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求學久別重逢讓瑪麗重新認識了一些老朋友。她離開家之前盧卡斯小姐還不算是一個稱頭的哲學家,可等她再次遇見那個長相和自己差不多平庸的女孩子的時候,卻有些難受的發現青春活力給她們貧乏的雙頰帶來的玫瑰色已經消失了。盧卡斯小姐儼然已經不給自己預留任何愚蠢犯傻胡想遐想的空間,變成了一個聰明冷靜心智非常的女人了。


    瑪麗和姐妹們跟著貝內特夫人去盧卡斯家喝茶。她姐姐伊麗莎白和盧卡斯小姐正對最近鎮上的某樁姻緣評頭論足,她卻想起了很久以前收到的一封信。


    那是瑪麗剛到學校的頭兩個月,信裏報告了盧卡斯小姐拒絕了某人求婚的消息。蘇一邊陪她看信,一邊便料定盧卡斯小姐會追悔莫及。


    她說:“夏洛特雖然才二十歲,但是這輩子的機會卻不會太多了。”蘇的聲音帶著幾分難受,然後便自嘲說是物傷其類。瑪麗那時候並不太相信蘇說的一定準確。蘇已經說錯過很多東西了。縱使她有千般智慧,卻因為兩百年的間隔而常常猜不準人心。


    那封信還是伊麗莎白寫來的。筆調中並看不出替朋友擔憂或是批評的調子,伊麗莎白覺得夏洛特的拒絕十分在理。那個男人隻是到鎮子上拜訪朋友,兩人相識還不到三周,而重要的是夏洛特對那個男人毫無半點情誼。


    “當然那位先生的自身條件並不值得聰明的女人為他折腰,”信中盡可能公正而不帶偏心的評述到,“他相貌十分普通,應該是有一些錢卻又不是十分有錢,因為他曾經是盧卡斯爵士的生意夥伴,現在也不做生意了。但是我不想認為他和她十分相配。他既不喜歡讀書也不欣賞別人喜歡讀書。有一次我竟然聽到他對爵士說,他覺得有些女孩子讀書太多了,才變得喜歡自己拿主意而完全不願意聽從別人好心好意的意見――看的書多了就覺得自己理所當然比不怎麽看書的人聰明了。mianhuatang.info‘要是論起真正的智慧從書裏根本得不到十分之一。’那先生的原話是這樣的,‘覺得讀書就能變成學問家的人大有機會莫衷一是一無所知。’我並不覺得愛好是讀書的人特別高尚,也不覺得書中盡是真理,但是我絕對不認為愛好讀書的人反而比一般人蠢。那位先生想要和世間常識唱反調引人注意,真是太讓人煩躁了。夏洛特不中意他,才讓我覺得十分稱意。”


    那時候蘇難得對伊麗莎白的想法毫無興趣,她反而一反常態的講了一個小故事:“有一隻叫做維尼的小熊去田裏摘玉米,它摘下一個夾在胳膊下麵,覺得不是很滿意就再去摘下一個,胳膊夾著的這個就掉到了地上……夏洛特小熊的田裏和我們的差不多,幾乎沒有什麽玉米。”


    瑪麗完全能夠體會蘇故事裏麵蘊含的深意――因為自身條件不是那麽好,所以是不是就該讓自己乖乖的降格以求,讓自己選擇一些並不完全認同的價值觀和人――在這個問題上,蘇的標準一向有兩種。一種是拿來勸解別人的,另一種是用來服務自己的,而她也不曾因為雙重標準而覺得快慰,反而常常有些不痛快。


    瑪麗坐在盧卡斯小屋的鋼琴旁邊觀察盧卡斯小姐的神色,聽她對伊麗莎白談論自己的看法和觀念――她們在談嫁給老鰥夫的那位鄰近鎮子的年輕小姐,談那對幾乎不認識的夫妻未來可能的生活。[.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


    夏洛特她的觀點依舊十分有見地,她覺得那位小姐會為莽撞付出預想之外的代價,但是瑪麗仍聽得出說話人的態度已經和以前有了變化。夏洛特?盧卡斯和蘇一洋擁有雙重標準。隻不過她的雙重標準和蘇恰好相反,她的聰慧讓她能夠附和伊麗莎白為那位小姐惋惜,她們兩個人依舊在這方麵理想一致誌同道合相談甚歡,而她的另一種聰慧卻讓她自己認定這種理想隻能在別人身上實現。


    瑪麗幾乎覺得自己在聽夏洛特平鋪直敘,說她應該會比那位小姐更擅長忍耐這種生活。


    就在斯派洛小姐變了之後,夏洛特?盧卡斯已經不得不變了。


    瑪麗的心裏有些難受,她也知道蘇也十分難受。但是她們兩個人誰也沒有貿然說話。她們都為盧卡斯小姐感到痛苦,卻不知道該讓因為痛苦而產生的不知名的憤怒奔向何處。也許蘇有些恨她軟弱,但是瑪麗卻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歸罪於她。就像蘇覺得人的改變是因為人本身性格折射環境而形成的,瑪麗卻逐漸覺得有時候現實連一個人的本性也能輕易改變。


    “蘇,你在想什麽?”瑪麗問陷入沉吟的蘇。


    “我想起了一本叫做《愛瑪》的書。”蘇斟酌了一下措辭,“裏麵有一幕場景是男女主角爭論男人究竟愛慕怎樣的女性。撇去兩位主角共同避開沒有深究的家財和地位,但就美貌和智慧的話題,兩位主角展開了唇槍舌劍。女方認為男人喜歡美貌溫順勝過喜歡聰明伶俐,男方認為男人看重智慧見識遠遠多於外貌和性格……”


    “按理說,既然是討論男人喜歡什麽,那不是應該更尊重男人的意見嗎?”


    “那倒也未必,因為人類有時候會不自覺的撒謊,沒有目的的,有時候甚至是毫無意識的說謊。那場爭論在我看來一共分了三次勝負。第一次是女主角勝了,當然我承認她耍了點小聰明,換句話說是利用智慧而非真理取勝。因為她無論如何也不同意男主角的觀點,她大講特講自己觀點把男主角惹得火冒三丈,然後她就反唇相譏說道:‘你瞧,我就知道男人不喜歡女人有自己的想法,男人骨子裏就喜歡聽話的女人。’結果男主角氣唿唿的說不出話來。”


    “……這事兒可辦得真夠聰明的,不是能言善道獨立自主的女人,恐怕都不能完整的設下這種悖論陷阱。”


    “我先不去誇獎她,來說我認為的第二次勝負。我認為第二次稱不上觀點的交鋒,卻是男主角觀點的勝利。作者設定了一個美好的結局,讓男主角在各種各樣的女性中,選中了愛行使自己的意見很有個人想法的女主角,向她求婚來證明作者的觀點。那就是好男人的確更看重女人的思想,更願意為了心靈的伴侶而結婚。”


    “……我覺得你在故弄玄虛。”瑪麗思忖了一下接話道,“你一向愛是用這種欲揚先抑的伎倆。你說這是一個故事,然後用故事的結局證明了男人喜歡有思想的女人,這肯定別有深意。不,我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表達我的觀點,我絕不貿然下結論讓你有機會洋洋得意。來吧,你先把第三次勝負的經過詳情和結果都說出來吧。”


    蘇失去了一個利用神轉折俯視別人的機會,但是這個機會對她而言也沒什麽不得了的。她雖然不承認自己在見識上高人一等,但是她始終和此間的大部分人相差一個巨人肩膀的高度――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但是要談起那些亙古不變年複一年被人討論又年複一年被人爭論的東西,就連她連《愛瑪》的作者連所有的讀者都不敢妄下斷言。


    蘇直截了當的說出了她原本想要賣賣關子的那些話。“第三次勝負發生在作者身上。她聰明銳利,是她那個時代出名的才女,她的作品中的風趣和智慧讓當時的最高掌權者也十分喜歡,但是她沒有能結婚。她的聰明理智可以拒絕她不喜歡的男人對他的愛慕,但是同樣的聰明理智卻不能迫使她欣賞喜悅的那些品格高尚見識不凡的男人向她求婚。”


    “我認為你談論的那種智慧和見識是一個中性詞,而並不是一種實在的毫無疑問的優點。就像你剛剛說起的故事內容,女主角並不是把她的智慧用在讓別人覺得舒適讓別人更愛她的這一點上,相反她的智慧非常尖銳,是一種讓自己覺得快樂才最為重要的智慧。聰明的人並不代表著她會對傷害別人有所忌憚。有些人的智慧就是一踐踏別人的智力性格心情來實現的。如果女人的智慧隻能讓自己感到快樂和喜悅,而不能讓那些和她分享這些智慧和見地的人一樣感到同等的快樂和喜悅,也不能讓那些確有過失的分享者得到沉思和審慎的話,那種智慧就不值得別人欣賞。我覺得聰明可以為自私服務,因為這是你說過的那種生物本能,但是如果僅為自私而服務,那就沒什麽好沾沾自喜的了――這是我的第一點想法。”瑪麗頓了頓又說道,“進一步來說,就算你剛剛描述的那種智慧是一種純然的優點,是一種褒義上的措辭。我仍然覺得隻從結果來斷定男人是否喜歡這種優點是不牢靠的。我不喜歡你談起這類勝負時候,因為自持一方觀點而導致的判斷力的偏差。你不是經常和我說人各有誌嗎?你不是經常談論不同的價值觀嗎?你不是經常在和我討論允許別人決定基本底線以外的事情是非常重要的嗎?我一直覺得你說的那些都非常正確。但是我覺得即使你也常常有不能貫徹這種想法的時候,你的理想比你的判斷要高尚美好,大部分人的理想都要比本身的判斷力要優秀,所以我時常為我們的想法並沒有走入錯誤而高興。男人喜歡什麽有什麽要緊的?不管他們喜歡什麽都不能抹消女人本身的價值。比起分析他們的審美,比起為他們的審美而擔憂社會上主流的價值觀,去實踐理想,去達成自己希望自己所能夠達到的高度,這不是更能讓自己感到快樂和幸福的事情嗎?如果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很重要的話,那麽女人喜歡什麽樣的男人也一樣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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