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和蘇時站在船舷邊沉默良久,周瑾又默默問道:“還查不查手絹的下落?”


    蘇時想了想,問道:“如果尤貴不開口,能不能查下去?”


    “還是有跡可尋。首先在宮中不可能有人飼養信鴿來傳遞消息,因為查出來必是死罪,因此信鴿隻能飼養在宮外,而且應該離皇宮不遠,信鴿又非普通飛禽,所以調查下去必有收獲。”


    此時她臉上又流露出擔憂之色:“既然聯係人在宮外,而且事發突然,想要把消息傳進宮內也絕非易事,所以皇宮內必有接應之人。”


    然後周瑾深思下去,越想心裏越感到發寒。


    傳遞消息進宮,首先要過的就是皇城護衛這一關,而護衛每隔兩個時辰就會換班,但傳遞消息的人在事發突然的情況下,卻能及時把消息傳遞到宮中,這皇城護衛豈不是形同虛設。


    蘇時看出周瑾的擔心,沉吟道:“這個人會不會能隨意出入皇宮?”


    周瑾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能隨意出入皇宮的人必然在宮中位高權重,否則就算是朝中重臣,也不能隨意進出。


    無論是哪種情形,都說明皇宮之中潛藏著裴泫的人,而且潛藏的人應該不止一人。


    蘇時又安慰道:“無論如何,都需要有人把消息帶進皇宮,所以從你離開畫舫到進入皇宮這期間,出入皇城的人都有嫌疑。”


    “我會稟告父皇,由密衛調查。”說完之後,她又是一陣沉默。


    沉默良久,她才鼓足勇氣問道:“你認為那條手絹會不會被人毀掉?”


    “那就要看對方認為這條手絹是否重要。”他歎道:“無論是我對你還是對尤貴所說的都是實話,即使能找到太子遺留下來的書,而書中就算記載的是治世之策,也無法改變現在的局勢。”


    周瑾輕咬嘴唇:“我知道。”


    蘇時不禁有些疑惑的看著她:“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想要找到那本書?”


    周瑾仰頭看向萬裏無雲的天空,陽光照在她臉上,她的臉仿佛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


    然而此時那張完美無瑕的容顏卻閃過一絲落寞。


    “你的推測好像從來沒有錯過?”


    蘇時不明所以,隻得怔怔的看著她。


    “所以你說太子哥哥的書中記載著他一段很神奇的經曆,雖然我一開始並不相信,但現在我卻有些相信了,所以我想知道太子哥哥那段特殊的經曆是什麽。”


    蘇時默默問道:“為什麽?”


    “因為你的推測好像從來沒有錯過。”


    蘇時輕輕從周瑾手中接過那把油紙傘,然後將油紙傘微微向她傾斜,把陽光擋在了傘外。


    周瑾轉過身子,眼波如夢。


    “太子哥哥死的時候,我才九歲,現在迴想起來,其實我對太子哥哥的了解並不多,也許還沒有你了解。”


    蘇時在笑,但笑容有些苦澀,因為他發現今天自己的話好像說得太多了一點。


    他正準備辯解,但周瑾卻沒有給他機會,她轉過身,又茫然的看著遠方:“我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也許你給我的感覺跟太子哥哥一樣。”


    “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似乎任何事都難不倒你們。”周瑾喃喃自語道:“太子哥哥永遠充滿了活力,臉上永遠充滿著笑容,也永遠是那麽自信。”


    蘇時苦笑道:“我好像不是這樣。”


    “但你跟他一樣自信。”


    “也許我隻是自負,自信和自負豈不是在一線之間。”


    周瑾卻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她的思緒仿佛已經飛到九霄雲外。


    過了許久,她才緩緩說道:“你知不知道太子哥哥對我特別好。”


    蘇時忍不住笑了笑:“當哥哥的一定會特別疼愛妹妹,古今如一。”


    “但太子哥哥不一樣。”周瑾的神情閃過一絲猶豫:“以前我還不明白,但當我長大後,迴想起來,發現這種愛護更像是一種補償。”


    “補償?”蘇時聽得一頭霧水,認真想了想,不肯定的說道:“會不會因為陛下政事繁忙,難以兼顧你們,所以太子才會身兼父職,替陛下照顧你們。”


    周瑾很堅決的說道:“不是。”


    “為什麽?”


    “你記不記得太子哥哥被裴泫害死前,曾找過我。”


    蘇時緩緩點了點頭:“我記得,是冬月二十六那天。”


    “就是在那天,太子哥哥曾對我說過一句話,這句話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而這句話也在我心中藏了十年。”


    既然這句話能讓周瑾記住十年,那麽這句話一定對她十分重要。


    蘇時的心中突然湧起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如同一塊大石壓在他的胸口上。


    他長長吐了口氣,緩緩問道:“太子對了說了什麽?”


    “當時太子哥哥安慰我後,正準備離開,但是剛走出幾步,他又停下了腳步。”


    周瑾見周暄停了下來,知道他還有事情對自己說,立即跑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


    “當我拉住他的手時,感覺他的手如同那天地上的寒冰一樣冷。”


    周瑾忍不住驚唿一聲:“太子哥哥,你的手怎麽這麽冷?”


    周暄急忙抽出他的手,勉強笑了笑:“今天我也許穿得少了一點。”


    蘇時突然在一旁說道:“他在害怕。”


    周瑾輕輕點了點頭:“當你查明太子哥哥的死因後,我也明白了那天他的手為什麽那麽冰冷。”


    周暄剛把手抽走,周瑾立即用自己的雙手捂住他的手,嫣然笑道:“我的手很暖和,我給太子哥哥捂捂。”


    周暄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半蹲下來,用手撫摸著她頭。


    想到當時的情形,周瑾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隨即又變得有些哀傷:“那時候我的身高正到太子哥哥的腰間,所以每次他想撫摸我的頭時,都會半蹲下來。”


    周暄凝視著她,眼神突然變得很奇怪。


    “我永遠都忘不了太子哥哥當時的眼神。”周瑾一字一句說道。


    周暄的眼神裏充滿了痛苦、悲哀、遺憾和前所未有的憐惜。


    然後他輕聲說道:“三妹,你性子倔強,雖明知事不可為卻從不放棄,但人生有多種選擇,不需強求。我別無心願,隻願你此生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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