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常笙畫正在掛念著的寧韶明……他正帶著殲龍的士兵們蹲在海裏的一個孤島上。


    這次任務內容基本上是全程保密的,隻說是一場實戰演習,雙方都帶上了新兵去練練手。


    對於特種作戰部隊來說,除開真槍實戰的任務之外,更多的時間都是花在了訓練和實戰演習上麵,這才有助於保持戰力並對戰力進行檢驗。


    殲龍大隊每年都經曆很多次大大小小不同的演習,所以哪怕他們下了車就上軍用飛機,又被飛機丟到了海上進行武裝泅渡,大部分隊員們也沒有太慌張。


    計芎在上個月就跟上頭打了申請,把新兵們拉去海邊練了一遍,所以他們一開始有點亂,不過在老隊員們的幫助下,很快就適應了目前的情況。


    相比起殲龍大隊裏的新人,大家反而更擔心傷勢剛好的寧韶明。


    於是在這樣的氛圍裏,一眾隊員們都把心思放在了寧韶明身上,忘掉了被丟在海麵上的緊張,一邊泅渡一邊輪流盯著寧韶明。


    寧韶明有點無語於他們對待他如易碎瓷器的態度,不過看在這件事很好地對隊員們的心態進行了調節的份上,寧韶明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說什麽了。


    殲龍大隊的演習目標是登陸孤島並獲取島上地形圖,所以在經過三個多小時的海上武裝泅渡之後,寧韶明他們找到目標孤島,在嚐試登陸的過程中遭遇到了“敵人”的襲擊,好生經曆了一場混戰,最後才艱難地避開“敵人”登上孤島。


    而在上島之後,他們在找尋落腳點的時候又遭遇了幾次攻擊,一路追追逃逃,等到入夜之後才終於甩開“敵人”,找到了合適且隱蔽的臨時營地。


    “不止一批人,”計芎頭疼地道,“這個島才多大,他們塞了三批人上來?這是要我們打遭遇戰的節奏嗎?!”


    “打就打!”王勝麟很不客氣地道,“咱們還能怕他們不成?”


    “少來!”劉興削了一下王勝麟的後腦勺,“任務為重懂不懂,又不是讓你來打架的!”


    王勝麟隻好把一腔戰意憋了迴去。


    見幾個小隊長已經開始討論戰術問題了,寧韶明不由得心生佩服——女魔頭調教人真是有一手,他手下這群集合無數刺頭的士兵居然都能被她訓練得連狠話都懶得放了,該幹活就幹活,絕對不瞎逼逼。


    “中隊,”辰津靠過來,低聲問:“你沒事吧?”


    寧韶明無語了,“我的傷老早就好了,你們別這麽小心翼翼成不?”


    他當了糙漢子好多年,突然就被人這麽輪流關心,他都快以為自己要變成脆弱的豌豆公主……啊呸,公主個毛線!


    辰津聳了聳肩,“沒辦法啊,我們也控製不住,教官跟我們挨個兒叮囑了一遍……”他半開玩笑道:“她肯定是下了什麽暗示,我們沒法兒不盯著你不放。”


    寧韶明一聽,表情有點微妙,“啊?她什麽時候找過你們的?”


    “最近不是一直在做心理狀態評估麽?”辰津解釋道,“大家都要單獨接受心理談話,等談話結束的時候,教官就跟我們提了這件事。”


    其實大家彼此是不太清楚常笙畫跟他們各自都說過的,辰津一時好奇去查了一下才發現的,不得不佩服常笙畫的用心良苦。


    寧韶明的心裏生出幾分詭異的甜蜜,“這樣啊……她說什麽了?”


    辰津聳了聳肩,“也沒什麽,就說真碰上要拚命的事情,她也管不得你,但要是沒必要的情況下,還是要拉住你別亂來的。”


    他話音落下,寧韶明已經微微怔愣。


    常笙畫自然是知道特種作戰部隊的危險性的,哪怕是演習也有允許死亡和傷殘名額,既然寧韶明自己願意去承擔這些後果,那她就不會說要寧韶明顧忌著她別去拚命。


    束手束腳,瞻前顧後,說不定更容易出事。


    寧韶明喜歡當兵,也願意去付出,為腳下這片土地流血流淚,所以常笙畫不會阻攔他——她的關心隻會寄放在別人身上,讓別人多看著點寧韶明。


    寧韶明可以為這個國家無私奉獻,可是不能因為一時衝動,造成不必要的危機。


    可如果寧韶明真的為他這份職業付出了任何代價……常笙畫也願意和他一起去承擔,包括受傷,包括死亡。


    這不僅是常笙畫從you-kno-ho期間學到的,更多的是她對寧韶明作為一個軍人的尊重。


    ——她尊重寧韶明作為軍人的責任,也尊重戀人對於職業和理想的選擇,哪怕這看起來讓人不太有安全感。


    寧韶明想象著常笙畫麵無表情地對每一個士兵細細叮囑的場景,即使對方不在他身邊,寧韶明也從來沒有那麽清晰地明白——有這麽一個人,她和他攜手與同,共赴白頭,風風雨雨,進進退退,不離不棄。


    原來……婚姻的意義在這裏。


    “中隊?”辰津不解地看著寧韶明,嚐試性地問:“你……不高興嗎?”


    寧韶明鄭重地搖了搖頭,“沒……”


    他不由得笑了一下,被迷彩覆蓋的眉眼都溫柔了下來,“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辰津看得不由得發愣,好半晌才低聲道:“真好。”


    寧韶明側頭看他,“嗯?”


    “我喜歡的那個人……她以前也是這樣的,”辰津的眼裏掠過幾分迴憶的色彩,“我說我要去當兵,所有人都不同意,隻有她支持我,後來我在提幹的時候,她就生病了,也沒告訴我,怕耽誤我的工作,別人都說她傻兮兮的,可是她說她很自豪,因為她的男朋友是一個軍人。”


    寧韶明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他記得辰津接受寧景侯的雇傭,跑來殲龍大隊當眼線,就是因為他的女朋友生病了,他需要一大筆錢。


    而辰津的女朋友最後還是病逝了。


    ……也不知道寧景侯那家夥是有什麽毛病,就喜歡逮著人家生病這個把柄來花錢使鬼推磨,當年宋敏夏和如今的辰津都麵臨了同樣的選擇,後來的結果也不盡人意。


    寧韶明在心裏吐槽著寧景侯,辰津倒是不太在意以前的事情了,語氣平靜地道:“她去世之後,我也很經常在想她是不是太傻了,她臨終的時候特別想見我,可是我不在,因為我在忙著出任務,甚至人都不在國內……”


    那個還在如花年華的女孩就那麽躺在病床上,苦苦地等到唿吸斷掉的那一刹那。


    她家裏人告訴辰津,她直到臨死一刻,眼睛都在盯著病房門,想看某個人穿著軍裝像是蓋世英雄一樣來見她。


    然而除了那筆治病的巨款,再也沒有任何屬於辰津的東西迴去過,包括他這個人。


    辰津的目光越過樹葉的縫隙,盯著頭頂的夜幕,“我想了很多年,怎麽都沒想通她為什麽那麽傻。”


    寧韶明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摁了摁,帶著安慰的力道。


    “沒事兒……真的,見過教官之後,我就想明白了,”辰津虛弱地對他笑了笑,“她完全有辦法把你勸走,讓你不去執行任務,讓你離開部隊,可是她沒有……中隊,教官真的很喜歡你。”


    喜歡到……不忍心看寧韶明有一丁半點的不高興,所以常笙畫可以容忍寧韶明衝在第一線,把時間、青春和生命這些重要的東西都交給了軍隊和國家,而不是身為另一半的她。


    辰津仔細琢磨著,都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後來再一深思,便知常笙畫這樣的人哪來的這麽高的思想覺悟呢?其實無非就是愛他罷了。


    辰津想,也許很多年後,他迴想起那個女孩都還會忍不住落淚,可是他不會再去質疑女孩那讓他感動又心碎的決定。


    他有他的堅持,所以他來當兵了。


    女孩也有她的堅持,所以她臨死也沒有後悔過。


    而這個世界上的聰明人太多,肯做傻事的人太少,辰津怎麽舍得去怪她太傻了呢?


    寧韶明也失神了好一會兒,忽然低聲道:“辰津,你說我綁著你們教官去扯證的可能性有多大?”


    辰津從迴憶中迴神,有點懵,“啊?”


    寧韶明若有所思,“我覺得吧,活在當下嘛,既然你們教官那麽愛我,我不趕緊逮住她,她要是跑了怎麽辦?”


    辰津啞然失笑,笑完之後又有點傷感。


    他當年要是也跟那個女孩扯個證……那他也不至於如今連給對方的家裏人寄錢都名不正言不順了。


    在怎麽樣把握機會和珍惜當下這件事上,辰津承認他的確比不得常笙畫和寧韶明。


    想到這裏,辰津就半開玩笑道:“也是不行啊,教官雖然有點難搞,但是我們一群人直接上,把她綁去民政局還是綽綽有餘的。”


    劉興剛好走過來詢問他們商議的作戰計劃能不能行得通,結果就聽到這麽勁爆的消息,登時就瞪大了眼,“老大你要對教官逼婚啊?!”


    “什麽什麽?!”


    “老大要逼婚!?”


    “臥槽好帶勁,老大你算上我們啊!”


    寧韶明:“……”


    等等,他就是開個玩笑,這群兔崽子別當真啊,不然女魔頭會把他給活撕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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