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將軍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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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愈來愈繁華了。不過樂朝曾經的國都也並不遜色。西域因人口擁擠，已逐漸往西擴張，想必再過幾十年，要從京城到西域去，真要好幾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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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幾年後的一個元宵夜，衛聞已足足當爹的模樣，留起了胡子。雖然錢安娘幾次要給他刮掉，但衛聞下定了決心要留，錢安娘也沒辦法。看久了，她也覺得這樣是成穩一些，隻是她突然懷念起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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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你說路勝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我了？”衛聞歎了一聲，看著路邊的煙火，與錢安娘站在河邊，細細的幫她搓著有些冰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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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轉頭看向衛聞，莞爾一笑：“哪有，他早就沒怪你了，畢竟當時你是為了救我。記得當年我離開西域時，路勝還告訴我說——如果當初你選擇他沒有選擇我，他才真的會恨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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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她也真的很懷念那個天真大男孩兒。隻是她也悵然的清楚：怎樣也迴不到從前。大男孩兒長大了。這麽多年沒見，也不知路勝是否也留起了胡子。聽說還是隻有望兒一個孩子，也不知這十五年來到底是如何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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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遷都，我們不是還遠遠的見了路勝一麵麽？但他很快就轉身走了，似乎是沒看見我們。”衛聞想起那個年頭，隻有錢香亞來了一趟錢府。至於路勝，錢香亞說是忙碌，但怎麽聽著也像是借口，也許路勝是根本不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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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笑了笑，握緊了他的手道：“別多想了，他自有他的生活，我們也不該強加於人。”其實她心裏也一直放不下，現在不過是安慰衛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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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猜的是，路勝是因為她才不願迴來。如果真的是這樣，她這輩子欠下的債可真是沒法還了。有時候許多次迴憶，她倒寧願承受一些季墨和路勝兩人所給的苦，這樣至少讓她不會覺得自己完全是欠了人，一點也抵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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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是沒有季墨那般惡劣的，她心裏很清楚，他是真心的想對她好，或者說是不由自主的對她好。而季墨每次見了她都笑的高深莫測，愈見她歉疚便愈是高興，有一迴還偷偷問她是否在午夜夢迴之際為他流淚。這些話她自然不敢告訴衛聞的，不然這家夥又要暴跳如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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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季墨是誠心要對她好到她無法承受，讓她一輩子記得他的好。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怨，其實季墨也是替他自己找借口而已。但是路勝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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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搖搖頭。這麽多年了，還是不肯迴京城，就在那西域呆著，一點也不熱鬧吧？季墨都帶著大部隊迴京城了，就剩路勝一個人在那兒守著，盡管還有錢香亞和望兒，但畢竟還是沒有在京城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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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誰也不知他心裏頭怎麽想，但我就怕他還不肯原諒我。不過如果路勝肯迴來，我給他下跪都成。”衛聞歎了口氣，牽著她往迴走：“我們迴府吧，你的手越來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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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錢安娘沒再說話，隻是在想：若下跪就能讓路勝迴來，又何止衛聞一個人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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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到錢府，衛聞和錢安娘同時都愣住了。站在他們麵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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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聞，安娘，好久不見。”路勝大步向前，一把就抱住了兩人，但很快又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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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聞和錢安娘又呆愣了一會兒，同時想到一個字：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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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你們倆這是做什麽？我又沒死。不用把我當死人一樣跪！”路勝開玩笑，一手一個就給扶住了，當然不會讓他們跪下去。隻是他們這舉動也把他給駭著了，他幾乎都以為自己是死在外頭多年，然後將這兩人給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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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你這小子……”衛聞大力的抱住路勝，在路勝背上連連拍著，眼眶都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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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也不甘示弱的還了幾掌迴去：“你別趁機挾私報複，我也一邊喊著‘我好想你’，一邊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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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聞咳嗽了兩聲，放開路勝後臉就漲紅了——不是被打的，是被路勝這話給逗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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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也有些激動，隻是一直說不出話來。她聽見他叫她‘安娘’，不再是‘安娘小姐’，這說明……他當她是一家人了？他肯放下了？他終於接受她‘四姐夫’這個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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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聞，安娘，我們進去邊喝酒邊說話怎樣？屋裏一大家可都等著你們倆，也不知你們去哪兒談情說愛去了，老夫老妻也不害臊。”路勝說著，見他們點頭，便轉身朝裏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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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屋裏一大家都等著他們了，錢紅佩也派出很多下人出去找衛聞和錢安娘，隻是均無果，誰也不知他們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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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四姨給我們帶了好多禮物。”除了錢巒沒在，另外兩個小家夥早就開始活蹦亂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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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謝謝四姨了沒有？”錢安娘看向錢香亞，見錢香亞如今也是****打扮，神情也比從前內斂許多，像是個賢惠持家的主母了。心裏便有些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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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過了——”兩個小家夥拖著長長的音節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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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三人已經坐了下來，闊別多年的好友，不，是家人，又聚在了一起。各人心裏高興，都紛紛舉杯慶祝，一時間熱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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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已經許久不沾酒了，但今日衛聞未阻止她，她自己也想喝，便喝了滿滿的一杯。放下酒杯的時候，她似乎看見錢香亞望著路勝的表情有那麽一點……悲傷？她眨了眨眼，又恍惚覺得是自己錯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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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席散，路勝和錢香亞要告辭，錢安娘才真的覺得有那麽一點不對勁，因為她又從錢香亞臉上看到了那種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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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一家人，你們今晚說什麽也得留在錢府歇息，再說已經這麽晚了，又這麽冷。”錢安娘站了起來，拉住了望兒，摸著他的頭，笑問道：“望兒要不要留在安姨這裏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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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望兒搖搖頭道：“不行，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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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就迴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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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抬頭看著路勝，問道：“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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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路勝頓了一下，笑道：“我是專程迴來看看你們，那邊事情還等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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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又看了他一會兒，便也不多說什麽了，隻是拉過了錢香亞，說道：“要走你們走，明早我把四姐送去你那兒，絕對不耽誤你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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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路勝有些猶豫，看著錢香亞。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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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怕四姐跟我說什麽？還是你們真有事瞞著我？”錢安娘瞥了他一眼，又笑了：“還是夫妻情深，連一晚都不願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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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路勝倒是答的快，看了看錢香亞便說道：“既然如此，那好，明早我在錢府等。香亞，你要早些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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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放心吧。”錢香亞點點頭，心裏卻是早已作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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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帶著望兒離開了錢府，錢安娘則讓衛聞招唿錢紅佩等人，她和錢香亞便迴了房。她關上房門，轉身看著錢香亞許久沒有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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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我知道現在隻有你才能救他，你不救他，他就完了。”錢香亞說完，突然掩麵哭泣起來，打了錢安娘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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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麽迴事？你先別哭，慢慢說。”錢安娘等的就是錢香亞自己說，她知道如果真有什麽事情，錢香亞是不會看著路勝出事而一定會找她幫忙的。她走過去，將錢香亞的雙手拿下，等待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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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香亞抽噎了幾聲，才忍住哽咽對她說道：“這些年來，皇上不止一次下過密旨召路勝迴朝，但他就是不肯迴。現在朝中有人彈劾他，說他擁兵自重，意圖謀反。皇上前幾日又下了密旨，他卻還是對皇上說……說他隻願呆在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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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年好嗎？”錢安娘聽了，倒是沒多大擔心。如果是跟季墨有關，幾乎不必她去說，讓巒兒去撒嬌就行了。她關心的，是路勝和錢香亞的感情生活，如果問題出在她身上，她就難辭其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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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香亞淒然一笑：“還談得上好不好嗎？還不就是那樣過，你看我們連一個孩子也沒有……”大婚之後他對她確實好，府裏的事情甚至於錢財也全都交給她管，他從不過問。但是這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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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他的責任一樣。他沒將她當成他的妻子。她曾經怨過，也恨過，可後來慢慢理解了他的癡情，她剩下的就隻有心疼，再也怨恨不起來了。何況，他對她真的縱容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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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他！”錢安娘轉身，不顧錢香亞的阻攔便匆匆往路勝所住的行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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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從後門出去，誰也不知道她出了錢府，唯一知情的錢香亞卻不肯吱聲。這致使衛聞在之後嚇得滿城亂找，就怕她出什麽事，當然這是後話。總之這小兩口一路攜手走到了今天，就算鬧也鬧不出什麽大事來，風雨過後便又是甜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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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當晚，錢安娘找到路勝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還有另一個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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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氣喘籲籲、發絲淩亂的樣子，兩個男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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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麽笑？我找你算賬！”錢安娘氣勢洶洶的衝過去，卻在離路勝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了，化身為小綿羊：“路勝，你幹嘛那麽對我四姐？還有，都過去十幾年了，你看我都老了，你該不會還那什麽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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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將酒杯往桌上一放，好整以暇地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麵上，你以為我會容他這麽久？”不過，路勝卻是比他更放不下，到底是個死心眼的人。但是他又羨慕路勝，畢竟路勝守住了自己的身心。若還有任何一絲機會，他便配不上安娘，隻有路勝才夠資格說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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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大哥說，當初他隻要了你一個吻，就決定放你走了。”路勝笑笑，看了季墨一眼後，對錢安娘說道。今晚不是皇上找他，隻是一個與他同樣失意的男人找他，兩個男人在這裏喝了點酒，然後說了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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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死啊？這種事情跟別人說……”錢安娘有點臉紅，在這個世界倒真是除了衛聞之外，隻有季墨吻過她。當然，她的三個親親小寶貝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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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抬手，做了個‘哢嚓’的姿勢，滿意的看著她縮迴脖子不敢放肆了。他便繼續搖晃著酒杯，對麵前站立的兩人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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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季大哥打賭，若你能抱我一下，他就放過我，我也留在京城。”路勝笑意盎然的看著她，確實有些發現她不是當年的模樣了，但是她的個性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麽溫柔中透著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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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錢安娘撲了過去：“抱就抱，什麽大不了！”她是跟衛聞說過不讓別的男人抱她親她了，但她沒說她不可以主動抱別人啊。路勝跟季墨不一樣，她即使抱了他，他也不會對她怎樣。要是她主動抱了季墨，那可就是抱上了一個麻煩了，所以季墨這個賭注定要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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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一下子變臉了，他還耿耿於懷的記得，當初她快離開時，他想抱她一下，她卻說——“我……我答應他不再讓人抱我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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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果然一動沒動，但是抱著他的錢安娘卻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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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錢安娘放開路勝，轉眼見季墨綠著一張臉，不由得掛著眼淚說道：“路勝是好孩子，不會欺負我，你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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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蹙眉，但想了半晌又覺得她說的對。也許她當初隻要稍稍主動一點，他就放不開她了。所以他臉色又緩和下來，但鼻子裏還是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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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本來就打算留下來了。”路勝看著她哭紅的眼睛，不厚道的笑了：“以前總不敢見你，怕心裏頭難受。誰知這次見到你，看到你和衛聞如此幸福，三個兒女承歡膝下，我心裏頭竟一點不難受，反而很欣慰。我想，也許我已經習慣了身邊沒有你，而是另一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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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的那段美好日子，已經離他遠去了，望兒也不再總吵著要安姨。現在日夜在他府裏的，是錢香亞，一個安靜等待著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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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了下來，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季墨聽：“有時候男人跟女人過一輩子，無關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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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低下頭來，眼一閉，一滴淚滑入酒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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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下去，再睜開眼，眼神清澈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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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半夜偷溜，隻怕錢府醋桶又快要被打翻了。”季墨皺眉，覺得這男人相聚的夜裏，多了個讓他們都感覺不舒坦的女人，實在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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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我走了，你們記得你們答應的事，反悔的話就是小狗！”錢安娘一想到衛聞，臉色立刻就變了。完蛋了，不知道現在出去會不會立刻被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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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嚷完，趕緊就轉身往錢府跑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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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的屋裏，燭光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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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季墨端起酒杯，衝路勝揚了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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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笑答：“喝酒，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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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這一次，就再也不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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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學著放手，盡管心裏疼痛。不是每份愛情，都能開花結果。有時候，純粹隻是單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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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愈來愈繁華了。不過樂朝曾經的國都也並不遜色。西域因人口擁擠，已逐漸往西擴張，想必再過幾十年，要從京城到西域去，真要好幾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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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幾年後的一個元宵夜，衛聞已足足當爹的模樣，留起了胡子。雖然錢安娘幾次要給他刮掉，但衛聞下定了決心要留，錢安娘也沒辦法。看久了，她也覺得這樣是成穩一些，隻是她突然懷念起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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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你說路勝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我了？”衛聞歎了一聲，看著路邊的煙火，與錢安娘站在河邊，細細的幫她搓著有些冰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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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轉頭看向衛聞，莞爾一笑：“哪有，他早就沒怪你了，畢竟當時你是為了救我。記得當年我離開西域時，路勝還告訴我說——如果當初你選擇他沒有選擇我，他才真的會恨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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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她也真的很懷念那個天真大男孩兒。隻是她也悵然的清楚：怎樣也迴不到從前。大男孩兒長大了。這麽多年沒見，也不知路勝是否也留起了胡子。聽說還是隻有望兒一個孩子，也不知這十五年來到底是如何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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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遷都，我們不是還遠遠的見了路勝一麵麽？但他很快就轉身走了，似乎是沒看見我們。”衛聞想起那個年頭，隻有錢香亞來了一趟錢府。至於路勝，錢香亞說是忙碌，但怎麽聽著也像是借口，也許路勝是根本不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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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笑了笑，握緊了他的手道：“別多想了，他自有他的生活，我們也不該強加於人。”其實她心裏也一直放不下，現在不過是安慰衛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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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猜的是，路勝是因為她才不願迴來。如果真的是這樣，她這輩子欠下的債可真是沒法還了。有時候許多次迴憶，她倒寧願承受一些季墨和路勝兩人所給的苦，這樣至少讓她不會覺得自己完全是欠了人，一點也抵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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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是沒有季墨那般惡劣的，她心裏很清楚，他是真心的想對她好，或者說是不由自主的對她好。而季墨每次見了她都笑的高深莫測，愈見她歉疚便愈是高興，有一迴還偷偷問她是否在午夜夢迴之際為他流淚。這些話她自然不敢告訴衛聞的，不然這家夥又要暴跳如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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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季墨是誠心要對她好到她無法承受，讓她一輩子記得他的好。盡管如此，她還是不怨，其實季墨也是替他自己找借口而已。但是路勝這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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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得搖搖頭。這麽多年了，還是不肯迴京城，就在那西域呆著，一點也不熱鬧吧？季墨都帶著大部隊迴京城了，就剩路勝一個人在那兒守著，盡管還有錢香亞和望兒，但畢竟還是沒有在京城熱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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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誰也不知他心裏頭怎麽想，但我就怕他還不肯原諒我。不過如果路勝肯迴來，我給他下跪都成。”衛聞歎了口氣，牽著她往迴走：“我們迴府吧，你的手越來越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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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也有些激動，隻是一直說不出話來。她聽見他叫她‘安娘’，不再是‘安娘小姐’，這說明……他當她是一家人了？他肯放下了？他終於接受她‘四姐夫’這個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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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聞，安娘，我們進去邊喝酒邊說話怎樣？屋裏一大家可都等著你們倆，也不知你們去哪兒談情說愛去了，老夫老妻也不害臊。”路勝說著，見他們點頭，便轉身朝裏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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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娘，我知道現在隻有你才能救他，你不救他，他就完了。”錢香亞說完，突然掩麵哭泣起來，打了錢安娘一個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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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這些年好嗎？”錢安娘聽了，倒是沒多大擔心。如果是跟季墨有關，幾乎不必她去說，讓巒兒去撒嬌就行了。她關心的，是路勝和錢香亞的感情生活，如果問題出在她身上，她就難辭其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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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香亞淒然一笑：“還談得上好不好嗎？還不就是那樣過，你看我們連一個孩子也沒有……”大婚之後他對她確實好，府裏的事情甚至於錢財也全都交給她管，他從不過問。但是這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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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他的責任一樣。他沒將她當成他的妻子。她曾經怨過，也恨過，可後來慢慢理解了他的癡情，她剩下的就隻有心疼，再也怨恨不起來了。何況，他對她真的縱容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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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找他！”錢安娘轉身，不顧錢香亞的阻攔便匆匆往路勝所住的行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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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安娘從後門出去，誰也不知道她出了錢府，唯一知情的錢香亞卻不肯吱聲。這致使衛聞在之後嚇得滿城亂找，就怕她出什麽事，當然這是後話。總之這小兩口一路攜手走到了今天，就算鬧也鬧不出什麽大事來，風雨過後便又是甜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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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當晚，錢安娘找到路勝的時候，驚訝的發現還有另一個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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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她氣喘籲籲、發絲淩亂的樣子，兩個男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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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麽笑？我找你算賬！”錢安娘氣勢洶洶的衝過去，卻在離路勝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住了，化身為小綿羊：“路勝，你幹嘛那麽對我四姐？還有，都過去十幾年了，你看我都老了，你該不會還那什麽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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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將酒杯往桌上一放，好整以暇地道：“要不是看在你的麵上，你以為我會容他這麽久？”不過，路勝卻是比他更放不下，到底是個死心眼的人。但是他又羨慕路勝，畢竟路勝守住了自己的身心。若還有任何一絲機會，他便配不上安娘，隻有路勝才夠資格說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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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大哥說，當初他隻要了你一個吻，就決定放你走了。”路勝笑笑，看了季墨一眼後，對錢安娘說道。今晚不是皇上找他，隻是一個與他同樣失意的男人找他，兩個男人在這裏喝了點酒，然後說了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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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死啊？這種事情跟別人說……”錢安娘有點臉紅，在這個世界倒真是除了衛聞之外，隻有季墨吻過她。當然，她的三個親親小寶貝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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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抬手，做了個‘哢嚓’的姿勢，滿意的看著她縮迴脖子不敢放肆了。他便繼續搖晃著酒杯，對麵前站立的兩人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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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季大哥打賭，若你能抱我一下，他就放過我，我也留在京城。”路勝笑意盎然的看著她，確實有些發現她不是當年的模樣了，但是她的個性一點也沒變，還是那麽溫柔中透著野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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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錢安娘撲了過去：“抱就抱，什麽大不了！”她是跟衛聞說過不讓別的男人抱她親她了，但她沒說她不可以主動抱別人啊。路勝跟季墨不一樣，她即使抱了他，他也不會對她怎樣。要是她主動抱了季墨，那可就是抱上了一個麻煩了，所以季墨這個賭注定要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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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一下子變臉了，他還耿耿於懷的記得，當初她快離開時，他想抱她一下，她卻說——“我……我答應他不再讓人抱我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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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果然一動沒動，但是抱著他的錢安娘卻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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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錢安娘放開路勝，轉眼見季墨綠著一張臉，不由得掛著眼淚說道：“路勝是好孩子，不會欺負我，你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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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墨蹙眉，但想了半晌又覺得她說的對。也許她當初隻要稍稍主動一點，他就放不開她了。所以他臉色又緩和下來，但鼻子裏還是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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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本來就打算留下來了。”路勝看著她哭紅的眼睛，不厚道的笑了：“以前總不敢見你，怕心裏頭難受。誰知這次見到你，看到你和衛聞如此幸福，三個兒女承歡膝下，我心裏頭竟一點不難受，反而很欣慰。我想，也許我已經習慣了身邊沒有你，而是另一個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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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府的那段美好日子，已經離他遠去了，望兒也不再總吵著要安姨。現在日夜在他府裏的，是錢香亞，一個安靜等待著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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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了下來，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季墨聽：“有時候男人跟女人過一輩子，無關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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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低下頭來，眼一閉，一滴淚滑入酒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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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下去，再睜開眼，眼神清澈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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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半夜偷溜，隻怕錢府醋桶又快要被打翻了。”季墨皺眉，覺得這男人相聚的夜裏，多了個讓他們都感覺不舒坦的女人，實在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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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我走了，你們記得你們答應的事，反悔的話就是小狗！”錢安娘一想到衛聞，臉色立刻就變了。完蛋了，不知道現在出去會不會立刻被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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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嚷完，趕緊就轉身往錢府跑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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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的屋裏，燭光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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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季墨端起酒杯，衝路勝揚了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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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勝笑答：“喝酒，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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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了這一次，就再也不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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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學著放手，盡管心裏疼痛。不是每份愛情，都能開花結果。有時候，純粹隻是單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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