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笙畫的聲音太冷了,硬生生把所有人凍在原地。


    被踹在地上的王勝麟被她的眼神逼著,不得不站起來,繼續紮馬步。


    “如果這次的軍事演習不是模擬的,你們猜,會有什麽後果?”


    常笙畫的聲音忽然又變得甜膩起來,可惜這份甜膩摻了毒。


    “你們會成為最愚蠢的軍人,救不了戰友,還搭上自己,順帶,解救的人質也沒人保護,他們會迷失在山區,被匪徒追上,然後殺掉……swamp行動,這個名字起得很好,它確實是成了葬送殲龍和那些人質的沼澤,你們這二十四小時的一舉一動,所有的計劃——全都是笑話!”


    劉興小小聲地說:“教官,畢竟隻是模擬作戰,如果是實戰,我們就……”


    “劉興。”常笙畫點了他的名字。


    劉興趕緊挺直胸膛,“到!”


    “告訴我,既然你們知道這是模擬作戰,在隊員‘犧牲’之後,還跟師裝三連玩死磕,打傷了人家十三個兵……”常笙畫前半段還是輕聲細語的,後麵驟然變成了暴風雨般激烈的諷刺:“你們有病啊?!”


    劉興瞬間就萎了,和其他隊員一樣幾乎縮成鵪鶉。


    在吼出一句之後,常笙畫忍了一整天的怒火總算吐出去了一部分,但是她身上恐怖的威壓卻越來越重。


    “我還真忘了你們就是一群精神病,對了,你們之前答應過我什麽來著?別輸不起!”常笙畫盯著他們,眼神像是鋒利的刀,“結果呢?挺能耐的啊,你們有多慘就給我輸多慘!”


    胡小戈哭喪著臉道:“對不起,教官……”


    常笙畫說:“閉嘴。”


    胡小戈不敢說話了。


    一直垂著眼睫沉著臉的寧韶明終於開了口:“教官。”


    常笙畫走過去,和他對視。


    寧韶明啞聲道:“是我指揮失誤,別怪他們。”


    “都是蠢貨,誰也別護著誰,”常笙畫淡淡地道:“你以為我不打算罵你嗎?”


    不怕天不怕地的寧韶明抿緊了唇,一副任她罵的表情。


    常笙畫卻忽然道:“開心麽?”


    寧韶明愣了一下,“什麽?”


    “你上次罵我什麽來著?不懂團隊協作對不對?”常笙畫皮笑肉不笑的,“這次做個孤膽英雄,挺開心的啊,帶著十人小隊,搗毀了上百人的匪窩,你孤軍奮戰,五秒鍾內擒獲匪軍頭領……簡直是軍人之光,單兵作戰的模範,你們說對不對?”


    沒人敢吭聲,拚命降低存在感,當自己是個木樁子。


    寧韶明卻一點兒也不開心,臉色還很難看。


    常笙畫忽然問旁邊的辰津:“這次軍事對抗演習的主旨是什麽?”


    辰津下意識地背誦道:“通過模擬扮演進行軍匪作戰,旨在考驗我軍特種兵在危急情況下的應急水平,以及我軍裝甲兵在失去重火力武器的環境中,團隊協作以及對抗敵軍尖端單兵的作戰水平……”


    常笙畫抬手示意可以了,扭頭看向寧韶明,“寧中隊,師裝三連做得怎麽樣?”


    寧韶明幹巴巴地道:“根據環境轉換思維,根據對手實際情況轉換作戰方式,在失去重火力和軍人身份的情況下仍然能保持高組織性和紀律性,符合我軍靈活作戰、合理作戰的要求。”


    常笙畫臉上的假笑像是麵具,“殲龍大隊呢?”


    英俊的寧韶明幾乎變成慘白的石雕,散發著令人憐惜的虛弱。


    常笙畫臉上的笑意如同潮水般褪去,暴露出了水下猙獰的沙礫和礁石,“殲龍大隊曾經贏過多少場演習,完成過多少個不可能任務,我就不說了,但是這次……半個月的準備時間,二十四小時的演習時長,規模不超過四百個人的小型對抗賽,簡單到連坦克、直升機都沒動用,比起其他作戰演習,這基本上就是兩個部隊之間的小打小鬧。”


    寧韶明咬緊了牙根。


    常笙畫低下頭,和寧韶明的視線保持在同一水平線,距離近到塞不下一個拳頭,唿吸交纏得曖昧,她的話卻冰冷如冬天的雪水,“寧韶明,你要是帶不好隊,耽誤了這些兵,就趁早給我滾。”


    “教官……”她的話太重,士兵們都著急起來了。


    唯獨寧韶明垂著頭不說話。


    常笙畫不耐煩地道:“都閉嘴,蹲你們的馬步!”


    所有人瞬間噤若寒蟬。


    常笙畫沒再和寧韶明說話,也沒提她一整天被多少人叫去訓了話,隻是坐在篝火邊上,一邊寫東西,一邊盯著他們紮馬步。


    臘月的南方沒有雪原滴水成冰的溫度,寒風卻像是能鑽進骨頭裏似的,穿多厚都沒有用,殲龍大隊在演習的時候就缺糧斷水,演習結束之後憂愁低落了一整天,也沒怎麽吃喝,這會兒正是淩晨最冷的時分,體內沒有熱量,凍得所有人骨頭僵硬。


    要不是之前常笙畫給他們做了半個月的抗凍訓練,他們早就瑟瑟發抖起來了。


    淩晨三點多,蹲了兩個小時馬步後,像是辰津他們幾個偏技術兵的就頂不住了,又餓又累又冷的,一個人“撲通”倒下,另外幾個也“撲通撲通”跟著摔了。


    隊員們看著憂心,但是常笙畫沒發話,誰也沒敢去扶,摔倒的幾個也掙紮著想爬起來繼續蹲。


    常笙畫埋頭寫著東西,看也沒看他們,忽然出聲道:“出列。”


    以辰津為首,幾個摔倒的士兵猶豫著列成一隊,眾人都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常笙畫往後一指不遠處做飯的地方,“去煮早餐。”


    眾人一愣,有個士兵傻兮兮地問:“煮多少份?”


    “你瞎嗎?”常笙畫終於抬起頭來,“這裏有幾個會喘氣的,就煮幾份!”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常笙畫的冷氣壓凍慘了,這會兒聽到她準他們吃早餐,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一臉感動。


    qaq,真好,原來不是打算餓死他們啊……


    常笙畫也沒什麽要求,就是讓他們揉麵粉蒸饅頭,再擀麵皮做餃子,東西都是現成的,可見是早有預謀的。


    這等於是變相延長了他們蹲馬步的時間,還讓一個接一個倒下的士兵們不得不繼續去幹活,等麵粉揉成團的時候,蹲馬步的隊伍隻剩下一半人了,倒下的士兵拖著疲累的身體,去幫忙捏饅頭包餃子。


    等到饅頭上蒸籠的時候,剩下的一半人裏又倒下了一大半,常笙畫就讓他們去搬木柴去了。


    饅頭的香味飄出來的時候,空地上隻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個人,而且都是殲龍的頭兒。


    寧韶明自然還是在的,計芎也身為副中隊硬撐著,劉興、王勝麟和趙素林三個小隊長也是咬著牙堅持。


    常笙畫也不催他們,就等著他們什麽時候自動往下倒。


    殲龍的士兵們幹完活了,坐在邊上休息,看著幾個頭兒的眼神都是憂鬱的。


    你說故意倒吧,女教官不一定滿意,撐著吧,大家都受罪,真是愁人。


    又堅持了十幾分鍾,寧韶明忍不住了,開口道:“讓他們吃早餐,我繼續蹲著。”


    他一夜沒喝水,嗓子都是嘶啞的,聽著別提多讓人心疼了。


    常笙畫立刻抬手,做了個打斷的動作,想說情的士兵們瞬間就閉嘴了。


    “那你蹲著吧,”常笙畫冷淡地道,“計芎你們解散,這是命令。”


    計芎幾人無奈,隻能給了寧韶明一個同情的眼神,然後艱難地移動著去休息了。


    反正女教官就是愛跟他們中隊杠上……


    寧韶明倒是麵無表情的,沒什麽所謂的樣子,他也的確無所謂,他很累,但是常笙畫也好不到哪裏去,所以對方撐得住,他也撐得住。


    很快,饅頭蒸好了,香噴噴的味道簡直讓所有士兵都咽了一口唾液,但是誰都沒敢吃,趕緊又把餃子給下鍋了,一群人盯著白花花的大饅頭,眼睛都是綠的。


    隻有寧韶明和常笙畫巋然不動,殲龍眾人內心都吐槽他們跟成仙了似的。


    又等了半個多鍾頭,餃子全都煮好出鍋,分成一碗碗的了,寧韶明還在眼觀鼻鼻觀心。


    常笙畫淡淡地道:“你們先吃。”


    眾人麵麵相覷。


    寧韶明也說:“你們吃吧。”


    計芎歎了口氣,知道這兩個都是牛脾氣,他們說話不頂事,於是便招唿士兵們:“吃。”


    計芎都這麽說了,大家夥兒隻好自己動手,一手饅頭一手餃子,唿哧唿哧吃了起來,他們是真的餓壞了。


    女教官跟他們生動地上演了一出什麽叫做“再不高興也不能餓肚子”,不然下場就像今天這樣慘烈!


    計芎端了一碗餃子給常笙畫,“教官,你也吃點唄。”


    常笙畫沒接,看向寧韶明,示意道:“給你們中隊,讓他蹲著吃。”


    還沒來得及驚喜的計芎瞬間一臉囧,但是有得吃好過沒得吃,吃的姿勢就不用管那麽多了。


    寧韶明本來不想吃的,但是見常笙畫坐在那裏,便垂了眼,讓計芎喂給他吃了。


    劉興討好地又盛了一碗餃子,常笙畫這才接過來,喝了一口湯。


    在吃完早餐之後,眾人總算是有了一種再活一次的感覺,同時也覺得——前一天演習的時候,他們的表現簡直是傻逼無比。


    如果這個時候讓他們穿越,他們一定會穿迴去把那個傻逼的自己弄死……


    常笙畫也吃飽了,隻有寧韶明嫌麻煩,吃了一碗餃子,就讓計芎滾迴去自己吃,然後他就繼續蹲著。


    常笙畫站在了他麵前,語氣平靜地問:“飽了?”


    她看起來心情還算平靜,寧韶明坦白地道:“餓著。”


    常笙畫盯著他看,“累了?”


    寧韶明很實誠,“累。”


    常笙畫扯開嘴角,笑,“還能蹲多久?”


    寧韶明想了想,“不知道。”


    常笙畫伸出手指,在寧韶明的額頭上——狠狠一戳。


    寧韶明“啪嘰”摔下去了。


    常笙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現在你知道了。”


    寧韶明:“……”


    殲龍的隊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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