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尋驚詫地看著那來來迴迴,忙忙碌碌,最終跪了一地的大臣。(.好看的小說)


    側眸看去,連城璧的手裏仍握著一卷旨帛,閃耀著金光的軟裂顏色,上雕刻有龍紋,是聖旨的詔書。


    連城煬、連城璧、十一皇子連城勳,甚至是被貶為庶人地連誠信與暫被囚禁的連城絕,所有人都到齊後,李相開始宣讀詔書:


    “燕蒼國自立至今百餘年,朕能遺皇祖之命,秉此至誠之心,孜孜罔釋,雖至勞至苦,不敢一息自怠,孝給予天下,為百姓謀福,為蒼生厚愛,是為之幸。朕自知餘年將近,特決策之,傳位於皇六子。其人品貴重,恭校於公,朕特望其護我燕蒼後生安寧,揚我燕蒼後世威嚴,欽此。”


    是連城煬妲?


    “什麽,是老六?”


    連誠信的反應最為強烈,幾乎是衝過去就要搶那聖旨,被李相飛快躲了開,“殿下,如今的你隻是一名庶人,讓你來這裏不過念你是皇上親子,還請您尊重皇上的懿旨!窀”


    “什麽懿旨?本宮不服!本宮才是太子!老六,哪裏輪得到你,本宮才該繼承我燕蒼大統,本宮才該是——”


    連誠信大概是受到了刺激,言辭十分地激動,喊著便要衝他撲過去。


    連城煬淡淡地眼神掃出去,有侍衛飛速來架他,將他徑自拖了下去——


    連誠信的下場,顯然不難猜測。


    連成翩俯身跪在離榻邊稍遠的位置,神色木木,並無表情。


    連城絕卻是斜斜地靠著椅榻,麵色一如既往地輕佻,“聖旨念完了,這裏也沒本王什麽事了吧?迴見諸位。”


    說著,便走出去。


    從墨尋身邊擦過的瞬間,還特意朝她挑了下眉毛,“記得本王的約定。”


    而此時的墨尋,卻是全然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她還沒有從那聖旨的內容上反應過來。


    一地垂首痛苦地臣子中,唯有她眼睛直直,死死盯著榻上地連城璧。


    這詔書,是他生前所寫麽?


    可是,他不是親口承認自己輸了,說是要傳給連城裔的麽?


    君無戲言啊!


    況且他拿出那詔書,不就是想改成連城裔的麽……


    視線落到連城璧垂落地手掌內側,眼皮微微地一跳。


    那太醫還跪在他的龍榻邊,垂手而泣。


    “李相大人,這詔書有問題。”


    墨尋驀地站起身,踱步到了李相身側,目光定定地看著那詔書。


    李相狐疑地看著她,蹙著眉頭冷道,“這詔書乃皇上親筆禦書,彼時,我與其他大臣也都是親眼所見的,你方才也是看到皇上拿在手上的。敢問穆王妃,這其中能有什麽問題?”


    他言辭鏗鏘,一旁地連城煬也是滿目陰鷙地盯著她,那眼神隻恨不得將她一劍抹了——


    “問題就是……”


    墨尋梗了梗脖頸,“皇上也有口諭,要傳位給穆王。”


    在場地大臣們都是震驚地抬首,詫異地看著她。


    “四嫂……”


    連成翩低低叫了她一句,似是想告知她注意自己的言語。


    李相與連城煬的臉色也都是一變,後者盯著她,冷諷,“傳位給那個家夥?四嫂,所有人都知道,在我們這幾個兒子之中,父皇最厭惡的就是他!你覺得,你對話可信嗎?”


    “這是皇上親口所言,穆王出征前我便與皇上打過一賭,隻要他能勝利,皇上便許他承位。你們若是不信,可以問……”


    墨尋下意識地四下搜尋,想要找到連城璧身邊的太監,卻發現……尋不到他的影子。


    “請恕微臣鬥膽,敢問穆王妃一句。您說您與皇上打過賭,那麽,證人是誰?”


    李相頗為恭謹地朝她拱了拱手,厲聲道,“您雖是穆王之妃,但也不能因為他是你的夫君,就胡亂捏造聖言!穆王妃,假傳聖旨,可是死罪!”


    連城煬也是冷笑,“將這個胡言亂語地女人,給本王拖出去——”


    “怎麽,六皇子是打算要殺人滅口?”


    墨尋很快鎮定下來,她知道現在的情形對她而言十分不利。連城璧即便當時是想更改這以前的詔書,可是沒有來得及……而當時,兩人身邊再沒有別人。


    甚至,她與連城璧的賭約,都沒人知道。


    而眼下,這裏沒有人是連城裔的親信和支持者,但是,隻要不全部都是連城煬的人就好……


    境況緊急,墨尋隻能一賭。


    若是她不抓住這最後地機會為連城裔博得這最後一絲希望,那麽過後,就更不可能了。


    “我知道諸位此時定都是在想,聖旨所在,言之鑿鑿,我卻還在這裏爭辯,當真是個傻子!但是,不知諸位有沒有想過,皇上,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宣我入宮麵聖?甚至,都沒有叫他的一眾兒子……”


    墨尋語輕聲重,一番話成功地引起了眾臣的昂首期盼——


    “事已至此,錦歡也無需再隱瞞諸位。皇上他已經知道了當年浣妃之死並非罪妃華漣笙所為,但錯已鑄成,隻能心懷愧疚。而穆王連城裔也因那件事受到了牽連,這麽多年來,更是不知為此受了多少的委屈……”


    “皇上英明睿智一生,有意要彌補他們母子。而華妃生前的遺願,便是要他的兒子能夠繼承大統……”


    墨尋神色淡然,聲音卻是毫不畏怯,“但皇上思慮百姓黎民,卻又因擔心穆王謀略,才會與我有此一賭。若不然,諸位以為我又怎麽能被皇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召見呢?”


    眾臣喧嘩,滿麵地詫異,但是顯然,都被她地義正言辭說動——


    若,華妃當初真是被冤枉的……


    那麽的確,有很多事情都要被推翻!


    墨尋滿意地看著這結果,舉手向天,“我以我的項上人頭擔保,皇上最終的意願,是要傳位於穆王。[.超多好看小說]”


    “胡言亂語!”


    連城煬冷冷地,揚聲打斷了所有人地議論聲。


    “我知道,如今金筆玉言的聖旨擺在這兒,而我空口無憑很難讓人信服。但至於華妃受冤po害的事,是不是在胡言亂語,六皇子不如去問問梁賢妃?或者,羨容姑娘?她一直跟著太後,想必什麽都清楚……”


    墨尋的目光在他身上微微一掃,停駐在了那不該停留地位置,麵帶諷揶。


    或許是連城煬自己也太過在意那私處的諱病,臉色驟變,一下慌了陣腳,惡狠狠地盯著她,滿臉暴怒,“就算你說得是真的,又如何?本王如今才是名正言順,那個孽子想要與本王相提並論,下輩子吧!”


    “六皇子不覺得自己的詛咒,太過惡毒了麽?皇上謙仁,厚愛眾生,又可曾這樣詛咒過自己的親兄弟?”


    墨尋的聲音比他還要冷厲,譏諷涼薄,“六皇子,先不說這詔書是否真是皇上的意願,單就您的人品,便對不起這詔書上的評價!希望您還是先學會怎麽做人,再說其他吧!”


    說罷,也不管連城煬的臉色又變幻成什麽調,轉而向李相道,“丞相大人,若是錦歡記憶不錯,您當年也曾隨我父親一起出征過的吧?戰場兇險,一個不慎便是掉命的……想來,您棄武從文,也不是沒有道理……”


    李相的老臉一紅,顯然沒料到她的矛頭會忽然轉到他的頭上——


    “說起來就連六皇子也曾在那種地方遭遇斷腿的不幸呢……”


    墨尋淡淡看向諸人,“我不知諸位大臣之中,是否有人曾隨軍出征過的,但是家父的明威想必各位都清楚,他盡管被你們奉為什麽戰神,最終的結果卻還是戰死沙場!”


    墨尋的聲音帶上幾分啞默,“小女不才,不日前也曾去那種地方胡鬧過,也恰好經曆過一次生殺的兇險,那刀當時離我的喉嚨隻有一指的距離那麽遠,是擦著我的耳際過去的,甚至還削掉了我的一縷頭發……可憐當時,若非我的夫君及時搭救,如今我也不能站在這裏有幸和大人們說話……”


    講過自己的不幸,墨尋揚聲又道,“我娘親身份卑微,生前並未教過我什麽,隻說,夫君便是妾身的天,妾身的命……”


    她說著,驀地一跪。


    腿膝彎得毫不猶豫,這一跪卻好似膝下重若千金,比男兒還要威嚴肅重——


    所有人的神情都不由地一震。


    “皇上駕崩,而我夫君如今尚未能歸,錦歡今日惟願各位大人能夠為我做個見證——我一貫魯莽,心直口快,說什麽做什麽隻求對得起天地與良心,卻並不考慮後果。今日,說出這些話,無疑是置我夫君於生死懸崖,若是他為此遭遇任何不幸或是意外,那麽錦歡,必定會隨他而去。但求諸位達人,到時務必為我二人討迴一個公道!”


    她說著,昂首盯向連城煬——


    眼神炯炯神光,直冽而坦蕩!


    這裏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她這一眼望出去,那意思再明白不過:連城裔若是在這個時候遭遇個什麽不測,那兇手必是連城煬!


    “你,你……”


    連城煬一時竟瞠目結舌,好半晌才惡氣衝衝地指著她道,“將這個女人,給本王……”


    墨尋驀地站起來,“不用六皇子趕,我有腿有腳,自己會走。”


    說著,冷哼一聲,也不顧其他人地目光,端著肩膀淡然地走出臥龍宮。


    直至她的身影徹底不見,臥龍殿內還是一片寂靜,顯然大家被墨尋氣質凜凜地這麽攪了一陣子,仍未能迴過神來。


    “你們,難道就信了這女人的胡言亂語?”


    連城煬強壓著暴怒,指著空蕩地門口,冷聲嗬斥,“聖旨在這兒,這是父皇親筆所書,李相等人都可以作證,你們……”


    “六皇子。”


    出聲的是大理寺卿官棐昭,他拱手,正直地臉上又添了幾分凜然,“皇上剛剛駕崩,屍身還未處置,難道您不是該先……”


    他提點至此,連城煬倏地反應過來,“傳令下去,父皇駕鶴歸西,眾臣下階,舉國同悼七日。宣禮部尚書與內務府大臣商議父皇後事。法事、入殮的事宜,父皇生前最重張真人,便交由他來負責。”


    說罷,又轉而看向官棐昭所立那側的官員——


    “待穆王迴城之日,朕……要代替父皇,親自去城外迎接。給四哥,我燕蒼的大英雄,接風洗塵。”


    略帶尖細的聲音,他特意將‘大英雄’三個字咬得重重,眼中隱喻卻是絲絲地狠毒。


    ……


    宮裏已經掛起了白帳子,一束一束地遮著微白地天。


    太後西歸本就不久,這皇帝又死掉了,整個宮裏又被蒙上一層陰灰地氣氛。


    墨尋腳步匆匆,行在這片詭異之中。


    方才後脊背滲出地森森冷汗,此刻再經風吹過,一下滲入脊椎骨,掃起一片陰陰地寒涼,透穿心背。


    不管那聖旨連城璧在死前的那一刻是否想要修改,但事至如今,它沒能傳位給連城裔是真的。


    以連城煬那狠毒地性子,這些兄弟,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


    她想要為連城裔爭取時機,就必須要把他推到懸崖邊緣,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為他爭取在懸崖邊的生存幾率……


    至少,在連城裔迴城的這幾天裏,他不會有事。


    再就是,她方才有了一個大膽地猜測……


    腳步倏地一停,拂軒宮到了。


    還未走近,便聽到有人的怒斥,再就是……扇耳光的聲音。


    “你不是最受寵嗎?你不是一輩子都沒挨過他一句罰,一下打,你不是風光地很嗎?”梁賢妃地聲音尖酸到刻薄——


    這女人,還真是迫不及待,皇帝才死,一得知他的兒子將要繼位沒有先去找他的兒子歡喜一場,反倒是先跑這拂軒宮裏來,對韻貴妃又打又罵!


    “本宮告訴你,往後這整個皇宮就是本宮的天下!你的兒子……本宮要一個一個的弄死,包括你!本宮絕不會讓你好過!”


    韻貴妃卻好似無動於衷,任她是踢是打,始終神色默默地受著,不吭不響,不動聲色。


    “本宮倒要看看,你的骨頭有多硬!”


    梁賢妃拿起了烙紅地鐵塊,將朝她的背上燙去的一刻,墨尋立即過去,伸出將那東西給奪了過來——


    “你,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梁賢妃的臉色先是虛了一下,隨後看隻她一個人,又立即恢複如常,冷冷地譏笑,“蠢丫頭,想要本宮饒你不死,就給我乖乖地滾遠點兒!”


    墨尋一笑,將那烙紅的鐵塊在她眼前晃了一晃,“梁賢妃,皇上才過世呢!您就這樣跑來欺負他的愛妃,這若是讓皇上知道了……”


    “你這個瘋丫頭,給本宮滾遠一點!信不信本宮,本宮……啊!”


    她被墨尋嚇得踉蹌後退,險些摔倒。


    有人從殿外匆匆跑進來,伏在梁賢妃的耳邊說了句什麽,梁賢妃地臉色一變。


    “您的下人是告訴您,六皇子有令,不準動我一根汗毛吧?”墨尋笑著將那鐵塊丟迴地上,“算他識相!”


    梁賢妃臉色幾變,躊躇了片刻,給韻貴妃撂了句狠話,便匆匆離開。


    拂軒宮裏恢複了安靜,韻貴妃安靜地坐在榻上,臉上腫紅,一雙美麗的眸子正望著那熏香爐上嫋嫋地煙出神。


    墨尋也不急,淡淡地安靜做著。


    “他,是死了麽?”


    耳邊終於傳來她的聲音,輕得好似無一絲重量。


    墨尋輕嗯,她的睫毛眨了一眨,又沒了動靜。


    “娘娘……當年,浣妃和八皇子,其實都是您做的吧?”被四周地環境感染,墨尋的聲音也是輕忽飄渺。


    她的眼睫又是一眨,依然沒有迴答。


    “娘娘,皇上之前明明答應了我要傳位給連城裔的,可最後,誰知道還是傳給了連城煬……”墨尋輕輕地又丟出一句。


    韻貴妃低低地笑了起來,在這空空的拂軒宮裏迴蕩,十分詭異。


    ————————————


    作者話:明天我趕一趕,上午應該能有更。兩點後來看吧~╭(╯3╰)╮咳,君子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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