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儀歎道：“我雖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白嬤嬤為了幫我的忙兒，身遭慘禍，未盡天年，叫……叫沈宗儀心中怎安？”</p>
吳天才也皺眉道：“蛇頭箭與白虎釘，均是平常暗器，用者極多，我們也無法僅從這點已知條件之上，勘查兇手！”</p>
嶽倩倩淚光盈盈地說道：“白嬤嬤身遭慘死，沉冤已告難雪，還有這西行千裏的漫漫長途，似平充滿兇險，卻叫我單獨一人，如何……”，話方至此，吳天才接道：“嶽姑娘放心，關於你的安全問題，不單沈宗儀兄義不容辭，連我吳天才也願盡力，說不定路之間，兇徒再現，在機緣湊巧下，還可以為白嬤嬤報仇雪恨呢？”</p>
沈宗儀雖覺護衛嶽倩倩之事，是件相當沉重的大包袱，但白嬤嬤既因欲助自己，身遭慘死，委實正如吳天才所說的義不容辭，遂看著嶽倩倩問道：“嶽姑娘你西行千裏，是欲往何處呢？……”</p>
嶽倩倩道：“白水鎮……”這“白水鎮”三字，把沈宗儀、吳天才二人，聽得全是一怔？</p>
他們想不到天下竟有這等巧事，沈宗儀要去“白水鎮”，吳天才要去“白水鎮”，這嶽倩倩竟也同樣要去“白水鎮”？沈宗儀是去“白水鎮”殺一個人，吳天才是去“白水鎮”救一個人，嶽倩倩去“白水鎮”作甚麽呢？</p>
沈宗儀萬分驚奇之下，向嶽倩倩皺眉問道：“嶽姑娘，請恕沈宗儀交淺言深，你……你去‘白水鎮’，是……是為了何事？”</p>
嶽倩情以幽怨，愛慕等各種情緒兼有的複雜目光，向沈宗儀看了一眼，抬手微掠雲發，緩緩說道：“我是省親……”她似乎覺得“省親”二字，太以籠統，遂又加說明道：“我因自幼寄養在姑姑家中，這次是於姑姑遠遊大漠之際，由白嬤嬤護送，迴家省父。”</p>
吳天才“哦”了一聲道：“原來嶽姑娘是家住‘白水鎮’，不像我與沈宗儀兄，是前往‘白水鎮’作客。”</p>
嶽倩倩似乎受不住吳天才那一口蒜味，往後稍稍避開一些，並瞥見沈宗儀嘴角散掀，彷佛欲言又止，遂將臉兒偏向沈宗儀那麵問道：“沈兄，你好像有甚話兒，怎不爽直說出？”</p>
沈宗儀道：“倩姑娘定有不少兄弟姊妹……”</p>
嶽倩倩搖頭道：“沈兄，你猜錯了，我母親初次生我時，便難產而死，故而我是獨女，別無其他……”舌猶未了，便已明白宗儀問話之意，秀眉一揚，注目問道：“沈兄是否對於我既無兄弟姊妹，而又自幼寄養在姑母家中一事，覺得有點奇怪？”</p>
沈宗儀雖覺嶽倩倩之父竟使這樣一朵嬌花般的獨生愛女寄養他處，長違膝下，似乎不近人情？但因這是人家私事，誼屬初交，不應深問，故而隻是笑了一笑。</p>
誰知他雖不問，嶽倩倩也自行透露，目光一掃二人說道：“這事聽來有點不近人情，但因一來我爹爹早歲漂泊江湖，居無定所，把我帶在身邊，異常不便，二來我又身罹絕症，極難活到十六歲，非我姑姑的精妙醫道，並朝夕親自調理，無法加以醫治……”</p>
沈宗儀聽得一驚道：“嶽姑娘，你如今……”</p>
嶽倩倩接口笑道：“如今我已十八歲半，過了那個要命關頭，自然絕症早愈，否則，我姑姑又怎放心命白嬤嬤陪我迴轉‘白水鎮’省親，而她老人家自己卻遠去大漠……”</p>
沈宗儀在嶽倩倩說話之間，侈目凝光地，瞬在她那絕世嬌靨之上，瞬不瞬。</p>
嶽倩倩被他看得又羞又喜，把暇首微垂，低聲問道：“沈兄，你為何這樣看我，莫非你也精於歧黃之術？”</p>
沈宗儀取起桌兒茶壺，自行斟了一杯，答道：“在下確曾精研歧黃之術，聞得嶽姑娘適才之言，覺得隻有從先天遺傳‘六陰鬼脈’之人，才絕難活過十六歲……”</p>
嶽倩倩頷首道：“沈兄真乃博學高明之士，嶽倩倩正是先天遺傳‘六陰鬼脈’體質！”</p>
吳天才向沈宗儀把雙手一拱，含笑道：“沈兄，小弟雜學頗多，涉獵極廣，唯獨對岐黃一道，完全外行，請教這‘六陰鬼脈’，是………”</p>
沈宗儀不等吳天才再往下問，便微皺雙眉道：“關於這‘六陰鬼脈’………”語首至此忽似發覺有甚礙難，倏然加以停頓……。</p>
嶽倩倩笑道：“沈兄不必有甚顧忌，盡管直言就是………”</p>
沈宗儀又飲了半杯茶兒，目光掃嶽情倩，緩緩說道：‘凡服食過多陰寒藥物，並練習過某種奇毒功力之人，其所生之頭胎子女，往往便具有‘六陰絕脈’的奇異體質，具此體質者，天姿聰明無比，容貌秀美無倫，不論習文習武。皆為過目不忘之上好良材，但在接近十六歲時，必會由絕頂聰明，變為憲懂白癡，並全身潰爛生瘡，變為奇醜無比而死……”</p>
吳天才聽得有點毛骨悚然地，君嶽倩倩看了兩眼。</p>
嶽倩倩失笑道：“吳兄不必看了，我經我姑母以精絕醫道暨各種珍奇藥物，旦夕調治，十有餘年，業已改換‘六陰鬼脈’，逃過了這場劫數，你看我既然神智正常，並未變成白癡，自也不會如沈兄說得那等可怕，變成全身生瘡潰爛的醜八怪了！”</p>
沈宗儀目注嶽倩倩道：“令姑母既能改變‘六陰鬼脈’體質，其醫道之精，必屬冠絕當今，沈宗儀遍思海宇，僅得一人，莫非竟是……”</p>
嶽情倩搖了搖手，截斷沈宗儀的話頭，含笑說道：“沈兄，你先別猜我姑母是誰，我們應該先研究目前之事……”</p>
沈宗儀問道：“嶽姑娘此言是指………”</p>
嶽倩倩道：“我白水鎮省父之行，絕不能中途而輟，今後是由我一人獨行，還是……”</p>
吳天才不等嶽倩倩再往下說，便自接口笑道：“嶽姑娘放心，關於今後保護你西行千裏的旅途安全一事，我與沈宗儀兄，既係也去白水鎮。恰好順路，自然責無旁貸！”</p>
嶽倩倩向院中棺木，看了一眼，雙眉微蹙說道：“關於白嬤嬤的棺木呢？是帶著一同西行？還是皙厝此地，等到了白水鎮後，由我爹爹派人來迎迴易換上好棺木，再行安葬？”</p>
沈宗儀道：“我與吳天才兄，並無意見，此事由嶽姑娘自行決定就是。”</p>
嶽倩倩歎說道：“兩位都是仁心義膽的大俠士，自然不會有甚推托之語，但攜棺同行，諸多不便，隻好委曲業已去世的白嬤嬤一些，把她老人家的遺體，暫厝在這‘駐馬集’了……”</p>
吳天才說：“好，停棺院內，容易使其他行旅，驚擾不安，嶽姑娘既已作此決定，吳天才便去指揮店夥，把白嬤嬤的棺木，覓地暫厝起來，嶽姑娘與沈兄談一會吧。”話完，便起身走出上房，處置暫厝白嬤嬤棺木之事。</p>
嶽倩倩招來店夥，叫他準備一些精美酒菜，送到上房之內。</p>
沈宗儀道：“嶽姑娘……”</p>
嶽倩倩搖手笑道；“沈兄，你與吳天才兄，一身風塵，分明遠出方歸，尚未用過酒飯，承蒙你們不避艱危：對我作保護允諾，嶽倩倩已感激不盡，倘對這等酒飯小事，再作客套，便太見外了！”</p>
沈宗儀聽她這樣說，便不再謙辭，並命店夥再多送來一盤蒜瓣。和一碟辣椒，向嶽倩倩笑說道：“嶽姑娘既請吳天才兄飲酒。則應備蒜瓣辣椒，因為吳兄對此二物，是嗜之如命的呢……”</p>
嶽倩倩把秀眉皺，嫣然笑道：“吳天才兄人如其名，天才橫溢，但他那一身肮髒。和口中蒜氣，卻令人有點……’這下麵大概是“不敢領教”四字，但嶽倩倩卻一笑住口，不會說出口來。</p>
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一隻小小玉爐之前，並從懷中取出隻香盒，向爐中傾入少許香末，引火點燃，立時這上房中，便彌漫了一片令人神爽的淡淡香氣。</p>
沈宗儀意識得到，嶽倩倩是打算以這香氣，來對吳天才身上的大蒜氣息，稍加克製，不由幾乎失笑？………”</p>
嶽倩倩點起妙香，俏生生的走迴座邊，替沈宗儀斟了一杯茶幾，含笑說道：“沈兄，在前店酒館中，我偶然聽得，你此番前去‘白水鎮’，是為了深仇大怨，尋殺一人？………”</p>
沈宗儀點頭道：“不錯，嶽姑娘是否認為我有點無聊淺薄？”</p>
嶽倩倩笑道：“這並非無聊，更非淺薄，其是否值得，須視所結仇怨的性質而定………”</p>
語音微頓，替自己也斟了一杯香茗，繼續道：“譬如白嬤嬤與我，相隨多年。情如母女，我若遇上暗害她老人家的萬惡賊子，便非加誅戮，替白嬤嬤報仇雪恨不可！”</p>
沈宗儀點頭道：“嶽姑娘說得對，我心中所蘊仇恨，比你，………比你還要深得多！”</p>
嶽倩倩因酒菜尚未送來，遂以茶代酒地，向沈宗儀舉起杯兒，秀眉軒，雙現梨渦，含笑道：沈兄，傷心事不必再提，但你仇家是誰，可以告訴我麽？</p>
沈宗儀怔了一怔，嘴角微掀，彷佛欲言又止？………</p>
嶽倩倩笑說道：“我爹爹落藉‘白水鎮’，自然對當地人事，比較熱悉，可以幫助沈兄找尋深仇，免得你多費心力………”</p>
沈宗儀苦笑說道：“嶽姑娘的盛意，在下十分感激，但我如今除了‘白水鎮’三字外，毫無所知，要等到了地頭，接獲第二度通知，才會知道仇家的姓名地址。”</p>
嶽倩倩略一皺眉；一雙妙目中，閃射出奇異神色……</p>
沈宗儀苦笑道：“嶽姑娘莫要怪我推托，請相信沈宗儀生平從不謊言………。”</p>
這時，店夥已遵嶽倩倩之囑，送來一罐好酒，幾色精美小菜，和為吳天才特備的辣椒蒜瓣。酒菜剛剛擺好，吳天才也已把暫厝白嬤嬤棺木一事，安排吩咐完畢。他走進上房，瞥見桌上酒菜，和辣椒蒜瓣，便揚眉狂笑道：“沈兄到沒忘了我的奇特嗜好，來來來，我們先喝上兩杯，吳天才再給你看件奇特東西………”語畢，連傾兩杯，並拈了些辣椒蒜瓣，納人口中嚼得彷佛連窗前所燃的玉爐妙香，都減弱了幾分芬芳香氣……。</p>
沈宗儀以奇怪神色，看著吳天才，皺眉詫聲問說道：“吳兄，你要給我看的，是甚麽奇特東西呢？”</p>
吳天才道：“在我們原先所定，但倘未住入的東廂房房門之上，貼上了一道‘催命符’了呢”</p>
嶽倩倩詫道：“‘催命符’？這名稱相當可怕，是甚麽符？要追誰之命？”</p>
吳天才笑而未答。隻從懷中取出一張黃色紙條，向沈宗儀，嶽倩倩加以展示。那張黃色紙條，除以朱筆畫了恐怖符錄以外、並有七個子兒，寫得是：“沈宗儀難見五更光！”</p>
沈宗儀因一路之間，業已經曆過不少此等局麵，知道確有兇邪組織，不斷暗遣能手，對付自己故而見了這道以朱筆黃紙所繪的“催命符”後，隻是嘴角微披，付諸哂然一笑。</p>
嶽倩倩卻一見之下，氣得玉頰鐵青地，憤然叫道：“太過份了，這些魑魅魍魎，委實欺人太甚了！沈兄，你可曾查出主持這些下流陰毒舉動者，究竟是甚麽人物？”</p>
沈宗儀苦笑道：“我就是急於想查出幕後主使之人。但對方的控製手段相當嚴密毒辣，一連幾次，都令我失掉機會。”</p>
嶽倩倩說道：“我從未在江湖行走’對這些門道陌生，但等到了‘白水鎮’後，卻一定要找爹爹，幫沈兄查究此事………”</p>
吳天才看她一眼，含笑道：“嶽姑娘，令尊是……”</p>
一語未畢，沈宗儀忽向吳天才插口揚眉問道：“吳兄，你剛才在外麵指揮店家，暫厝白嬤嬤棺木，可曾注意天光，如今是甚麽時刻？”</p>
吳天才道；“我們歸店之際。已是深夜，如今是四更天了。’沈宗儀雙眉一軒，離桌起立，向嶽倩倩抱拳道：“嶽姑娘，沈宗儀告退……”</p>
嶽倩倩‘咦’了一聲，目光凝注沈宗儀，詫然問道：“沈兄，我們準備酒菜，係是要作竟夜之飲，你為何……。”</p>
沈宗儀指著桌上那張‘催命符’，目閃神光，岸然說道：“這所謂‘催命符’上，既稱‘沈宗儀難見五更光’，如今又複時已四更，想必立即有甚惡毒兇謀，即將發動，我想迴房接受對方的挑戰，免得在此令嶽姑娘遭受無謂驚嚇！”</p>
嶽倩倩搖搖頭道：“沈兄怎麽這樣說法？嶽倩倩不是柔弱平凡女子，我雖未入江湖，卻通武技那裏會懼怯甚兒驚嚇………’語音至此略頓，嬌靨上綻放出如花笑容，秋波一注，揚眉又道：“再說，沈吳二兄，既已慨允對我保護，則在此兇邪將來之際，難道競放心離去任我獨處？”她末複這句話兒，到把沈宗儀問得為之一怔？</p>
吳天才也沈宗儀笑說道：“沈兄，我們不必再迴房子，就在此長飲達旦，等見了‘五更光’後便請嶽姑娘收拾行裝，離開這‘駐馬集’，一同上路？”</p>
沈宗儀想了一想，向嶽倩倩以一種關切而誠摯的神色，緩緩說道：嶽姑娘，我們在此陪你無妨，但你行動方麵，卻必須……’</p>
嶽倩倩冰雪聰明，反應敏捷地，接口嬌笑說道：“沈兄放心，你盡管發號施令。我一定乖乖聽話，決不亂跑亂動！’</p>
沈宗儀道：“好，嶽姑娘請和我交換一個座位。”</p>
嶽倩倩原本是背對房門，坐得離窗最近，知道沈宗儀換位之舉，是顧及她的安全，遂拋過一瞥感激目光，盈盈起立。誰知正在此時，窗外院中突起起了“格登”一聲的崩簧脆響，跟著便有七八道極細寒光，破窗射入！</p>
吳天才喝道：“這是霸道無比的‘七孔黃蜂針’，沈兄與嶽姑娘快閃………”他邊自發話，邊自右掌疾揚，發出一股極雄奇的罡氣掌風，縱橫側方破空擊去，企圖為沈宗儀、嶽倩倩解救飛針之厄！</p>
沈宗儀因已站起身形，準備和嶽倩倩交換座位，發現情況不妙，嶽倩倩原本無事，這</p>
盈盈起立，竟恰好成了自己的擋箭牌，遂趕緊施展出他那傲視當世的上乘輕功“五行挪移身法”，左臂電伸，摟著嶽倩倩的纖腰，兩人一齊向側閃避。沈宗儀因閃得既快，又有吳天才從側方發掌阻截，照說，應該很輕易地，便躲過這次厄難……但事實不然……</p>
因為破窗而入的，是利用機括簧之力發射的“七孔黃蜂針”，不是普通手發暗器！</p>
這種崩簧之力極強，吳天才雖已竭盡全力，從橫側方攔截，但掌風勁氣過處，也不過隻能把那七枝飛針的準頭，稍微擊偏一點。</p>
截得兇，閃得快，整個後背在光雨籠罩下的嶽倩倩，仍然挨了一針。</p>
不是她身上穿了甚麽能禦刀劍暗器的武林寶衣，而是她的腰背之間，多了一條救命的肉棍。所謂‘救命肉棍’就是沈宗儀事急從權，摟她同閃的那條左臂。</p>
嶽倩倩在閃避時，覺得身上一震，但卻未有絲毫痛楚，隻聽沈宗儀從鼻中極低地，哼了一聲！</p>
跟著便起了“叮叮，叮叮，叮叮”一連串的飛針中壁脆響！</p>
吳天才好厲害的聽覺，眉峰一聚，目注沈宗儀急急問道：”七孔黃蜂針’為何隻有六響？沈兄，難道嶽姑娘的背後，業……業已中了一針？……”</p>
嶽倩倩道：“‘吳兄放心，我好像僥幸……”一語未畢，花容變色，因她如今已看出沈宗儀神色不對，默然抽迴適才，摟住自己腰肢的左臂，近肘處的衣袖袖外，露出亮晶晶的寸許針尾！l這種飛針長度足在三寸七八，如今隻留寸許在外，顯已入肉深達兩寸有餘……</p>
嶽倩倩一聲驚叫，無限關切地，望著沈宗儀急急問道：“沈兄，你傷著筋骨沒有？這種‘七孔黃蜂針’，是否淬毒？”</p>
吳天才皺眉道：“嶽姑娘，沈兄是在運氣止住通心血脈。恐怕不便開口說話。”</p>
沈宗儀伸手在自己左肩頭暨腋下連點弱指，然後才對嶽倩倩苦笑道：“筋骨到未傷著，這一針恰好是穿在肉厚之處！”</p>
嶽倩倩合掌道：“謝天謝地………</p>
沈宗儀苦笑道：“那道‘追命符’真夠厲害，我沈宗儀果然難見‘五更光’了！”</p>
嶽倩倩駭然道：“針上有毒？……”</p>
沈宗儀歎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是最毒之物，此針既名‘七孔黃蜂針’，除了力道極強外，自然也喂了厲害毒質！”說至此處。突然打了一個寒禁，似乎人已不支…嶽倩倩不等吳天才有所動作，業已運指如風，連點了沈宗儀前胸肋下等三處極重要的穴道………</p>
沈宗儀“吭”的一聲，立即暈倒，斜倚在嶽倩倩的肩上。吳天才因看出嶽倩倩不是惡意，故未加以阻止。嶽倩倩扶助沈宗儀，向吳天才臉色沉重地，發話叫道：“吳兄，請你把沈兄抱到床上，但須小心一些，莫要觸碰那根‘七孔黃蜂針’，使他再向肉內深入………”</p>
吳天才如言照辦，嶽倩倩遂悄然舉步，走到窗邊向外探視，但院中一片寂然，那有絲毫人影？</p>
吳天才放沈宗儀，見嶽倩倩如此舉措，苦笑叫道：“嶽姑娘，來人隻憑暗箭傷人，可見必是下流鼠輩，鼠輩多半無膽，他那裏還敢稍作停留，此時早已逃之夭夭的了。”</p>
嶽倩倩走到床前，向吳天才歎息一聲，搖頭說道：“江湖鬼域，委實太以可怕，剛才若非沈兄這隻手臂，作了擋箭牌，我嶽倩倩豈不業已死在‘七孔黃蜂針’下？”</p>
吳天才道：‘嶽姑娘福大命大，幸喜無妨，但沈兄卻恐……”說至此處，業已滿麵憂急焦慮神色，顯然，他對沈宗儀毒針之傷，無力加以去毒療治。</p>
嶽倩倩搖搖手道：“吳兄不必悲急，沈兄性命，必可無礙！”</p>
吳天才目光一亮，看著嶽倩倩，雙眉高軒問：“嶽姑娘，你也精於岐黃醫道，能為沈兄綰魂九幽？”</p>
嶽倩倩搖頭道：“我不是憑醫道。是憑藥力……”邊自說話，邊自伸手入懷。摸出一粒大小約如龍眼的朱紅色蠟丸，拇、食、中三指，微一用力，便把蠟丸捏破。一股奇香，立時彌布全室。</p>
吳天才讚道：“‘好香，這是甚麽罕世靈藥？…………”</p>
嶽倩倩道：“這是我師父所賜的一粒保命靈丹，說是可療百毒重傷，足能幫我脫過場生死大劫，沈兄既已垂危，隻好把這粒靈丹，先給他服用了！”</p>
吳天才趕緊倒丁一碗溫水，嶽倩倩先替沈宗儀解開所製穴道，喂他服下靈丹，然後又在“黑甜睡穴”上，輕輕拂！</p>
這迴，吳天才看得分明，‘咦’了一聲道：“嶽姑娘，你用的是‘蘭花拂穴手’，莫非藝出‘仙霞嶺幽蘭穀’的‘九畹仙子’門下？”</p>
嶽倩倩向吳天才投過一瞥嘉許性的目光，點頭笑道：“吳兄見聞真夠淵博，在當世武林之中，知道家師名號，並能認出‘蘭花拂穴手’的人兒，不太多呢…………”</p>
吳天才道：“嶽姑娘既是‘九畹仙子’門下，則沈兄適才所服，定是令師以‘九畹仙蘭寶’，暨其他八味罕世聖藥所煉的‘九轉續命丹’了？”</p>
嶽倩倩道：“不錯………”</p>
吳天才歎道：“沈兄義肝俠膽，果有善報，他既服‘九轉續命丹’，不單奇毒立祛，並還對於真氣內力方麵，頗有助益。”</p>
嶽倩倩顴首道：“吳兄說得不錯！故而我方才拂了沈兄‘黑甜睡穴’，便是令他多睡一會，以免有所言語行動，影響到藥力發揮！”語言頓處，幽幽一歎，搖了搖頭，向吳天才說道：“但剛才若是我後腰中針，則要害被襲，必立即斃命，縱然身有‘九轉續命丹’，也來不及服食的了！”</p>
吳天才道：“如今‘九轉續命丹’的藥力，定已行開，可以替沈兄在左臂上起下那根‘七孔黃蜂針’了吧？”</p>
嶽倩倩點頭道：“應該可以了，為他起針之事，由吳兄動手？還是我來………’吳天才極有天才，頗為知趣地，向嶽倩倩含笑說道：“常言道：‘一客不煩二主’還是嶽姑娘動手吧，一來，女孩兒家比較細心，仔細，人來的周到，二來也好讓沈宗儀兄，把這次的救命恩情整個記到嶽姑娘頭上。”</p>
嶽倩倩向吳天才投過一瞥感激的目光，幽幽一歎道：“這次的，七孔黃蜂針’之厄，究竟是他救了我的命？還是我救了他的命？像筆胡塗帳兒………”</p>
吳天才接口笑道：“不胡塗，不胡塗，這筆帳兒，清清楚楚，相當好算，是沈兄先救了嶽姑娘的命，你隨後又作瓊瑤之報，總而言之，你們兩人都欠了對方一次人情，這也就是彼此建立感情的極好基礎！”</p>
嶽倩倩原本極為大方，如今也不禁耳根微熱，玉頰一紅。</p>
吳天才正色又道：“嶽姑娘。沈兄好像是位傷心人，他不知受過甚麽重大打擊，在情緒方麵，難免不太穩定，有時並略有偏激，要與他結為好友，應該在各方麵都盡量忍耐，遷就一點？”</p>
嶽倩倩連連頷首道：“多謝吳兄指點，我懂得這種道理……”她如今覺得吳天才，相當懂事，可人心意，印象一好，彷佛連開口說話時的熏人蒜味，都為之減弱不少！</p>
吳天才從懷中摸出一隻白玉小瓶，遞向嶽倩倩：“這是極上等的‘冰蓮散’，既能拔毒又易生肌，嶽姑娘在起出‘七孔黃蜂針’後，替沈兄敷上一些。”</p>
嶽倩倩接過白玉小瓶，卷起沈宗儀的左臂衣袖，隻見中針處腫起胡桃大小一塊，並已變成丁紫黑色澤。她正待伸手拔針，忽然想起一事，向吳天才叫道：“吳兄，麻煩你去對那幾根打在壁上的七孔黃蜂針，略加檢視，看看針尖部分，有無倒刺？”這就是女孩兒家，比較細心之處，萬一針尖部分。鑄有倒刺，則猛一拔針之下，必有整團血肉，應手而起，使沈宗儀多吃些重大苦頭！</p>
吳天才如言走過，檢視了兩三根“七孔黃蜂針’後，迴頭向嶽倩倩含笑說道：“嶽姑娘放心下手為沈兄起針吧，可能是已淬劇毒之故，這‘七孔黃蜂針’上，並未鑄有倒刺。”</p>
嶽倩倩聽得吳天才這樣說法，遂站住那根‘七孔黃蜂針’尾，用力往外一拔。由於針身並無倒刺，力拔之下，應手而起，但傷口中一股黑血也噴出尺許遠近，使人微聞腥臭氣息。</p>
沈宗儀雖被點了“黑甜穴”，人在酣睡之中，但左臂肌肉，仍是發諸本能的一陣顫動。</p>
嶽倩倩目光凝注在沈宗儀的左臂傷口之上，皺眉說道：‘他的傷口皮肉，業已發黑，要不要削去一些？……”</p>
吳天才道：“這種中毒皮肉，留在體內，有害無益，當然該挖掉…………’說至此處已取出一柄小小玉刀，遞向嶽倩倩道：“嶽姑娘替他挖吧，一見紅色血肉，便請立刻住手，並把‘冰蓮散’替沈兄灑在傷口之上。”</p>
嶽倩倩接過玉刀，比了兩比，仍交還吳天才，並站起身形，苦笑道：“吳兄，還是由你來吧，我對他………委實下不了手！”</p>
吳天才接刀坐向床邊下手極快，三挖兩挖，沈宗儀傷門處的發黑皮肉已無，流出了紅色鮮血！</p>
吳天才放下玉刀，趕緊把自己那瓶名貴傷藥“冰蓮散”倒了小半瓶，敷滿傷口，為沈宗儀止血生肌，由於這種“冰蓮散”，是用“冰藕”、“雪蓮”，以及其他三四種罕世靈藥煉製，故而極具效驗，才一敷滿傷口，便立能止血不流。</p>
吳天才又為沈宗儀細診脈息。知道那粒“九轉續命丹”極具神效，如今沈宗儀體內，不單已無奇毒並真氣彌沛，顯見得益非淺！</p>
嶽倩倩見他為沈宗儀診脈，遂以關切神色問道：“吳兄，我師父所賜的‘九轉續命丹’，應該有效，沈兄如今是否業已保住性命………”</p>
吳天才笑道：“嶽姑娘放心，沈宗儀兄業已因禍得福，如今體內正真氣彌沛內力搬增，我們暫時不必把他弄醒，讓他好好睡一覺吧！”話完，便把用剩下的“冰蓮散”，揣迴懷中藏起。</p>
嶽倩倩歎道：“這一路間，莫明其妙的事兒，委實太多，有人要害沈兄，有人又避沈兄，吳兄情況，亦複如此………”說至此處，浯音忽頓………因為，他從吳天才的神色之上，看出彷佛又將發生甚麽岔事？</p>
吳天才雙目之中，精芒突盛，凝注窗外，冷然喝道：“院內何人？請放光明一點。不要這等鬼崇祟，太以下流！”</p>
院中立時有了答複，但答複的不是人言，而是一種“颮”然暗器聲息！但暗器，雖也“颮”然破窗而人，卻並未打人，是‘奪’的一響，顫巍巍地釘在房內一根木柱之上。</p>
那是一根上乘暗器，非內力手勁，到了相當火候，無法運用的“鐵銅箭”，但箭尾之上，卻卷著一張紙條。</p>
吳天才先看院內，見人已走去，方起下‘鐵銅箭’，展視那箭尾紙條。</p>
嶽倩倩雙眉一蹙，目注吳天才，向他發話問道：“吳兄，紙條上寫些什麽？是對你的，還是對我的‘催命符’？”</p>
吳天才搖頭道：“怪事真多，這張紙條，不是甚麽‘催命符’，卻是專致嶽姑娘的‘道歉書呢’。’</p>
嶽倩倩愕然道：“給我的道歉書？………”</p>
吳天才把手中紙條遞過，向嶽倩倩含笑說道：“嶽姑娘請看，這紙條上的‘芳駕’二字，定是指你，我和沈宗儀兄，是無法承受的呢”</p>
嶽倩倩接過一看，隻見紙條上的字跡，顯係臨時用“燒木”所書。故濃淡不一，十分潦草，寫的是：“蠢材魯莽，致驚芳駕，前途當處罪報命………”</p>
嶽倩情也知“芳駕”之稱，定是指的自己，不禁皺眉苦笑說道：“事情真是越來越怪，沈兄吳兄，或懷絕藝，或負盛名，有人懼怕你們，尚屬理所當然，但嶽倩倩從來未履江湖，這群不法強徒對我一個無名弱女，道的是甚麽歉呢？”</p>
吳天才苦笑道：“反正這一路之間，可謂奇峰迭起撲朔迷離，但據我料測，從此以後，或許會風平浪靜？………”</p>
嶽倩倩妙目凝光，看著吳天才，雙揚秀眉，含笑問道：‘吳兄何以有此猜測？”</p>
吳天才笑道：“理由說不上來，這隻是我的一種直接感觸，我覺得沈宗儀與我兩人之間似乎已有一種互為利害的製衡作用，如今再與有人會對你道歉的嶽姑娘會合一處，三人同行多半能使暗中那般狐鼠豺狼，顧此失彼，有所顧忌，反而平安無事！”</p>
嶽倩倩先是靜靜聆聽，聽到後來，連連點頭說道：“對，說得對，吳兄這種看法，好似含蘊著一種高深哲理？”話完，替吳天才卷袖提壺地，斟滿了杯中酒兒。</p>
吳天才舉杯微飲，目注嶽倩倩，麵含微笑問道：“嶽姑娘恕我冒昧，令尊怎麽稱唿？定是當世武林中的有數人物？”</p>
嶽倩倩答道：“家父上一字‘天’，下一字‘豪’……”</p>
吳天才詫聲道：“嶽天豪？我自信見聞不淺，怎的未聽說過當世武林之中，有這麽一號成名人物？”</p>
嶽倩倩嘴角微掀，仿佛欲言又止？……………</p>
吳天才的各種反應，均甚敏捷，立即有所察覺地，含笑說道：“嶽姑娘有何話說？”</p>
嶽倩倩又自頓了一頓，方微揚秀眉，緩緩說道：“家父近年以來，業已息隱江湖，不太喜人提起他老人家的昔年名號，遂難免會使吳兄感覺陌生的了。”</p>
吳天才分明覺出嶽倩倩仿佛言有未盡，但也不便過分追詢，隻得又在心中暗暗舉了一項問題？</p>
兩人杯酒交談，不覺天光已曙，嶽倩倩含笑揮袖，以她獨門“蘭花拂穴”手法，替沈宗儀兄解開“黑甜睡穴”。</p>
“沈兄，睜開眼吧。那道‘催命符’，業已失效，你可以看得見‘五更光’了！”</p>
果然，沈宗儀的眼球，勞在眼皮下略為轉動，便倏然睜了開來。</p>
首先，他給了嶽倩倩和吳天才一個共同感覺，就是沈宗儀的雙目神光，炯炯生寒，亮度增強不少。</p>
內行人一看便知，沈宗儀果是因禍得福，自服“九轉續命丹”後，不儀奇毒盡祛，真氣內力方麵，確實有所增強。</p>
但沈宗儀睜開眼皮，四外一掃，立又重行合目。</p>
吳天才懂得他動作之意，麵含微笑地，低聲說道：“沈兄不必再運氣行功，查看體內情況，小弟已為你診過脈象，‘七孔黃蜂針’的劇毒，業已完全祛解的了。”</p>
沈宗儀霍然起身下床，先抬起左臂一看，因一來吳天才裹劄手術頗好，二來所敷‘冰蓮散’，又是極好傷藥，酣然一覺後，不單早已止血不流，傷處也毫無痛楚，不禁滿麵驚容地，愕然道：“那‘七孔黃蜂針’的毒力頗劇，小弟分明記得業已全身麻痹，真氣難聚地，神智漸昏，似乎即將死去，怎的如今不僅無事，反到覺得天君通泰，氣旺神和，髒腑間一片空靈………”</p>
吳天才笑道：“沈兄，好處還不止如此呢。照我估計，沈兄在真氣內力方麵，至少業已加強了一成左右………”</p>
沈宗儀目注吳天才，以一種萬分感激神色，抱拳說道：“多謝吳兄這再造之恩，你是給我吃了甚麽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聖藥？…………”</p>
吳天才含笑道：“沈兄謝錯人了，對你恩同再造的，是嶽姑娘，她把恩師賜她護身保命的‘九轉續命丹’給你吃了。”</p>
沈宗儀雖然久已不問世事，但因“仙霞嶺幽蘭穀’的九畹仙子，是前輩人了，故久聞其名，聞言之下，目注嶽倩倩道：“嶽姑娘藝出名門，是‘仙暇九畹’門下？………”</p>
嶽倩倩道：“沈兄猜得對了，家師正是‘九畹仙子’。”說到“九畹仙子”名號時，嶽倩倩並肅立致敬。</p>
沈宗儀向嶽倩倩深深看了一眼，微抱雙拳說道：“活命大思，不敢言謝，但我尚有一事不明，想向嶽姑娘……”</p>
他“請教”二字，尚未出口，嶽倩倩便嫣然嬌笑接道：“沈兄怎麽這樣措詞客套起來，有甚話兒，盡管問我就是。”</p>
沈宗儀俊目之中，神光電閃地，雙眉微蹙問道：“嶽姑娘既有‘九轉續命丹’這種神妙靈奇的藥物在身，怎不以之救治白嬤嬤，使她脫過這場劫數？”這幾句話兒，問得有點突然，使嶽倩倩為之怔住？</p>
吳天才才微微一笑，在旁解圍地，向沈宗儀揚眉說道：“沈兄，常言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你難道忘了白嬤嬤是身中三根蛇頭箭，七枚白虎釘，大概在嶽姑娘趕到之前，白嬤嬤業告別濁世，‘九轉續命丹’藥力再怎神奇，也隻有徒唿負負，返魂無術了！”</p>
嶽倩倩“哎”聲，萬分佩服地，向吳天才笑道：“吳兄推理論事，委實有絕頂天才，當時情況，正是如此，十件暗器，半中要害，白嬤嬤立遭慘死，我遂不必再糟塌粒‘九轉續命丹’了！”</p>
沈宗儀‘哦’了一聲，向吳天才注目叫道：“這‘駐馬集’的‘五福客棧’中，敵蹤展現，顯非善地：“對，嶽姑娘雖藝出名門，也具高明身手，但從未涉足江湖，在鬼域之徒的無恥暗算下，安全著實可慮，我們應該早點上路，如今天色既明，沈兄請陪嶽姑娘小座清談，我去買馬………”</p>
嶽倩倩詫道：“買馬？吳兄是打算……”</p>
吳天才笑道：“至少要買一匹，千裏漫漫，我和沈兄輪流為嶽姑娘駕車。在一人充當車夫時，總不能叫另一人在車旁走路，還是乘馬相隨，來得方便，也比較好看一些。”</p>
嶽倩倩梨渦雙現，風姿醉人地，嬌笑揚眉說道：“吳兄想的真頗有趣，你去買匹馬兒也好，但我卻絕不敢委曲你和沈兄中的任何一位，作我車夫………”</p>
吳天才目注嶽倩倩，嘴皮一動，方待說話，嶽倩倩又複笑道：“我駕車所用的兩匹馬兒，也還不錯，吳兄再買一匹，幹脆一人一騎，大家騎馬上路，不要那輛車了。”</p>
沈宗儀以一種關切神情，向嶽倩倩正色說道：“嶽姑娘，長途鞍馬比坐車勞苦多了。”</p>
嶽倩倩媾然笑道：“沈兄怎麽把我當成紅閨弱質的尋常女子？有了你們這倆位武林大俠一同隨行，我大可乘此機會，曆練曆練………”</p>
吳天才向沈宗儀笑道：“沈兄，嶽姑娘既然這等說法，我們便順從她的意思，讓她能有機會在途中一展身手也好，適才我看她在沈兄身上施展的‘蘭花拂穴’手法，高得很呢！”</p>
沈宗儀無可奈何地，苦笑一聲，皺眉說道：“好吧，既你們倆位都一樣說法，我也不便再獨持異議！”</p>
吳天才見沈宗儀也已同意，遂起身出店，去往騾馬店中，選購馬匹。</p>
嶽倩倩從一雙妙目中，流露無限探情地，向沈宗儀含笑說道：“沈兄，剛才為你臂上傷口，挖除爛肉之際，你失血頗多，如今是否困乏，要不要再睡上一會？………”</p>
沈宗儀笑道：“令師‘九畹仙子’所煉‘九轉續命丹，為武林聖藥，沈宗儀僥幸服食，因禍得福，如今氣旺神和，那裏還有絲毫困乏之意？’說至此處，目注嶽倩倩問道：“嶽姑娘恕我冒昧動問，令師所賜的‘九轉續命丹’，你共有幾粒？”嶽倩倩笑道：“此丹因係以‘九轉仙蘭實’暨其他八味罕世靈藥合煉，製作備極艱難，成藥為數也少，家師所存不多，故而僅賜一粒。”</p>
沈宗儀聽嶽倩倩這樣說法，遂滿麵惶慚，苦笑一聲歎道：“嶽姑娘僅有這一粒護身保命聖藥，卻被我糟塌……”</p>
嶽倩倩搖手笑說道：“沈兄千萬不要這樣說法，靈丹妙藥，本在濟世活人，白嬤嬤若非當時畢命，我也會照樣以此丹救她，如今既為沈兄解毒消災，度過一場魔劫，正是物得其用，那裏說得上是‘糟塌’二字……”</p>
浯音微頓，把兩道似水目光，眼在沈宗儀臉上，正色又道：“沈兄再想，倘若不是你的左臂，為我擋針，則嶽倩倩在‘七孔黃蜂針’崩簧一響之下，必然要害受傷，刹那間毒攻心髒，縱有再多的‘九轉續命丹’也難以綰魂，豈不成了無用廢物？”</p>
沈宗儀歎道：“話雖如此，但我對於嶽姑娘的這份救命恩情，總覺得太重！”</p>
嶽倩倩嫣然笑道：“彼此既已訂交，沈兄便不必再說這種謙光客套之語………”</p>
語音至此忽頓，換了一副調皮神情，揚眉嬌笑說道：“倘若沈兄當真覺得欠我恩情太重了，也不必內心不安，隻消在這一路之間，與到了‘白水鎮’後，盡量設法對我答報答報便了！”</p>
她含笑調侃，風神美絕，到把沈宗儀弄得有點麵紅耳赤，啼笑皆非。</p>
沈宗儀倜儻風流，本是天生情種，他怎會不感覺到嶽倩倩與他一見投緣，業已向他張開了一麵威力無窮的深深情網！</p>
但自己因有傷心恨事，多半會在‘白水鎮’自絕殉情，遂打算心如止水，決不再加絲毫波動！</p>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雖一再對嶽倩倩規避，卻偏偏一再與她發生瓜葛，如今竟弄得義不容辭地，作了她身邊護衛。</p>
從嶽倩倩的臉上神色看，及目內情思看出，這位絕代嬌娃，業已作繭自縛，深深陷入了情網之內……</p>
這段情，是喜劇？是悲劇？會使自己一顆業已破碎的心，獲得滋潤，重行茁長情苗，結成幸福果實？………抑或使自己再度情海沒頂，遭受比上次更大的打擊，以致誤人誤已，萬劫不複………</p>
沈宗儀心波百轉，臉上自然也在刹那之間，幻變了各種神色。</p>
嶽倩倩看在跟中，好生詫異地，向他柔聲問道：“沈兄是在想些甚麽？你眼中彷佛閃射出一些極奇異而極複雜的神采……”</p>
沈宗儀相當尷尬地苦笑一聲，正不知如何作答之際，門外已響起了吳天才的爽朗笑聲。</p>
沈宗儀藉此解圍，目注嶽倩倩，雙揚劍眉說道：“嶽姑娘，倘若吳兄買來馬匹，我們便早點上路如何？”</p>
嶽倩倩嬌笑道：“小妹托疵高明，一路間所有行止，均由沈兄作主。”</p>
這時，吳天才業已進入室中，向沈宗儀含笑說道：“沈兄，我買到一匹純白色的好馬，給嶽姑娘代步，你我便將就一些，乘騎那兩匹拉車牲口便了。”</p>
嶽倩倩道：“呀，那多不好意思，不過……我那兩匹拉車的馬兒，看來也還健壯，不知腳程方麵，是否……”</p>
沈宗儀笑道“我們又不是趕甚時間，必須加鞭策騎，全速飛馳，隻是用來代步而已，嶽姑娘無須顧慮它們腳程快慢的了。”</p>
嶽倩倩嬌笑道：“既然這樣，我且略為收拾一下，便隨沈兄吳兄上路。”</p>
話完，便收拾好一切物件，並把那輛華麗馬車，送給店家，又複神情略顯哀怨地，向吳天才叫道：“吳兄，我們走吧，但在上路之前。還須到白嬤嬤暫厝之處一祭。”</p>
吳天才笑了一笑，把嶽倩倩帶到店後厝棺之處。</p>
店家已備好香燭祭品，沈宗儀也虔敬上香，隻有吳天才卻大邁邁地，站在一旁，不會行禮。</p>
沈宗儀看他這種神情，好生奇怪，趨嶽倩倩囑咐店家仔細照料之際，向吳天才悄然問道：</p>
“吳兄，你……你與那位白嬤嬤，不……不甚投緣？………”</p>
吳天才搖頭微笑道：“萍水相逢，毫無恩怨，沈兄突然問起我與那位老婆婆投不投緣則甚？’</p>
沈宗儀道：“江湖中，除了互有深仇大恨者外，通常皆以‘人死為尊’，但吳兄適才竟不肯向白嬤嬤靈前行禮，故而小弟才懷疑你與那位老婆婆，不甚投緣。”</p>
吳天才道：“小弟吝於一拜，並非疏忽失禮，而是另有原因。”</p>
沈宗儀“哦”了一聲，雙眉微蹙地，低低道：“小弟愚蒙，竟想不出吳兄所謂的‘另外原因’是指……”</p>
吳天才軒眉笑，截斷沈宗儀的話頭，低聲問道：“沈兄，嶽姑娘對我下拜白嬤嬤之舉，可曾在意？”</p>
沈宗儀搖頭道：“嶽姑娘毫未在意……”</p>
吳天才笑道：“她既毫未在意，沈兄卻苦苦向我責詢則甚？等到了‘白水鎮’後，或許不待小弟解釋，沈兄便可恍然大悟地，明白其中原故。”</p>
沈宗儀苦笑道：“又是要等到了白水鎮，這白水鎮上，似乎蘊藏丁太多隱秘？……”</p>
吳天才也深深歎息一聲，眉頭略皺，臉色凝重說道：“不單蘊藏了太多隱秘，並還凝成了複雜恩仇，我們卷於其中。是禍？是福？如今均料不定呢……”</p>
這時，嶽倩倩已交待完畢，店家因受重賜，相當殷勤地，牽過了三匹馬兒。</p>
嶽倩倩道：“沈兄、吳兄，我們走吧，等到了‘白水鎮’後，再讓我爹爹派人來此，搬取白嬤嬤的棺木。”</p>
沈宗儀、吳天才含笑點頭，雙雙上馬，陪同嶽倩倩，縱脊揚鞭，緩緩馳去。</p>
嶽倩倩一鞭在手，顧盼生姿地，向沈宗儀含笑說道：“沈兄，騎馬比坐車舒暢多了，我真後悔在仙霞至此的前一段途程中，竟自找罪受地，弄輛車兒乘坐。”</p>
走在嶽倩倩左的沈宗儀還未答話，在她身右的吳天才業已笑道：“幸虧嶽姑娘前一段旅程是坐車，否則不知會生多少事故？”</p>
嶽倩倩說道：“會生甚麽事故？我初入江湖，與任何人皆無恩怨………”</p>
吳天才笑道：“恩怨可分為兩種，一是舊有，一是新結，嶽姑娘難道設聽說過‘匹夫無罪，懷壁其罪’………”</p>
嶽倩倩不解其意地，‘咦’了一聲，揚眉說道：“懷甚麽壁？我行篋中。除了一些權充旅費的金銀以外，根本就沒帶著趙壁隋珠等罕世之物！”</p>
吳天才看她一眼，失笑說道：“絕代有佳人，美姿冠塵俗，嶽姑娘難道不知道你本身便是一件價值過任何寶物的希世罕寶？”</p>
這是解釋，也是恭維，嶽倩倩絕代嬌靨，突然紅了起來。</p>
不單嬌屑生酡，連那一雙清澈如水，美韻撩人的妙目之中，也閃射出爛如岩電的炯炯異采！</p>
臉泛酡紅，是受了恭維………</p>
目斜異采，是看見怪事………</p>
業已出了‘駐馬集’了，眼前正是去‘白水鎮’的山路入口。</p>
就在那山路入口的一株歪脖樹上，吊掛著一具死屍。若是尋常百姓，自行上吊，也就無甚足奇了，………但一來這死屍不是自吊，而是被吊。二來屍體所著服飾，是套黑色緊身夜行衣，便顯非尋常百姓，而是武林人物！</p>
嶽倩倩有此發現，便微勒絲韁，朗聲發話叫道：“沈兄，吳兄，你們瞧見樹上屍體沒有，可能又有江湖兇邪，在此生事尋寡，但不知衝誰而來？是你們那一位的主顧？”</p>
吳天才雙目凝光，遙遙一注，便向嶽倩倩含笑說道：“若照我的推測，這不是我和沈兄的任何一人主顧，多半這具屍體，是衝著嶽姑娘，才會懸吊樹上！”</p>
嶽倩倩以一種奇詫目光，盯著吳天才，揚眉問道：“吳兄，你這種判斷，是從何而來，那具屍體，是怎麽……”</p>
吳天才不等嶽倩倩的問話語畢，便向她笑聲道：“嶽站娘請注意樹上所吊屍體的前胸‘七坎’穴部位……”</p>
一陣大風，懸屍微側。使嶽倩倩看得分明，詫然說道：“咦，經吳兄這麽一說，的確有點怪，那具屍體的‘七坎穴’部位，為甚麽會嵌著一圈黃色銅片？………”</p>
吳天才接口笑道：“我的看法，不是如此，我認為那不是一圈黃色銅片，而是一枚‘七孔黃蜂針’的針筒……”</p>
沈宗儀因昨夜中毒昏迷，不知道隨後又有“鐵翎箭”傳書，向嶽倩倩道歉之事，故而不明就裏地，對吳天才問道：“七孔黃蜂針”的針筒？吳兄怎會有此異想天開……”</p>
吳天才說道：“小弟不是異想天開，而是根據事實論斷，沈兄昨夜被嶽姑娘以‘蘭花拂穴’手法，點了‘黑甜穴’，安然入夢以後，還發生了一段小故事呢！”當下便把“鐵翎箭傳書”之事，向沈宗儀說了一遍。說完又道：“沈兄請想，既然昨夜發生過這件事兒，則樹上這具屍體，豈非極可能便是用‘鐵翎箭’傳書之人所說的‘魯莽蠢材’，加以處置，來向嶽姑娘實踐道歉之諾，而他胸前‘七坎死穴’部位，所嵌銅片，也多半便是‘七孔黃蜂針’筒的筒底麽？”</p>
沈宗儀聽得連連點頭道：“吳兄這種猜測，確實有點道理，小弟索性去察看一下，也好算是了斷了昨夜之事。”語音才落，雙臂一抖，已從馬背騰身，像隻巨鷹般，輕靈無比地，向那吊屍巨樹撲去。</p>
嶽倩倩妙目凝光，盯著沈宗儀，口中卻向吳天才低聲笑道：‘吳兄，沈兄的輕功身法，確已爐火純青。他真具有當世罕見的超凡拔俗身手！”</p>
吳天才點頭笑道：“不錯，吳天才身有傲骨，生平從不服人，但若專以軟硬輕等內外五行功力而論，卻不得不承認沈兄委實要比我高上一籌！”說至此處，沈宗儀尚未縱到吊人人樹，突在七八尺外，便以一式“細胸翻雲”身法，淩空倒翻而迴。</p>
吳天才道：“沈兄怎又不加察看了呢？難道人還未到樹下，便……”</p>
沈宗儀輕功委實極俊，一式倒翻，便分毫不差地，仍然落向馬背，對嶽倩倩，吳天才二人，含笑說道：“不必取出屍體胸前所嵌之物。細加察看，因為我已發現那黃色銅片之上，鐫刻著四個極細的字兒。”</p>
吳天才笑道：“甚麽字兒？是不是‘魯莽該死’………”</p>
沈宗儀道：“不是，但意義卻差不了許多，那黃色銅片之上，鐫是‘壓驚致歉’四字……”說至此處，目注嶽倩倩道：“嶽姑娘請想，由於這四個宇兒，豈非已證明吳兄所料，極度正確。懸屍人既非惡意，我也用不著再下手取那屍胸所嵌之物，細加察看的了。”</p>
嶽倩倩點頭笑道：“不必看了，我們走……’一語未畢，弓弦忽響！不是一張弓，至少有十幾張弓，同時發出了“嗡嗡’弦聲，當然，立時有十幾根箭，隨著弦響，猥射而至！不過，這十幾根箭兒，射得有點奇怪，不是射沈宗儀，不射嶽倩倩，專射吳天才一人。</p>
沈宗儀一聞弦響，本就暗凝功勁，加以提防，如今雖然發現，這次襲擊的目標，不是自己，仍擘空一掌，唿然擊出，他自服“九轉續命丹”，真氣內力方麵，果見增強，這擘空一掌，把射向吳天才身左的六七根箭兒，震得準頭大偏，斜無蹤影。剩下的五六根箭兒，均是射向右方，吳天才把他那件相當肮髒躐蹋的儒衫大袖，揮了一揮，也均告淩空震落！</p>
由於弓弦響處，是在崖頂，此時又已靜寂無聲，吳天才知曉人早遁去，追也白追，遂向沈宗儀笑道：“沈兄，說來真有趣，你有災厄時，我必安然無恙，我有所顧慮、你卻又往往可以作我福星，看來，想對你我暗下毒手之人，定是立場完全相反的兩位人物？””</p>
沈宗儀臉上神色，突然變得嚴肅異常，一雙劍眉，皺得幾乎結在一處，並發出聲低低歎息。</p>
吳天才說道：“沈兄，你……你是為………為了何事，竟神色如此痛苦？……”</p>
沈宗儀遭：“我在擔心……”</p>
吳天才軒眉笑道：“適才麽魔小醜所施算計，並末傷著我們半絲毫發，沈兄還擔什麽心呢？”</p>
沈宗儀道：“我不是為此擔心。是擔心別的事兒……”</p>
嶽情倩道：“沈兄請說將出來，我們大家研究研究……”</p>
沈宗儀道：“我覺得吳兄適才所說的一路暗算我與吳兄的陰險人物，可能屑於兩個立場相反集團之語，極有道理……”</p>
嶽倩倩不懂沈宗儀語中含義地，一皺雙眉，接口問道：“屬於立場相反的兩個集團，也是常情卻有甚麽值得擔心之處呢？”</p>
沈宗儀苦笑道：“這件事兒，要從反麵著想，暗算我與吳兄者，屬於兩個相反集團，確實並不值得擔心，但若我與吳兄前去‘白水鎮’的對象，若同屬一人，則令人擔心的程度，就太可怕！”</p>
吳天才臉上，也開始顯露出一種沉重神色……</p>
嶽倩倩以一雙朗徹眼神，看著沈宗儀，嫣然笑道：“沈兄，我……我還是不太懂……”</p>
沈宗儀一麵任馬徐行，一麵向嶽倩倩苦笑道：“我去‘白水鎮’，是要殺人，吳兄則是受聘護人，倘若這對象萬分湊巧地，同屬一人時，則我與吳兄這一雙新交好友，竟變成對頭冤家，甚至於難免要各盡所能，拚個死活，豈不太以可怕？”</p>
吳天才的臉色沉重程度越來越甚地，“哼’了一聲說道：‘起初，我認為天下沒有如此湊巧之事，但如今仔細想上一想，確實大有可能……”</p>
嶽倩倩道：“吳兄是從何處著想，才產生頗有可能的這種想法？”</p>
吳天才向沈宗儀目光略注，發出一聲苦笑道：“我是從沈兄這身幾乎可以誇稱傲世無雙的武功著想。”</p>
嶽倩倩道：“我初涉江湖，閱曆不深，知識淺薄，請吳兄解釋得明白一點。”</p>
吳天才道：“這道理極為簡單，聘我保護之人，若非為了仇家身懷絕藝，普通人決難抵敵，伺必花費千兩黃金之钜，聘請我吳天才去往‘白水鎮’呢，而‘身懷絕藝，常人難敵’的這種條件，又恰與沈兄，相當符合……”</p>
嶽倩倩聽得秀眉雙蹙，想了一會兒，苦笑說道：“我們早點把這謎底揭開來吧，否則，慢說是你們兩位當事人，會路各懷鬼胎，連我也會疑神疑鬼地，弄得食難甘味，寢難安枕呢……”</p>
吳天才苦笑道：“不行，這謎底在未到白水鎮前，根本就無法揭開。”</p>
嶽倩倩道：“為甚麽？………”</p>
沈宗儀一旁麵帶苦笑地，接口向嶽倩倩說道：“嶽姑娘有所不知，在未到白水鎮前，不單我不知道要殺之人是誰？連吳兄也不知道聘他保護之人的姓名來曆？”</p>
嶽倩倩把小嘴一操，目注吳天才，揚眉叫道：“吳兄，倘若聘你保護之人，與沈兄要殺之人，真是同一人時，你可不可以退還聘金，不保護他？”</p>
吳天才毫不考慮地，搖了搖頭，應聲答道：“不可以！”</p>
嶽倩倩見他迴答得如此斬釘截鐵，不禁詫然問道：“為甚麽不可以呢？據我看來，吳兄並不像是那種過份貪圖千兩黃金厚聘的重利輕義之人……”</p>
吳天才一雙銳目之中電閃神光，朗聲接道：“我所說‘不可以’一語，不是‘輕主’，而是‘重義’！”</p>
嶽倩倩越發惑然地，微蹙雙眉，目注吳天才道：“‘重義’？這是‘重義’？吳兄與沈兄已交深莫逆，而和那千金聘你之人，尚一麵不識……”</p>
吳天才歎道：“我所謂的‘重義’，是‘重於江湖道義’，因為我與沈兄結識在後，而接受‘白水鎮’神秘人物的聘請再先，遂不得不尊重這項承諾，江湖中，已少國法約束，倘若彼此再不重諾守信，將成為甚麽樣的混亂世界？”</p>
沈宗儀一旁笑道：“對，我讚成吳兄這種理論，也佩服你的重諾守信。”</p>
吳天才道：“除非………”</p>
嶽倩倩冰雪聰明，看出吳天才神色似有變化，遂在吳天才語音略頓之下，立時加以追問道：“除非甚麽？吳兄怎個說將下去？’</p>
吳天才道：“我在接受聘請之時，曾提出一項條件，就是被保護者倘罪行確鑿，乃一十惡不赦之徒，我便可以不踐諾言。”</p>
嶽倩倩拊掌道：“這條件提得好，否則，吳兄豈不成了貪圖厚利的助紂為虐之徒，如此說來，我真希望那住在白水鎮的神秘人物，是個十惡不赦之徒了。’沈宗儀搖頭道：“嶽姑娘的這種希望，多半成空，不會屬於事實。’嶽倩倩不解問道：“沈兄何出此語？難道你認為以千兩黃金，求聘吳兄為他保護性命的白水鎮神秘人物，竟會是個善良之輩？”</p>
沈宗儀苦笑道：“他一定不是個善良之輩，才心虛怕人尋仇，不惜重金，禮聘吳兄，保全性命但也一定有副偽善麵孔，不會把罪行把柄授人，以吳兄這等重諾守信的天生俠骨之人，決不會故入人罪，在僅憑心中推斷，毫無事實根據，就遂指對方十惡不赦！”</p>
吳天才點頭道：“沈兄的這種推斷，相當高明，多半近於事實！”</p>
嶽倩倩秀眉雙蹙地，向吳天才深深看了一眼，問道：“吳兄，照你所說的立場看來，倘若你與沈兄‘白水鎮’的目標，是屬同一人時，則你們兩人之間，便無法和諧，立成敵對的了！”</p>
吳天才長歎一聲道：“這是一種極不愉快的想法，但也恐怕是一種不可避免的事實！”</p>
嶽倩倩聞言默默，目光注向天空，似乎陷入了長思狀態！</p>
吳天才問道：“嶽姑娘，你在想些甚麽？”</p>
嶽情倩暫未答理，又複凝思片刻，方似下了重大決定地，目光一掃沈宗儀、吳天才兩人，毅然說道：“沈兄、吳兄，你們兩人從此分手，莫在一起。或是盡量疏遠一點……”</p>
沈宗儀、吳天才幾乎是異口同聲問道：‘為甚麽？”</p>
嶽倩倩道：“將來的敵對，既然無可避免，則如今的交情，便應盡量疏淡，否則，如今的交情越探越濃，將來的痛苦也就越烈越大！”</p>
她的話兒甫畢，突然響起了一陣極具豪放意味的縱聲狂笑！</p>
這陣狂笑，是沈宗儀與吳天才二人，同時發出。</p>
嶽倩倩被他們笑得英明其妙地，玉頰微紅，揚眉問道：“你們笑些甚麽？”</p>
吳天才笑道：“我們笑的是我們的意見，恰恰和嶽姑娘相反。”</p>
嶽倩倩道：“此話怎講？”</p>
沈宗儀接口道：“此刻是朋友時，無妨盡量論交，將來作對頭時，也無防盡量交手，拿得起，放得下，看得開，才是江湖豪俠的應有本色！”</p>
嶽倩倩秀眉一蹙，妙目一注，吳天才也自含笑說道：“沈兄說得不錯，我的意見，與沈兄的意見，完全一樣！”</p>
嶽倩倩目光流動，一掃二人，搖頭微歎說道：“好，你們兩位便盡理論交吧，我真佩服你們這種俠義男兒的豪情傲氣，但願推論有誤，到了‘白水鎮’後，發現彼此的目標，並非同一人物，不起風波，永為至友才好！”</p>
沈宗儀與吳天才，均欣然點頭，都未把這引得嶽倩倩為他們憂心之事，放在心上了。</p>
於是，一路之間，談笑風生，彼此的文武藝業，見識胸襟，均屬上乘高朗，自然越來越覺互相欽佩，交成莫逆。</p>
吳天才更是識相，他早就看出嶽倩倩對沈宗儀一見傾心，生出愛慕之意，遂時常製造機會，讓他們單獨相處。</p>
沈宗儀不是心如鐵石之人，旦夕相處難免生情，加上嶽倩倩有意傾心，柔情濃注以下。</p>
怎得不使他把原本所持的冷淡態度，為之融解改變。</p>
更奇怪的是，自從他們三人同路之後，似乎均否極泰來？</p>
所謂否極泰來，乃指一切災厄不再出現，吳天才不遭襲擊，沈宗儀也未遇暗算………</p>
嶽倩倩在他們這兩位各具當世一流身手的大俠客大英雄，一左一右的保護之下，縱然再有甚麽登徒無賴之輩，垂涎她的天人姿色，也不敢有所妄動。</p>
安樂之下，時光易逝。千裏長途，於不知不覺間，被拋在沈宗儀、吳天才、嶽倩倩三人的馬蹄之後。</p>
這日的正午時分，吳天才在馬上遙指前方，揚眉笑道：“假如我記憶不錯，‘白水鎮’就在前方不到十裏之處。”</p>
嶽倩倩突然勒韁駐馬，秀眉顰蹙地，手撫酥胸。</p>
沈宗儀異常關切地，目光一注，急急問道：“嶽姑娘，你怎麽了？是否長途鞍馬，身體勞頓，有點不舒服麽？”</p>
嶽倩倩以嫣然一笑，表示感謝他的關切，搖頭答說道：“我不是有甚不舒服，隻是因為快到地點，有點心跳！”</p>
沈宗儀恍然自悟地，‘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嶽姑娘又是為了我與吳天才兄，成仇成友的謎底，即將揭開一事，放心不下，有所耽憂麽？”</p>
嶽倩倩苦笑道：“怎麽不耽憂呢？我們三人，已成莫逆之交，其中若有兩人，突然會變成生死強仇，又無法改變立場，不論誰勝誰負，結果如何，都是令人極為難過之事！”說至此處，目光一轉，向沈宗儀、吳天才二人笑道：‘沈兄、吳兄，我對你們兩位，先作一種假設。更有樁請求。”</p>
吳天才道：“嶽姑娘請講………”</p>
嶽倩倩正色道：“我所作的假設是你們在‘白水鎮’上的目標，果然極其湊巧的，恰好是同人物……”</p>
吳天才含笑說道：“我一路之間，輾轉思忖，覺得此事，多半已成定局，不是‘假設’無法避免的了！”</p>
沈宗儀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吳天才所說，但卻默然不語。</p>
嶽倩倩緩緩說道：“不淪是‘假設’？或是‘事實’？如今我要向你們提出我的請求！”</p>
沈宗儀與吳天才再度幾乎是異口同聲地，一齊問道：“甚麽請求？”</p>
居倩倩道：“萬一，你們兩位由於立場不同，而不得不各憑機智武功互相一鬥，則不妨各盡其力爭取勝利，但在獲得勝利之後，卻不許趕盡殺絕，最少要給對方留上一次退步！”</p>
嶽倩倩的話音方了，沈宗儀便滿麵神光地，應聲說道：‘嶽姑娘此語，雖說請求，其實是滿懷關切，在為我與吳兄著想，我們那有不識抬舉之地，不肯答應之理？”</p>
嶽倩倩梨渦雙現，麵帶喜色地，向吳天才問道：“好，沈兄已答應了，吳兄，你呢？’吳天才臉色異常沉重地，一字一字答道：“我也答應，但請嶽姑娘記住，這種留給對方退步，等於是對待自己殘忍，隻能以一次為限！”</p>
沈宗儀與嶽倩倩，同時對吳天才投過了驚詫目光？</p>
吳天才神色又轉和緩地，微微一笑，揚眉又道：‘沈兄與嶽姑娘不要以這種眼光看我，是否要吳天才把剛才所說之語，解釋一遍呢………”</p>
嶽倩倩道：“吳兄請抒高淪。”</p>
吳天才咳嗽一聲。軒眉說道：“我吳天才生性狹隘，沒有沈兄那麽胸懷，也沒有‘無情劍客’蕭揚那等犧牲自我的偉大襟抱，若換句直率一點的話說，那就是我雖惺惺相惜，愛惜沈兄，卻更為自私地，比較更愛惜我自己！”</p>
沈宗儀笑道：“吳兄快人快語，說的果屬實話，人愛自己，乃是常情………”</p>
吳天才繼續說道：“人不單要愛惜自己，更應該知道自己，吳天才從各種已知情況，仔細衡量知道我若與沈兄相鬥，不會有第三次獲勝機會，故而必須鄭重聲明，這對待自己殘忍的留給對方退步之舉，隻能以一次為限！”</p>
嶽倩倩道：“吳兄能答應就好，隻要你與沈兄能互相寬讓對方一次，我就覺得十分安慰……”</p>
說到‘十分安慰’，她那絕代嬌靨之上，自然便出現了安慰笑容，但這種笑容，隻是一現即隱……</p>
一現即隱之故。是她發現了沈宗儀的一雙俊目之中，起了神色變化！這種神色變化相當複雜，似乎蘊有高傲，蘊有憐憫，也蘊有一種非經細察，不易發現的淡淡殺氣！</p>
嶽倩倩心中一震，正待發話，沈宗儀已向吳天才問道：“吳兄，你自信與我放手相鬥，沒有第三次獲勝機會？”</p>
吳天才方一點頭，沈宗儀立又問道：“換句話說，吳兄是自信可以在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彼此相鬥之下，均掌握勝麵，把我擊敗的了？……”</p>
吳天才笑道：‘沈兄還記不記得小弟曾經說過，我尚有另外一項特長？’沈宗儀點頭道：“當然記得。”</p>
吳天才道：“自從發現我與沈兄在到了‘白水鎮’，可能有相反立場後。小弟便細加衡量，覺得我在武功方麵，略略弱於沈兄，但在心機智計方麵，卻略略強於沈兄……”</p>
沈宗儀接道：“即令這不是吳兄自謙之詞，則強度也必較觀度為大，因小弟已看出吳兄委實智計絕倫，屬於人中諸葛……”</p>
吳天才搖手笑道：“不對，不對！沈兄譬喻失當，我不敢當‘人中諸葛’，最多隻是‘人中曹操’，因為吳天才生平行事。有正有邪，加以胸檬太狹。在度量方麵，恐怕還難容‘彌衡一罵，，比不上那位魏武帝呢！……”語音至此頓住，神色一正，目光微掃沈、嶽兩人又道：“故而第一次相鬥，我有六成把握，可以在武功稍弱，智計稍強，以及權術運用、硬欺君子以方的情勢下勝得沈兄，但第二次相鬥，卻必須倚仗我另一項尚未宣布的特長不可，而勝麵亦將減弱。最多隻有五成！從此以後，再想獲勝。便如夢囈。沈兄是否嫌我誇大，或以為真是吳天才的肺腑之言呢？”</p>
沈宗儀俊目雙睜，閃射出爛如岩電的炯炯神光……</p>
嶽倩倩牛恐他們目下便起衝突。趕緊含笑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兩位均是一諾千金人物，既已接受我的請求。如今便不必多話，但願到了‘白水鎮’之後。彼此判斷有誤，能夠一天雲霧盡散！”</p>
話完。一抖絲疆，又複前行。</p>
沈宗儀、吳天才仍然左右相隨，但兩人心中，均已添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沉重感覺！</p>
再行數裏，大路右麵，有條小小入山盆道。道口有株大樹，樹幹上釘著破鏡，鏡下鑿木為痕，劃出一隻箭頭，指著入山方向。</p>
沈宗儀一見立即勒疆駐馬，向吳天才發話問道：“吳兄。你與嶽姑娘大概是直行入鎮，我卻要右轉入山。我們便在此分路………”</p>
嶽倩倩叫道：“沈兄慢點……”偏過臉兒，向吳天才道：“吳兄，你以前來白水鎮，定然知道鎮上最大最好的是哪家酒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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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才也皺眉道：“蛇頭箭與白虎釘，均是平常暗器，用者極多，我們也無法僅從這點已知條件之上，勘查兇手！”</p>
嶽倩倩淚光盈盈地說道：“白嬤嬤身遭慘死，沉冤已告難雪，還有這西行千裏的漫漫長途，似平充滿兇險，卻叫我單獨一人，如何……”，話方至此，吳天才接道：“嶽姑娘放心，關於你的安全問題，不單沈宗儀兄義不容辭，連我吳天才也願盡力，說不定路之間，兇徒再現，在機緣湊巧下，還可以為白嬤嬤報仇雪恨呢？”</p>
沈宗儀雖覺護衛嶽倩倩之事，是件相當沉重的大包袱，但白嬤嬤既因欲助自己，身遭慘死，委實正如吳天才所說的義不容辭，遂看著嶽倩倩問道：“嶽姑娘你西行千裏，是欲往何處呢？……”</p>
嶽倩倩道：“白水鎮……”這“白水鎮”三字，把沈宗儀、吳天才二人，聽得全是一怔？</p>
他們想不到天下竟有這等巧事，沈宗儀要去“白水鎮”，吳天才要去“白水鎮”，這嶽倩倩竟也同樣要去“白水鎮”？沈宗儀是去“白水鎮”殺一個人，吳天才是去“白水鎮”救一個人，嶽倩倩去“白水鎮”作甚麽呢？</p>
沈宗儀萬分驚奇之下，向嶽倩倩皺眉問道：“嶽姑娘，請恕沈宗儀交淺言深，你……你去‘白水鎮’，是……是為了何事？”</p>
嶽倩情以幽怨，愛慕等各種情緒兼有的複雜目光，向沈宗儀看了一眼，抬手微掠雲發，緩緩說道：“我是省親……”她似乎覺得“省親”二字，太以籠統，遂又加說明道：“我因自幼寄養在姑姑家中，這次是於姑姑遠遊大漠之際，由白嬤嬤護送，迴家省父。”</p>
吳天才“哦”了一聲道：“原來嶽姑娘是家住‘白水鎮’，不像我與沈宗儀兄，是前往‘白水鎮’作客。”</p>
嶽倩倩似乎受不住吳天才那一口蒜味，往後稍稍避開一些，並瞥見沈宗儀嘴角散掀，彷佛欲言又止，遂將臉兒偏向沈宗儀那麵問道：“沈兄，你好像有甚話兒，怎不爽直說出？”</p>
沈宗儀道：“倩姑娘定有不少兄弟姊妹……”</p>
嶽倩倩搖頭道：“沈兄，你猜錯了，我母親初次生我時，便難產而死，故而我是獨女，別無其他……”舌猶未了，便已明白宗儀問話之意，秀眉一揚，注目問道：“沈兄是否對於我既無兄弟姊妹，而又自幼寄養在姑母家中一事，覺得有點奇怪？”</p>
沈宗儀雖覺嶽倩倩之父竟使這樣一朵嬌花般的獨生愛女寄養他處，長違膝下，似乎不近人情？但因這是人家私事，誼屬初交，不應深問，故而隻是笑了一笑。</p>
誰知他雖不問，嶽倩倩也自行透露，目光一掃二人說道：“這事聽來有點不近人情，但因一來我爹爹早歲漂泊江湖，居無定所，把我帶在身邊，異常不便，二來我又身罹絕症，極難活到十六歲，非我姑姑的精妙醫道，並朝夕親自調理，無法加以醫治……”</p>
沈宗儀聽得一驚道：“嶽姑娘，你如今……”</p>
嶽倩倩接口笑道：“如今我已十八歲半，過了那個要命關頭，自然絕症早愈，否則，我姑姑又怎放心命白嬤嬤陪我迴轉‘白水鎮’省親，而她老人家自己卻遠去大漠……”</p>
沈宗儀在嶽倩倩說話之間，侈目凝光地，瞬在她那絕世嬌靨之上，瞬不瞬。</p>
嶽倩倩被他看得又羞又喜，把暇首微垂，低聲問道：“沈兄，你為何這樣看我，莫非你也精於歧黃之術？”</p>
沈宗儀取起桌兒茶壺，自行斟了一杯，答道：“在下確曾精研歧黃之術，聞得嶽姑娘適才之言，覺得隻有從先天遺傳‘六陰鬼脈’之人，才絕難活過十六歲……”</p>
嶽倩倩頷首道：“沈兄真乃博學高明之士，嶽倩倩正是先天遺傳‘六陰鬼脈’體質！”</p>
吳天才向沈宗儀把雙手一拱，含笑道：“沈兄，小弟雜學頗多，涉獵極廣，唯獨對岐黃一道，完全外行，請教這‘六陰鬼脈’，是………”</p>
沈宗儀不等吳天才再往下問，便微皺雙眉道：“關於這‘六陰鬼脈’………”語首至此忽似發覺有甚礙難，倏然加以停頓……。</p>
嶽倩倩笑道：“沈兄不必有甚顧忌，盡管直言就是………”</p>
沈宗儀又飲了半杯茶兒，目光掃嶽情倩，緩緩說道：‘凡服食過多陰寒藥物，並練習過某種奇毒功力之人，其所生之頭胎子女，往往便具有‘六陰絕脈’的奇異體質，具此體質者，天姿聰明無比，容貌秀美無倫，不論習文習武。皆為過目不忘之上好良材，但在接近十六歲時，必會由絕頂聰明，變為憲懂白癡，並全身潰爛生瘡，變為奇醜無比而死……”</p>
吳天才聽得有點毛骨悚然地，君嶽倩倩看了兩眼。</p>
嶽倩倩失笑道：“吳兄不必看了，我經我姑母以精絕醫道暨各種珍奇藥物，旦夕調治，十有餘年，業已改換‘六陰鬼脈’，逃過了這場劫數，你看我既然神智正常，並未變成白癡，自也不會如沈兄說得那等可怕，變成全身生瘡潰爛的醜八怪了！”</p>
沈宗儀目注嶽倩倩道：“令姑母既能改變‘六陰鬼脈’體質，其醫道之精，必屬冠絕當今，沈宗儀遍思海宇，僅得一人，莫非竟是……”</p>
嶽情倩搖了搖手，截斷沈宗儀的話頭，含笑說道：“沈兄，你先別猜我姑母是誰，我們應該先研究目前之事……”</p>
沈宗儀問道：“嶽姑娘此言是指………”</p>
嶽倩倩道：“我白水鎮省父之行，絕不能中途而輟，今後是由我一人獨行，還是……”</p>
吳天才不等嶽倩倩再往下說，便自接口笑道：“嶽姑娘放心，關於今後保護你西行千裏的旅途安全一事，我與沈宗儀兄，既係也去白水鎮。恰好順路，自然責無旁貸！”</p>
嶽倩倩向院中棺木，看了一眼，雙眉微蹙說道：“關於白嬤嬤的棺木呢？是帶著一同西行？還是皙厝此地，等到了白水鎮後，由我爹爹派人來迎迴易換上好棺木，再行安葬？”</p>
沈宗儀道：“我與吳天才兄，並無意見，此事由嶽姑娘自行決定就是。”</p>
嶽倩倩歎說道：“兩位都是仁心義膽的大俠士，自然不會有甚推托之語，但攜棺同行，諸多不便，隻好委曲業已去世的白嬤嬤一些，把她老人家的遺體，暫厝在這‘駐馬集’了……”</p>
吳天才說：“好，停棺院內，容易使其他行旅，驚擾不安，嶽姑娘既已作此決定，吳天才便去指揮店夥，把白嬤嬤的棺木，覓地暫厝起來，嶽姑娘與沈兄談一會吧。”話完，便起身走出上房，處置暫厝白嬤嬤棺木之事。</p>
嶽倩倩招來店夥，叫他準備一些精美酒菜，送到上房之內。</p>
沈宗儀道：“嶽姑娘……”</p>
嶽倩倩搖手笑道；“沈兄，你與吳天才兄，一身風塵，分明遠出方歸，尚未用過酒飯，承蒙你們不避艱危：對我作保護允諾，嶽倩倩已感激不盡，倘對這等酒飯小事，再作客套，便太見外了！”</p>
沈宗儀聽她這樣說，便不再謙辭，並命店夥再多送來一盤蒜瓣。和一碟辣椒，向嶽倩倩笑說道：“嶽姑娘既請吳天才兄飲酒。則應備蒜瓣辣椒，因為吳兄對此二物，是嗜之如命的呢……”</p>
嶽倩倩把秀眉皺，嫣然笑道：“吳天才兄人如其名，天才橫溢，但他那一身肮髒。和口中蒜氣，卻令人有點……’這下麵大概是“不敢領教”四字，但嶽倩倩卻一笑住口，不會說出口來。</p>
她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一隻小小玉爐之前，並從懷中取出隻香盒，向爐中傾入少許香末，引火點燃，立時這上房中，便彌漫了一片令人神爽的淡淡香氣。</p>
沈宗儀意識得到，嶽倩倩是打算以這香氣，來對吳天才身上的大蒜氣息，稍加克製，不由幾乎失笑？………”</p>
嶽倩倩點起妙香，俏生生的走迴座邊，替沈宗儀斟了一杯茶幾，含笑說道：“沈兄，在前店酒館中，我偶然聽得，你此番前去‘白水鎮’，是為了深仇大怨，尋殺一人？………”</p>
沈宗儀點頭道：“不錯，嶽姑娘是否認為我有點無聊淺薄？”</p>
嶽倩倩笑道：“這並非無聊，更非淺薄，其是否值得，須視所結仇怨的性質而定………”</p>
語音微頓，替自己也斟了一杯香茗，繼續道：“譬如白嬤嬤與我，相隨多年。情如母女，我若遇上暗害她老人家的萬惡賊子，便非加誅戮，替白嬤嬤報仇雪恨不可！”</p>
沈宗儀點頭道：“嶽姑娘說得對，我心中所蘊仇恨，比你，………比你還要深得多！”</p>
嶽倩倩因酒菜尚未送來，遂以茶代酒地，向沈宗儀舉起杯兒，秀眉軒，雙現梨渦，含笑道：沈兄，傷心事不必再提，但你仇家是誰，可以告訴我麽？</p>
沈宗儀怔了一怔，嘴角微掀，彷佛欲言又止？………</p>
嶽倩倩笑說道：“我爹爹落藉‘白水鎮’，自然對當地人事，比較熱悉，可以幫助沈兄找尋深仇，免得你多費心力………”</p>
沈宗儀苦笑說道：“嶽姑娘的盛意，在下十分感激，但我如今除了‘白水鎮’三字外，毫無所知，要等到了地頭，接獲第二度通知，才會知道仇家的姓名地址。”</p>
嶽倩倩略一皺眉；一雙妙目中，閃射出奇異神色……</p>
沈宗儀苦笑道：“嶽姑娘莫要怪我推托，請相信沈宗儀生平從不謊言………。”</p>
這時，店夥已遵嶽倩倩之囑，送來一罐好酒，幾色精美小菜，和為吳天才特備的辣椒蒜瓣。酒菜剛剛擺好，吳天才也已把暫厝白嬤嬤棺木一事，安排吩咐完畢。他走進上房，瞥見桌上酒菜，和辣椒蒜瓣，便揚眉狂笑道：“沈兄到沒忘了我的奇特嗜好，來來來，我們先喝上兩杯，吳天才再給你看件奇特東西………”語畢，連傾兩杯，並拈了些辣椒蒜瓣，納人口中嚼得彷佛連窗前所燃的玉爐妙香，都減弱了幾分芬芳香氣……。</p>
沈宗儀以奇怪神色，看著吳天才，皺眉詫聲問說道：“吳兄，你要給我看的，是甚麽奇特東西呢？”</p>
吳天才道：“在我們原先所定，但倘未住入的東廂房房門之上，貼上了一道‘催命符’了呢”</p>
嶽倩倩詫道：“‘催命符’？這名稱相當可怕，是甚麽符？要追誰之命？”</p>
吳天才笑而未答。隻從懷中取出一張黃色紙條，向沈宗儀，嶽倩倩加以展示。那張黃色紙條，除以朱筆畫了恐怖符錄以外、並有七個子兒，寫得是：“沈宗儀難見五更光！”</p>
沈宗儀因一路之間，業已經曆過不少此等局麵，知道確有兇邪組織，不斷暗遣能手，對付自己故而見了這道以朱筆黃紙所繪的“催命符”後，隻是嘴角微披，付諸哂然一笑。</p>
嶽倩倩卻一見之下，氣得玉頰鐵青地，憤然叫道：“太過份了，這些魑魅魍魎，委實欺人太甚了！沈兄，你可曾查出主持這些下流陰毒舉動者，究竟是甚麽人物？”</p>
沈宗儀苦笑道：“我就是急於想查出幕後主使之人。但對方的控製手段相當嚴密毒辣，一連幾次，都令我失掉機會。”</p>
嶽倩倩說道：“我從未在江湖行走’對這些門道陌生，但等到了‘白水鎮’後，卻一定要找爹爹，幫沈兄查究此事………”</p>
吳天才看她一眼，含笑道：“嶽姑娘，令尊是……”</p>
一語未畢，沈宗儀忽向吳天才插口揚眉問道：“吳兄，你剛才在外麵指揮店家，暫厝白嬤嬤棺木，可曾注意天光，如今是甚麽時刻？”</p>
吳天才道；“我們歸店之際。已是深夜，如今是四更天了。’沈宗儀雙眉一軒，離桌起立，向嶽倩倩抱拳道：“嶽姑娘，沈宗儀告退……”</p>
嶽倩倩‘咦’了一聲，目光凝注沈宗儀，詫然問道：“沈兄，我們準備酒菜，係是要作竟夜之飲，你為何……。”</p>
沈宗儀指著桌上那張‘催命符’，目閃神光，岸然說道：“這所謂‘催命符’上，既稱‘沈宗儀難見五更光’，如今又複時已四更，想必立即有甚惡毒兇謀，即將發動，我想迴房接受對方的挑戰，免得在此令嶽姑娘遭受無謂驚嚇！”</p>
嶽倩倩搖搖頭道：“沈兄怎麽這樣說法？嶽倩倩不是柔弱平凡女子，我雖未入江湖，卻通武技那裏會懼怯甚兒驚嚇………’語音至此略頓，嬌靨上綻放出如花笑容，秋波一注，揚眉又道：“再說，沈吳二兄，既已慨允對我保護，則在此兇邪將來之際，難道競放心離去任我獨處？”她末複這句話兒，到把沈宗儀問得為之一怔？</p>
吳天才也沈宗儀笑說道：“沈兄，我們不必再迴房子，就在此長飲達旦，等見了‘五更光’後便請嶽姑娘收拾行裝，離開這‘駐馬集’，一同上路？”</p>
沈宗儀想了一想，向嶽倩倩以一種關切而誠摯的神色，緩緩說道：嶽姑娘，我們在此陪你無妨，但你行動方麵，卻必須……’</p>
嶽倩倩冰雪聰明，反應敏捷地，接口嬌笑說道：“沈兄放心，你盡管發號施令。我一定乖乖聽話，決不亂跑亂動！’</p>
沈宗儀道：“好，嶽姑娘請和我交換一個座位。”</p>
嶽倩倩原本是背對房門，坐得離窗最近，知道沈宗儀換位之舉，是顧及她的安全，遂拋過一瞥感激目光，盈盈起立。誰知正在此時，窗外院中突起起了“格登”一聲的崩簧脆響，跟著便有七八道極細寒光，破窗射入！</p>
吳天才喝道：“這是霸道無比的‘七孔黃蜂針’，沈兄與嶽姑娘快閃………”他邊自發話，邊自右掌疾揚，發出一股極雄奇的罡氣掌風，縱橫側方破空擊去，企圖為沈宗儀、嶽倩倩解救飛針之厄！</p>
沈宗儀因已站起身形，準備和嶽倩倩交換座位，發現情況不妙，嶽倩倩原本無事，這</p>
盈盈起立，竟恰好成了自己的擋箭牌，遂趕緊施展出他那傲視當世的上乘輕功“五行挪移身法”，左臂電伸，摟著嶽倩倩的纖腰，兩人一齊向側閃避。沈宗儀因閃得既快，又有吳天才從側方發掌阻截，照說，應該很輕易地，便躲過這次厄難……但事實不然……</p>
因為破窗而入的，是利用機括簧之力發射的“七孔黃蜂針”，不是普通手發暗器！</p>
這種崩簧之力極強，吳天才雖已竭盡全力，從橫側方攔截，但掌風勁氣過處，也不過隻能把那七枝飛針的準頭，稍微擊偏一點。</p>
截得兇，閃得快，整個後背在光雨籠罩下的嶽倩倩，仍然挨了一針。</p>
不是她身上穿了甚麽能禦刀劍暗器的武林寶衣，而是她的腰背之間，多了一條救命的肉棍。所謂‘救命肉棍’就是沈宗儀事急從權，摟她同閃的那條左臂。</p>
嶽倩倩在閃避時，覺得身上一震，但卻未有絲毫痛楚，隻聽沈宗儀從鼻中極低地，哼了一聲！</p>
跟著便起了“叮叮，叮叮，叮叮”一連串的飛針中壁脆響！</p>
吳天才好厲害的聽覺，眉峰一聚，目注沈宗儀急急問道：”七孔黃蜂針’為何隻有六響？沈兄，難道嶽姑娘的背後，業……業已中了一針？……”</p>
嶽倩倩道：“‘吳兄放心，我好像僥幸……”一語未畢，花容變色，因她如今已看出沈宗儀神色不對，默然抽迴適才，摟住自己腰肢的左臂，近肘處的衣袖袖外，露出亮晶晶的寸許針尾！l這種飛針長度足在三寸七八，如今隻留寸許在外，顯已入肉深達兩寸有餘……</p>
嶽倩倩一聲驚叫，無限關切地，望著沈宗儀急急問道：“沈兄，你傷著筋骨沒有？這種‘七孔黃蜂針’，是否淬毒？”</p>
吳天才皺眉道：“嶽姑娘，沈兄是在運氣止住通心血脈。恐怕不便開口說話。”</p>
沈宗儀伸手在自己左肩頭暨腋下連點弱指，然後才對嶽倩倩苦笑道：“筋骨到未傷著，這一針恰好是穿在肉厚之處！”</p>
嶽倩倩合掌道：“謝天謝地………</p>
沈宗儀苦笑道：“那道‘追命符’真夠厲害，我沈宗儀果然難見‘五更光’了！”</p>
嶽倩倩駭然道：“針上有毒？……”</p>
沈宗儀歎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是最毒之物，此針既名‘七孔黃蜂針’，除了力道極強外，自然也喂了厲害毒質！”說至此處。突然打了一個寒禁，似乎人已不支…嶽倩倩不等吳天才有所動作，業已運指如風，連點了沈宗儀前胸肋下等三處極重要的穴道………</p>
沈宗儀“吭”的一聲，立即暈倒，斜倚在嶽倩倩的肩上。吳天才因看出嶽倩倩不是惡意，故未加以阻止。嶽倩倩扶助沈宗儀，向吳天才臉色沉重地，發話叫道：“吳兄，請你把沈兄抱到床上，但須小心一些，莫要觸碰那根‘七孔黃蜂針’，使他再向肉內深入………”</p>
吳天才如言照辦，嶽倩倩遂悄然舉步，走到窗邊向外探視，但院中一片寂然，那有絲毫人影？</p>
吳天才放沈宗儀，見嶽倩倩如此舉措，苦笑叫道：“嶽姑娘，來人隻憑暗箭傷人，可見必是下流鼠輩，鼠輩多半無膽，他那裏還敢稍作停留，此時早已逃之夭夭的了。”</p>
嶽倩倩走到床前，向吳天才歎息一聲，搖頭說道：“江湖鬼域，委實太以可怕，剛才若非沈兄這隻手臂，作了擋箭牌，我嶽倩倩豈不業已死在‘七孔黃蜂針’下？”</p>
吳天才道：‘嶽姑娘福大命大，幸喜無妨，但沈兄卻恐……”說至此處，業已滿麵憂急焦慮神色，顯然，他對沈宗儀毒針之傷，無力加以去毒療治。</p>
嶽倩倩搖搖手道：“吳兄不必悲急，沈兄性命，必可無礙！”</p>
吳天才目光一亮，看著嶽倩倩，雙眉高軒問：“嶽姑娘，你也精於岐黃醫道，能為沈兄綰魂九幽？”</p>
嶽倩倩搖頭道：“我不是憑醫道。是憑藥力……”邊自說話，邊自伸手入懷。摸出一粒大小約如龍眼的朱紅色蠟丸，拇、食、中三指，微一用力，便把蠟丸捏破。一股奇香，立時彌布全室。</p>
吳天才讚道：“‘好香，這是甚麽罕世靈藥？…………”</p>
嶽倩倩道：“這是我師父所賜的一粒保命靈丹，說是可療百毒重傷，足能幫我脫過場生死大劫，沈兄既已垂危，隻好把這粒靈丹，先給他服用了！”</p>
吳天才趕緊倒丁一碗溫水，嶽倩倩先替沈宗儀解開所製穴道，喂他服下靈丹，然後又在“黑甜睡穴”上，輕輕拂！</p>
這迴，吳天才看得分明，‘咦’了一聲道：“嶽姑娘，你用的是‘蘭花拂穴手’，莫非藝出‘仙霞嶺幽蘭穀’的‘九畹仙子’門下？”</p>
嶽倩倩向吳天才投過一瞥嘉許性的目光，點頭笑道：“吳兄見聞真夠淵博，在當世武林之中，知道家師名號，並能認出‘蘭花拂穴手’的人兒，不太多呢…………”</p>
吳天才道：“嶽姑娘既是‘九畹仙子’門下，則沈兄適才所服，定是令師以‘九畹仙蘭寶’，暨其他八味罕世聖藥所煉的‘九轉續命丹’了？”</p>
嶽倩倩道：“不錯………”</p>
吳天才歎道：“沈兄義肝俠膽，果有善報，他既服‘九轉續命丹’，不單奇毒立祛，並還對於真氣內力方麵，頗有助益。”</p>
嶽倩倩顴首道：“吳兄說得不錯！故而我方才拂了沈兄‘黑甜睡穴’，便是令他多睡一會，以免有所言語行動，影響到藥力發揮！”語言頓處，幽幽一歎，搖了搖頭，向吳天才說道：“但剛才若是我後腰中針，則要害被襲，必立即斃命，縱然身有‘九轉續命丹’，也來不及服食的了！”</p>
吳天才道：“如今‘九轉續命丹’的藥力，定已行開，可以替沈兄在左臂上起下那根‘七孔黃蜂針’了吧？”</p>
嶽倩倩點頭道：“應該可以了，為他起針之事，由吳兄動手？還是我來………’吳天才極有天才，頗為知趣地，向嶽倩倩含笑說道：“常言道：‘一客不煩二主’還是嶽姑娘動手吧，一來，女孩兒家比較細心，仔細，人來的周到，二來也好讓沈宗儀兄，把這次的救命恩情整個記到嶽姑娘頭上。”</p>
嶽倩倩向吳天才投過一瞥感激的目光，幽幽一歎道：“這次的，七孔黃蜂針’之厄，究竟是他救了我的命？還是我救了他的命？像筆胡塗帳兒………”</p>
吳天才接口笑道：“不胡塗，不胡塗，這筆帳兒，清清楚楚，相當好算，是沈兄先救了嶽姑娘的命，你隨後又作瓊瑤之報，總而言之，你們兩人都欠了對方一次人情，這也就是彼此建立感情的極好基礎！”</p>
嶽倩倩原本極為大方，如今也不禁耳根微熱，玉頰一紅。</p>
吳天才正色又道：“嶽姑娘。沈兄好像是位傷心人，他不知受過甚麽重大打擊，在情緒方麵，難免不太穩定，有時並略有偏激，要與他結為好友，應該在各方麵都盡量忍耐，遷就一點？”</p>
嶽倩倩連連頷首道：“多謝吳兄指點，我懂得這種道理……”她如今覺得吳天才，相當懂事，可人心意，印象一好，彷佛連開口說話時的熏人蒜味，都為之減弱不少！</p>
吳天才從懷中摸出一隻白玉小瓶，遞向嶽倩倩：“這是極上等的‘冰蓮散’，既能拔毒又易生肌，嶽姑娘在起出‘七孔黃蜂針’後，替沈兄敷上一些。”</p>
嶽倩倩接過白玉小瓶，卷起沈宗儀的左臂衣袖，隻見中針處腫起胡桃大小一塊，並已變成丁紫黑色澤。她正待伸手拔針，忽然想起一事，向吳天才叫道：“吳兄，麻煩你去對那幾根打在壁上的七孔黃蜂針，略加檢視，看看針尖部分，有無倒刺？”這就是女孩兒家，比較細心之處，萬一針尖部分。鑄有倒刺，則猛一拔針之下，必有整團血肉，應手而起，使沈宗儀多吃些重大苦頭！</p>
吳天才如言走過，檢視了兩三根“七孔黃蜂針’後，迴頭向嶽倩倩含笑說道：“嶽姑娘放心下手為沈兄起針吧，可能是已淬劇毒之故，這‘七孔黃蜂針’上，並未鑄有倒刺。”</p>
嶽倩倩聽得吳天才這樣說法，遂站住那根‘七孔黃蜂針’尾，用力往外一拔。由於針身並無倒刺，力拔之下，應手而起，但傷口中一股黑血也噴出尺許遠近，使人微聞腥臭氣息。</p>
沈宗儀雖被點了“黑甜穴”，人在酣睡之中，但左臂肌肉，仍是發諸本能的一陣顫動。</p>
嶽倩倩目光凝注在沈宗儀的左臂傷口之上，皺眉說道：‘他的傷口皮肉，業已發黑，要不要削去一些？……”</p>
吳天才道：“這種中毒皮肉，留在體內，有害無益，當然該挖掉…………’說至此處已取出一柄小小玉刀，遞向嶽倩倩道：“嶽姑娘替他挖吧，一見紅色血肉，便請立刻住手，並把‘冰蓮散’替沈兄灑在傷口之上。”</p>
嶽倩倩接過玉刀，比了兩比，仍交還吳天才，並站起身形，苦笑道：“吳兄，還是由你來吧，我對他………委實下不了手！”</p>
吳天才接刀坐向床邊下手極快，三挖兩挖，沈宗儀傷門處的發黑皮肉已無，流出了紅色鮮血！</p>
吳天才放下玉刀，趕緊把自己那瓶名貴傷藥“冰蓮散”倒了小半瓶，敷滿傷口，為沈宗儀止血生肌，由於這種“冰蓮散”，是用“冰藕”、“雪蓮”，以及其他三四種罕世靈藥煉製，故而極具效驗，才一敷滿傷口，便立能止血不流。</p>
吳天才又為沈宗儀細診脈息。知道那粒“九轉續命丹”極具神效，如今沈宗儀體內，不單已無奇毒並真氣彌沛，顯見得益非淺！</p>
嶽倩倩見他為沈宗儀診脈，遂以關切神色問道：“吳兄，我師父所賜的‘九轉續命丹’，應該有效，沈兄如今是否業已保住性命………”</p>
吳天才笑道：“嶽姑娘放心，沈宗儀兄業已因禍得福，如今體內正真氣彌沛內力搬增，我們暫時不必把他弄醒，讓他好好睡一覺吧！”話完，便把用剩下的“冰蓮散”，揣迴懷中藏起。</p>
嶽倩倩歎道：“這一路間，莫明其妙的事兒，委實太多，有人要害沈兄，有人又避沈兄，吳兄情況，亦複如此………”說至此處，浯音忽頓………因為，他從吳天才的神色之上，看出彷佛又將發生甚麽岔事？</p>
吳天才雙目之中，精芒突盛，凝注窗外，冷然喝道：“院內何人？請放光明一點。不要這等鬼崇祟，太以下流！”</p>
院中立時有了答複，但答複的不是人言，而是一種“颮”然暗器聲息！但暗器，雖也“颮”然破窗而人，卻並未打人，是‘奪’的一響，顫巍巍地釘在房內一根木柱之上。</p>
那是一根上乘暗器，非內力手勁，到了相當火候，無法運用的“鐵銅箭”，但箭尾之上，卻卷著一張紙條。</p>
吳天才先看院內，見人已走去，方起下‘鐵銅箭’，展視那箭尾紙條。</p>
嶽倩倩雙眉一蹙，目注吳天才，向他發話問道：“吳兄，紙條上寫些什麽？是對你的，還是對我的‘催命符’？”</p>
吳天才搖頭道：“怪事真多，這張紙條，不是甚麽‘催命符’，卻是專致嶽姑娘的‘道歉書呢’。’</p>
嶽倩倩愕然道：“給我的道歉書？………”</p>
吳天才把手中紙條遞過，向嶽倩倩含笑說道：“嶽姑娘請看，這紙條上的‘芳駕’二字，定是指你，我和沈宗儀兄，是無法承受的呢”</p>
嶽倩倩接過一看，隻見紙條上的字跡，顯係臨時用“燒木”所書。故濃淡不一，十分潦草，寫的是：“蠢材魯莽，致驚芳駕，前途當處罪報命………”</p>
嶽倩情也知“芳駕”之稱，定是指的自己，不禁皺眉苦笑說道：“事情真是越來越怪，沈兄吳兄，或懷絕藝，或負盛名，有人懼怕你們，尚屬理所當然，但嶽倩倩從來未履江湖，這群不法強徒對我一個無名弱女，道的是甚麽歉呢？”</p>
吳天才苦笑道：“反正這一路之間，可謂奇峰迭起撲朔迷離，但據我料測，從此以後，或許會風平浪靜？………”</p>
嶽倩倩妙目凝光，看著吳天才，雙揚秀眉，含笑問道：‘吳兄何以有此猜測？”</p>
吳天才笑道：“理由說不上來，這隻是我的一種直接感觸，我覺得沈宗儀與我兩人之間似乎已有一種互為利害的製衡作用，如今再與有人會對你道歉的嶽姑娘會合一處，三人同行多半能使暗中那般狐鼠豺狼，顧此失彼，有所顧忌，反而平安無事！”</p>
嶽倩倩先是靜靜聆聽，聽到後來，連連點頭說道：“對，說得對，吳兄這種看法，好似含蘊著一種高深哲理？”話完，替吳天才卷袖提壺地，斟滿了杯中酒兒。</p>
吳天才舉杯微飲，目注嶽倩倩，麵含微笑問道：“嶽姑娘恕我冒昧，令尊怎麽稱唿？定是當世武林中的有數人物？”</p>
嶽倩倩答道：“家父上一字‘天’，下一字‘豪’……”</p>
吳天才詫聲道：“嶽天豪？我自信見聞不淺，怎的未聽說過當世武林之中，有這麽一號成名人物？”</p>
嶽倩倩嘴角微掀，仿佛欲言又止？……………</p>
吳天才的各種反應，均甚敏捷，立即有所察覺地，含笑說道：“嶽姑娘有何話說？”</p>
嶽倩倩又自頓了一頓，方微揚秀眉，緩緩說道：“家父近年以來，業已息隱江湖，不太喜人提起他老人家的昔年名號，遂難免會使吳兄感覺陌生的了。”</p>
吳天才分明覺出嶽倩倩仿佛言有未盡，但也不便過分追詢，隻得又在心中暗暗舉了一項問題？</p>
兩人杯酒交談，不覺天光已曙，嶽倩倩含笑揮袖，以她獨門“蘭花拂穴”手法，替沈宗儀兄解開“黑甜睡穴”。</p>
“沈兄，睜開眼吧。那道‘催命符’，業已失效，你可以看得見‘五更光’了！”</p>
果然，沈宗儀的眼球，勞在眼皮下略為轉動，便倏然睜了開來。</p>
首先，他給了嶽倩倩和吳天才一個共同感覺，就是沈宗儀的雙目神光，炯炯生寒，亮度增強不少。</p>
內行人一看便知，沈宗儀果是因禍得福，自服“九轉續命丹”後，不儀奇毒盡祛，真氣內力方麵，確實有所增強。</p>
但沈宗儀睜開眼皮，四外一掃，立又重行合目。</p>
吳天才懂得他動作之意，麵含微笑地，低聲說道：“沈兄不必再運氣行功，查看體內情況，小弟已為你診過脈象，‘七孔黃蜂針’的劇毒，業已完全祛解的了。”</p>
沈宗儀霍然起身下床，先抬起左臂一看，因一來吳天才裹劄手術頗好，二來所敷‘冰蓮散’，又是極好傷藥，酣然一覺後，不單早已止血不流，傷處也毫無痛楚，不禁滿麵驚容地，愕然道：“那‘七孔黃蜂針’的毒力頗劇，小弟分明記得業已全身麻痹，真氣難聚地，神智漸昏，似乎即將死去，怎的如今不僅無事，反到覺得天君通泰，氣旺神和，髒腑間一片空靈………”</p>
吳天才笑道：“沈兄，好處還不止如此呢。照我估計，沈兄在真氣內力方麵，至少業已加強了一成左右………”</p>
沈宗儀目注吳天才，以一種萬分感激神色，抱拳說道：“多謝吳兄這再造之恩，你是給我吃了甚麽足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聖藥？…………”</p>
吳天才含笑道：“沈兄謝錯人了，對你恩同再造的，是嶽姑娘，她把恩師賜她護身保命的‘九轉續命丹’給你吃了。”</p>
沈宗儀雖然久已不問世事，但因“仙霞嶺幽蘭穀’的九畹仙子，是前輩人了，故久聞其名，聞言之下，目注嶽倩倩道：“嶽姑娘藝出名門，是‘仙暇九畹’門下？………”</p>
嶽倩倩道：“沈兄猜得對了，家師正是‘九畹仙子’。”說到“九畹仙子”名號時，嶽倩倩並肅立致敬。</p>
沈宗儀向嶽倩倩深深看了一眼，微抱雙拳說道：“活命大思，不敢言謝，但我尚有一事不明，想向嶽姑娘……”</p>
他“請教”二字，尚未出口，嶽倩倩便嫣然嬌笑接道：“沈兄怎麽這樣措詞客套起來，有甚話兒，盡管問我就是。”</p>
沈宗儀俊目之中，神光電閃地，雙眉微蹙問道：“嶽姑娘既有‘九轉續命丹’這種神妙靈奇的藥物在身，怎不以之救治白嬤嬤，使她脫過這場劫數？”這幾句話兒，問得有點突然，使嶽倩倩為之怔住？</p>
吳天才才微微一笑，在旁解圍地，向沈宗儀揚眉說道：“沈兄，常言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你難道忘了白嬤嬤是身中三根蛇頭箭，七枚白虎釘，大概在嶽姑娘趕到之前，白嬤嬤業告別濁世，‘九轉續命丹’藥力再怎神奇，也隻有徒唿負負，返魂無術了！”</p>
嶽倩倩“哎”聲，萬分佩服地，向吳天才笑道：“吳兄推理論事，委實有絕頂天才，當時情況，正是如此，十件暗器，半中要害，白嬤嬤立遭慘死，我遂不必再糟塌粒‘九轉續命丹’了！”</p>
沈宗儀‘哦’了一聲，向吳天才注目叫道：“這‘駐馬集’的‘五福客棧’中，敵蹤展現，顯非善地：“對，嶽姑娘雖藝出名門，也具高明身手，但從未涉足江湖，在鬼域之徒的無恥暗算下，安全著實可慮，我們應該早點上路，如今天色既明，沈兄請陪嶽姑娘小座清談，我去買馬………”</p>
嶽倩倩詫道：“買馬？吳兄是打算……”</p>
吳天才笑道：“至少要買一匹，千裏漫漫，我和沈兄輪流為嶽姑娘駕車。在一人充當車夫時，總不能叫另一人在車旁走路，還是乘馬相隨，來得方便，也比較好看一些。”</p>
嶽倩倩梨渦雙現，風姿醉人地，嬌笑揚眉說道：“吳兄想的真頗有趣，你去買匹馬兒也好，但我卻絕不敢委曲你和沈兄中的任何一位，作我車夫………”</p>
吳天才目注嶽倩倩，嘴皮一動，方待說話，嶽倩倩又複笑道：“我駕車所用的兩匹馬兒，也還不錯，吳兄再買一匹，幹脆一人一騎，大家騎馬上路，不要那輛車了。”</p>
沈宗儀以一種關切神情，向嶽倩倩正色說道：“嶽姑娘，長途鞍馬比坐車勞苦多了。”</p>
嶽倩倩媾然笑道：“沈兄怎麽把我當成紅閨弱質的尋常女子？有了你們這倆位武林大俠一同隨行，我大可乘此機會，曆練曆練………”</p>
吳天才向沈宗儀笑道：“沈兄，嶽姑娘既然這等說法，我們便順從她的意思，讓她能有機會在途中一展身手也好，適才我看她在沈兄身上施展的‘蘭花拂穴’手法，高得很呢！”</p>
沈宗儀無可奈何地，苦笑一聲，皺眉說道：“好吧，既你們倆位都一樣說法，我也不便再獨持異議！”</p>
吳天才見沈宗儀也已同意，遂起身出店，去往騾馬店中，選購馬匹。</p>
嶽倩倩從一雙妙目中，流露無限探情地，向沈宗儀含笑說道：“沈兄，剛才為你臂上傷口，挖除爛肉之際，你失血頗多，如今是否困乏，要不要再睡上一會？………”</p>
沈宗儀笑道：“令師‘九畹仙子’所煉‘九轉續命丹，為武林聖藥，沈宗儀僥幸服食，因禍得福，如今氣旺神和，那裏還有絲毫困乏之意？’說至此處，目注嶽倩倩問道：“嶽姑娘恕我冒昧動問，令師所賜的‘九轉續命丹’，你共有幾粒？”嶽倩倩笑道：“此丹因係以‘九轉仙蘭實’暨其他八味罕世靈藥合煉，製作備極艱難，成藥為數也少，家師所存不多，故而僅賜一粒。”</p>
沈宗儀聽嶽倩倩這樣說法，遂滿麵惶慚，苦笑一聲歎道：“嶽姑娘僅有這一粒護身保命聖藥，卻被我糟塌……”</p>
嶽倩倩搖手笑說道：“沈兄千萬不要這樣說法，靈丹妙藥，本在濟世活人，白嬤嬤若非當時畢命，我也會照樣以此丹救她，如今既為沈兄解毒消災，度過一場魔劫，正是物得其用，那裏說得上是‘糟塌’二字……”</p>
浯音微頓，把兩道似水目光，眼在沈宗儀臉上，正色又道：“沈兄再想，倘若不是你的左臂，為我擋針，則嶽倩倩在‘七孔黃蜂針’崩簧一響之下，必然要害受傷，刹那間毒攻心髒，縱有再多的‘九轉續命丹’也難以綰魂，豈不成了無用廢物？”</p>
沈宗儀歎道：“話雖如此，但我對於嶽姑娘的這份救命恩情，總覺得太重！”</p>
嶽倩倩嫣然笑道：“彼此既已訂交，沈兄便不必再說這種謙光客套之語………”</p>
語音至此忽頓，換了一副調皮神情，揚眉嬌笑說道：“倘若沈兄當真覺得欠我恩情太重了，也不必內心不安，隻消在這一路之間，與到了‘白水鎮’後，盡量設法對我答報答報便了！”</p>
她含笑調侃，風神美絕，到把沈宗儀弄得有點麵紅耳赤，啼笑皆非。</p>
沈宗儀倜儻風流，本是天生情種，他怎會不感覺到嶽倩倩與他一見投緣，業已向他張開了一麵威力無窮的深深情網！</p>
但自己因有傷心恨事，多半會在‘白水鎮’自絕殉情，遂打算心如止水，決不再加絲毫波動！</p>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雖一再對嶽倩倩規避，卻偏偏一再與她發生瓜葛，如今竟弄得義不容辭地，作了她身邊護衛。</p>
從嶽倩倩的臉上神色看，及目內情思看出，這位絕代嬌娃，業已作繭自縛，深深陷入了情網之內……</p>
這段情，是喜劇？是悲劇？會使自己一顆業已破碎的心，獲得滋潤，重行茁長情苗，結成幸福果實？………抑或使自己再度情海沒頂，遭受比上次更大的打擊，以致誤人誤已，萬劫不複………</p>
沈宗儀心波百轉，臉上自然也在刹那之間，幻變了各種神色。</p>
嶽倩倩看在跟中，好生詫異地，向他柔聲問道：“沈兄是在想些甚麽？你眼中彷佛閃射出一些極奇異而極複雜的神采……”</p>
沈宗儀相當尷尬地苦笑一聲，正不知如何作答之際，門外已響起了吳天才的爽朗笑聲。</p>
沈宗儀藉此解圍，目注嶽倩倩，雙揚劍眉說道：“嶽姑娘，倘若吳兄買來馬匹，我們便早點上路如何？”</p>
嶽倩倩嬌笑道：“小妹托疵高明，一路間所有行止，均由沈兄作主。”</p>
這時，吳天才業已進入室中，向沈宗儀含笑說道：“沈兄，我買到一匹純白色的好馬，給嶽姑娘代步，你我便將就一些，乘騎那兩匹拉車牲口便了。”</p>
嶽倩倩道：“呀，那多不好意思，不過……我那兩匹拉車的馬兒，看來也還健壯，不知腳程方麵，是否……”</p>
沈宗儀笑道“我們又不是趕甚時間，必須加鞭策騎，全速飛馳，隻是用來代步而已，嶽姑娘無須顧慮它們腳程快慢的了。”</p>
嶽倩倩嬌笑道：“既然這樣，我且略為收拾一下，便隨沈兄吳兄上路。”</p>
話完，便收拾好一切物件，並把那輛華麗馬車，送給店家，又複神情略顯哀怨地，向吳天才叫道：“吳兄，我們走吧，但在上路之前。還須到白嬤嬤暫厝之處一祭。”</p>
吳天才笑了一笑，把嶽倩倩帶到店後厝棺之處。</p>
店家已備好香燭祭品，沈宗儀也虔敬上香，隻有吳天才卻大邁邁地，站在一旁，不會行禮。</p>
沈宗儀看他這種神情，好生奇怪，趨嶽倩倩囑咐店家仔細照料之際，向吳天才悄然問道：</p>
“吳兄，你……你與那位白嬤嬤，不……不甚投緣？………”</p>
吳天才搖頭微笑道：“萍水相逢，毫無恩怨，沈兄突然問起我與那位老婆婆投不投緣則甚？’</p>
沈宗儀道：“江湖中，除了互有深仇大恨者外，通常皆以‘人死為尊’，但吳兄適才竟不肯向白嬤嬤靈前行禮，故而小弟才懷疑你與那位老婆婆，不甚投緣。”</p>
吳天才道：“小弟吝於一拜，並非疏忽失禮，而是另有原因。”</p>
沈宗儀“哦”了一聲，雙眉微蹙地，低低道：“小弟愚蒙，竟想不出吳兄所謂的‘另外原因’是指……”</p>
吳天才軒眉笑，截斷沈宗儀的話頭，低聲問道：“沈兄，嶽姑娘對我下拜白嬤嬤之舉，可曾在意？”</p>
沈宗儀搖頭道：“嶽姑娘毫未在意……”</p>
吳天才笑道：“她既毫未在意，沈兄卻苦苦向我責詢則甚？等到了‘白水鎮’後，或許不待小弟解釋，沈兄便可恍然大悟地，明白其中原故。”</p>
沈宗儀苦笑道：“又是要等到了白水鎮，這白水鎮上，似乎蘊藏丁太多隱秘？……”</p>
吳天才也深深歎息一聲，眉頭略皺，臉色凝重說道：“不單蘊藏了太多隱秘，並還凝成了複雜恩仇，我們卷於其中。是禍？是福？如今均料不定呢……”</p>
這時，嶽倩倩已交待完畢，店家因受重賜，相當殷勤地，牽過了三匹馬兒。</p>
嶽倩倩道：“沈兄、吳兄，我們走吧，等到了‘白水鎮’後，再讓我爹爹派人來此，搬取白嬤嬤的棺木。”</p>
沈宗儀、吳天才含笑點頭，雙雙上馬，陪同嶽倩倩，縱脊揚鞭，緩緩馳去。</p>
嶽倩倩一鞭在手，顧盼生姿地，向沈宗儀含笑說道：“沈兄，騎馬比坐車舒暢多了，我真後悔在仙霞至此的前一段途程中，竟自找罪受地，弄輛車兒乘坐。”</p>
走在嶽倩倩左的沈宗儀還未答話，在她身右的吳天才業已笑道：“幸虧嶽姑娘前一段旅程是坐車，否則不知會生多少事故？”</p>
嶽倩倩說道：“會生甚麽事故？我初入江湖，與任何人皆無恩怨………”</p>
吳天才笑道：“恩怨可分為兩種，一是舊有，一是新結，嶽姑娘難道設聽說過‘匹夫無罪，懷壁其罪’………”</p>
嶽倩倩不解其意地，‘咦’了一聲，揚眉說道：“懷甚麽壁？我行篋中。除了一些權充旅費的金銀以外，根本就沒帶著趙壁隋珠等罕世之物！”</p>
吳天才看她一眼，失笑說道：“絕代有佳人，美姿冠塵俗，嶽姑娘難道不知道你本身便是一件價值過任何寶物的希世罕寶？”</p>
這是解釋，也是恭維，嶽倩倩絕代嬌靨，突然紅了起來。</p>
不單嬌屑生酡，連那一雙清澈如水，美韻撩人的妙目之中，也閃射出爛如岩電的炯炯異采！</p>
臉泛酡紅，是受了恭維………</p>
目斜異采，是看見怪事………</p>
業已出了‘駐馬集’了，眼前正是去‘白水鎮’的山路入口。</p>
就在那山路入口的一株歪脖樹上，吊掛著一具死屍。若是尋常百姓，自行上吊，也就無甚足奇了，………但一來這死屍不是自吊，而是被吊。二來屍體所著服飾，是套黑色緊身夜行衣，便顯非尋常百姓，而是武林人物！</p>
嶽倩倩有此發現，便微勒絲韁，朗聲發話叫道：“沈兄，吳兄，你們瞧見樹上屍體沒有，可能又有江湖兇邪，在此生事尋寡，但不知衝誰而來？是你們那一位的主顧？”</p>
吳天才雙目凝光，遙遙一注，便向嶽倩倩含笑說道：“若照我的推測，這不是我和沈兄的任何一人主顧，多半這具屍體，是衝著嶽姑娘，才會懸吊樹上！”</p>
嶽倩倩以一種奇詫目光，盯著吳天才，揚眉問道：“吳兄，你這種判斷，是從何而來，那具屍體，是怎麽……”</p>
吳天才不等嶽倩倩的問話語畢，便向她笑聲道：“嶽站娘請注意樹上所吊屍體的前胸‘七坎’穴部位……”</p>
一陣大風，懸屍微側。使嶽倩倩看得分明，詫然說道：“咦，經吳兄這麽一說，的確有點怪，那具屍體的‘七坎穴’部位，為甚麽會嵌著一圈黃色銅片？………”</p>
吳天才接口笑道：“我的看法，不是如此，我認為那不是一圈黃色銅片，而是一枚‘七孔黃蜂針’的針筒……”</p>
沈宗儀因昨夜中毒昏迷，不知道隨後又有“鐵翎箭”傳書，向嶽倩倩道歉之事，故而不明就裏地，對吳天才問道：“七孔黃蜂針”的針筒？吳兄怎會有此異想天開……”</p>
吳天才說道：“小弟不是異想天開，而是根據事實論斷，沈兄昨夜被嶽姑娘以‘蘭花拂穴’手法，點了‘黑甜穴’，安然入夢以後，還發生了一段小故事呢！”當下便把“鐵翎箭傳書”之事，向沈宗儀說了一遍。說完又道：“沈兄請想，既然昨夜發生過這件事兒，則樹上這具屍體，豈非極可能便是用‘鐵翎箭’傳書之人所說的‘魯莽蠢材’，加以處置，來向嶽姑娘實踐道歉之諾，而他胸前‘七坎死穴’部位，所嵌銅片，也多半便是‘七孔黃蜂針’筒的筒底麽？”</p>
沈宗儀聽得連連點頭道：“吳兄這種猜測，確實有點道理，小弟索性去察看一下，也好算是了斷了昨夜之事。”語音才落，雙臂一抖，已從馬背騰身，像隻巨鷹般，輕靈無比地，向那吊屍巨樹撲去。</p>
嶽倩倩妙目凝光，盯著沈宗儀，口中卻向吳天才低聲笑道：‘吳兄，沈兄的輕功身法，確已爐火純青。他真具有當世罕見的超凡拔俗身手！”</p>
吳天才點頭笑道：“不錯，吳天才身有傲骨，生平從不服人，但若專以軟硬輕等內外五行功力而論，卻不得不承認沈兄委實要比我高上一籌！”說至此處，沈宗儀尚未縱到吊人人樹，突在七八尺外，便以一式“細胸翻雲”身法，淩空倒翻而迴。</p>
吳天才道：“沈兄怎又不加察看了呢？難道人還未到樹下，便……”</p>
沈宗儀輕功委實極俊，一式倒翻，便分毫不差地，仍然落向馬背，對嶽倩倩，吳天才二人，含笑說道：“不必取出屍體胸前所嵌之物。細加察看，因為我已發現那黃色銅片之上，鐫刻著四個極細的字兒。”</p>
吳天才笑道：“甚麽字兒？是不是‘魯莽該死’………”</p>
沈宗儀道：“不是，但意義卻差不了許多，那黃色銅片之上，鐫是‘壓驚致歉’四字……”說至此處，目注嶽倩倩道：“嶽姑娘請想，由於這四個宇兒，豈非已證明吳兄所料，極度正確。懸屍人既非惡意，我也用不著再下手取那屍胸所嵌之物，細加察看的了。”</p>
嶽倩倩點頭笑道：“不必看了，我們走……’一語未畢，弓弦忽響！不是一張弓，至少有十幾張弓，同時發出了“嗡嗡’弦聲，當然，立時有十幾根箭，隨著弦響，猥射而至！不過，這十幾根箭兒，射得有點奇怪，不是射沈宗儀，不射嶽倩倩，專射吳天才一人。</p>
沈宗儀一聞弦響，本就暗凝功勁，加以提防，如今雖然發現，這次襲擊的目標，不是自己，仍擘空一掌，唿然擊出，他自服“九轉續命丹”，真氣內力方麵，果見增強，這擘空一掌，把射向吳天才身左的六七根箭兒，震得準頭大偏，斜無蹤影。剩下的五六根箭兒，均是射向右方，吳天才把他那件相當肮髒躐蹋的儒衫大袖，揮了一揮，也均告淩空震落！</p>
由於弓弦響處，是在崖頂，此時又已靜寂無聲，吳天才知曉人早遁去，追也白追，遂向沈宗儀笑道：“沈兄，說來真有趣，你有災厄時，我必安然無恙，我有所顧慮、你卻又往往可以作我福星，看來，想對你我暗下毒手之人，定是立場完全相反的兩位人物？””</p>
沈宗儀臉上神色，突然變得嚴肅異常，一雙劍眉，皺得幾乎結在一處，並發出聲低低歎息。</p>
吳天才說道：“沈兄，你……你是為………為了何事，竟神色如此痛苦？……”</p>
沈宗儀遭：“我在擔心……”</p>
吳天才軒眉笑道：“適才麽魔小醜所施算計，並末傷著我們半絲毫發，沈兄還擔什麽心呢？”</p>
沈宗儀道：“我不是為此擔心。是擔心別的事兒……”</p>
嶽情倩道：“沈兄請說將出來，我們大家研究研究……”</p>
沈宗儀道：“我覺得吳兄適才所說的一路暗算我與吳兄的陰險人物，可能屑於兩個立場相反集團之語，極有道理……”</p>
嶽倩倩不懂沈宗儀語中含義地，一皺雙眉，接口問道：“屬於立場相反的兩個集團，也是常情卻有甚麽值得擔心之處呢？”</p>
沈宗儀苦笑道：“這件事兒，要從反麵著想，暗算我與吳兄者，屬於兩個相反集團，確實並不值得擔心，但若我與吳兄前去‘白水鎮’的對象，若同屬一人，則令人擔心的程度，就太可怕！”</p>
吳天才臉上，也開始顯露出一種沉重神色……</p>
嶽倩倩以一雙朗徹眼神，看著沈宗儀，嫣然笑道：“沈兄，我……我還是不太懂……”</p>
沈宗儀一麵任馬徐行，一麵向嶽倩倩苦笑道：“我去‘白水鎮’，是要殺人，吳兄則是受聘護人，倘若這對象萬分湊巧地，同屬一人時，則我與吳兄這一雙新交好友，竟變成對頭冤家，甚至於難免要各盡所能，拚個死活，豈不太以可怕？”</p>
吳天才的臉色沉重程度越來越甚地，“哼’了一聲說道：‘起初，我認為天下沒有如此湊巧之事，但如今仔細想上一想，確實大有可能……”</p>
嶽倩倩道：“吳兄是從何處著想，才產生頗有可能的這種想法？”</p>
吳天才向沈宗儀目光略注，發出一聲苦笑道：“我是從沈兄這身幾乎可以誇稱傲世無雙的武功著想。”</p>
嶽倩倩道：“我初涉江湖，閱曆不深，知識淺薄，請吳兄解釋得明白一點。”</p>
吳天才道：“這道理極為簡單，聘我保護之人，若非為了仇家身懷絕藝，普通人決難抵敵，伺必花費千兩黃金之钜，聘請我吳天才去往‘白水鎮’呢，而‘身懷絕藝，常人難敵’的這種條件，又恰與沈兄，相當符合……”</p>
嶽倩倩聽得秀眉雙蹙，想了一會兒，苦笑說道：“我們早點把這謎底揭開來吧，否則，慢說是你們兩位當事人，會路各懷鬼胎，連我也會疑神疑鬼地，弄得食難甘味，寢難安枕呢……”</p>
吳天才苦笑道：“不行，這謎底在未到白水鎮前，根本就無法揭開。”</p>
嶽倩倩道：“為甚麽？………”</p>
沈宗儀一旁麵帶苦笑地，接口向嶽倩倩說道：“嶽姑娘有所不知，在未到白水鎮前，不單我不知道要殺之人是誰？連吳兄也不知道聘他保護之人的姓名來曆？”</p>
嶽倩倩把小嘴一操，目注吳天才，揚眉叫道：“吳兄，倘若聘你保護之人，與沈兄要殺之人，真是同一人時，你可不可以退還聘金，不保護他？”</p>
吳天才毫不考慮地，搖了搖頭，應聲答道：“不可以！”</p>
嶽倩倩見他迴答得如此斬釘截鐵，不禁詫然問道：“為甚麽不可以呢？據我看來，吳兄並不像是那種過份貪圖千兩黃金厚聘的重利輕義之人……”</p>
吳天才一雙銳目之中電閃神光，朗聲接道：“我所說‘不可以’一語，不是‘輕主’，而是‘重義’！”</p>
嶽倩倩越發惑然地，微蹙雙眉，目注吳天才道：“‘重義’？這是‘重義’？吳兄與沈兄已交深莫逆，而和那千金聘你之人，尚一麵不識……”</p>
吳天才歎道：“我所謂的‘重義’，是‘重於江湖道義’，因為我與沈兄結識在後，而接受‘白水鎮’神秘人物的聘請再先，遂不得不尊重這項承諾，江湖中，已少國法約束，倘若彼此再不重諾守信，將成為甚麽樣的混亂世界？”</p>
沈宗儀一旁笑道：“對，我讚成吳兄這種理論，也佩服你的重諾守信。”</p>
吳天才道：“除非………”</p>
嶽倩倩冰雪聰明，看出吳天才神色似有變化，遂在吳天才語音略頓之下，立時加以追問道：“除非甚麽？吳兄怎個說將下去？’</p>
吳天才道：“我在接受聘請之時，曾提出一項條件，就是被保護者倘罪行確鑿，乃一十惡不赦之徒，我便可以不踐諾言。”</p>
嶽倩倩拊掌道：“這條件提得好，否則，吳兄豈不成了貪圖厚利的助紂為虐之徒，如此說來，我真希望那住在白水鎮的神秘人物，是個十惡不赦之徒了。’沈宗儀搖頭道：“嶽姑娘的這種希望，多半成空，不會屬於事實。’嶽倩倩不解問道：“沈兄何出此語？難道你認為以千兩黃金，求聘吳兄為他保護性命的白水鎮神秘人物，竟會是個善良之輩？”</p>
沈宗儀苦笑道：“他一定不是個善良之輩，才心虛怕人尋仇，不惜重金，禮聘吳兄，保全性命但也一定有副偽善麵孔，不會把罪行把柄授人，以吳兄這等重諾守信的天生俠骨之人，決不會故入人罪，在僅憑心中推斷，毫無事實根據，就遂指對方十惡不赦！”</p>
吳天才點頭道：“沈兄的這種推斷，相當高明，多半近於事實！”</p>
嶽倩倩秀眉雙蹙地，向吳天才深深看了一眼，問道：“吳兄，照你所說的立場看來，倘若你與沈兄‘白水鎮’的目標，是屬同一人時，則你們兩人之間，便無法和諧，立成敵對的了！”</p>
吳天才長歎一聲道：“這是一種極不愉快的想法，但也恐怕是一種不可避免的事實！”</p>
嶽倩倩聞言默默，目光注向天空，似乎陷入了長思狀態！</p>
吳天才問道：“嶽姑娘，你在想些甚麽？”</p>
嶽情倩暫未答理，又複凝思片刻，方似下了重大決定地，目光一掃沈宗儀、吳天才兩人，毅然說道：“沈兄、吳兄，你們兩人從此分手，莫在一起。或是盡量疏遠一點……”</p>
沈宗儀、吳天才幾乎是異口同聲問道：‘為甚麽？”</p>
嶽倩倩道：“將來的敵對，既然無可避免，則如今的交情，便應盡量疏淡，否則，如今的交情越探越濃，將來的痛苦也就越烈越大！”</p>
她的話兒甫畢，突然響起了一陣極具豪放意味的縱聲狂笑！</p>
這陣狂笑，是沈宗儀與吳天才二人，同時發出。</p>
嶽倩倩被他們笑得英明其妙地，玉頰微紅，揚眉問道：“你們笑些甚麽？”</p>
吳天才笑道：“我們笑的是我們的意見，恰恰和嶽姑娘相反。”</p>
嶽倩倩道：“此話怎講？”</p>
沈宗儀接口道：“此刻是朋友時，無妨盡量論交，將來作對頭時，也無防盡量交手，拿得起，放得下，看得開，才是江湖豪俠的應有本色！”</p>
嶽倩倩秀眉一蹙，妙目一注，吳天才也自含笑說道：“沈兄說得不錯，我的意見，與沈兄的意見，完全一樣！”</p>
嶽倩倩目光流動，一掃二人，搖頭微歎說道：“好，你們兩位便盡理論交吧，我真佩服你們這種俠義男兒的豪情傲氣，但願推論有誤，到了‘白水鎮’後，發現彼此的目標，並非同一人物，不起風波，永為至友才好！”</p>
沈宗儀與吳天才，均欣然點頭，都未把這引得嶽倩倩為他們憂心之事，放在心上了。</p>
於是，一路之間，談笑風生，彼此的文武藝業，見識胸襟，均屬上乘高朗，自然越來越覺互相欽佩，交成莫逆。</p>
吳天才更是識相，他早就看出嶽倩倩對沈宗儀一見傾心，生出愛慕之意，遂時常製造機會，讓他們單獨相處。</p>
沈宗儀不是心如鐵石之人，旦夕相處難免生情，加上嶽倩倩有意傾心，柔情濃注以下。</p>
怎得不使他把原本所持的冷淡態度，為之融解改變。</p>
更奇怪的是，自從他們三人同路之後，似乎均否極泰來？</p>
所謂否極泰來，乃指一切災厄不再出現，吳天才不遭襲擊，沈宗儀也未遇暗算………</p>
嶽倩倩在他們這兩位各具當世一流身手的大俠客大英雄，一左一右的保護之下，縱然再有甚麽登徒無賴之輩，垂涎她的天人姿色，也不敢有所妄動。</p>
安樂之下，時光易逝。千裏長途，於不知不覺間，被拋在沈宗儀、吳天才、嶽倩倩三人的馬蹄之後。</p>
這日的正午時分，吳天才在馬上遙指前方，揚眉笑道：“假如我記憶不錯，‘白水鎮’就在前方不到十裏之處。”</p>
嶽倩倩突然勒韁駐馬，秀眉顰蹙地，手撫酥胸。</p>
沈宗儀異常關切地，目光一注，急急問道：“嶽姑娘，你怎麽了？是否長途鞍馬，身體勞頓，有點不舒服麽？”</p>
嶽倩倩以嫣然一笑，表示感謝他的關切，搖頭答說道：“我不是有甚不舒服，隻是因為快到地點，有點心跳！”</p>
沈宗儀恍然自悟地，‘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嶽姑娘又是為了我與吳天才兄，成仇成友的謎底，即將揭開一事，放心不下，有所耽憂麽？”</p>
嶽倩倩苦笑道：“怎麽不耽憂呢？我們三人，已成莫逆之交，其中若有兩人，突然會變成生死強仇，又無法改變立場，不論誰勝誰負，結果如何，都是令人極為難過之事！”說至此處，目光一轉，向沈宗儀、吳天才二人笑道：‘沈兄、吳兄，我對你們兩位，先作一種假設。更有樁請求。”</p>
吳天才道：“嶽姑娘請講………”</p>
嶽倩倩正色道：“我所作的假設是你們在‘白水鎮’上的目標，果然極其湊巧的，恰好是同人物……”</p>
吳天才含笑說道：“我一路之間，輾轉思忖，覺得此事，多半已成定局，不是‘假設’無法避免的了！”</p>
沈宗儀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吳天才所說，但卻默然不語。</p>
嶽倩倩緩緩說道：“不淪是‘假設’？或是‘事實’？如今我要向你們提出我的請求！”</p>
沈宗儀與吳天才再度幾乎是異口同聲地，一齊問道：“甚麽請求？”</p>
居倩倩道：“萬一，你們兩位由於立場不同，而不得不各憑機智武功互相一鬥，則不妨各盡其力爭取勝利，但在獲得勝利之後，卻不許趕盡殺絕，最少要給對方留上一次退步！”</p>
嶽倩倩的話音方了，沈宗儀便滿麵神光地，應聲說道：‘嶽姑娘此語，雖說請求，其實是滿懷關切，在為我與吳兄著想，我們那有不識抬舉之地，不肯答應之理？”</p>
嶽倩倩梨渦雙現，麵帶喜色地，向吳天才問道：“好，沈兄已答應了，吳兄，你呢？’吳天才臉色異常沉重地，一字一字答道：“我也答應，但請嶽姑娘記住，這種留給對方退步，等於是對待自己殘忍，隻能以一次為限！”</p>
沈宗儀與嶽倩倩，同時對吳天才投過了驚詫目光？</p>
吳天才神色又轉和緩地，微微一笑，揚眉又道：‘沈兄與嶽姑娘不要以這種眼光看我，是否要吳天才把剛才所說之語，解釋一遍呢………”</p>
嶽倩倩道：“吳兄請抒高淪。”</p>
吳天才咳嗽一聲。軒眉說道：“我吳天才生性狹隘，沒有沈兄那麽胸懷，也沒有‘無情劍客’蕭揚那等犧牲自我的偉大襟抱，若換句直率一點的話說，那就是我雖惺惺相惜，愛惜沈兄，卻更為自私地，比較更愛惜我自己！”</p>
沈宗儀笑道：“吳兄快人快語，說的果屬實話，人愛自己，乃是常情………”</p>
吳天才繼續說道：“人不單要愛惜自己，更應該知道自己，吳天才從各種已知情況，仔細衡量知道我若與沈兄相鬥，不會有第三次獲勝機會，故而必須鄭重聲明，這對待自己殘忍的留給對方退步之舉，隻能以一次為限！”</p>
嶽倩倩道：“吳兄能答應就好，隻要你與沈兄能互相寬讓對方一次，我就覺得十分安慰……”</p>
說到‘十分安慰’，她那絕代嬌靨之上，自然便出現了安慰笑容，但這種笑容，隻是一現即隱……</p>
一現即隱之故。是她發現了沈宗儀的一雙俊目之中，起了神色變化！這種神色變化相當複雜，似乎蘊有高傲，蘊有憐憫，也蘊有一種非經細察，不易發現的淡淡殺氣！</p>
嶽倩倩心中一震，正待發話，沈宗儀已向吳天才問道：“吳兄，你自信與我放手相鬥，沒有第三次獲勝機會？”</p>
吳天才方一點頭，沈宗儀立又問道：“換句話說，吳兄是自信可以在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彼此相鬥之下，均掌握勝麵，把我擊敗的了？……”</p>
吳天才笑道：‘沈兄還記不記得小弟曾經說過，我尚有另外一項特長？’沈宗儀點頭道：“當然記得。”</p>
吳天才道：“自從發現我與沈兄在到了‘白水鎮’，可能有相反立場後。小弟便細加衡量，覺得我在武功方麵，略略弱於沈兄，但在心機智計方麵，卻略略強於沈兄……”</p>
沈宗儀接道：“即令這不是吳兄自謙之詞，則強度也必較觀度為大，因小弟已看出吳兄委實智計絕倫，屬於人中諸葛……”</p>
吳天才搖手笑道：“不對，不對！沈兄譬喻失當，我不敢當‘人中諸葛’，最多隻是‘人中曹操’，因為吳天才生平行事。有正有邪，加以胸檬太狹。在度量方麵，恐怕還難容‘彌衡一罵，，比不上那位魏武帝呢！……”語音至此頓住，神色一正，目光微掃沈、嶽兩人又道：“故而第一次相鬥，我有六成把握，可以在武功稍弱，智計稍強，以及權術運用、硬欺君子以方的情勢下勝得沈兄，但第二次相鬥，卻必須倚仗我另一項尚未宣布的特長不可，而勝麵亦將減弱。最多隻有五成！從此以後，再想獲勝。便如夢囈。沈兄是否嫌我誇大，或以為真是吳天才的肺腑之言呢？”</p>
沈宗儀俊目雙睜，閃射出爛如岩電的炯炯神光……</p>
嶽倩倩牛恐他們目下便起衝突。趕緊含笑說道：“好了，好了，你們兩位均是一諾千金人物，既已接受我的請求。如今便不必多話，但願到了‘白水鎮’之後。彼此判斷有誤，能夠一天雲霧盡散！”</p>
話完。一抖絲疆，又複前行。</p>
沈宗儀、吳天才仍然左右相隨，但兩人心中，均已添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沉重感覺！</p>
再行數裏，大路右麵，有條小小入山盆道。道口有株大樹，樹幹上釘著破鏡，鏡下鑿木為痕，劃出一隻箭頭，指著入山方向。</p>
沈宗儀一見立即勒疆駐馬，向吳天才發話問道：“吳兄。你與嶽姑娘大概是直行入鎮，我卻要右轉入山。我們便在此分路………”</p>
嶽倩倩叫道：“沈兄慢點……”偏過臉兒，向吳天才道：“吳兄，你以前來白水鎮，定然知道鎮上最大最好的是哪家酒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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でで坊主ocr瀟湘書院獨家連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