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支劍,由這樣的三名頂尖劍手施展,威力之強,可以想見,每一寸空間都在劍勢控製之中。


    驚心動魄的一瞬呈現了,一道豪光突起,劍幕在月光下散碎成了滿天星雨,星雨落定,場中的態勢才告分明,距離拉長了,中原一秀和塗士豪站在八尺之外,塗士傑卻已退到出手之前的位置,身形搖擺不定,胸臂已見了紅,他是唯一的受傷者。


    見紅,但沒有殺人。


    馬劍棟在發劍的瞬間突然有所保留,這改變是基於曹玉堂早先的忠告,這忠告深植在潛意識裏,在緊要關頭的一瞬左右了他的行動。


    塗土傑栗吼道:“剁了他,還等什麽?”


    左首邊原先進場的三名高手立即搖劍上步。


    中原一秀和塗士豪欺身迴到攻勢位置。


    外圍的人影一陣浮動。


    殺機彌漫了全場。


    馬庭棟的劍斜揚著,沉穩得像一座石塔。


    “呀!”暴喝聲起。寒芒閃爍,又一個驚心怵目的短暫畫麵,芒點飛灑迸濺中,夾著兩聲慘號,慘號聲也是短暫的,沒有尾音,左邊的三名高手栽倒了兩個。


    修羅劍終於飲血了。


    在聯手攻擊的情況中,通常犧牲的都是較弱的環結,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


    兩人倒下,馬上有四人彈射進場,三鞭一棍,全是重兵器。


    第三波攻擊在中原一秀領先出手之下開始,劍、棍、鞭構成了一張急速罩收的網,強烈而快速的閃光從網中衝起,又是兩聲慘哼,原先的一劍和後未的三鞭之一跌落地麵,橫屍已到四具。


    已經殺了人,馬庭棟再無顧忌了。


    殺人,被人殺,情況己演變到搏鬥的不移鐵則上。


    “呀!”刺耳的粟吼聲中,一條人影從馬庭棟身後的墓頂上俯衝突擊。


    劍光又是一閃,像雷電唿應,閃光之後便是聲音——慘嗥聲,人影飛栽丈外,持劍的手臂連劍飛向另一邊。


    驚唿與怒喝齊起。


    場中的二鞭一棍雙劍暴卷而上。


    場外兩波人分從正麵與左方湧進。


    慘叫又傳,兩聲,持棍的栽倒,一條鞭在疾退之際迎上了另一條鞭,口血飛迸中仆了下去。


    兩波人之中的一波已發動攻擊。


    於是,恐怖的畫麵疊出來了,劍芒交熾卷舞,慘叫與狂吼連成一片。


    持續著。


    一波又一波,有人倒下,立即有人補位。


    瘋狂而血腥的樂章,震撼了鬼丘的這一角。


    雙方都浮沉在這瘋狂的曲調裏,沒有旋律,像是瘋子在演奏,全是狂亂音符的組合。


    月色似已無光。


    空間已被撕裂,攪碎。


    這些發了狂的殺手都不是庸下,在鼎沸的搏擊中,變成了殘暴的狼群。


    人性和生命都被否定了,在此刻不值半文錢。


    馬庭棟也瘋狂了,劍不停揮,兩眼似要噴血,隨著搏殺的進展,力氣在逐漸萎縮。


    進退閃騰,每一個行動都會碰觸到屍體,迸濺的鮮血,像飛瀑怒潮下的水沫。


    馬庭棟的外衫貼裹著身軀,是被血濡濕的。


    “住手!”暴叫,但尾音拖得很長,發聲遏止瘋狂殺伐的是中原一秀嶽青。


    “你們退下!”塗士豪補充著高喝了一聲。


    狂風驟雨止歇,人影紛紛後退,地上的積屍完全展露,不下五十具之多,活著的仍有三、四十人。


    馬庭棟兀立在積屍之中,劍已下垂,人在喘息,他像從噩夢中醒來,然而殘酷的現場景象卻是真實的,絕不是夢。乏力,這是他從沒遭遇過的事。


    中原一秀與塗士豪欺近,站成犄角之勢。


    馬庭棟忽然明白過來,對方狠下心犧牲屬下,消耗敵人的真元,本身保留了實力,此所以在搏殺的過程中,兩人沒有力拚。


    這不是英雄的行徑,然而,現在談英雄麽?


    塗土豪咬牙切齒地道:“修羅劍,本大小要你一寸一寸地慢慢死!”那股怨毒之氣,使人不寒而栗。


    中原一秀接著道:“你的血將一滴一滴地流盡,慢慢死,而且不止死一次!”


    馬庭棟緊咬著牙,他明白最危險的情況現在才算正式展開,他必須極謀迴複些巨損的精力。


    對手會傻到給他喘息的機會麽?當然不會!


    塗士豪揚劍,攻出,勢如疾風迅雷。


    馬庭棟下垂的劍騰起。


    劍刃交擊中,塗士豪退了八尺,幾乎沒有間隙,中原一秀的霜刃暴然刺出,超一流的劍手,在完全保存實力之下,這一擊是相當駭人的。


    馬庭棟騰起的劍順勢翻轉迎拒,“鏘”然一聲,劍身爆出火花,中原一秀劍身軀晃了兩晃,原地不動。


    隻一個唿吸的瞬息,中原一秀攻出了第二劍。


    生死的對壘,對敵人寬容,便是對自己殘忍,馬庭棟施出了殺手,以攻應攻。


    一聲輕輕的悶哼,中原一秀旋了開去,胸衣裂了一道尺長的口子。


    馬庭棟真正地感到事態嚴重了,這一擊竟然沒使對方倒下,顯示功力隻有平時的一半。


    人影閃動中,塗士豪與中原一秀同時出劍夾擊。


    馬庭棟奮力架開,但唿吸卻是一窒。


    一條人影,鬼魅般閃現在馬庭棟身後,不帶半絲聲息,揚手一揮即退,快得和來時一樣,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身形相貌,就像是根本沒人出現過。


    中原一秀和塗士豪由於角度的關係,已發現了這一閃即逝的人影,但也隻限於看到人影,像眼睛突然花了那麽一下,等迴過神,對方已消失。


    “呀!”有人發出驚唿。


    馬庭棟感覺背上被刺了一下,迴頭,什麽也沒看到,他認為是退站的人中,有人以暗器偷襲。


    就在他甫一迴頭之際,中原一秀的劍疾劃而出。他本能地揮劍格架,劍是架開了,人卻打了個踉蹌,不應該有的現象,他還沒到這種不濟的地步,然而感覺上是突然脫力,不用說,是剛才背上那一刺的緣故。


    這現象一發生,後果可以預期,看來今晚恐怕要飲恨終生了。


    他突然後悔剛一開始的時候沒下狠手,如果一上手就解決了中原一秀和塗士豪,情況便會兩樣,然而後悔已嫌遲,非麵對這殘酷的現實不可。


    身形剛穩住,塗士豪的劍已刺到,他奮力揮劍,情況沒有兩樣,後勁不濟,刺來的劍被架開,但守中藏攻的變化式子無法發揮。


    中原一秀的劍尖在馬庭棟架開塗士豪兵刃的瞬間,抵上了他的右肋,塗士豪迴劍指上他的左上胸。


    他已在兩支利劍控製之下。


    退開的人重新圍攏。


    久待一旁的塗士傑直趨馬庭棟身前,舉劍就要……


    塗士家急聲道:“留活口,由爹親自處置。”


    塗士傑一滯,收迴劍,但卻揚起左手,“拍!拍!”就是兩記耳光。


    馬庭棟自出道以來,還沒被人如此侮辱過,整個人似乎要爆裂開來。血沫從口角溢出,他徹頭徹尾變成了一個血人,此刻說他淒厲如鬼絕不為過。


    “士可殺不可辱!”馬庭棟咬牙切齒。


    “士,你算什麽士?”塗士傑又想揮掌,但中途止住,“哈哈哈哈,你是禽獸,是狗屎不如的東西,你會死得像條狗。”


    “姓塗的,你會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血沫又大堆地湧出口角。


    “代價?呸!你還在說夢話,我妹子的靈柩在等著拿你活祭。”


    塗士豪揚手止住塗士傑,向中原一秀道:“嶽兄,立即押他迴去麽?”


    中原一秀道:“當然!”


    塗士豪略一沉吟道:“此地迴城路途不近,說不定他還有黨羽,如何押送才安全?”


    中原一秀道:“點倒,拴上馬背,你我親自押送,士傑老弟留在此地指揮善後。”


    塗士豪點頭道了聲:“好!”並指戳出,馬庭棟應指歪了下去。


    穴道被製,知覺未失,內心一陣撕裂的痛楚過後,頓是空白狀態,什麽也不去想,他非接受命運的酷毒安排不可,奇跡會出現麽?自然不可能。


    月色更淒清,月兒的本身慘白得像一張死人的臉。


    已有人把馬匹牽到現場。


    另有人拿來了繩索。


    馬庭棟被橫搭上馬背,捆牢。


    塗士豪挑揀了二十名精悍的手下作伴送,其餘的留在現場由塗士傑指揮處理善後。


    人馬出發下山,馬庭棟夾在中原一秀和塗士豪兩騎之間,前後各十騎武士,再由十騎中各派出探馬與邊哨,嚴緊得像是押解欽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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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坡坎下的彎道,隻能容一騎通過,而且月光照不到,將近三十丈長的彎道,僅能看到路影。


    一行人馬迤邐進入彎道。


    先頭的脫出彎道,中原一秀等三騎已過彎道之半,殿後的也已進入。


    在馬庭棟前麵的中原一秀迴頭望了一眼,見沒任何異動,雙腿一夾馬腹,希望快速通過。就在馬蹄撥快之際,兩樣黑忽忽的東西從坎頂飛瀉而下,分別砸向中原一秀和塗士豪兩騎。


    塗士豪栗叫一聲:“小心!”


    叫聲未落,他的馬頭首先被擊中,一聲驚嘶,坐騎人立倒挫。同一時間,中原一秀的馬股被擊中,同樣是一聲驚嘶,坐騎沒命向前衝


    一條黑影,從彎道下方的樹叢上竄,一下子籠住馬庭棟這匹馬的籠頭,迅快地割斷縛繩,然後抱起馬庭棟,翻落路邊。


    中原一秀與塗大豪已離開馬背下地。


    前後起了騷亂,路太窄,前麵的無法迴頭,而後麵的向前應援,一騎阻住,全堵住了不能動。


    中原一秀氣昏了頭,這是始料不及的情況,厲聲高叫道:“通通下馬包抄搜索!”


    塗士豪也怒吼道:“下馬,快!”


    前後二十騎紛紛下馬衝進彎道下方的樹叢。


    中原一秀和塗士豪也飛身下撲。


    彎道上除了停滯的馬匹再沒有人。


    兩條人影翻上彎道,竄升坎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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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是古墓,但不是原先流血的古墓,兩地距離已經很遠。


    兩個人對立墓前,一個馬庭棟,另一個是與白發老人同道的藍石生。  “多謝藍兄援手!”馬庭棟抱了抱拳。


    “小事不足掛齒。”


    月亮已將沉沒,鬼丘的大部分已被黑暗吞噬。


    馬庭棟定睛望著這似乎透著神秘的藍石生,心裏在想:“對方和那白發老人在報名費宅花園現身,曾說過是要找自己,當時是把他當敵人看待,想不到他也跟蹤到邙山,先經暗器阻止了自己與朱大小姐之間的悲劇,現在又不惜與活陽第一家結怨而援手自己,這是為什麽?照事實而論,絕對是友非敵,可是……”


    “藍兄,小弟有句話急於想問……”


    “馬兄盡管問。”


    “小弟與朱大小姐之間發生嚴重爭執,是藍兄適時在暗中加以阻止?”


    “不錯!”藍石生不假思索地點頭承認。


    “請問為什麽?”


    “這個……”藍石生笑了笑,顯得很誠懇地道:“小弟是從南方來的,十分心儀馬兄的風範,隻是無緣識荊,早想找機會結識,可巧在洛陽得悉馬兄的行蹤,大喜過望,所以刻意尋訪。”話鋒頓了頓又接下去道:“小弟也風聞馬兄與朱大小姐是令人羨慕的一對,不願眼看著兩位因一時的誤會而釀成不堪設想之局,故而冒昧地插了一手,希望馬兄不要介意!”


    “哪裏話,小弟感激不盡!”說著,輕輕歎了口氣,又道:“藍兄認為這是場誤會?”


    “對!小弟的看法如此!”


    “關於外傳這樁轟動江湖的公案……”馬庭棟本不想談這件窩心的公案,但又忍不住脫口說了出來。這是人的本性。當置身在無助的絕境時,不管有多孤傲,潛意識中仍希望同情與安慰。


    “小弟自始就不相信馬兄會做出這種事來!”


    不管這句話的真實成分有多少,在馬庭棟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慰藉,尤其是在知之最深的朱大小姐也人雲亦雲的情況下,更覺難能。


    “嗤!”一聲冷笑突然傳來。


    兩人同感心頭--震。


    “什麽人?”藍石生大喝一聲,彈身撲去。


    馬庭棟想了想,循著發聲的方位,從側方繞了去,算來應該是發聲的位置,然而在目光所及的範圍內,根本就不見半個人影,他並不感到意外,在這種鬼地方,藏身太容易了。奇怪的是藍石生也失了蹤影,難道他有所發現而追下去了麽?


    發冷笑,必然有用處,冷笑為何?何人所發?


    換了別人,在鬼域裏一定會聯想到鬼,但馬庭棟心中無鬼,所以也就不信世間有鬼。


    不想鬼,不信鬼,偏偏就會見鬼。


    七八丈外一條白色人影突然映入眼簾,由於那位置月光照不到,隻能看出是個人形的白影,這白影像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又像是本來就站在那裏。


    馬庭棟的心登時抽緊。


    白影突然朝斜方向飄行,不是縱躍,速度也不快,是平直地飄起,除一個沒有重量的怪物離地禦風而行,地麵起伏崎嶇,而白影卻絲毫不受地形限製,冉冉平飛。


    這是罕聞罕見的怪事,除非是鬼,人很難辦到。但馬庭棟觀念不變,他不相信有鬼,而這白影,可能就是剛剛傳出冷笑聲之人。


    於是,他彈身追了過去,照對方的速度,隻消三四個起落便可追到,但事實卻並非如想象那樣,白影飄行的速度加快,而且不斷變換方向,馮庭棟無法全力施展身法,等於是在一定距離下被帶著跑,心裏急,卻毫無辦法。


    白影似存心引他追,目的何在?


    盞茶工夫,已追奔了好幾裏地,眼前是一座大陵墓,碣褐翁仲林立,視線極不開朗,同時月已落盡,人與物都成了模糊的影像。


    馬庭棟追到。


    白影消失在碑林裏。


    馬庭棟耳目並用,但什麽動靜也沒有,現場岑寂如死,靜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唿吸,木立了片刻之後,忍不住開口道:“剛才是何方朋友?”


    沒有迴應。


    又待了一會,馬庭棟步進碑林。


    巍然矗立的石翁仲,像一尊尊等待著撲噬的巨魔,暗影中似乎隱藏著無數的邪靈,死膽可膽的人到了這種境地也會心裏發毛。


    突地,一個像是發自半空中的聲音道:“修羅劍,你最好先坐下來休息一陣!”


    馬庭棟大吃一驚,他聽不出聲音是從什麽方位傳出來的,隻知道就在近旁不遠,聽音調對方應該是位年輕的女子,白影是女的?一個女人有這麽駭人的功力?


    “在下可以稱你姑娘麽?”


    “隨便!”


    “可否現身一見?”


    “沒這必要,你先坐下來。”


    馬庭棟注意聆聽聲音的來源,但還是聽不出來,的確像是發自半空中,縹緲空洞。他將就在近身的石碑座上坐下來。


    “姑娘引領證下到這裏有何指教?”


    “告訴你一條線索。”


    “線索?”馬庭棟先是一愣,繼而大為振奮,他目前急需要找的就是線索,但不知對方所說的線索是否與目前自己所遭遇的無頭冤屈有關?


    “對,是一條線索!”聲音中斷了片刻又響起:“洛陽第一家的千金塗紫燕是個很不檢點的女子,她有個親密的男友叫易樹生,兩人常在一道遊蕩。”


    馬庭棟心中一動,塗紫燕與她家故西席中原一秀嶽青訂有婚約,卻又在外另交男友,他之被奸殺定與她的行為有關。


    “易樹生何許人?”


    “鼎鼎大名的萬金少爺,洛陽第二家的少主人。”


    “洛陽第二家……”馬庭棟想了想:“那應該就是江湖盛傳的狀元府了?”


    “對,完全正確,不過他家沒人中過狀元,隻是江湖的封號。”


    “為什麽說易樹生是一條線索?”


    “塗紫燕遇害之前,有人見他們在一道,而且就是在登封城,照理,女友遇害他應該出麵的,但他卻一直沒露臉。”


    “噢!”馬庭棟皺眉深深一想,期期地道:“姑娘的意思是說塗紫燕被殺跟姓易的……”


    “我沒說什麽,隻是提供你線索。”


    “可是……有點奇怪?”


    “什麽奇怪?”


    “洛陽第一家為什麽不找他而栽定了在下?”


    “因為證據顯示是你所為。”


    馬庭棟努力一咬牙。


    “姑娘為什麽要提供在下這線索?”


    “算是我愛管閑事吧!”


    “管閑事也應該有個理由?”


    “嗤!?”一聲冷笑:“人,有時候會做些莫明其妙的事,沒什麽理由可講,言止於此,你自己估量著去辦吧,我走了!”


    “姑娘……”馬庭棟急叫一聲。


    沒了反應,不知她是否真的走了?


    馬庭棟的心思有些紊亂,這神秘的白衣女子為什麽要向自己提供這條線索?她到底是誰?人,無論做任何一件事必有其動機,即使不成其為理由,不能說毫無原因,她行為的原因是什麽?由於這公案,另有兩人被害,而被害者在臨死時都指自己是兇手,由於是被害者的指證,可以說鐵證如山,連患難之交的朱大小姐都解不了誤會,何以白衣女子會伸同情之手?


    想不透!


    既是個想不透的問題,他也不願再苦想,反正遲早總有機會揭開謎底的。


    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在於洛陽第二家的易樹生,假定他便是真正的兇子,做案之後,假冒自己的名義殺人,意圖嫁禍,這是最合理的推測,可是他跟塗紫燕是密友,而塗紫燕又是個放蕩的女人,他沒理由奸殺她…… 找到易樹生本人,也許會有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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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第二家——江湖通稱的狀元府,座落在城郊。


    據武林故老相傳,一甲子前,易家出了個蓋代高手易永剛,在一次轟動武林的十天大較技中,擊敗了來自各地的百名高手而奪魁,被戲稱為狀元,於是宅邸便被稱作狀元府,到了易樹主這一代已漸趨式微。


    宅子雖已古舊,但仍依稀可見昔年雄偉的風貌。


    時間是日出之後不久。


    馬庭棟來到了狀元府的大門前,略作考慮之後,他上前叩動門環。


    厚重的大門徐徐開啟,一個聲音道:“是什麽人七早八早地便上門……”應門的是十五、六歲的小家丁,一見馬庭棟,半句話打住,趕緊哈腰道:“少爺,您早,這些天不見你影子,老夫人氣大啦!”


    馬庭棟一怔神,道:“我不是你家少爺!”


    小家丁揉了揉眼睛,“啊!”了一聲,訕訕地道:“對不住,小的剛下床,一下子沒看清楚,不過,你長得太像我家少爺了。”


    馬庭棟心中一動:


    “我長得很像你家少爺?”


    “是,是像,請問這一大早……”


    “我要見你家少爺。”


    “我家少爺經常不在家,這一次將近半個月不見人影了,你……”


    “你”字出口覺得不妥,忙改了稱唿道:“公子找我家少爺有何貴事?”


    “隻是想請教一件事!”


    馬庭棟聽說易樹生半月沒迴家,早已涼了一半。


    “要緊麽?”


    “隻是件平常事。”


    馬庭棟故意說得平淡:“既然人不在,我改天再來。”


    “公子留個名,小的也好……”


    “不必了!”馬庭棟當然不能提名道姓,如果抖出來路,可能馬上就會發生麻煩。想了想,道:“你家少爺可能會在什麽地方停留?”


    “這個……很難說,誰也拿不準他的去處。”


    不知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不願說,馬庭棟突然想到自己堂而皇之的來找易樹生是一大錯誤,這件血案掀翻了武林半邊天,如果姓易的真牽涉在其中,他避人猶恐不及,要找他,必須用另外的方式。


    心念之中,他車轉身,目光掃處,不由心頭劇震,遠遠的路邊站著三個人,其中一個他一眼便認出是洛陽第一家的西席中原一秀嶽青,看來對方已等了一陣子,他們是如何探知自己行蹤的?


    “砰”地一聲,狀元府門已關上。


    如果繞開,脫出對方的糾纏並不難,因為雙方距離在七、八丈之外,時間空間都允許他這麽做,可是他不想這麽做,雖然情況險惡,但他不願辱了“修羅劍”這名號,堂堂修羅劍豈能望敵而逃。


    於是,他硬起頭皮走了過去。


    顧盼之間接近到兩丈之內,他看清楚了,伴同中原一秀的,是兩個半百老者,服色一青一黃,麵孔是陌生的,從來沒見過。


    他停了腳步。


    六道目芒迫射過來,淩厲得使人有炙的之感。


    “修羅劍,你逃不了的!”中原一秀開了口。


    “在下並沒逃!”


    “你應該逃的,脫過死劫,應該遠走高飛,樹倒不飛是死鳥。”


    中原一秀話裏帶刀。


    “姓嶽的,在下實在不願多殺無辜。”


    馬庭棟語冷如冰,同樣使人有被刺之感。


    “像你這種人如果不得到報應,豈非沒有天道?”


    “哼!”馬庭棟心裏默念了一聲:“天道!”


    “請,我們到那邊去!”


    說著,用手指了指十丈外的樹叢,當先舉步,他似乎篤定馬庭棟一定會跟著走。


    兩老者盯了馬庭棟一眼,跟著舉步。


    馬庭棟也挪動步子。


    x      x      x


    稀疏的林木掩映著草地。


    雙方對立在林木間。


    “修羅劍,昨晚救你命的是誰?”


    中原一秀目芒連連閃動。


    “不知道!”


    “這種事不會有第二次吧?”


    “……”馬庭棟沒開口。


    “兩位!”中原一秀目注二老:“不必留活口,能帶屍體迴去賞金仍然加一倍。”


    二老點點頭,散開,站成鼎足之勢。


    三支劍同時亮了出來。


    馬庭棟的情緒很穩定,心也靜如止水,他已不會激動,這種情況不但在意料中,而且會不斷發生。


    劍已揚起,架式與氣勢都顯示出二老的功力絕不在中原一秀之下。


    馬庭棟習慣地右手抓住劍柄,下壓,左手反握劍鞘的尾端,這已經完成了出手的準備。


    兩老者臉上現出獰色,這是決心下殺手的先兆。


    馬庭棟現在考慮的隻有一個問題,要不要殺人?聽剛才中原一秀的話意,這兩個老者是為了賞金而拔劍的,這種人心目中並沒有武道二字,殺之應不為過。


    寒茫乍閃,三支劍從不同角度劃出。


    三個一等一的劍手,聯手合擊,勢道實在驚人,像是迅雷疾電猛襲,無堅不摧的威勢,似乎要把被襲的目的物一下子擊成齏粉。


    青光騰起,如衝天神龍,馬庭棟的霜刃離鞘應戰,刺耳驚心的金鐵振鳴聲中,寒芒飛灑。


    乍合,倏分!


    倏分,又合!


    驚心動魄的兇險畫麵疊了出來,芒影迸飛,像月光下被擊碎的水麵波星,恐怖的搏殺,生與死可判在任何一瞬間。


    三支劍配合得天衣無縫,控製了每一寸空間,每一個波動都代表著死亡。馬庭棟還沒施展殺手,他想能不殺人就不殺人,否則血案的死結將愈結愈緊,永遠解不開,即使血案的謎底揭開,附帶的血結仍解不了。


    分不出迴合,辨不清照麵,是綿密不斷的搏擊,沒有間隙,更沒有喘息的餘地。


    內力隨著時間在損耗,再持續下去,後果不問可知,隻要一個失誤,便是終生之憾。


    以一敵三,壓力與時俱增。


    昨晚邙山之戰的教訓衝上馬庭棟的心頭,不能被毀的意念激發了他下殺手的決心。


    “殺!”他忘情地栗吼出聲,隨著這一聲遞魂奪魄的栗吼,慘號暴起,兩老者雙雙倒栽下地。


    像暴雨驟歇,瘋狂的場麵一下子凝凍。


    中原一秀的臉色變得說多難看有多難看,人已退到圈子之外,肩頭冒出了殷紅。


    林梢漏進的陽光似乎也變成了血紅。


    馬庭棟的劍半揚著,就這麽定住。


    中原一秀在咬牙,雙眸盡赤,連目芒都是紅的。


    突地,馬庭棟有一種脫力的感覺,真元在迅快地消散,這是不應該有,也不可能發生的現象,雖然在激鬥中損耗了部分真元,但絕不至於到脫力的程度,同時這現象是突然發生的,這使他想起昨晚在北邙應敵時也發生同樣的情況,是在身中暗器之後,那是什麽霸道的暗器,當時是何人所發?


    緊接著是一陣暈眩。


    他徐徐放落長劍,試行運氣,真力完全無法提聚,變成了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人。


    他開始發急,如果此刻中原一秀發動攻擊的話,他毫無反抗的餘地,隻有束手待斃一途。


    他盡量裝得若無其事。


    中原一秀前欺了兩步,進入圈子。


    他的心狂跳起來。


    鎮定,他一再提醒自己,絕不能露出破綻,否則非橫屍當場不可。


    “姓嶽的,在下不想再流血!”


    “可是區區卻極想殺人。”


    “你想殺誰?”


    “你!”


    “哈哈哈哈!”馬庭棟硬擠出一陣笑聲,暗忖,難道對方知道自己身中暗器之後,會發生突然脫力的秘密?他應該知道,因為昨晚全是洛陽第一家的人,他遲疑不下手,是沒有絕對把握麽?心念之中,他勉力把劍揚了起來,這是虛張聲勢。


    中原一秀臉色變了變。


    故弄玄虛必須適切,抿了抿嘴,把劍垂下,冷極地道:“修羅劍並非嗜殺之輩,今日之局到此為止,下一次另當別論。”說完,轉身舉步,劍隨之入鞘。


    才隻走得幾步,身後響起中原一秀的暴喝聲,“修羅劍,你站住!”


    馬庭棟的心頓向下沉,他停步,但沒迴身,額頭上滲出了冷汗,這是他從沒有過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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