稱心快意。”


    “紫燕”袁倩倩一雙媚眼,直在柳傑身上打轉,看來這蕩婦對他還不肯死心,其餘的個個麵色凝重,可能因為柳傑承認過是“血手印”傳人的關係。


    柳傑不肖地披嘴道:“褚雄,要在下怎麽死都可以,隻要你有這份能耐,咱們先談正事。”


    褚雄赤紅著眼道:“我妹妹人呢?”


    柳傑道:“以人易人交出祝局主,還你一個完整的人。”


    “紫燕”袁倩倩嬌媚地接話道:“我那小姑可是嬌生慣養,受不得委屈的,我們要先看到人。”


    柳傑冷漠地道:“人就在廟裏,見到祝局主自然放人出來。”


    “紫燕”眉毛一挑,道:“誰知道是真是假?”


    柳傑口角一披,道:“彼此!彼此!”


    褚雄吆喝了一聲,一乘小轎抬了進來,轎後隨著一個身高不滿五尺的幹枯枯瘦小老人,一雙綠豆眼,閃著碧芒,人人看了第一眼便不想看第二眼。


    轎子放落院地,抬轎的退開去,幹瘦小老人站立轎邊。


    “紫燕”袁倩倩乜斜著水汪汪的媚眼,道:“人已經到了,怎麽說?”


    柳傑冷冷地道:“打開轎門,讓人出來。”


    幹瘦小老人一雙鼠眼翻了又翻,尖聲尖氣地道:“慢著,先等褚姑娘現麵。”


    柳傑有些不得主意,他不能迴頭叫,說過這件事由他出麵的,拜弟宇文冬說一切有了安排,到底如何安排,根本不得而知。


    就在此刻,十幾條人影從後進奔了出來,其中一個人向褚雄打了一躬,道:“稟少幫主,後進搜過了,沒人!”


    柳傑心中一動,想不到對方暗中派人到後麵搜索,顯然別有用心,拜弟與褚玉娟分明在後進偏房中,怎不會被發現?


    褚雄擺擺手,那名手下退了開去,然後怒聲道:“柳傑,怎麽說?”


    柳傑冷沉地道:“先讓祝局主出轎再說!”


    幹瘦小老人揚著女人腔道:“這當中有問題……”


    就在此刻,一個蒼老的聲音接口道:“問題恐怕在你們那一邊!”


    聲音起自身後,柳傑暗吃一驚,身形一側,轉目望去,隻見一個龍鍾老人,弓著腰,從門裏走了出來,到柳傑身旁止住了腳步,柳傑用心一想,立即明白了,這老人正是九公公“九嶷老人”改扮的。


    在場的“玄天教”高手,全為之一怔,誰也不認識這老人是誰。


    褚雄目閃著煞芒,大聲道:“閣下何方高人?”


    “九嶷老人”淡淡地道:“不認識便算了,咱們不是來攀交情的。”說完目光望向枯瘦小老人道:“有你‘萬毒真君’耿一明在場,事情便不簡單了!”


    柳傑為之一震,這不起眼的小老人,竟然是聲名顯赫的毒道魁首“萬毒真君”,江湖中僅傳其名,鮮見其人,他是極少露麵現身的。


    “萬毒真君”顯然地神色一變,別人一口道出了他的名號,他卻不知道對方來曆,在成了氣候的人來說,算是栽了個小斤鬥,窒了一窒,才道:“你老頭是誰,麵生得緊?”


    “九嶷老人”打了個哈哈道:“麵生就算了,現在先放人出轎老夫過目。”


    “萬毒真君”鼠目一閃,道:“為什麽要這邊先放人?”


    “九嶷老人”道:“任何人的東西,隻要經過你老毒物的手,都會發生問題,先驗明正身要緊。”


    “你老頭很精明?”


    “好說!”


    “何不先報個名號?”


    “無此必要!”


    “老頭,本人是第三者,受褚教主之請,做個中間,別把我當做當事人……”


    “彼此!彼此!老夫也是一樣。”


    “看就看吧!”


    說完,拉開轎門,牽出一個麵色憔悴的五旬老者。


    這老者當然就是祝懷玉的父親了,為了“玄天教”的淫威,他解散了鏢局。


    柳傑,他當然不認識,“九嶷老人”易了容,他當然也看不出,一副錯愕之色。


    “九嶷老人”一抬手,道:“到前麵來!”


    褚雄大聲道:“不可以,舍妹尚未露麵。”


    “萬毒真君”倒是很大方地道:“不要緊,讓他驗明正身。”


    說著,把人推了上前。


    “九嶷老人”緩步走了過去,用手在祝懷玉父親的身上仔細探索了一陣,又審視了一會他的氣色,然後退了迴來。


    “萬毒真君”尖聲一笑,道:“怎麽樣,有什麽問題沒有?”


    “九嶷老人”不答腔,向後招了招手,褚玉娟幽幽現出身來,神態木然顯然還有某處穴道未解。


    褚雄激動地叫了一聲:“小娟!”


    “九嶷老人”朝柳傑一偏頭,道:“扣住她!”


    柳傑略一遲疑,用手抓住褚玉娟的手臂。


    褚雄暴喝道:“這算什麽意思?”


    “九嶷老人”陡地目暴寒芒,掃向“萬毒真君”道:“老毒物,先解了祝局主所中之毒,然後再談交換。”


    “萬毒真君”綠豆眼中碧芒一陣閃爍,陰陰地道:“老頭,人你已檢視過了,這話從何說起,不信問他本人?”


    朗笑了一聲之後,“九嶷老人”沉聲道:“他本人不會發覺的,你那‘無影子午斷’是無影之毒,要一個對時才會發作。”


    “萬毒真君”嘿嘿一笑道:“老頭,你既知本君的‘無影子午斷’是無影之毒,你憑什麽說他中了毒?又怎知本真君下了毒?”


    柳傑的心抽緊了,與這些魑魅魍魎打交道,的確是步步陷阱,防不勝防,祝局主的臉色變了,褚雄與“三手猿公”等也告麵色異樣。


    “九嶷老人”一字一句地道:“雖說無影,但一樣有蛛絲馬跡可循,老夫不想說破,你老毒物心裏明白。”


    臉皮子一陣抽動,“萬毒真君”對這老人感到有些莫測高深,窒了窒,道:“老頭,你報個來曆,咱們交個朋友?”


    “九嶷老人”打了個哈哈道:“敬謝不敏,與你老毒物交朋友也不倒八輩子的楣,你我都是第三者,受人之托出麵,並非當事人,交友不必,別結怨倒是真的。”


    幾句話說的“萬毒真君”臉色再變,結怨二字實在夠份量。


    “九嶷老人”又加上一句道:“老毒物,如果你在人質上做了手腳,不用老夫說,你想像得到後果,這是忠告,你酌量看著辦吧!”


    “鬼見愁”突地栗聲道:“姓柳的是閣下的傳人?”


    此言一出,人人色變,話中之意很明顯,如果他承認的話,那他便是一代魔尊“血手印”,在場的全惹不起。


    “九嶷老人”目芒朝“鬼見愁”一掃,沒有答腔,這一來,氣氛驟呈緊張,老人不答話,顯然是默認了。


    褚雄臉上的肌肉起了抽動,場中數他最激動。


    “萬毒真君”眸中碧芒亂閃,期遲地道:“閣下莫非就是……”


    “九嶷老人”立即止住了他的話頭,沉喝道:“少廢話,解毒放人!”這種口吻,更增加了在場者的疑懼。


    “萬毒真君”現身之處,黑白兩道望影而逃,但今天他被這老人唬住了,“血手印”誰不怕?


    遲疑了片刻,揚手在祝局主口鼻間晃了兩晃,道:“可以換人了!”


    褚雄厲聲道:“慢著,舍妹何以神情木然?”


    “九嶷老人”抬手隔空朝褚玉娟虛虛一拂,褚玉娟登時清醒過來,目光一轉,大叫道:“大哥,三嫂,你們……”


    “九嶷老人”先以目示意柳傑放人,然後沉聲道:“放人!”


    柳傑鬆了手,褚玉娟轉頭狠盯了他一眼,然後疾走過去,對麵祝局主也走了過來,“九嶷老人”一把拉住他的手,轉身便朝門裏追去。驀在此刻,一個震耳的聲音破空傳來:“慢走,你竟然敢冒充‘血手印’?”


    “九嶷老人”急聲向柳傑道:“盡量阻延他們片刻!”說完沒入中門之內。


    同一時間,一條人影瀉落場中,柳傑定睛一看,不由駭然而震,現身的赫然是中途林中被自己重創的黑袍蒙麵人。


    褚雄、“三手猿公”司馬端、“鬼見愁”施中平與“萬毒真君”齊齊湧身上前,其餘的站在原地不動。


    黑袍蒙麵人暴喝道:“先斃了這小子!”


    奇怪,他竟然對這些人物發號施令?


    褚雄當先發掌,其餘三人也跟著出手,四名不可一世的高手合力發掌勢可撼山栗嶽,柳傑心頭一震,“混元神功”立告施出,用的是震字訣,但任何武功,都有其極限,四名一等一的高手聯手合擊,勁勢豈同小可,柳傑發覺無法借勁反震,硬生生撤迴二成掌力,抽身倒退入中門。


    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木石砂土暴揚狂卷,本已腐朽的中門,經不起巨震,“轟隆!”聲中,整座坍了下來。


    柳傑驚魂未定,一條黑影已破空飛射而出,他連想看都不想,本能地劈出一掌,人影尚未落地,被震得半空倒翻迴去。


    “快進來!”聲音發自邊廂。


    柳傑一聽是宇文冬的聲音,立即電彈進入廂房。四五條人影,射入院地。


    宇文冬拉了拉柳傑,雙雙從後麵穿窗而出,投入廟後的密林之中。


    柳傑激聲道:“九公公他們呢?”


    宇文冬道:“不要緊,走遠了,我們也離開吧,別惹那老毒物。”


    兩人又開始穿林疾馳,出了林子越過一片曠野,進入另一片林木中,兩人停了下來,在石頭上坐下。


    柳傑喘了口大氣,道:“兄弟,你帶著褚玉娟在後麵,怎不被他們搜到?”


    宇文冬嘻嘻一笑,道:“夠那妖女受了,我把她蓋在破草席下麵,那味道不用提,至少帶些虱子迴去,那身臭氣得用香湯沐浴才能消除掉。”


    柳傑不由為之笑出聲來。


    宇文冬想了想,又道:“對了,那身穿黑袍,蒙著臉的老家夥何許人物?”


    柳傑搖頭道:“不知道,我與他打過一架,據他說是在找‘血手印’索仇。”頓了頓,又道:“那老毒物口諳第三者,我看他也是‘玄天教’一路……”


    宇文冬道:“老毒物一身是毒,毒絕天下,避之則吉!”


    一個冷陰陰的聲音接口道:“避不了的,咱們泡上了!”


    人隨聲現,來的赫然是“萬毒真君”耿一明,兩人大吃一驚,從石上跳了下來,“萬毒真君”目光在宇文冬身上一連幾繞,冷惻惻地道:“小要飯的,你不與常瘋子一道的麽,你也插手這件事。”


    宇文冬一偏頭,道:“狗眼看人低,我可沒要過飯,噢!衣服破些便是乞丐?”


    “萬毒真君”哼了一聲,目注柳傑道:“小子,老夫一生從沒被人冤過,你且說說那冒充‘血手印’的老頭是誰?”


    冷冷一笑,柳傑道:“誰冒充‘血手印’來著?是你們自己說的,人家可沒承認。”


    “哼!那他是誰?”


    “不知道!”


    “你再說一聲不知道,老夫要你連骨頭都不剩。”這句話出自老毒物之口,的確令人不寒而栗。


    柳傑心念電轉,這老毒物一身是毒,絕不能讓他有施毒的機會,先下手為強,否則恐怕難以脫身,毒這東西是無法憑武功抗衡的,心念動處,“少陽指”猝然施出,一縷洞金裂玉的指風,激射而出。


    “萬毒真君”冷笑一聲,電閃斜飄五尺,避過這淩厲無比地一指,雙掌卻在閃身之際反揮而出,反應之神速,令人咋舌。


    柳傑一招落空,忽感腥風罩身而至,他立即意識到掌風中含有劇毒,心頭大凜之下,急以“玄靈寶典”所載閉氣封穴之法封閉氣穴,但仍慢了一著,唿吸間已吸入不少,而露在衣外的皮肉,也起了一陣麻癢,心知大事不妙,驚悸之餘,殺機頓熾,雙手暴揚猛推,功力用上了十二成。


    勁浪暴卷中,“萬毒真君”踉蹌退了四五步。


    柳傑在發出掌風之後,忽感頭腦一陣暈眩,身形不由晃了兩晃。


    宇文冬驚叫道:“大哥你怎麽了?”


    “萬毒真君”陰森森地道:“不怎麽,你小要飯的先替他挖個坑吧,挖大一些,給你自己留個位置。”


    宇文冬惶急地望了柳傑一眼,然後瞪著“萬毒真君”道:“老毒物,我大哥如果有個長短,你知道如何死法?”


    “他是你大哥?”


    “不錯!”


    “滿有意思的,你說老夫如何死法?”


    宇文冬咧了嘴道:“你以為是說著玩的麽?告訴你,剜了你的眼,剁去你兩雙腿,然後把你點成白癡,現世寶,慢慢地死,怎麽樣?”


    “萬毒真君”喋喋一聲怪笑道:“太有意思了,像是在唱鼓詞兒,小要飯的,你準備如何動手?”


    宇文冬神氣活現地道:“你老毒物就試著瞧!”


    柳傑滿目生花,頭暈得如天旋地轉,“咚!”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宇文冬不由急煞,厲叫一聲,撲向“萬毒真君”,出手之詭異,駭人聽聞,“砰!”挾以一聲悶哼,宇文冬被對方一掌掃退,而悶哼的卻是“萬毒真君”,他中了宇文冬一掌加一指。


    “萬毒真君”暗吃一驚,他估不到這小叫化竟然有這高的身手,可不敢托大了,揮手之間,放出了劇毒腥風。


    宇文冬恍如未覺,嗖地從身邊拔出一柄青滲滲的利匕,和身撲上。


    “萬毒真君”心頭一凜,猛劈一掌,如山勁氣中,宇文冬倒翻了一個筋鬥,但他像皮球似的,又彈了迴來,利匕疾刺而出。


    “萬毒真君”心頭泛了寒,這小叫化竟然不畏劇毒,雙掌挾畢生功勁,猛然劈出,勢如裂岸狂濤,宇文冬,這一下可不輕鬆,落地三滾,翻出兩丈多遠。


    “萬毒真君”嘿嘿陰笑,還沒開口說話,宇文冬又彈了迴來,匕芒幻成一片光幕,罩身而至。


    他真的駭然了,這小叫化不怕毒,也不怕掌,的確是邪門。


    暴喝聲中,他又如前發掌,把宇文冬再次震退。


    宇文冬翻起身來,雙目似乎要噴火。


    “萬毒真君”獰笑一聲,欺身上步揚手撤出一蓬白霧,口裏道:“老夫要你骨化形消。”


    宇文冬滑溜的很,貼地滾出一丈。


    白霧落處,地上冒起了一陣青煙,不用說,這是化骨散一類劇毒之物。


    宇文冬騰身又告撲進,利匕戳、刺、挑、劃,淩厲無匹,形同拚命,“萬毒真君”被迫得連連後退,一時真拿他沒辦法,他還沒碰到這種不畏劇毒也不怕掌指的怪對手。


    幾個照麵之後,他觀準空隙,又狠狠攻出一掌,這一掌切在宇文冬的左肩背,打的非常結實,宇文冬蹬蹬蹬退了五六步。


    柳傑視線一片模糊,腦脹欲裂,僅能覺察出拜弟與老毒物打的很激烈,但詳細情況卻不得而知,心裏相當急,但卻毫無辦法,被腥風觸及的外露皮肉部分,已由麻癢變為灼痛,有如被火烤炙。


    “萬毒真君”心念一轉,欺向柳傑。


    宇文冬狂叫一聲,曲背彈身,撞向“萬毒真君”,為了拜兄的安危,他已置生死於度外了,來勢兇猛,“萬毒真君”被迫閃退,宇文冬用身體擋在柳傑麵前,緊捏利匕,麵目一片淒厲。


    “萬毒真君”揚起了手,獰聲道:“小要飯的,看你是陪死還是躲避,‘消形散’下例無幸免。”


    宇文冬目眥欲裂,對方再撒出剛才的白霧,拜兄是絕對無法幸免的。


    柳傑雖然看不真切,但已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強掙著道:“兄弟,你走,別管我……”


    宇文冬厲叫道:“大哥,當初的誓言我倆是同生共死的,要死,一塊兒死!”


    義比山高,柳傑感動地幾乎下淚,咬牙道:“兄弟,你死了誰報仇?我!……反正是無救了。”


    宇文冬顫聲道:“大哥,會有人報仇的,我倆一道死,有句話必須在死前告訴你,我……”


    話聲未完,一個沙啞的聲音倏告傳來:“耿一明,你大概是活膩了,敢對他們施毒!”聲到人到,是一個晦氣色麵孔的中年文士。


    柳傑激動地道:“兄弟,‘神仙手’洪非南來了!”


    “萬毒真君”放下了揚起的手,獰聲道:“你又是誰?”


    “神仙手”道:“區區‘神仙手’,告訴你,你如果損了他倆一根汗毛,有人會把你下油鍋。”


    “神仙手,不見經傳……”


    “算你孤陋寡聞。”


    “嗬!你以為本真君會受你大話恫嚇?”


    “你聽說過‘人魔張駝’沒有?”


    “萬毒真君”臉色一變,道:“魔駝早已死於五大門派掌門人之手,你別想抬死人名號嚇唬人。”


    “神仙手”冷笑了數聲道:“誰說魔駝死了,你去問問‘三手猿公’他們看!”


    “萬毒真君”綠豆眼連連閃動,道:“魔駝又奈本真君何?”話雖如此,但神色上顯出色厲內荏。


    “神仙手”一字一句地道:“你當聽說過‘人魔張駝’殺人的手法?”


    “萬毒真君”臉色又是一變,栗聲道:“魔駝與這兩個小子是何關係?”


    嘿嘿一聲冷笑,“神仙手”又道:“關係可深了,信不信由你!”


    “萬毒真君”兇殘成性,連心也是毒的,臉色連變之後,獰態畢露地道:“本真君要你們渣滓都不剩,你們變鬼後去喊冤吧!”


    說著,雙手揚起來,腳步向前一挪。


    “神仙手”麵無表情,也告揚起手來,冷陰陰地道:“耿一明,你是毒道老手,聽說過‘大羅劫’這東西沒有?”


    “萬毒真君”向後一縮身,栗唿道:“大羅劫?”


    “一點不錯,大羅神仙也難逃劫數,你能麽?”


    “你……你能用‘大羅劫’?”


    “隨你信不信!”


    “那你……該是……”


    “你隻要敢說出口今天便死定了。”


    “萬毒真君”垂下了手,再退了兩步,怯怯地道:“本真君不信,你……你別想蒙人!”


    “神仙手”向前跨了三步道:“讓你先下手,咱們來較量下試試?”


    “萬毒真君”綠豆大的鼠眼連連轉動,他雖是當今毒道第一高手,但“大羅劫”這種毒中之毒他還碰不起,就此退走,即又有些不甘心,一時之間,委決不下。


    “神仙手”又迫近了一步,雙方距離縮短到一丈之內,口裏念道:“毒中稱至聖!”


    “萬毒真君”向後挪了兩步。


    “神仙手”又念道:“天下我為尊!”


    “神仙手”跨進一個大步再念道:“鬼神皆拱服!”揚起的手晃了一晃……


    “萬毒真君”掉頭,小小的身影,星飛丸射而去。


    宇文冬激奇地道:“閣下是‘神仙手’?”


    “神仙手”點點頭,道:“一點不錯!”宇文冬眼珠連轉道:“閣下剛才所念的最後一句是否‘大羅難逃劫’?”


    “神仙手”走了過去,把柳傑拉起,負在背上,道:“我們快走!”


    宇文冬道:“閣下何不先替他解毒?”


    “神仙手”已開始挪步,口裏道:“先離開此地再說!”


    身形一起,如飛馳去。


    宇文冬困惑莫名地跟在後麵。


    穿過林子,越過一條小溪,眼前阡陌縱橫,當中短牆圍著一片翠綠是一個果園,“神仙手”越牆而入,把柳傑放下來,宇文冬也同時到達。


    柳傑激動地道:“先生大德,在下永誌不忘!”


    宇文冬突地怪叫道:“你是冒充的!”


    “神仙手”冷冷地道:“什麽是冒充的?”


    宇文冬閃動著目光道:“你用大話唬走了‘萬毒真君’,你根本就不是‘活閻羅’。”


    “神仙手”笑了笑,道:“何以見得?”


    宇文冬道:“你年紀頂多四十開外,五十不到,而‘活閻羅’已死於一甲子之前……”


    “你是怎麽知道?”


    “我是聽我爹……”說了半句,倏地住口。


    “令尊是誰?”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令尊定是位了不起的人?”


    “當然!”


    這兩個字他說的很順當,連臉都不紅。


    柳傑聽了好笑,這位拜弟的確是邪門得很,難怪常瘋子看上他,似乎他爹真是了不起的人,別人的稱讚是理所當然呢。


    宇文冬趕緊轉了話題道:“難怪閣下急匆匆地要離開現場,原來是怕‘萬毒真君’想通了迴頭。”


    “神仙手”坦然道:“你說的一點不錯,那老毒物遲早會發覺上當的。”


    “閣下膽子不小,竟敢弄這玄虛?”


    “為了救人,不得已而為之,老實說,區區當時也是提心吊膽,沒絕對把握。”


    “閣下怎會趕了來?”


    “嗯!碰上是巧合,對方分頭搜索,幸而‘萬毒真君’落了單,如果有隨便一個老江湖在場,區區的咒便不靈了,非被戳穿不可。”


    “現在就煩閣下替我大哥解毒?”


    “神仙手”搖搖頭,道:“這不是普通之毒,區區解不了!”


    宇文冬眉頭緊蹙,喘口大氣,道:“閣下為什麽不當場向‘萬毒真君’索取解藥?”


    “神仙手”道:“嗨!小老弟,你這點便不聰明了,我使詐把他嚇走,是一著險棋,如果我向他索取解藥,豈非自暴其短?他懷疑我是‘活閻羅’的傳人,自份不敵而逃,如果他當場要我露一手替柳傑解毒!底牌便戳穿了。”


    宇文冬搓著雙手,惶急地道:“這可怎麽辦?”


    “神仙手”凝望了宇文冬片刻,沉聲道:“小老弟你可以解得了!”


    “什麽,我?”


    “唔!”


    “我對毒是門外漢。”


    “但是你不怕毒,是麽?”


    “可是……不怕毒與解毒是兩迴事……”


    “就憑這一點便可以解!”


    “怎麽解法?”


    “你願意為他……犧牲一點麽?”


    宇文冬雙睛一瞪,拍了拍胸脯道:“殺頭都可以,閣下說說看,要我付什麽犧牲?”


    “神仙手”遲疑了好半晌才悠悠地道:“用你的一部分血來解他的毒!”


    宇文冬驚聲道:“血?”


    “怎麽,你怕?”


    “死也不怕,何在乎流些血,不過……閣下怎麽知道……”


    “這道理很淺顯,凡屬不怕毒的人,隻有三種情況,第一,他是此中高手。第二,他身邊帶有辟毒之物。第三,他本身內有抗毒的能力,而你小老弟,當屬於第三種情況。”


    “閣下憑什麽論斷?”


    “你已經承認是外行,又表示束手無策,但你不怕毒,這不說明了麽?”


    宇文冬眸光連連閃動,聲音帶激動地:“我小叫化一生不佩服人,但你閣下這一手倒是令我心折,閣下的意思是要我與我大哥血液交流,對不對?”


    “神仙手”連連點頭道:“區區也著實佩服你小老弟這份聰慧?說的完全不錯。”


    “怎麽做法?”


    “區區是行醫的,當然隨身帶有用具,這點別愁。”


    “好,現在就動手吧!”


    柳傑意識有些模糊,但每一句話他都聽到了,期期地道:“先生,這……成麽?萬一不巧,解不了毒,豈不害了我兄弟?”


    宇文冬大聲道:“我想通了,準成,如果有萬一的話,也強似毀在老毒物的‘消形散’下!”


    “神仙手”道:“好,現在區區就開始施術,你小老弟坐在他對麵,腕脈相並。”


    宇文冬毫不躊躇地在柳傑的對麵坐下,伸出右腕,抓過柳傑的右手,使腕脈並在一起。


    “神仙手”取出兩根中空的約莫燈草粗細的銀針,分別插入雙方的腕脈,針一插入,血便冒了出來。


    “神仙手”疾把針尾用手指緊緊扣接,兩人的血,開始交流,他騰出另一隻手,不停地分別點兩人穴道,手法十分熟性。


    工夫不大,柳傑的雙目逐漸清朗,體內熱流翻滾,汗出如雨。


    盞茶工夫之後,“神仙手”大叫一聲:“成了!”拔出了銀針。


    柳傑與宇文冬,雙雙起身,驚異而感激地望著“神仙手”。


    “神仙手”突地歎了口氣,道:“願你倆永遠保持這一份異姓手足的崇高的情誼。”


    氣歎得古怪,語意也透著稀奇,柳傑倒是沒什麽感覺,他想是拜弟所表現的義氣使他感動。


    宇文冬卻不然了,敏感地道:“閣下歎息為何?是怕我兄弟的情誼不永麽?”


    “神仙手”搖搖頭,道:“有感而發,沒什麽!”


    宇文冬緊迫著問道:“閣下何所感?”


    “神仙手”那晦氣的臉始終是沒表情的,半晌,才沉聲道:“區區精於風鑒之術,如果小老弟一定要問的話,區區就直言,兩位照相恪有衝犯,如果能始終保持分際,尚無大礙……。”


    柳傑茫然道:“結拜兄弟之間,還談什麽分際?”


    宇文冬以異樣的聲調道:“我一輩子不信這個邪,什麽風鑒之學,全是騙人的,沒那種事。”


    柳傑帶著微笑道:“兄弟,說話不要太重,先生一番好意,你信不信是另一迴事。”


    宇文冬像跟誰生氣似的道:“我根本就不信。”


    柳傑望著“神仙手”訕訕地道:“我這兄弟一向生性如此,請先生不要見怪!”


    宇文冬白了柳傑一眼,然後望向“神仙手”道:“有件事請教先生……”


    “請講!”


    “先生托言解毒,一力撮合大哥及那姓祝的女子成其好事,為什麽?”


    這問題,柳傑也想問,他已經憋了很久了,現在卻由宇文冬提出來,他急切地望著“神仙手”,希望能有個合理的答複。


    “神仙手”淡淡地道:“小老弟既然不信風鑒之學,這問題便不必問了?”


    宇文冬並不因此住口,鍥而不舍地追問道:“照先生的說法,照相理他倆該成雙配對?”


    “神仙手”冷冷地道:“不錯,區區這是一番好意,為了他的一生幸福。”


    宇文冬噘了噘嘴,道:“閣下的好意,我代大哥心領,我大哥最恨女人,這一點閣下沒從相上看出來吧?”


    說完,加上一聲冷笑。


    柳傑皺起眉頭道:“兄弟,你今天說話有點怪?”


    宇文冬分毫不讓地道:“是這位閣下先怪。”


    “神仙手”搖搖頭,道:“柳少俠最恨女人,這話當真?”


    柳傑當初說恨女人,是基於他父親說他母親改嫁的一番話,但後來經宋府管家萬葆良證實他確是柳仕遠的兒子,並非陸府遺孤,陸夫人可能也已罹難,而他自己的母親,據幼時的父親告訴他,在他周歲後便辭世了。


    至於父親說的托孤那故事,照判斷是父親先打算要他代陸家複仇,後來又改變了主意,所以說詞才先後矛盾,確實使他困惑了一陣子。


    現在,他的觀念已有轉變,但他不能立刻否認,出爾反爾,心念數轉之後,道:“有些事是不足為外人道者,請先生原諒。”


    “神仙手”笑了笑,道:“區區無意探人隱私,並非一定要知道,說過就算了,現在倒要請問宇文小老弟一句,小老弟何以體內具有抗毒之能?”


    宇文冬猶豫了片刻,道:“實不相瞞,小叫化曾服過靈藥異草,而且出世之後,每日以藥水浸泡,十年未曾中斷,大概便是如此!”


    柳傑激奇地:“啊!”了一聲,這也是聞所未聞的事。


    “神仙手”頷首道:“原來如此,現在兩位血液交流,柳少俠體內同樣有了抗毒之能,不過,這能力依然是有限度的,碰上‘萬毒真君’那等毒道高手,還是小心為上。”


    柳傑深深望了宇文冬一眼,心頭升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情素,異姓手足,彼此體內流著對方的血,這是多麽感人的事?


    因為突地想起件事,亮著眼道:“據家父說,人與人之間,互換血液,是非常危險的事……”


    “神仙手”點頭道:“不錯,但小老弟的血中含靈藥成份,不能同日而語。”


    宇文冬道:“佩服之至,先生神術奇學,實在不同凡響。”


    “神仙手”抬頭望了望日色,道:“後會有期了,兩位珍重!”說完,彈身離去。


    柳傑來不及再致謝意,“神仙手”已經沒了影子。


    宇文冬感慨地道:“要不是碰上這郎中,今日真是不了之局!”


    柳傑劍眉一挑,道:“兄弟,記得在被老毒物脅迫之時,你說有句話要告訴我,現在可以說了?”


    宇文冬調皮地一笑,道:“哎喲!我忘了!”


    柳傑喘口氣道:“怎麽會忘了?”


    宇文冬笑著道:“當時是在死亡邊緣,我是想到有句話該告訴你,可是現在已化險為夷,沒這必要了!”


    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柳傑道:“兄弟嗨!算了,你鬼心眼真多,我們也該走了?”


    宇文冬道:“迴城裏去麽?”


    “這個……沒迴去的必要!”


    “那我們去哪裏?”


    “沒準去處,我要找‘血手印’!”


    “好,我們可以到處玩,丐幫已經通令各地舵壇,發動全部精幹弟子,探查‘血手印’行蹤,有消息我們會知道的。”頓了頓,又道:“大哥找‘血手印’做什麽,不是無因的吧?”


    略一沉吟,柳傑抑低了聲音道:“實告兄弟,我是‘中州三俠’的遺孤,記得大別山外的鬼屋麽?那便是三俠之首的陸家,我要報仇!同時也為武林除害。”


    “啊!”了一聲,,宇文冬揚頭道:“好,我追隨大哥,一起辦事。”


    驀在此刻,一個粗獷的聲音大叫道:“人在這裏!”


    四名玄衣武士,出現牆頭。


    柳傑雙目一紅,道:“他們搜來了!”


    四名玄衣武士落入院中,緊接著,又是兩條人影飛閃而入,赫然是“玄天教”左輔“鬼見愁”施中平與褚雄,四武士散開,“鬼見愁”與褚雄並立在柳傑與宇文冬正麵,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褚雄咬牙切齒地道:“小子,本少座以為你上天去了!”說完,又把目光射向宇文冬道:“臭要飯的,你該死上一百次!”


    宇文冬不肖地哼了一聲道:“那你該死一千次!”


    褚雄怒哼一聲,雙掌一圈一劃,劈向宇文冬,看駕式,柳傑知道褚雄使的是“鼇魚神功”,威力奇猛,能震碎人的內腑,他忘了拜弟根本不懼掌指,情不自禁地大叫一聲:“小心!”


    這一叫反而使宇文冬分了心,立被震得向後倒瀉,四名武士之二,見有機可乘,揮劍照定身影掃去。


    同一時間,“鬼見愁”照定柳傑猛劈一掌,急切裏柳傑無以應變,身形疾朝斜裏彈開數尺,避過主鋒,右掌乘勢揮出,這一著,妙到毫巔,“鬼見愁”雙掌未收,勁風已撞上身來,被震得斜蹌了兩步。


    另一邊,宇文冬淩空的身軀突地一個轉折,玄奇地從兩柄劍下滑過,左右開弓,各飛一指,兩名武士雙雙摔了個狗啃屎。


    褚雄彈步進擊,雙方徒手展開了惡鬥。


    “鬼見愁”扭轉身,撲向柳傑。


    四個人分成兩對,打得難分難解,勁氣怒卷如濤,掃得近身的果樹枝殘葉禿。


    宇文冬滑似遊魚,展開鬼魅也似的身法,在果樹間穿梭,有機會他才發掌,每掌均不落空,忽焉在左,忽焉在右,逗得褚雄怒發如狂,越急越摸不到宇文冬的確實方位,掌掌成虛,隻慘了那些果樹,像經颶風摧殘,一片零落。


    但這情況並沒持續多久,褚雄並不是徒逞通力之人,他定了定神,拔出長劍,覷準宇文冬的位置,閃電進擊,另外兩名武士也從側背出劍助攻,這一來,宇文冬被三支劍裹了個風雨不透,徒手三劍,光憑身法,便有些捉襟見肘,因為褚雄的劍術並非泛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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